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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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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岳指着远处花园月亮门前正与账房先生说话的凤楼道:“五爷忙乱到现在,才刚被仇先生叫去说话,怕是有事商量。”
    温老爷闻言倒高兴了起来:“他今儿倒舍得出了些力,要赏!”看见桌上新上来的一盘酱烧肘子,吩咐道,“他忙到现在,只怕饭也没来得及吃,把这盘肘子端去赏了他。”
    账房先生仇万里等来凤楼,见他长袍塞到裤腰里,前襟背心俱被汗水打湿,不禁笑道:“五爷今天受累了。”
    凤楼掏出帕子擦汗,问道:“什么事?”
    仇万里见日头正毒,抬手指向一旁,道:“五爷不妨到一旁说话。”凤楼点头,与他一同走到近旁的一株大榆树下,仇万里捧出账簿,向他禀报了几项临时增加的大宗支出及一些工薪柴米上的琐事,又笑道,“不想今天竟来了这许多人!”
    凤楼苦笑:“老爷子高兴,还有什么好说的。”
    仇万里又道:“老爷早上有交代下来,待宴席终了后,叫再给每家发放十两纹银……今天来的人有一百五六十口,六七十户人家,再加上这十几桌宴席,此次出项至少得有——”
    两人正说着话,远远地见老岳端着一盘肘子过来,凤楼暗暗叫苦,面上不动声色,只与仇万里笑说:“六七十户人家而已,照吩咐送便是。”
    老岳端着盘子走过来,先躬身给凤楼行了个礼,笑嘻嘻说道:“五爷,这是老爷赏的。老爷说五爷忙了这大半天,连饭都来不及吃,因此特地赏与五爷的”
    七月里正是最热的时节,这一天自然也是暑气逼人,日头也毒,凤楼正口干舌燥,哪里愿意吃酱烧肘子这等油腻的东西,但是父亲赏的,不得不接。面上作诚恐诚惶状,伸双手接过来,也不用筷子,拿手抓起来,当着老岳的面咬下一口。肘子烧得软烂入味,只是没多大胃口,暗暗皱眉,勉强咽了下去。老岳问:“如何?”
    凤楼拿着肘子,微微躬身,笑道:“老爷赏下来的,儿子心里欢喜不尽。” 老岳很是欣慰,端着托盘转身去了,凤楼招手唤来水生,叫他飞跑去沏杯浓茶上来。
    仇万里在旁低声笑道:“这世上还有比咱们家庄民日子更好过的?去年还是每家五两,今年就变成十两了。所以这些人每年都拖家带口,哪怕再忙也要跑来给老爷磕头……说句大不敬的话,一堆人里头,诚心来给老爷磕头的不少;贪图老爷赏银的,估摸着也不在少数……”
    仇万里正在凤楼耳朵边上说话,忽见打从那边的月亮门外走进一群花枝招展的女眷来,转眼又见凤楼眼睛一亮,对着那群女眷中的一个人招了招手,唤道:“过来过来!”
    女眷中走出一个年轻女孩儿出来。女孩儿一袭淡粉月华裙,脸上两个小小梨涡,见人未语先笑,一望便知是温柔可亲之人。因人多,那女孩儿颇为害羞,待忸忸怩怩地走近前来,轻声问凤楼:“你唤我来作甚?我还要与老太太去送客人呢。”
    凤楼皱眉:“送什么客人?外头人这样多,怎么叫你也出来?”
    女孩儿笑道:“老太太今天高兴,坐不住,人家过去磕头请安,老太太竟然亲自送出来,说话又说得忘了情,把人送到花园里来了。”
    仇万里听他二人说话,见他二人神态,便知道这女孩儿大约是他新抢来没多久的三姨娘月唤了,因不及避开,便上前与月唤见了个礼,唤了一声:“三姨娘。”
    月唤见这仇万里身形干瘦,一脸的精明相,这么热的天,却身着绸布长衫,一身文人打扮,周身气度与府内一众人等不大相同。晓得他大约是府内有头有脸的管事人物,本想与他说句话来的,但他一声“三姨娘”一出口,她又不想理睬他了,只略略点了点头,转头问凤楼:“你唤我来到底有什么事?”
    凤楼把猪肘子送到她唇边,笑道:“有个好东西,特意给你留的,恰好你过来了。”
    她一看,登时眉花眼笑,不及多话,也顾不上旁边还有个仇万里,踮起脚尖,双手捧住凤楼的手腕子,就着他的手,张口就咬了一口肘子肉下来,嘴里嚼了嚼,咽下去,说:“好吃好吃。”
    凤楼也是喜笑颜开,柔声问:“好吃么?再来一口。”
    她依言,又上去咬一口下来,凤楼看她吃得香甜,忍不住也学样咬了一口。水生端来凉茶,凤楼接过,饮下半杯,再把剩茶递到她唇边,她吃吃笑了一声,也伸头饮下一口。二人相对而立,慢慢吃着肘子,喝着凉茶。隔了半响,凤楼忽然探手摸了摸她的袖管,问:“你袖子怎么沉甸甸的,里头装了什么?”
    她得意洋洋地笑道:“适才在老太太那里与几个庄子里来的小孩子们斗草,她们小孩子哪里斗得过我?倒让我赢了两个石榴。”嘻嘻笑了几声,“我叫静好替我剥了,装在身上,想吃的时候便可以摸出来吃。”
    凤楼啧了一声,屈指往她脑门上一凿,嘴里却没说什么话,只是望着她鼓鼓的腮帮子笑了又笑。
    仇万里站在一旁,听这一对年少夫妻说话,浑身如坐针毡般不自在,一张面皮不知怎地又红又烫。本想远远走开,避到一旁去,奈何挪不动步,只能呆呆听着,痴愣愣地看着。心想真是奇怪,在旁人看来这样肉麻又轻佻的举动和言语,他夫妻两个却这样旁若无人地说出口,做出来,仿佛是再自然不过的一件小事情,也不怕别人笑话。他心里一边觉得人家肉麻,一边又想,要是某一日自家也能娶到这样的佳人,与她这般恩爱,那便死也无憾了。
    倒是月唤察觉到他的一脸呆相,转头问他:“你看着我做什么?可是也想要吃石榴?”手伸进袖管里,摸出一个打了死结的帕子出来,小心翼翼解开,抓一把红如玛瑙的石榴籽出来,递过去,“喏,送你一把。我吃过了,甜得很。”
    话未落音,脑门又被凿了一下。凤楼先是噗嗤一乐,忍不住就笑出了声,笑毕,却又慢慢皱起眉头,尚未及出口训斥月唤,仇万里已看到他的脸色,心中便是一凛,急忙退后数步,佯装查看手中的账簿,不敢再瞄她一眼。
    凤楼皱眉不悦,与月唤不耐烦道:“这肘子送你,你拿去找老太太去吧,快走快走。”
    月唤摇头道:“我已经吃过饭啦,我不要啦,会把我的手和一身衣裳都弄油的。”
    凤楼摆手赶人:“晓得了,去吧去吧。”
    她已走开两步,突然转过身来,小跑回到凤楼身旁,捉住他的手腕子,张嘴又咬下一大口肘子肉才走。
    转身之际,留下一阵淡淡香风。凤楼便有些心猿意马起来,追上去,在她耳边交代道:“客人见好,不许乱跑,回去等我。”
    她斜睨他一眼:“等你作甚?”
    凤楼看住她,慢条斯理道:“我带些樱桃去给你吃。”
    “什么!”月唤惊喜交加,“这个时节,七月里,还有樱桃吃?你不是骗我?你不是骗我?”
    凤楼又笑了一笑,把肘子递给水生,取帕子慢慢擦手,口中却阴阳怪气地赶她走:“快回去快回去。”
    月唤想想,叮嘱了他一声:“你早些来啊!我最爱吃樱桃啦,你多带一些来啊!”两手拉着飘扬的淡粉裙裾,蹦蹦跳跳走了。
    仇万里飘忽的眼神忍不住又追随她的身影而去,凤楼轻轻一声咳嗽,他吓了好大一跳,立时回过神来,再也不敢耽搁一下,夹着账簿,找了个由头飞快跑了。
    等到傍晚,庄民们吃饱喝足,又去领了银子,个个心满意足,这才一一告辞离去。温老爷也因为心中高兴,吃了个烂醉,扶着老岳回房歇息去了。凤楼心急火燎地指挥人收拾完残局,其后三步并作两步,往月唤的小院子急急赶去。
    月唤本来要睡午觉的,因为想吃樱桃,竟然睡不着了,先是独自在书案前练字,等了一时,不见凤楼过来,心里暗暗着急,把笔一扔,端着针线筐跑到门口葡萄架下坐着,找了花绷子出来心不在焉地绣花,一边眼巴巴地看向门口。
    李大娘问她:“今天不用去歇午觉么?”
    她摆手:“我不困,不用啦。”
    好不容易把凤楼等到,他才进院门,她把花绷子一扔,欢天喜地迎上前去,问:“我的樱桃呢?我的樱桃呢?”看他两手空空,忙又去翻他的袖子,袖子里只翻出一只荷包。荷包也解开来,倒出一把碎银子,樱桃却是一只也没有,心里便有些失望起来,把他的荷包连同碎银子往他手上一丢,“我就知道你骗我,这个时节,哪会有樱桃吃。呸。不吃啦,我回去睡午觉啦!”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凤楼嘿嘿一笑,上前去一把捉住,打横抱起,低低道:“傻妞儿,放心,樱桃有的是,五爷给你现种去。”静好与倩惜正拎着一茶吊子热水过来准备泡茶,远远地见李大娘向这边摇手,又见月唤人在凤楼怀里,两条腿腾空乱踢蹬,唬得忙转了个向,拎着茶吊子一溜烟地往厢房里跑去了。
    静好与倩惜无事做,便泡了茶吃点心说闲话,李大娘则去院子里收拾月唤的针线筐。正屋里起初还没什么声响,渐渐地,便听月唤在屋内拔高了声吵嚷起来。李大娘觉得好笑,便蹑手蹑脚走到窗前去偷听,只听凤楼正在笑:“傻妞儿,这不是?这不是樱桃?一个又一个。后背及胳膊腿儿上可也要几个,五爷给你再种一些?”
    接下来便是月唤一声叫嚷:“呸呸呸,我和你拼了,臭不要脸的骗子——”
    李大娘听了半天,依稀听出这二人是为了吃樱桃而吵架,心下甚是奇怪,这个时节,樱桃不是早就过季了么,哪里还有什么樱桃吃,为这事吵闹许久,至于么。
    直到晚间,李大娘等人才在月唤的脖颈处看出端倪。大热的天,月唤却给自己加了件大衣裳,把自己穿裹得严严实实,手中的一把团扇时刻不离脖颈。她越是这样遮掩,李大娘等人的眼睛就越要往她的脖颈处睃。用饭时,李大娘把她手中的团扇夺了去,她这下再也遮掩不住了,众人看得分明,身上各自一阵肉麻。
    作者有话要说:  到了倦怠期,各种想罢工,嘿嘿嘿……
    第56章 22.9.28
    温老爷的寿才做完,转眼又是卿姐儿的生日。卿姐儿多病多灾,不知道能捱到几时去,凤楼每思及此,便觉心痛不已,是以把她的生日办得极是热闹。美婵自然知晓他心中所想,亦是伤怀,不能自已。
    卿姐儿生日那天,美婵娘家亲戚来了无数,借着向老太太请安的时机,一个两个觑了眼睛偷偷打量月唤,把她看得心里发毛,浑身不自在。午后,宴席终了,女眷们去花园听戏,她听不大懂戏台上咿咿呀呀唱的是什么,但老太太兴致高,她也只得勉强陪着来客。一众女眷说说笑笑,拉着她的手,夸她衣裳式样好看,料子难得。待跟着她的静好一错身,便叫她“不巧”听到几句能把人气死的辣言辣语。
    诸如:“长得倒也还过得去,比姓瞿的要强上几分,听说尚未进门时便与五爷成就了好事……到底是乡下小地方出身,不懂礼数,面子也不要,咱们女子的名节,在她看来,大约一钱不值……”
    又诸如:“凭着一张脸蛋勾搭上了五爷,得以攀上高枝,成了温家三姨娘……说是说五爷犯浑抢亲抢来的,她一家子却是连官也没去告,想必心里头欢喜都来不及了……五爷性子大方,手头散漫,于银钱上向来不大在意的。她爷娘靠了这个女儿,也不知多少好处,真是一桩再合算不过的买卖……”
    她初初气得发抖,几乎要跳出去和人家拼命,想着到底是卿姐儿的生日,不能丢温家的人,生生忍住了。待到戏也唱罢,她托词头痛,逃回去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生气,闷闷嗑着瓜子,想了半天的心事。
    到后来,自己就开解自己:明明错的是那些背地里嚼人家舌头的长舌妇,我若为那些长舌妇而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岂不是亲者痛而仇者快?设身处地为许氏美婵想一想,我虽是被他抢来的,但在她看来,却是我抢了她的丈夫……假若现在有个人把我所爱之人拐走,把他给拐走,使我处于看他一眼都难的境地,那么,我也要恨那个人,把那个人当仇人看的。唉,认真论起来,却是我对她不起,算了,不与她计较了,今后躲着她就是了。
    一把瓜子嗑完,她也终于想通了,这事便闷在了心里,再没向谁提起过。卿姐儿过来,她还是照旧与之玩耍,哄她吃饭。
    李大娘却不大乐意看见卿姐儿来,三番两次提醒她:“卿姐儿是夫人肚子里出来的,你待她再好,她心里只有向着自己亲娘的,你图个什么?当着五爷的面和她敷衍一下也就罢了。五爷现今都没有个儿子,一个病歪歪的、活一日少一日的卿姐儿都被他当成了心肝宝贝肉,稀罕八宝物。他嘴上不说,心里早就急得冒火。你和他这样喜欢小孩儿,自己赶紧生养一个出来,不是比什么都强?”
    无论旁人怎么说,她只笑笑,并不答话,以至于无人知她心中所想。其实她是一根筋,心思简单得很,想的并不复杂,无非是卿姐儿乃是凤楼视之如珠如宝的女儿罢了。她想,这大约就是爱屋及乌吧。
    但老太太对她却满意的很,时常与人说道:“她不为美婵所喜,却还愿意善待卿姐儿,是个心地良善的好孩子。”
    卿姐儿的生日过完,终于挨过了暑热难耐的七月,日子过到了初秋的八月。
    凤楼允了她八月十四那一天一同去小灯镇钟家送节礼,她自是高兴不已。打从八月头上起,她就着急起来,天天盼着日子快些过去,能早日回去看望阿娘。好不容易捱到八月十三那一天,节礼都已备齐,她便拿了礼单一一核对。
    因凤楼此次备的礼颇为丰厚,礼单列了老长一串。礼单上的字,十个里头她勉强能认到一半,正费力看着,李大娘却突然自言自语道:“咦,怎么摆在书架上一只缠枝莲纹瓶不见了……前两天还好好的摆在上头的。”眼睛在屋内来来回回睃视了一遍,没看到,就问静好和倩惜两个,“你们把瓶子放到哪里去了?”
    静好正在烫衣裳,闻言头也不抬,道:“我这两天事情多,没留意,你问问倩惜。”
    倩惜的婶娘昨天过生日,把她接出去过了一天,今天再回来时,就挂着一张脸,眼皮也隐约有哭过的痕迹,静好晓得她在叔父家必定又受婶娘的气了,遂替她把事情都做了,叫她一旁歇着。倩惜正坐在葡萄架下想着心事,听李大娘问她话,忙摆手道:“不要问我,我昨天一天都不在,哪里会知道?横竖我没拿,也没看到。”
    李大娘一听,眉毛一竖,发作道:“我还没开口,你就先说了一车的话堵我!没说你是贼,你急着辩什么?”
    倩惜不敢还口,李大娘生气道:“这院子里素来清净,只有咱们几个人,却能把这么大的瓶子给弄丢,真真是笑死人,五爷回来,看你们怎么说!”
    月唤听她不住口地抱怨,忍不住问道:“是那只没脖子的胖瓶子么?”
    李大娘闻言倒噗嗤一乐,道:“正是。底子是绿莹莹,绿莹莹的,绿底子上是大朵的缠枝红莲,你哪里看见了么?”
    月唤摇头道:“我也没留意。不过一个瓶子罢了,怕他责罚,再去外头买一只一模一样的回来不就成了么。”
    李大娘拍手道:“我的姑奶奶,你说得倒容易!这瓶子听说是五爷花了二百多两银子不知哪里淘换来的古董,我上回听五爷说了一遍,后来又忘记了。反正不是宋时候的,便是唐时候的,几百年前的东西,世上只怕统共也没有几只了,哪里是你说买就能买到的!”
    月唤一听,倒吃了一大惊,讶道:“啊哟,那个傻不啦叽的瓶子竟然要二百多两银子?!”遂放下手中礼单,和她们三个人一同在屋内翻找,连角角落落都查看了一遍,始终没能找到。
    李大娘心慌意乱,道:“不好了,咱们院子里招了盗贼了,只怕还是个家贼!若是旁的东西倒也罢了,这瓶子五爷亲手买回来的,时不时地要赏玩一番的,无论如何也圆不过去。”又逼问静好与倩惜,“若是你们哪个打碎的,只消老老实实和我说了,我定然帮忙求情,求五爷从轻发落,或许认个错就能了事的。若是一味隐瞒,到后头被我查出来,只怕就不好看了。”
    这一处小院子向来清净,难得有人过来,月唤猜测无非是静好与倩惜擦拭书架的时候不小心碰翻打碎,害怕凤楼怪罪,因此偷偷收拾丢掉了,眼下李大娘叫嚷开来,她两个如何还敢开口承认?又见李大娘连气带吓,连脸色都变了,心下颇觉不忍,便安慰她道:“罢了,莫要再找了,就和他说是我不小心碰翻在地打碎了。”
    李大娘道:“你今天帮忙圆了过去,只会把这盗贼的胆子惯得更肥,那么下一回人家再偷东西呢?难不成都要你来顶缸?那咱们这里成了什么了?贼窝么?传出去好听么?”
    月唤想想也有道理,只得道:“等我明天从娘家回来再细查罢,否则闹得乌眼鸡似的,明天怎么随我回去?”言罢,自去点检她的礼物去了,竟像是没怎么将失盗一事放在心上的样子。
    李大娘想想也是,她为了回一趟娘家,欢喜了这些天,若是闹出什么事情来,只怕她心里也不得安生。遂打定了主意,待中秋节过后,定要把这件事情给查个水落石出。
    晚间,凤楼过来,见李大娘时不时地便要将静好与倩惜二人瞪上一眼,被瞪的那两个人也都苦着脸,一副要哭却不敢哭的模样,随口就问了一句怎么回事,李大娘张了张口,才要说话,月唤就已经蹬蹬蹬跑过来了。
    她怕凤楼要责罚静好与倩惜二人,因此抢上前道:“是我把你买来的那只缠枝莲纹瓶摔碎啦,实在对不住,我并不是有意的,请五爷莫要怪罪人家,人家下次再也不敢粗心大意啦。”言罢,低眉敛目,裣衽款款行了一礼。想一想,这瓶子价钱太贵,只怕这一礼还不够,便又缓缓抬首,向他俏皮地眨了眨一只眼睛,含笑不语,只静静看他。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娇笑又眨眼,只是本能觉得这样看起来会很可爱,而他必定也就会怜香惜玉,再也开不了口训斥自己。她之所以这样想,是因为他时常在夜深人静时把她拥在怀内,极尽缱绻极尽缠绵地亲她的睫毛和她的小梨涡。他纵然不说,但她心里却晓得,他必定是很喜欢很喜欢她的长睫毛与小梨涡的。
    所以,这样一轻笑一眨眼,他必定会留意到自己的长睫毛与梨涡罢?
    果然,如她所料,祭出这两样终极法宝出来,凤楼全身的骨头即刻酥软了大半,面上却不动声色,只轻轻咳嗽一声,垂首半响,方向静好等人略一摆手,道:“知道了,都出去。”
    李大娘觑着老眼留神看凤楼脸色,见他面色淡淡,也看不出是喜是怒,但听他语气却似乎有些不善,生怕他对月唤发怒,心中暗暗叹气。
    静好等人转身退下,月唤也敛目垂首地跟了出去,凤楼将她一把扯住,喝道:“傻子,你给我留下。”
    月唤傻乎乎地问道:“你不是说都出去么?我正好要去灶房里看今晚吃什么,你留我下来做什么呀?”
    凤楼捋了捋袖子,呲牙一笑:“留下你做什么?败家妞儿,既然打碎我心爱的宝贝,留下你自然是要……”伸手捏住她的尖尖下巴,居高临下地看住她,使她移不开眼神,手才从她的下巴上松开,替她把几缕柔软的发丝撩到耳后去,拇指在她的脸颊上轻抚了一抚,再自上而下地由她的脸颊滑至唇角,最后停留在她淡淡粉红色的唇瓣上,黯哑了嗓子,低低笑道,“……自然是要教训你一顿,晓得么?”
    第57章 22.9.28
    礼仪小姐
    彩子的公司地址在荣华东道的最繁华处,公司虽然小,却也装修得十分考究,办公用具的色调及墙上悬挂的油画无不令人赏心悦目;前台小姐的长相也是格外的甜美可人。五月进了彩子办公室,助理马上过来问她要红茶还是咖啡,热情到令她受宠若惊。彩子正忙着抽烟,只向她点了下头示意,吐出一口烟后,才开口说话:“旅行社辞了?”
    五月说:“是。”
    彩子又说:“我这里可提供的都是短期工作,按天结算工资的那种,而且不能保证每天都有工作。”
    五月说:“明白。”想了想,再问,“什么时候会有工作?”
    彩子把香烟屁股丢进烟灰缸,顺手倒了点咖啡进去,烟头嗤啦作响,就此灰飞烟灭。五月等了一等,彩子认真看电脑屏幕,研究了半天,终于说:“你要是急的话,有一个比较适合你。明天,延安西路国际展览中心,有个日本食品展览会。一家青岛来的日资大酱汤生产厂家需要会日语的助理,一天八小时,薪酬五百元,怎么样?”
    对于自工作以来从没拿过超过四千元工资的五月来说,日薪能够拿到五百元,这已经是很可观的一笔收入了,心里自然是十分满意的。彩子喊来助理,交代说:“你打个电话给安吉拉,叫她明天不用去食品博览会了,她的工作我已经安排给别人了。”
    助理转身去了。五月听出那个顶替安吉拉的就是自己,心里十分不安,小心翼翼问:“彩子姐,这样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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