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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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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舅舅,我们去干什么啊。”江一留坐在后座上,好奇地问道。
    “带你去见识一下好东西。”顾夏实没有明说,买了个关子,让江一留好奇的心痒痒。
    第29章 大肥章
    早晨的县城显然比江一留上次来时更热闹些。
    不少工人都赶着去工厂上班, 匆匆忙忙地疾步行走,生怕迟到。有自行车的就悠闲了些, 在周围行人的艳羡下, 时不时地按着自行车上的铃铛。丁零当啷的, 从巷头传到巷尾, 也没人嫌闹。
    顾夏实将自行车停到了国营饭店的边上,解下拴在车把手上的链条, 将后车轮和一旁的柱子拴在一块,小心的把钥匙藏到胸前的兜里。
    坐在车后座的江一留没等他抱,自个儿跳了下来,把顾夏实唬了一跳。
    “还真当自己是小伙子, 要是摔破点皮,你奶非要我的命不可, 看你以后还怎么跟我一块出来。”顾夏实摸了一把小外甥的脑袋, 板着脸, 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没等江一留被吓着, 他自己先被自己逗笑了。
    “走, 舅舅今天带你吃点好吃的。”顾夏实撸了一把小外甥的呆毛,牵过他的手就往饭店走去。
    县城的国营不大,一间空旷的屋子里摆着五张桌子,柜台处做着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自顾自地磕着瓜子儿,听到两人进来的响声,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这位大姐, 这里有没有素面啊。”在他们之前进来的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衣衫整洁,颇为局促的对着柜台处的女子问道。
    “呸,谁是你大姐,会说话吗?”那女子嘭地一声把手上的瓜子拍在桌子上,还飞溅出去好几颗,散落在柜台四周,站起来,粗肥的手指都快指人鼻子上了。
    中年男子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一个瑟缩,又轻声地问道:“那,姑娘,这里有素面吗?”
    “眼睛瞎啊,那么大招牌立在那,不会自己看啊,乡巴佬。”中年女子缓缓坐下,肥大的屁股做的木椅吱呀吱呀的直响。
    中年男子被噎了回来,好半响才吐出一句话:“我不认识字。”
    “哈哈哈哈哈,文盲还来我们国营饭店吃饭,不识字就滚蛋,老娘哪有闲工夫给你每个字念一遍。”中年女子捧腹大笑,啃瓜子的速度越来越快,一颗颗瓜子塞进她肥厚的嘴唇里,没一会儿功夫,脚边就堆满了瓜子壳。
    “大叔,素面要□□票加八分钱。”江一留看那大叔实在窘迫,小声开口提醒道。
    这年头在国营单位上班的普遍觉得高人一等,尤其是供销社之类的地方,东西总共就那么一点,你不要,有的是人要,完全没有后世什么顾客至上的说法,反而还得让买东西的人巴结着他们。
    “谢谢你啊,小弟弟。”那个中年男子看到说话的是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呆愣了一下,向江一留道了个谢,小心看了眼柜台的女子,摇摇头,最后还是走了出去,没有买自己刚刚开口想要的素面。
    “什么东西,呸。”那女子看了眼离开的那个那人,将口中的瓜子壳狠狠一吐,喷了老远。
    “行啊你小子,比你舅舅能。”顾夏实经常往城里跑,这种画面早已见怪不怪了,只是惊讶于自己外甥小小年纪就能认识这么多字,他和小宝一样大的时候还在着鼻涕挖泥巴吧。
    顾夏实心里美滋滋的,看着眼前这个肖似自己的小外甥,恨不得把他从自己妹家抢回来,反正他也没媳妇,估计这辈子就打光棍了,刚好让小宝给自己当儿子。
    不过,用屁股想就知道不可能,要是这想法传出去,恐怕就江家老两口都能把他生吞了。顾夏实一想到那个画面,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你想吃什么?”顾夏实指着一旁的招牌问道。
    这时候国营饭店的菜色还比较少,根据每天从农场送上来的食材,菜单上的菜色每天都有所不同。
    江一留不知道小舅舅最近在鼓捣什么,看他的样子像是发了一笔小财,只是他不想让小舅舅太破费,想找菜单上最便宜的东西来一份。
    “今天还有牛肉面啊,哪个农场的老牛死了。”顾夏实看着菜单惊讶了一下,这年头牛是耕地的主力,也是每个生产队的宝贝,不到老死是不会宰杀上桌的。
    “群众是真正的英雄,同志,来两碗牛肉面,再加一碗大杂烩。”顾夏实低头看了看身旁的小外甥:“这牛肉面轻易可吃不到,我们今天就吃这个。”
    江一留空间的超市里还有不少上等牛肉呢,只可惜都拿不出来,幸好空间的时间是静止的,不然上辈子一分钱都要掰成两半花的他,还不知道有多心疼呐。
    上辈子,他在美国待了十几年,牛肉反倒是他吃的最多的肉类,美国牛肉很便宜,品质一般的牛肉,每磅只要三四美元,超市促销时还会有特价,有段时间,他看到牛肉就想吐,反倒是蔬菜价格十分昂贵,平日里想补充维生素,只能多买些便宜的水果。
    重生这五年,能吃到荤腥的日子极少,一下子见到牛肉面,江一留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看了看菜单上的价格,一碗牛肉面要三两粮票加一毛钱,比素面也贵不了多少,江一留也就没有反驳舅舅的话。
    “人民万岁!!一共七两粮票,外加两毛五。”中年女子不情不愿地放下手上的瓜子,拿起笔在一张字条上哗哗地写了几行字,将字条撕下来,递给顾夏实。
    “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自己去取菜口拿。”接过顾夏实递过去的粮票,仔细点了点,放到柜台上的铁盒子里,挥挥手让两人离开。
    江一留被这个具有时代特色的对话逗得有点想笑,这年头,无论干什么,总得在前头先加一句主席语录,也不管和这段对话有没有联系。
    “走,我们去拿面去。”顾夏实牵着外甥的小手,走到了另一个窗口,将字条递了进去,里面的人接过字条,一声不吭地朝里走去。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左右,两碗热腾腾的面和一碗大杂烩就端了出来。
    此时国营饭店一个人都没有,两人随意找了一张桌子坐下来,每张桌子上都摆着一桶筷子,几把勺子,还有辣椒酱,芫荽末,蒜瓣之类的调料。这个都是随便加的。
    江一留看着眼前比自己脸还大的面碗,吓了一大跳,这年头的分量也太足了吧,满满一碗牛肉面,每碗面上都放着两块厚实的牛肉片,每一片都有江一留半个手掌大,拇指粗的厚度,对于它的价格来说,已经是极其划算了,毕竟这年头肉票难得,粮票却是家家户户都挤得出来的。
    江一留有些奇怪,看起来这国营饭店的饭菜也不贵啊,怎么来这吃饭的人这么少呐,看了眼坐在柜台的胖女人,心有戚戚,没准都是被吓跑的。
    “快点吃,晚了面就驼了。”顾夏实在自己的面碗里加了几筷子的芫荽末,又加了一勺子辣酱,搅拌了一下。“这面里头加芫荽可香了,你要不也加点。”说完拿起装芫荽末的碟子,就想往江一留的面碗里倒。
    江一留赶紧捂住自己的面碗,芫荽就是现代人常说的香菜,这种香料,爱的人很爱,恨的人很恨,觉得有一股子怪味,江一留就是极度厌恶香菜的人之一。
    “我就吃原汁原味的。”他到是有点想加一勺辣酱,可是白爷爷给他开的调理身体的药剂需要忌口,不能吃重口味的调料。
    “你这小子也太不懂欣赏了。”顾夏实摇了摇头,唏哩呼噜地吃起自己面前的面条,边吃边口齿不清地对他说着:“这大杂烩也不错,都是前天剩下的饭菜乱炖的,有菜有肉,价格还只要荤菜的一半,味道也香。”
    牛肉炖煮的时间很久了,几乎入口即化,香料的滋味早就渗进肉里,轻轻一咬,那一股肉香和酱香就在嘴里爆开,江一留恨不得将舌头一块吞下去,都快分不清是这厨子的手艺高超,还是自己太久没吃肉,出现的错觉了。
    将面上的两快肉吃下肚,他才开始吃盖在肉下的面条。
    煮面的面条汤头是牛骨头炖出来的,浓香四溢,面条是手工揉制的,劲道弹牙,十几年后,机器横行,可就吃不到这么正宗的手工面了。
    即便这个面的味道极其出众,江一留的小肚子总是有限的,吃了小半碗,肚子就已经溜圆了,一口都塞不下了。
    顾夏实也不嫌弃,将他吃剩下的面三两口吃下肚,还将剩下的小半碗大杂烩扫荡干净,一滴菜汁都没剩下。打了个饱嗝,抹了抹嘴,带着江一留离开。
    “舅舅带你去个好地方。”顾夏实带着外甥穿过几条小巷,嘴上神神秘秘地说到。
    这七拐八拐的,走了足足二十几分钟,江一留早上刚跑了几圈村子,又蹲着半小时的马步,这两条小腿就跟面条似的,早就走不动了,只是想了想舅舅语气里的神秘,咬咬牙,摸了摸滚圆的肚子,就当是饭后消食,紧紧牵着舅舅的手跟紧他的步伐。
    幸好没多久,两人就到了地方。
    这是一个用高墙围起来的院子,外面竖了一个牌子,歪歪扭扭地写着废品回收站,一个穿着军绿色棉袄的女人搬了把小马扎坐在外头,体态微丰,看到顾夏实过来,眼前一亮,站了起来,极为热情地跟他打着招呼。
    “小伙子,你又过来了,还是给孩子找小人书呢。”目光一转,看到顾夏实身边的江一留,喜笑颜开,蹲下身,在他白嫩的小脸蛋上拧了一把。
    “这就是你常提起的宝贝儿子把,长得还真和你一模一样,我要是有这样俊俏的儿子,我也舍不得让他受委屈啊。”
    “就是,孩子就那么点要求,我哪里舍得拒绝。”
    顾夏实没有解释,直接认下了江一留这个儿子,一脸为难的对那个女人说着:“孩子吵着要看小人书,我这个当爸爸的总不能连几本小人书都不给吧,上次拿去的那几本这小子都看腻了,吵着闹着要来自己选,我能拿他有怎么样,当爸妈的总是拗不过孩子。”
    “姐姐,这里有小人书吗,我要看小人书。”江一留脑筋一转就知道了舅舅的目的,这时候的废品回收站可是有不少宝贝。他的心头也一片火热,装着懵懂的样子对那中年女子说到。
    “这孩子,我能当他妈了,还喊我姐姐,咯咯咯——”那女人捂着嘴,笑的花枝乱颤,看着江一留的眼神更加和蔼了。
    是个女人都在意自己的年龄,这是不分时代的。
    顾夏实给自己小外甥使了个赞赏的眼色,对着那笑的一脸开心的女子说到:“大妹子,还是老规矩,我就给孩子找几本小人书。”
    顾夏实说着,小心地上前,用肥厚的外套挡着,递了一块钱过去。
    那女子小心朝四周看了看,飞快地接过那张纸币,对两人说到:“行了,进去吧,送废品的要下午才过来,你们就慢慢找,不过,那些不该碰的东西你们可别碰啊,好几户人家可都是因为不干净的东西遭了秧。”
    “我知道我知道。”顾夏实连连点头:“你看我前几次有拿过不该拿的东西吗?”
    女人想想也是,那种烫手的山芋谁会要呐,打开门放他们进去,将门关上,自己又像往常一样,翘着腿,坐在小马扎上,仔细看着四周。
    江一留知道,上辈子,自家舅舅藏了不少值钱的古董,看样子都是在这时候收下的,现在家里有古董可不是什么好事,各地各处都闹着破四旧呢,谁知道这古董会不会惹来什么麻烦,尤其是书册画卷,闹得不好,一家人都得搭进去。
    而且这年头古董不值钱,一个清乾隆的官瓷,恐怕还比不上一斤白面来得诱人,谁能猜到些被人弃之如敝履的东西,将来会值那么多钱呐。
    当然,有远见的人也还是有的,比如此刻站在江一留面前的小舅舅。
    废品收购站很大,除了空旷的院子,还有三间瓦房,书册废纸之类容易被雨水沤烂的东西都放在屋子里,院子摆的都是大型的器具和一些破铜烂铁。
    “乱世黄金盛世收藏”。顾夏实指了指那些像是垃圾一样堆积在院子里的东西,“你别看现在所有人都将它们当废物处理,用不了多少年,这些东西的价值就会提升。”
    “我们的国家不会一直乱下去,我们祖宗留下来的东西也不会被抛弃。”顾夏实感叹了一句,他不会认为江一留年纪小听不懂这些,他这个外甥可机灵了,他知道他能明白他的意思。
    “你自己在这翻翻,没准能找到些有趣的小人书。”
    顾夏实带着外甥进了一间屋子,里面简直就是一座纸山,各种各样的纸张堆叠在一起,几乎到了屋顶的高度,江一留都担心自己从里面抽一本,那纸山就塌了。
    “舅舅就在外头”
    有什么事就喊我一声。
    顾夏实感兴趣的东西都在外头,把江一留往屋里一放,就安心的出去了。
    这些废纸顾夏实看不上,江一留却对它十分感兴趣,找了一个角落,开始翻找起来。
    纸山里多是些不值钱的旧杂志和旧报纸,江一留翻了好一会,都没找到什么稀奇的东西,弯腰久了,背有酸痛,揉了揉自己的腰,有些失望,寻宝果然不是那么容易的。
    站起身活动筋骨的时候,江一留的眼神无意间看到纸山的角落里,露出一角鲜艳的色彩,眼神一亮,跑过去将压在它上面的纸张扒拉开,露出底下那本保存完好的小人书。
    他可不是因为上面童心一起,才想着找这些小人书,而是在后世,这些保存完善,存世较少的小人书,是能值大钱的。
    例如他现在手上这一本——《牛虻》 ,1955年新美术出版社出版的世界文学名著,还是精装本,在后世,这么一本薄薄的小册子,被炒到了两万块的高价,你别看这钱好像不多,可是在这个年代,这样一本小册子,只要花几分钱就买的到,可谓是一本万利。
    可惜,早些年县城的街头巷尾还摆着不少小书摊。你可以选择花几分钱买,也可以选择花一分钱,在小摊子旁坐上一整天,摊子上所有的小人书你都可以随便看。家里宽裕点的,大人都愿意给孩子一分钱,让他们在小书摊安分地享受一整天的时光。
    因为价格低廉,那些小书摊的生意十分红火,几乎每天都围满了孩子,连大人,也会忍不住被那些有趣的小人书吸引,买上几本带回家去。
    自从文革开始后,这些小书摊都消声觅迹了,家家户户手上的那些小人书不是损坏了,就是被怕惹麻烦的大人当引火纸给烧了,存世极少,更别提保存完善的了。
    江一留之所以会对这些小人书的价格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他曾经也有过一本小人书——《渡江侦察记》,1957年出版的,是当初小舅舅送给他的,那一本书在后世炒到了十万块钱的高价,只可惜,在他小时候被堂兄江爱国抢走,最后那本小人书是什么下场,他至今都不知道。
    江一留偶然间得知那本小人书的价值后,就总是会不经意的留意那些讯息,可以说,对于这些小人书的价值,他比大多数人都清楚。
    有了一本《牛虻》提高士气,江一留一鼓作气的钻进书山里,想再找几本值钱的小人书。
    一些破破烂烂的小人书值不了多少钱,江一留秉着绝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理念,将那些书也都收集起来,保存完好的小人书早被他小心地收进了空间,他特地清空了一个货架,用来放置这些东西。明面上就摆了两三本表象有些破旧的小人书,以防引起舅舅的怀疑。
    江一留叹了口气,看着翻了一小半的书山,人家重生六零年淘宝,总是能轻而易举的淘到王羲之的字,唐伯虎的画,他怎么就没有这个福气呐。找了这半天,就没见到什么字画之类的东西。
    不过宝贝毕竟是宝贝,若真这么好找,也就不会那么值钱了。
    江一留的失落只是一闪而过,随即又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精力充沛地朝另一堆书山走去。这些可都是他将来的起步资金,而且错过了这次机会,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来县城一趟。
    “啪嗒——”
    脚上不知踩到了什么滑溜溜的东西,一个重心失稳,江一留就摔倒在了地上,幸好大冷天穿的厚实,膝盖没摔疼,只是手掌破了一块皮,火辣辣的疼。
    他直接将嘴凑伤口上舔了舔,都说口水是最好的消毒用品,现在也没药膏给他覆伤口,空间里的创可贴太显眼,他也不能拿出来,只能用这种土方法止血了。
    江一留一边舔着伤口,一边朝那个绊倒他的罪魁祸首看去。
    一个细长的木盒静静地倒在一旁,圆形的桶身,盖子似乎被他不小心踢开,隐隐露出盒子里雪白的一角画帛。
    江一留眼睛一亮,连手上的疼痛都忘了,跑过去,将那木盒和一旁的木塞捡起来,仔细观摩。
    这木盒质地坚硬,通体乌黑,切面光滑,打磨的镜面光亮,入手微凉。光看着盒子,就非凡品,江一留更加期待这盒子里面装的东西,会是何人的画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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