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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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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小宝自己抹干净了眼泪,点点头应了,“宝宝听母亲的。”
    董慈笑了笑,拿过案几上还温着的药碗,自己先尝了一口,喂给赵小宝,边喂边道,“你呀,这药是好药,你岱山叔叔不知废了多少劲配出来的,甜的,喝一口试试,病了是不是就可劲的折腾岱山叔叔了?”
    赵小宝眼睛湿漉漉亮亮的,听了董慈的话脸红了红,含下药以后,脆生生道,“扶苏知道岱山叔叔很好,只是前几日宝宝生无可恋,就没跟岱山叔叔还有青槐玩,以后宝宝会孝顺叔叔的。”
    董慈听得失笑,“你还知道生无可恋呀?”
    赵小宝自己接过来碗来咕噜咕噜把药喝干净了,小孩气性大忘性也大,这会儿就笑得露出了一口小白牙,“岱山叔叔说的呀,他说宝宝一哭他和青槐就生无可恋,青槐最近都不敢出来了。”
    董慈听得乐了,见他精神好了许多,摸了摸他的肚子胃腹,拿个小被子把他裹起来,打算先抱他去沐浴,赵小宝原本就乖,这下更是乖得不行,就只拿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走到哪儿就在后头亦步亦趋的跟在哪。
    洗漱完后不得已董慈只好给他裹上厚衣服,拉着他去了膳房,他生病时也没吃什么东西,刚刚好一点也不能吃大鱼大肉,董慈煮了点清淡软和的咸米粥,再配了点细碎的蔬菜,都是些能养胃的。
    赵小宝正乖乖坐在案几前等着她,董慈拿扇子扇着凉温度,等差不多好了才端到他面前,伸手碰了碰他的额头试了下温度,叮嘱道,“是人都会生病的,生病了不用怕,好好吃药吃饭的话,病很快就会好的,知道了么小宝。”
    赵小宝应了一声,小口呼着勺子里的粥,小声道,“宝宝不怕,只要母亲不抛下宝宝就行。”
    董慈只应了一声,赵小宝就笑得眼睛亮晶晶的开心得不行。
    她以前托孤给张苍,定是吓着他了。
    董慈压住鼻尖的酸涩,给他捡了些好吃的菜,“一口气吃多了伤胃,今日只许吃这么一点,明日母亲再给你做好吃的菜,好么?”
    感谢她以前在邯郸练就了一手好厨艺,这十多年虽说甚少动手了,但手艺还在,宫里食材多一些,十天半月的让赵小宝吃上不重样的菜,也费不了什么心思。
    赵小宝显然是有一段时日没能好好安睡了,吃了饭就困得不行,董慈先陪着他净了牙,让宫人把火盆都撤了出去,换了干净的被褥,先把孩子先哄睡了,一番折腾下来自己也累得不行,带孩子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当然陛下那样的特例古往今来也没有几个。
    赵小宝睡着了还赖在她怀里揪着她的衣袖不肯撒手,给赵政看见了又得说她把孩子带娇气了…
    董慈轻轻拍着赵小宝的背让他睡得安稳些,心里想着去栎阳的事。
    她原本便不怎么想去栎阳,赵小宝现在这个样子她更不想去了,外面冰天雪地的,也不好带着孩子来回折腾……
    董慈耐心得等了好一会儿,等赵小宝彻底熟睡过去,这才轻轻从床榻上下来,坐去案几边打算给赵政写封信。
    上封信才说了栎阳见,这下又要反悔,被放了鸽子换作她她也会气个半死,何况是气性大的始皇帝陛下。
    董慈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想写自己怀孕了不适合长途奔波,犹豫了一番又没落笔。
    现在一个月多七八天不长不短的,脉象有点像又有点不像,是不是真怀上了还不是很确定,而且这次她整个人一点异样也无,万一不是怀孕,倒让赵小政白白高兴一场,还是再等等罢。
    董慈想了半天都没想出个好方法,笔搁在手里转了好几圈,最后破罐破摔索性放下了。
    要真怀上了小宝宝,能做事的时间也就前面七八月,等要生了挺着个大肚子走路都困难,就只能安安稳稳的待着,庄园里的事歇不得,她得事先把事情都安排好,还是不要在路上折腾浪费时间了。
    董慈又回了榻上,给赵小宝掖了掖被子,心说等过个一二十天能确定了再做打算罢。
    董慈想先混几日,事实上却没什么空闲的时间。
    第二日晨间董慈正陪着赵小宝用朝食,董毅就急匆匆的赶进来,说是庄园里出事了,两伙工匠吵了好几日,今日推搡起来了。
    是墨家弟子和公输门弟子。
    董慈一听这两家的大名放在一起就头皮发麻,问了董毅怎么同时用了两波人,董毅说事先并不知道,一直也相安无事,争论起来各自报了家门,就炸了锅吵起来了。
    董毅和赵小宝打了招呼,也没时间跟他玩,朝董慈道,“他们争执的什么问题我也听不懂,妹妹换个装扮跟哥哥去看看罢,看看能请什么人做个公论了结此事,真打起来耽误事不说,咱们也不好收拾。”
    董慈听了连心跳都不稳了,这两家自祖师爷墨子和公输班起就有仇,世代为仇,现在碰在一起,平日无事还好,但凡有点小摩擦,械斗还是小事。
    董慈听了也顾不得其它,把小宝先交代给岱山,换了身男装急匆匆和董毅出宫了。
    作者有话要说:  蹭,感谢宝宝们的撒花~~
    第116章 风在林萧鸟在叫
    很复杂, 也很奇特。
    董毅给董慈提了两句两门弟子们各自争论的话。
    墨家弟子说:力, 刑之所以奋也。
    公输门弟子说:马力既竭,辀犹能一取也。
    这两句话董慈都知道。
    前一句出自墨经,刑通形,物体的意思。
    力, 刑之所以奋也, 意思就是力是使物体由静止到运动、动而愈速、由下而上的原因, 力是改变物体运动状态的作用。
    马力既竭,辀犹能一取也, 出自《考工记》,翻译过来便是马没力气拉不动车了, 但马车还能在往前行走一截, 然后慢慢停止。
    董慈听了心里有点激动, 脚下生风的上了马车。
    董毅苦笑道,“也不知道他们每日都争执些什么,就为了两句话争得面红耳赤好几日不得消停,工事都耽搁了, 原本还以为这个月能清场收工,交付宅子呢。”
    董慈摇头示意说无妨,董毅听不懂,但后世任何一个合格的不合格的中学生都知道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
    上过物理课的人必定都背过这么一句话:
    物体在不受外力的情况下, 静止或做匀速直线运动。
    这是牛顿定律,却和墨子说的这句话有异曲同工之妙。
    剩下一句‘马力即竭,辀犹能一取也。’归纳起来就五个字, 惯性力作用。
    牛顿定律对世界产生的影响不可估量。
    截止董慈过来这边为止,牛顿定律也只有四五百年的历史,很难想象大天[朝在两千四百多年前的先哲们就研究过这些东西了,但历史事实就是如此。
    这还只是《墨子》中随手拎出来的一小部分。
    很多人都没想到先哲们曾经在这些方面有过如此巨大的成就,除了因为后来的历朝历代罢黜百家的打压排挤,和墨家的平民思想也有一些关系。
    墨家主张尚质,反对文采,《墨子》这本书在先秦哲理散文中以质朴著称,墨家弟子著书立说所用的都是记录编著时所用的口语,董慈在战国待了十几年,墨子这本书的文风在她看来平易近人娓娓道来,但对千年以后的后世人来说,就十分的晦涩难懂,乃至于很多后人都不清楚《墨经》这本书里都记载了些什么东西。
    董慈因着整理文献工作的缘故,对这本书还稍微了解一些,《墨子》一书只记载着墨学研究中的万分之一,但已经足够后人震撼拜服的了。
    “力,重之谓下,举重奋也。”
    “合与一,或复,否,说在拒。”
    “施力于物体,必有其反力。”
    光从这些只言片语,就能看出当时当代墨子已经意识到了重力的存在,并且对一力与合力、作用力与反作用力,力的平衡都做过透彻的研究和总结。
    除了这些,墨子还用实验定性定量认证了浮力、弹力的作用原理,并且将这些原理都用在造船业,机械设计,武器设计上,而且硕果非凡。
    如果肯花点时间好好看看《墨子》这本书,你就会发现方才说的这些只是墨家绝学里的千分之一。
    在那个条件匮乏的年代,墨子前辈在几何学上对方正矩圆点线平直中交倍等术语做出了明确科学的定义,研究力、动、止的平衡关系后引出了杠杆原理、重量与力的关系定理,物质均匀状态的破坏面实验推断,光学上指出了光沿直线传播,进而衍生出小孔成像、影、重影、反射、镜像、镜面不平成多像的现象和概念,还实验论证了凹面反射镜与凸面反射镜成像的共性和特性,他受水井对声音有扩散作用的启发发明了扩音器,看着天上的飞鹰制造出了可飞翔的巨大飞鸢……
    宇宙空间、生理学、心里学、认知论,逻辑学,墨子在这些学科方面都有不菲的研究成果,他对科学研究的涉猎范围之广,广到吸引了后世所有中华人乃至全世界人的目光,墨子号量子卫星的发射就是证明。
    而且墨家不是到墨子就结束了。
    墨子之后墨家至少还延续到了战国末期秦始皇一统天下。
    几百年的时间里,墨家弟子们不但继承了墨子精湛的技艺和研究,还突破了墨子经验式的研究方法,摒弃了墨子的鬼神思想,用严谨的实验手段、严密的逻辑思维,第一次开辟了大天[朝以自然界为独立研究对象的认知领域。
    这是一个蓬勃发展生生不息的学派,至少在汉朝以前是这样。
    墨家现在还蓬勃的发展着,墨门弟子无数,认领着手工艺工事各行各业的顶尖水平。
    如果能完整的将这个学派保留下来,董慈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总之,前途不可限量。
    董慈深吸了一口气,心说后世人对着遗失过半的《墨子》残卷震撼拜服,甚至很多学者认为墨家的学说超过或者等于一整个古希腊时代,这样看似翻天覆地的论调,学者们不是乱说,而是有根据有事实的。
    庄园里工事的事情董毅一路上给董慈说了个七七八八,下了马车两人还没进去便能听见里面能掀翻房顶的争吵声。
    董毅引着董慈走得脚下生风,无奈道,“手艺好的工匠脾气似乎都很大,劝了他们两句还异口同声让我站一边别管闲事,工钱他们不要了要白给我干活……”
    两种理论本就没有对错之分,只是研究方向不同,看待事物的角度不同罢了,惯性力和摩擦力这种东西本来就抽象,再接着研究是不是摩擦方式都出来了,说不定就会发现摩擦生电……
    这太荒谬了。
    董慈忙摇摇头将这些逆天的设想赶出脑袋,董毅边走边朝董慈低声问,“要不要报到卫戍那边?”
    “别惊动官将,滋事闹事动辄就是大罪。”董慈摇头道,“若是当真动起手来,让我们庄子上的人拦下,再劝和便是。”
    “吩咐人看着的。”董毅知晓轻重,这宅子是巴蜀富商家的,崭新的宅院快建成了,别说是出人命,就算只是见点血,一样不吉利。
    临近庭院,嘈杂吵闹声从密密麻麻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里传出来,杀了他杀了他愤怒的喊杀声越来越近,董慈心下只觉不好,和董毅对视了一眼便疾步走了进去。
    一个正往这边不断张望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三两步迎上来,擦着额头上的汗急急朝董毅道,“掌事您可回来了!出人命了!”
    董慈心沉到了谷底,董毅脸色也是一白,扬声喝了一声道,“诸位,诸位听鄙人一言!”
    董毅这些年在外面跑生意,沉稳练达不少,又把庄子里的事管理得井井有条,匠人们还卖他两分薄面,当下便有人给让了一条道,是个渠水亭廊,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
    这一面粗布草鞋的一看就是墨家弟子,墨家弟子们的情绪激愤,领头一人剑都拔[出来了,“杀人偿命!伤人者刑!还我师弟的命来!”
    对面抱臂而立脸色铁青的七八人,大抵就是公输门的弟子了。
    董慈随董毅挤进去便见地上躺了一人,浑身湿透周身都是水渍,脸部已经成灰紫色,董慈脸色一变,顾不得其他几步走上去,探了心跳呼吸全无,查看了他的口鼻无堵塞,立马开始做心肺复苏。
    董慈紧绷着心神规律的重复着按压的动作,好在不到三十下董慈便察觉到男子颈部动脉博开始跳动了,董慈知道他这是恢复自主心跳,便停止了动作,地上的男子慢慢恢复了意识,睁开眼睛闷咳了两声,口里吐出些水来,活过来了。
    周围都是惊讶的轰然声,墨家弟子们纷纷围了上来师弟师兄的叫着,关切声一片,推搡间董慈被挤到了一边,毕竟是一条人命,董慈心跳砰砰砰的,董毅伸手扶住她问她可还好。
    董慈摇头苦笑,“还真是千钧一发,我们再晚来一口气,人命就没了。”
    那溺水男子无事了,便有人想起董慈这救命恩人来了,十几人一齐过来朝董慈行礼道谢,董慈摆摆手道,“莫要在庄子里争执了,你们两家都是擅工事的大家,动手有失道义,以后有争执、觉得有需要辩论的地方可到东临书舍或者学宫里来,有诸子百家先贤给各位做公论,是非对错再议不迟。”
    董慈语气温和,言语间也毫无偏颇,便是公输家的弟子们也无话可说,里面一年轻男子许是公输门的大弟子,想了想便爽快应了,“董祭酒义薄云天,学识渊博善利工事,我等方才失礼了,便听祭酒一言,明日与墨门子弟学宫约见,便请祭酒于我两家做个论断,孰对孰错高下立判!”
    先不说她哪里来的义薄云天的名头,就说这两家本就有陈年旧疾,她哪有那个能耐能做这两家裁判,董慈心里怵得慌,只当下也不好直接拒绝,便点头道,“学宫里诸子百家皆在,你们各自言论解说便是,服人者人服之。”
    墨家子弟也没有异议,董慈呼了口气,索性工事也不用做了,让董毅放了他们两日假,出了庄子便朝董毅道,“哥哥把他们的住处都分开,对这些匠人们礼待一些,随时看着点,别处乱子了。”
    方才推搡间董慈分明听见了有人说那溺水的年轻人是六玄子的儿子。
    正史里没有太多记载,但董慈见过一种说法,如果她猜得没错,六玄子正是这一界的墨家巨子。
    董毅听的愕然,“他身份这么高,怎么还来做匠人了。”
    董慈无奈之余又有些隐隐的敬佩之情,“说不定巨子都还窝在哪里做工呢。”
    作者有话要说:  病痨鬼身体有点不舒服,就更得少一些,大家原谅几个,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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