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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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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三天没出门,街上的血迹还未清干净,往来的人群却已恢复了正常生活。流叶城还像从前般热闹,甚至更盛从前——武林大会即将召开,流叶城在通向柬山的主干道上,前来与会的各路人士都要来这儿补给休整。街上的江湖人士门派各异,互相观察。也有好交友的在酒楼呼朋引伴,好不热闹。
    李沛一路注意盯着,并未再看到凌霄派的黑衣人。陆衣锦早把绣谱还给了她,她看了几次也没看出门道来,干脆不再想它。
    陆衣锦道:“咱们买两匹马,出了城门直接向西回松鹤山。”这里人员太杂,他一刻都不想多待。
    李沛从朱扁鹊那听说了柬山大会,心里有点痒痒的:“……直接就回去啊……武林大会耶,多少年才能有一次。真想涨涨见识,听朱扁鹊说武当派的刘玄梁……”她看见陆衣锦面色不善,讪讪的住嘴。
    陆衣锦冷冷道:“你又不想见你的师兄们了?”
    “不去就不去嘛,凶什么”
    他们买了两匹好马出城,这两匹马脚力极佳,赶路比计划还快许多。到第四天,二人已经来到松鹤山脚下。正好看到前方有茶棚,便停下来歇脚。
    两碗凉茶下去,二人都觉得精神一爽。李沛本来就心大想的开,几天下来基本走出了被拐阴影,一副生龙活虎蓄势待发的样子。喝过茶便向陆衣锦夸赞起松鹤山上多美景,等到了山上要如何带他玩个痛快。她从来没有下山这么久,此刻很想回去看看。
    陆衣锦却有点心事,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朱扁鹊不敢告诉李沛实情,只说她一个月内不能运功,这个恶人恐怕还要他来当。除了这事,离李沛的家越近,他心里越有些惴惴不安,甚至有点紧张。在李沛第三次问他怎么走神的时候,他下定决心般说:“等明天看你进了山门,我还是走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那可不行,你帮我和猴子这么多,大师兄一定非常感激你;猴子肯定也很想见你!”她和张鹤泽跟陆衣锦一路走来,很希望几个人能再聚到一起玩几天。
    陆衣锦面有难色。他本心想跟李沛多待几天,但是……
    “你有什么事跟我们说啊,众人拾柴火焰高”接着李沛又是一阵劝说,大有不答应就绑他回山的架势。陆衣锦忽然觉得自己的矫情有点可笑,便笑着应允了。两人又说了会话,李沛闷闷到:”这些天不让我运气,憋的快长毛了。还有二十多天才到一个月呢,到时候我会不会忘记怎么发功了。“
    陆衣锦问:“要是一直不能运气你怎么办?”
    “啊?”她没想到这个问题,“不能吧,朱哥哥不是神医吗,他告诉我一个月就行啊。”朱扁鹊说一个月,她便没想过提前尝试。此刻终于忍不住试了一下,两股古怪真气还是存在于左右两臂,丝毫没有减少。她心里一沉,小脸耷拉下来。
    “……怎么我说什么你都信。”陆衣锦敲敲她的头,“跟你闹呢。每天精力充沛的,不让你练功不是大浪费。”他喝了口茶,还是忍不住说:“不过假设啊,假设有一天你内力全失,你有没有打算。“
    既然是假设那也没什么不可,李沛认真思考起来:“从小到大我什么本领都没有,也没有一技之长,如果内力全失,那可能跟废人一样吧。”她回忆起自己困宥于千春楼的日子,打了个冷颤。
    “你也不用那么悲观,我还不是一无是处,不也活的好好的吗。大不了到时候我收留你,同你游山玩水,就算你身上没功夫了,也不会让人欺负你。”
    李沛哈哈大笑:“那也不至于吧,没有内力我还有刀,谁能欺负我啊。你还是祈祷我赶快好起来,要不谁保护你。”陆衣锦却没有笑。
    李沛忽然敛住笑容,严肃的望着摊口。两个风尘仆仆的汉子翻身下马走了进来。这两人束襟短打,面色不善,显是江湖人士。他们也看到了李沛,其中一个拔不下眼来,还对李沛嘿嘿笑了一下。
    李沛直盯着他们目光丝毫不怯,待他们坐下才收回眼神继续喝茶。陆衣锦皱了皱眉头,心想这二人面相凶恶,还是赶快离开的好。
    那俩却自在的讨了茶水说起话来,全然没有避讳。左边的男子留着一脸络腮胡,吨吨喝了两碗茶水,拿袖子抹了抹嘴,道:“还有多久能到?”
    右边的汉子身量较矮,此刻眼睛不断向李沛的方向瞟,心不在焉道:“四五天吧,这边离柬山不远。”陆李二人对视一眼,原来他们也是要去武林大会。
    接着两人说了些江湖传闻,从武当山的姑子到恒山派的师娘,语言粗俗不堪入耳。陆衣锦不想让李沛听到这些,当下叫来小二结账。两人正要站起来,又听那边传来:“听说这次平阳郡主也去了?她个大姑娘家掺和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做什么?”
    “你懂个屁,我听说她早扣住一个小白脸,天天一个被窝睡觉。那小白脸前几天想逃跑,还被她的手下打了一顿呢。”他顿了顿,“听说是那小白脸非要去柬山大会的。”
    “莫不是小郡主需求旺盛,小白脸吃不住了吧。”两人贼笑了一阵,陆衣锦实在听不下去,拉起李沛要走。
    矮身汉子忽然站起来状若无意的挡在他们身前:“小娘子长得可真俊,跟哥哥们去武林大会玩啊。”
    李沛正要拔刀,陆衣锦忽然不知道从哪抓出一把粉末,电光火石般撒向那人的眼睛。他动作太快,距离又很近,那人根本来不及反应正好中招,杀猪般大叫一声,捂着眼睛蹲在地上,血水从指缝间流下来。络腮胡见状大喊一声冲过来提刀便砍,李沛一刀对上,瞬间把他的刀制住。那人还待反抗,陆衣锦冷冷道:“不赶快用上白药,他的招子就废了。我劝你先领他治眼。”
    那汉子愤怒至极,双目通红,终于哼的一声收刀入鞘,去查看同伴的伤势。陆李二人走出大门,李沛正要上马,看见陆衣锦掏出匕首向那二人的马走去。
    她一把拦住他:“你干嘛啊!”
    “你傻啊,他们反应过来肯定要追我们。”
    李沛拉着陆衣锦:“算了吧,给他们点教训就够了……马也怪可怜的”
    陆衣锦皱了皱眉:“那要是被追上呢?”
    “那便光明正大的打一架,咱们两个人,他们也是两个人,还怕他们不成。”
    “光明正大”这四个字十分刺耳,陆衣锦冷哼一声,究竟没有再去伤马,骑上马快步走了。李沛连忙策鞭追上。
    一路上李沛几次搭话,陆衣锦也不理睬。李沛有点恼怒,一鞭子抽过去,陆衣锦仰身躲开。
    “生什么气啊”
    “没生气”
    李沛嘟囔道:“莫名其妙”,也不再理他。这种小事也值得生气,陆衣锦的心眼真是比芝麻还小。
    两人一路无话,又走了一会,李沛忽然勒住缰绳,座驾缓缓停住,陆衣锦也不再往前走。二人对视了一眼,李沛拔刀出鞘。
    前方马蹄大作,果然有人埋伏在此!听声音大概有五六人。忽然一箭射来,李沛举刀打开。再一看,方才的两个汉子领着几个人挡在面前,矮个子那人左眼包着纱布,似乎受伤不轻。
    “你们干嘛”李沛理直气壮的问道。
    “伤了我兄弟就想走?今天这男的必死,你嘛……”领头那人露出一个淫邪的笑容,“跪在我裆下求饶还可留你一命。”
    往日都是李沛速度最快,没想到今天陆衣锦却率先杀了过去。在二马交错的一瞬,他猛地由马背跃起,一蹦几尺高,众歹人还未回过神来,他居然骑到了领头人的脖子上。
    领头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一把乌金匕首已经直冲他面门而来,没有丝毫迟疑的在他脸上戳了个大窟窿,尖利的匕首瞬间穿透了他的大脑。
    死尸缓缓向马下倒去。
    这时旁边四人才回过神来,惊怒交加,大吼着同时攻向他,李沛方才也有些震惊,但眼下顾不得这许多,急忙飞了过去加入战局。
    陆衣锦刚刚不过是占了个先机,现下被几人围攻,左躲右闪,十分狼狈,不久身上就见了伤。李沛也好不到哪去,她忘记自己的状况,好几次下意识想要调动内力——可内力没调出来,反而耽误了宝贵的反应时间。虽然朝阳心法最近她才习到第五层,但内外结合的作战方式早已融入进她的习惯,她根本无法适应单纯的以兵刃相抗。
    几柱香时间下来,虽然也伤了对方不少,两个人还是边打边退,竟然逐渐被包围起来。那几个歹人被他们砍伤,戾气更甚,攻势如夏日冰雹般噼里啪啦砸过来。
    陆衣锦战的有些辛苦,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人家都拿刀,他拿匕首,打的还是马战,他时常连他们的边都碰不到。只能偶尔以怪奇道具弥补,但他兜里的暗器也越来越少。
    正至焦灼时,只听身边的大树哗哗作响,一身着素衣的男子竟由树上从天而降,二话不说,从外围攻击起歹人来。
    这人武功不俗,一把长剑挥的密不透风,顷刻间战局逆转,又有一名同伙丧身剑下。其余几人明显感到己方人数少了,战的更加力不从心,敌方攻势却越来越强。当下不再恋战,纷纷策马逃走。
    对面几个人死走逃亡,陆衣锦这才真正松了口气,他正要问援手相助的好汉姓名,却见李沛一阵风似的下马奔了过去,跳的小兔子般欢快,差点把那男子撞倒。
    “大——师——兄!”
    洛云被她撞的转了个身才稳住身型:“……刚见面就要害我?!“
    陆衣锦这才仔细端详起眼前的男人,只见他身材高大,相貌英挺,眼神矛盾的锐利又柔和,与俊美倜傥的张鹤泽又全然是不同风姿。大概松鹤山确实钟灵毓秀,养出来的人俱是外貌不凡。
    李沛见到他高兴的又蹦又跳,就差搂着不撒手了,他被折腾的有些无奈,神色却难掩宠溺。
    陆衣锦心里别别扭扭的想:至不至于啊,也就比我帅一点点而已。
    李沛嘻嘻哈哈拉过师兄,得知他的身体已经痊愈,山上一切都好,十分开心。又给洛云引见陆衣锦:”这是我在路上遇到的好朋友。”
    陆衣锦见礼,互相认识了一下后,他笑到:“一路多亏李姑娘照应了。”
    洛云说:“我这个小师妹最爱闯祸,没给陆兄惹麻烦就好。陆兄将她一路护送到山下,洛某心中十分感激。”
    他的声音很有磁性,说起话来态度真诚,落落大方。陆衣锦在他面前,不由生出一点自惭形秽。
    早知道方才就该走的。
    李沛插话道:“大师兄,猴子呢?”
    洛云却皱了皱眉头:“他不是跟你在一起吗?”
    这下李沛和陆衣锦傻了。
    李沛脑袋有点转不过来,结巴到:“他……他先带着万岁莲回来了啊……“她惊疑的看向陆衣锦,陆衣锦忙补充:“不错,路上有点意外,我们暂时分开了,分手的时候鹤泽正准备回山的。按说几天前他就该回来了。”
    洛云思考了一会:“前日有人带万岁莲上山,说你们有事会晚些回来,还问我讨了样信物。我其实已经觉得有些不对,此番下山正是想寻你们的。”
    李沛更糊涂了,为什么张鹤泽不见了,万岁莲却没丢?不仅没丢,还专门送回来,这是什么道理?
    陆衣锦沉吟道:“万岁莲贵重,送信者不但原样送回,还讨了信物证明送达……想必鹤泽目前暂时安全。送信的人有什么特征吗?”
    洛云也想到此处,摇头道:“看来武功不弱,可外形并不出挑。要非说特点……他周身穿着十分讲究,佩戴的玉佩也价格不菲。像是官宦人家的护卫”
    陆衣锦忽然想到一件事,但……不会吧。洛云见他变颜变色,问道:“陆兄要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
    “方才与咱们交手的那伙人,两个时辰前与我们打过照面,是准备往武林大会去的。他们口无遮拦屡出秽言,他们说……他们说平阳郡主捉了个男子,长相十分俊朗,他们此时正在柬山……”
    李沛惊道:“不能吧?猴子被捉去当小白脸了?!”
    洛云也不敢置信,但他转念一想,时间,距离都对的上,那送信的男人打扮讲究,若是郡主的手下,倒也十分合理。便道:“眼下也没别的线索,左右离柬山距离不远,咱们不妨探上一探。哪怕你说的人不是三师弟,武林大会消息发达,我们也好打听。”
    事不宜迟,三人即刻上马奔向柬山。一路无话,到第四天傍晚,三人已经到了柬山脚下。
    武林大会在即,山下的旅店客馆人满为患,路上来来往往的各色人士摩肩接踵。三人问了好几家,才找到一个破烂的小旅店投宿,又随便吃了点东西——就这样的旅店,价格也是之前的三四倍。
    晚上李沛睡不着,想到屋顶消消食。她灵活的翻到屋顶,嚯,上面坐着十来个高手。众人只看了她一眼便没有多注意。有人还给她让出一块能坐的位置。
    李沛对着月亮发呆,左边的两位少侠在畅谈人生,一个说自己练武就是为了行侠仗义,另一个深表赞同,说武只是手段不是目的。若为练而练,倒是落了下乘。李沛心想自己好像没想过为什么要练武,不过做别的都做不好,又觉得不断变强挺有意思,可能就是他们说的为练而练。
    右边几位大哥正在对月饮酒分析时局,几人先痛陈一番凌霄派的累累恶行,又憧憬如果武林正派能团结一致,那消灭魔教简直易如反掌。其中一人道既然要联盟,就必然需要选出一名盟主。其他人纷纷表示赞同,只是盟主的人选却不能达成统一,争论不下。李沛寻思估计还是会在老一辈正派掌门里面选。她知道的正派人士不多,其中比较喜欢少林寺能持禅师,她觉得大光头很威风。
    右前方坐着一对青年男女,似乎是在谈情说爱,李沛懒得听。
    这几日走过来,他们有心打探,众人却只知平阳郡主抓了个小白脸,没人知道他的身份是什么,甚至长相也不确定。李沛有点矛盾,她希望那人是张鹤泽,起码可以知道他还安全,但是又怕平阳郡主虐待他。
    屋顶上乱乱哄哄,李沛有点待腻了,她正要起身,一个人挤过来坐到她身边,原来是陆衣锦。
    陆衣锦先谄笑着给周围被他踩到衣襟的人赔了一圈礼,接着问李沛:“想啥呢”
    “心烦”
    陆衣锦也不再问,从怀里掏出两瓶酒,递给李沛一壶。李沛瞅了瞅却没接过来:“我没喝过酒。”
    “不会吧,那你难受的时候怎么排解?”
    李沛想了想,认真说:“找人打架,再就是吃饭。有时候吃太多昏睡过去,醒了就不难受了。”
    陆衣锦非常无语,把酒往她怀里一塞:“那你今天试试这个方法吧。”又忍不住补充道:“都说饮酒伤身,我看你想这些招儿更伤身。”
    李沛耸耸肩,倒也没有再拒绝,打开酒壶就灌。一股辛辣猝不及防呛到嗓子里,她哇一声把酒全喷了出来”
    众人纷纷侧目,陆衣锦脸上有点挂不住,忙把壶接过来:“哪有你这样当水喝的,算了算了……”
    李沛却抱着不撒手:“我再试试”这回有了经验,她一小口一小口的啜饮,虽然还是呛的咳嗽,竟也喝进去不少。
    陆衣锦一把把酒壶拿走:“行了,喝起来咋没数呢,第一次别整太多。”
    慢慢的,李沛觉得一股暖流从胃里泛上来,居然有点舒服。继而感到头有些昏昏沉沉,她觉得很奇怪,指着月亮问:“今天晚上怎么有四个月亮?”
    陆衣锦看她面颊泛红一身酒气,心中十分后悔,这要让洛云看见,他可怎么交代……真是没想到李沛从来没碰过酒。他想扶李沛下楼,却被李沛一把按回原地:“坐下!不许动!”
    李沛力气太大了,他真的就起不来身。心道不妙,万一一会儿她发起酒疯来,恐怕自己按不住。
    没想到李沛醉相上佳,什么妖也没作,对着月亮比划了一会便昏昏沉沉的睡着了,脑袋靠在陆衣锦肩上,嘴里还嘟囔着什么四个五个。
    陆衣锦身子一僵,一时一动也不敢动。
    夜晚的微风吹过,四个月亮同时被乌云遮了又散。陆衣锦终于忍不住转过头,鬼迷心窍一般轻轻亲了亲李沛的头发。
    李沛好像感受到什么,忽然抬起头来直直凝视他,陆衣锦做贼心虚,慌张到:“对……对不起”。下一秒,他被毫不留情的吐了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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