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娲咬紧了嘴唇：“这……”
    “这话可能冒昧。”魔祖声音凝重依旧，这时候听起来居然有一种作为长辈的稳重感，“你仔细想想，你身上有没有什么东西，从你成圣开始就跟在你身边，直到如今都半步不离的？”
    跟在你身边几百万年寸步不离……这可是女娲娘娘她老公都做不到的成就。
    女娲想半天，排除了老公之后，骇然开口：“鸿蒙紫气？！”
    魔祖这时候又秒秒钟从一个循（步）循（步）善（紧）诱（逼）的长者变成一个和世界脱节了几百万年的二货：“鸿蒙紫气？这是什么玩意儿？”
    “啊？”女娲舔舔嘴唇，“这是证道之基啊，没了鸿蒙紫气就成不了圣人，您不知道？”
    魔祖懵逼脸。
    “不是说这玩意儿……”女娲尴尬地说着，“是从混沌魔神体内抽出来的，大部分组成了这个世界，剩下八条归了道祖么？”
    魔祖不假思索：“我咋不知道我身上有这玩意儿呢？”
    这特么就很不合理了。
    我们之间一定有什么不对。
    四目相对片刻，魔祖牙疼着问：“你说这东西是证道之基，证的是什么道？成的是什么圣？”
    “天……天道圣人？”
    魔祖当即就无语了：“我是只认大道的混沌魔神啊道友，从我身上抽出来的东西能证天道这是不是太奇怪了一点？这谁传出来的谣言啊这么害人……”
    女娲靠着圈椅，手上青筋暴跳：“鸿钧。”
    许是震惊太过，女娲说话的声音都颤抖了，连尊称都忘记了。
    “你确定？”魔祖身子靠前，逼视女娲，“那是鸿钧，还是天道？”
    女娲说不出话来。
    魔祖都不想和女娲计较了，直接掏出了能和云霄远程联系的法宝，联系上了——
    “小云儿在么。”
    小云儿闭关呢，现在拿着这个法宝的多宝金灵无当都忙着在地图上做标记，暂时没注意到。
    倒是边上小蛇妖看到有光芒忽闪忽闪地，颠颠地走过去。
    才露了个脸，便被镜子那边那个黑着脸的男士吓到了。
    魔祖没有对软妹子爆发的习惯，虽说心里有点慌，脸上还是强行挤出来了一个要小姑娘不要惊慌的笑来：“小姑娘，我找你家大人。”
    小蛇妖颤颤地把镜子递给了她那满头包的大师伯。
    大师伯才拿稳了那个镜子，让魔祖看清了对面是谁，便听道魔祖劈头盖脸一句：“多宝道友，你家老师……嗯我说的是你玄门的那位老师，你说他是圣人，所以他也有鸿蒙紫气喽？”
    多宝不知就里，暂且点头。
    “我和你老师交过手，看样子他掌握了一点大道之力？”
    多宝更懵了，又点头。
    魔祖嘴角都抽了：“也就是说，他一边有着鸿蒙紫气，一边修大道？”
    “不不不，老师把鸿蒙紫气从身体里抽出来了，现在在我这儿呢。”多宝对盟友向来是坦诚的很，赶紧把问题澄清了才问，“前辈问这个作甚？”
    魔祖摇了摇头，只道了一声“研究女娲道友的造化之道研究到这儿了，便顺便问你一句，没事儿。”便断掉了联系。
    女娲？
    多宝皱着眉头想半天，没太明白女娲和通天身上有没有鸿蒙紫气的关系。
    “师兄？”金灵好奇地抬头看多宝，“我那位师尊说什么了？”
    多宝也没多想，只笑着说：“他没事，看样子就是简单地打听打听修大道和鸿蒙紫气能不能共存。”
    金灵：“哦。”
    “等等！”多宝突然发现了不对。
    “嗯？”
    多宝不及给金灵解释，直接急吼吼又运转起了那个法宝：“前辈！让晚辈给女娲娘娘说句话！”
    ————
    罗睺前辈很大方地把法宝递给了女娲。
    女娲现在心念电转，前前后后已经算是把逻辑理明白了。
    讲道的是不是道祖这个不好说，但是发蒲团给紫气的一定是天道。
    甚至或者可以进一步猜……蒲团是天道一手包办，道祖也不太清楚这是用来干嘛，天道坚持于是就没撤。
    而前两次讲正常的修炼到大罗金仙之道的是道祖，最后混元圣人那部分，是天道讲的——前两次是道祖领悟的大道，后一次是天道在把大家往天道的道路上拐。
    之所以这么猜，是因为前前后后的讲道里，有一个矛盾点——在前两次讲道的时候，道祖说了，三千大道皆可证，你有本事你就来，胸怀宽广得不要不要的，特别激励人。
    但是在第三次讲道的时候，道祖却又说了，世上只有三种证道的方式：以力证道，三尸证道，功德证道，且没有鸿蒙紫气不行，一句话废了多少人的证道梦。
    而这个前后矛盾的“三千大道”和“证道三法”，大部分人把它理解成为了“三千大道是可以证，同时证道都需要鸿蒙紫气，也需要在力或者三尸或者功德上选择一条路”，强行不把以力证道功德证道这些方式放在“三千大道”的序列之中进行考虑，认为这是并列关系。
    然而，如果就讲道的不是同一个人的方向去琢磨的话……可能实际的情况是因为第三次讲道的主角是天道，所以“证道”这个关键词被直接理解成了“证天道”，而证天道……有三种方式。
    所以这个前后不一致其实应该被理解为：天道有三种法门，都需要鸿蒙紫气，所以成圣名额有限。大道有三千，未必需要鸿蒙紫气，你有本事你就来。
    这样就不矛盾了。
    并且这么一来，至少有些事就可以解释了：
    他们师兄妹几个成了天道圣人的时候，鸿钧看样子为什么并没有很开心——弟子跳坑能笑才有鬼。
    通天要修大道要更进一步，为什么会把自己鸿蒙紫气抽出来——走出天道在第三次紫霄宫讲道之中给他们的错误的指引，这才能去悟大道。
    想明白了全程的女娲娘娘软在了圈椅上，抬头，看向了娲皇宫正殿的天花板，眼底晶莹。
    没办法不崩溃——这么多年的夙兴夜寐闭关修炼，竟都是在错误的道路上狂奔。
    难怪成圣之后再无存进。
    这尼玛和被封神了有什么区别……
    且不得不说天道恶毒——
    紫霄宫听道三千客，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存在，能抢到蒲团的更是精英之中的精英，他们为之努力的几百万年的方向，却是天道故意给的错的方向。
    于是，按着天道给的那条路走下去，最终成就也不过是个在天道控制之下的圣人——依旧是蝼蚁。
    到最后，自然还是天道为所欲为，这片天地永远都是天道说了才算，那一线生机也会渺茫到令人绝望。
    何等可笑啊。
    而也就是这个时候，镜子里传出来了多宝那急切的男声：“娘娘冷静！鸿蒙紫气抽不得！”
    第120章 甲方与乙方
    多宝给女娲娘娘解释了一阵鸿蒙紫气为什么通天可以不要，女娲却不能不要。
    解释这个事情之前，让我们首先了解一个问题：成功抽了鸿蒙紫气（且没有被发现）的通天，准确来说，是在什么时候完成的这一成就？
    答案是：悟空大闹天宫之后，有识之士认出来这猴子修炼的是上清一系的功法，玉帝一边传旨让前截教首徒来收拾自家师弟，一边传讯紫霄宫求道祖追究上清的责任，于是道祖出了紫霄宫亲自把菩提祖师抓回去，然后通天在道祖责罚他的时候浑水摸鱼抽的。
    之所以一定要卡这个时间点，是因为通天要抽出鸿蒙紫气，就一定会从天道圣人跌落到大罗金仙的层次，虽然修了大道之后气息会涨回来，但是短时间之内这么一个大境界的跌落，怎么着都会有一个虚弱期，而通天需要做的就是给自己的虚弱找一个合理的，不会被怀疑的理由。
    被囚禁的人能搞的事情找的理由都很有限，最合理的理由或者说契机，也就是道祖的责罚了。
    其实，设身处地地想，就私自让菩提祖师迈出紫霄宫这事儿，通天也并不能确定道祖会怎么罚他——最重的可能会是道祖一怒之下直接抽了通天体内的鸿蒙紫气，废了他的圣位，这样听起来固然凶残，但确实正中通天下怀，并没有什么毛病。
    轻一点的话，应该就是动殒圣丹了，这可能会比被道祖抽出来艰难很多，因为通天需要一边忍着陨圣丹给他带来的痛苦，一边抽出鸿蒙紫气，并且注意一下不要被道祖发现。
    虽然动殒圣丹这个问题细说起来也有重罚和轻轻放过之分，要是道祖难得心慈手软了一波罚的并不重，通天直接就掉到大罗金仙的气息强度这个是会有点扯，但通天其实也是想好了如何瞎掰到让道祖相信的应急预案——
    那什么，封神被四个圣人围攻的伤还没好全呢，老子那一扁拐可是抽狠了，再加上截教覆灭心神崩溃修为已经是有点倒退的倾向，我身体本来就虚，陨圣丹这玩意儿又那么大杀伤力，经不起您这么罚这是一件值得奇怪的事情吗。
    不信？
    那你自己把修为层次降低到我这个地步然后被四圣围攻试试？或者花百万年的时间去建造一个截教然后看着他被你哥哥灭掉试试？
    你看看你会不会受伤，会不会心疼，会不会一整晚一整晚睡不着觉然后自己把自己身体给掏空就剩下个空架子。
    哦对了，你没有哥哥。
    这理由找的也是足够滚刀肉且让人无法反驳了……
    不过话说回来，在某种意义上通天也是足够有恃无恐的——怎么说他也有三分之一的开天功德在身，天道对他绝对是处于“我看不惯你但是干不掉你”的情况，即便天道细心一点真的发现他鸿蒙紫气和身体神魂已经分离，圣位也没了，知道他是在搞事情，也不敢灭杀了他。
    （虽然事实证明通天的应急预案有了也没啥意义，对天道来说真的没有心慈手软这事儿，他自己实实在在疼了很久，修为也被磨去了不少，虚弱期来得相当理直气壮）
    然而遗憾的是，这个例子不可复制，哪怕鸿蒙紫气被抽出来天底下少了个申根这种事，天道似乎是被限制了，竟然感觉不到，那也不行——
    娘娘并没有被四圣围攻过；
    妖族灭太久了拿心疼妖族的覆灭然后精神崩溃修为倒退当借口简直是闹着玩儿，至于人族……娘娘也并没有那个机会眼看着人族覆灭；
    要说功德呢，她确实有造人功德在身上，但造人比之于开天又是远远不如，谁知道天道对她的容忍度到底如何；
    还有，娘娘肚子里也没有陨圣丹，一直是个乖孩子形象的她更没理由被天道责罚，自然不可能变得虚弱。
    林林总总，无非是现在还不是摊牌的时候，女娲贸然弃了圣位必然会引起天道注意，然后弄巧成拙。
    魔祖的身体还没捏完呢，他们现在还在找弑神枪呢，急吼吼动手这是要送死？
    听了多宝解释，女娲娘娘沉默了半天，看着镜子那头的多宝诚挚的小眼神，脑海里面也是思绪万千。
    需要承认，天道这一步棋直接坑了她几百万年，搞得她现在想立刻除天道而后快。
    可真要说被坑了之后要报仇要雪耻，不夸张的说，谁在天道下讨生活没被坑过？
    至少……她好歹还得了这么多年尊位，也没个顶头上司天天恶心她，可多宝从道门转佛门，金灵在昊天手下忍了那么多年，谁受的委屈不比她多？
    他们都能忍，也终于成功忍到如今，也都在策划反击，没道理她现在因着自己一时之气倒让这么多打算现在都付之东流……
    娘娘长长叹了口气，终于妥协。
    多宝见说服了女娲娘娘，说了一句“多谢娘娘体谅，魔祖前辈身体的事儿多劳您费心。”便立刻切断了联系。
    动作之迅速让娘娘落了一脸的黑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