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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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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一早,五月早早爬起来,跟随老板去水塘里捉甲鱼。老板收钓钩,五月就拎着水桶跟在后面捡,一晚上捉了野生甲鱼五六只。五月开心,伊哩哇啦大叫,见一只小小的很有趣,忍不住拿根草棒去逗它,谁知这只小甲鱼却很凶猛,等她靠近,脖子猛地一伸,五月右手食指即被死死咬住。五月痛得大喊大叫,拼命甩手,结果越甩,甲鱼咬得越紧、越深。老板听见,急忙叫她下到水塘边上,把手伸进水塘里,小甲鱼遇了水,这才松开她手指,沉入塘底去了。
    鱼虾泥鳅和甲鱼捉好,老板娘又去逮鸡,等收拾准备停当,五月也从村卫生所给手指消毒回来了,手指涂了红药水,通通红。伤口火辣辣的痛,不敢碰一下,不论干什么,都竖着那根受伤的红手指,老板娘一家一看见就要笑。
    上午九点多,老板开着东菱小货车从崇明出发,中午十一点半到浦东花店。五月和老板一家打了一架,终于把钱付掉了。东西没称重,也不知道价格,不愿叫人家白辛苦,给了一千块整数。
    老板把人放下来,开车进货去了。老板娘问:“两只水桶,两只活鸡,还有一箱樱桃,你手又受伤了,怎么运到苏州去?蛮好叫孩子爸先送你去苏州的。”
    她已经麻烦人家那么多,怎么还好意思叫人送她去苏州,连忙说:“不用不用。”竖着手指,掏出手机,准备给林兰妃打电话,想了想,还是算了。万一符家人见到林兰妃,情绪一激动,搞不好又要吵起来,说,“我去汽车站乘大巴好了,我看人家连鸡鸭都可以带上车的。”
    正要打电话叫出租车,钱沐就打电话过来给她了:“现在哪里?方便出来说句话?”
    “不方便,我有事情做,马上要去车站。”想了想,又问,“你怎么知道我新号码的?”
    钱沐避而不答:“你要去哪里,干什么?”
    “有点事情,去苏州。”
    “去那里干嘛?”
    “不干吗。”
    “你在哪里,等着我,我送你去车站。”
    “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去。”
    “我正好办事,经过你公司附近,几分钟就到。”不由分说,挂掉电话,坐在车里,静静地望着远处花店门口挠头发、看着颇为苦恼的五月。
    两三分钟后,钱沐发车,用了大约十秒钟,车就从必胜客门口开到小区花店了。五月看见他的车,诧异问:“你周末也能用公司的车?”
    “今天出来办公司的事情,正好路过你这边。”
    五月想说,你最近路过这边的频率是不是有点太高了,那边老板娘已经把塑料桶往钱沐车里塞了,五月上车,竖着手指,一手一个搂住两个水桶,:“谢谢你,帮我送到汽车站就行。”
    老板娘对她使眼色:“你下汽车后怎么办,没人帮你拎,反正苏州也不远,请他帮你送过去不行么?”
    五月忙摇手:“不用不用!”
    钱沐说:“苏州哪里?正好下午我没事。”
    “你是公车,这样不好,再这样我要下车了。”
    两个人坐在车里认真争论,一个要送,一个不要送,老板娘看不下去了,屁股一扭,也钻到车里来了,探头出去跟女儿交代:“好好看着店,没事多学习!我去一趟苏州,晚上回家——”话说完,关上车门,手一挥,“去苏州!”
    路上,老板娘望望钱沐,看看五月,莫名其妙笑了起来:“哟,小伙子还挺帅,我看你好像有点面熟,来我家买过花吧?”把钱沐给笑得毛骨悚然,接着开始套起人家的话来了,“小伙子周末还出来工作,都不用陪女朋友吗?”
    “我现在是单身,女朋友还没呢。”
    听说他没有女朋友,老板娘对他更加感兴趣了,问的问题也更加直白了:“小伙子年龄多大?工资多少?”
    钱沐从后视镜里对后排座上的两个人这个看看,那个看看,回答说:“刚满26周岁,月薪六千,但是有提成和奖金,所以每个月可以拿到差不多八千块的样子。”
    老板娘仔细听,一边点头:“26,年轻!有房子吗?有房还好,没房子的话,这个收入在上海就吃力了,以后还会有上升空间伐?”
    钱沐说:“我才工作两三年,等积累了人脉和工作经验后,就会有晋升机会,到那时,收入会跟着大幅度提高的。”本来一个挺谦虚的小伙子,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不谦虚了。本来不喜欢向人家透露薪水数额的,也一一说了。
    老板娘惊叹:“哎呦,多金!小伙子条件不错嘛!”又问,“你这个年龄,差不多该找女朋友了吧?家里人也不催婚?”
    钱沐的脸微微一红:“正在找呀,还没遇到合适的。要是今年能够找到,明年么,是可以结婚了呀。”
    老板娘虎躯一震,她旁边的五月也是一哆嗦。
    老板娘对五月挤眉弄眼,又用胳膊肘顶她:“啧啧啧,人帅,年轻,多金!五月,你说对不对?”
    五月搂着水桶,竖着手指,眼睛看着钱沐的后脑勺,心里烦恼不已。早知道不去算那个卦就好了。简直是自寻烦恼。
    高架今天难得不堵车,车子一个多小时就开到了符老爷子的家门口,钱沐坐在车里等着,老板娘和五月拎着水桶和两只鸡去符家敲门。符家正在吃中饭,一家人都在,符家表姨过生日,饭桌上还摆这个大大的蛋糕。表姨开门看见五月,气得笑了,转头冲家人说:“喏,我跟你们说的那个粘牙拉丝糖小姑娘又来了!连来好几次了!”
    粘牙拉丝糖五月和老板娘硬是挤进门去,把水桶放下,给符老爷子鞠躬问好:“老先生,您好呀。”
    符老爷子说:“我不好。”
    表姨夫以及几个小辈噗嗤笑了出来。
    五月脸红,却仍旧保持微笑:“老先生,这是我从崇明带来的送给您的,请收下。”恐怕一鼓作气问出来,意图太过明显,静静等了一会儿,才开口问,“老先生,上次我留下的病历和片子,不知您……”
    表姨插口说:“都丢了!回去吧,没看见人家正在过生日?哪有空陪你说话。”
    事不过三,今天再被赶走,下次就真没有机会了。五月涨红着脸,固执地钉在人家客厅里,就是不愿意动。
    表姨嫌弃地把两只母鸡拎起来,绳子往她手腕上挂:“东西也都拿走,我们家不缺。小姑娘想法真是幼稚可笑,跟幼儿园小朋友似的,以为一趟两趟往这送东西,人家对你就有求必应了么,不稀罕!”上来就要推五月出去。
    老板娘怒了,终于看不下去了。
    老板娘冷眼旁观到现在,这时上前一步,大喝一声:“不稀罕?!你知道我们为了给你捉泥鳅捉甲鱼吃了多少苦吗!”从屁股口袋里掏出手机来,调出照片,对着一桌人亮了一亮,上面是五月弯腰从鳅袋里往外拿泥鳅的照片,“小姑娘为了送你们这些东西,亲自跟到乡下去,在稻田里累了一下午,衣服都湿透了,也不叫一声苦。照片看看,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250章了............................
    看样子,说不定还能和大家一起欢度中秋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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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语里的伊=他或她或它
    嗲不死伊了!睬伊作啥!=美不死他,睬他干嘛。
    第251章 251
    老板娘一气, 崇明土话讲得又快又急, 符家人崇明出身,都听得懂。一桌人收了笑, 纷纷放下手中碗筷,看向五月,表姨的手也就从五月身上松开了。
    老板娘越说越来气, 又捉住五月的一只手掌, 让她展示她那根肿得发亮的红手指:“看,看!你们说她幼稚,我看她不但幼稚, 还傻,傻到家!又不是为自己,你说她图什么!昨天在稻田里辛苦大半天,今天一大早, 天不亮又下水塘去捉甲鱼,手指都差点叫甲鱼给咬断了!为了叫你们吃上新鲜的鱼虾,我们早上从崇明到上海, 从上海到苏州,都两点多了, 到现在连中饭都没来得及吃。咱们做人要有点同情心和良心,对人家一个小姑娘, 你们怎么笑得出!”
    老板娘添油加醋,唾沫星子四飞,手舞足蹈, 跟唱山歌似地诉说五月的种种委屈。五月开始还勉强忍着,到后来,没忍住,抽抽搭搭的就哭了出来。
    一晚两天的崇明乡下之行,她当成是去农家乐度假,并不觉得辛苦。今天早上被甲鱼咬手指,也是她玩心太重,说是自作自受也不为过。但被老板娘这么一渲染,不知道怎么了,心中有热浪翻滚,忽然就觉得委屈起来,当着一堆人的面,哭了出来。
    表姨叹口气,代老爷子解释道:“阿妹,不是我们不帮忙,是老爷子年纪大了,眼睛看不见,腿脚也不好……”还有一个原因,不好说出口,就是怎么能帮助仇人嬢嬢一家介绍来的人?
    五月痛哭出声,嘴咧得跟个瓢似的。几个月来的每一天都是公司医院的连轴转,从早到晚,没有一刻空闲。因为是心甘情愿,所以没有任何委屈和辛苦可言,被人家一说起,突然就觉得委屈得不得了,辛苦得不得了,眼泪哗哗哗地流个不停,哭得伤心死了。被这么多人盯着看,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可哭声却停不下来,反而越哭越大声,擦眼泪鼻涕都是竖着红手指,看着十分可笑,但这时却没人能够笑得出了。
    老板娘不去睬表姨,指着老爷子问:“老先生阿是崇明人?阿是?同你讲,我们崇明人不作兴这么欺负人的!欺负我们一个小姑娘算什么名堂啦!算你有本事,算你厉害,好伐啦!啊哟,嗲死了!了不起死了!五月,我们走!”收起手机,拉着五月往外走。
    身后,“啪”的一声,符老爷子放下筷子:“我老爷子从来不喜欢看片子。”
    老板娘刹住腿,回头:“个么,侬要看啥啊?”
    “我们中医,讲究什么,晓得伐?”
    老板娘就不知道了,推推五月,五月颤着嗓子说:“望闻问切,四诊法。”
    符老爷子说:“所以说,你丢下片子,我看都不要看的。”
    五月激动得嗓音发抖,眼泪更加止不住地往下流:“我马上就回去把人带过来,人带来就可以了吗?”
    符老爷子不置可否:“我今天下午要去活动室打麻将,没空……”
    “那么明天呢,明天行不行?”
    “明天我去文化中心听弹词,没空……”
    “那么,后天呢,后天行不行?”
    符老爷子说:“我后天要回上海一趟,去看看老朋友,不知道有没有空……”
    表姨忙阻拦:“爸,你好好的去上海干什么,你这把骨头哪里还禁得起折腾?”
    表姨夫也低声劝说:“你非要帮人家么,也不是不可以,叫她把人带来,你老人家就不用往上海跑了。”
    符老爷子冲五月摆摆手:“去,去。吃饭去吧。”
    三个人吃好中饭都三点多了,回程堵车,晚上近六点时才回到上海。五月一身鱼腥气,先回家洗了个澡,然后牵着花小姐出去遛了一趟。一个小时的狗遛好,回家后煮饭烧菜。饭后,地板擦一擦,堆积了一个星期的衣物丢到洗衣机里洗了。
    家务全都做好,再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一天下来,手机上没有任何信息过来。她是没时间,他也从不会主动联系她,每次都是她发他照片或是语音之后,他才会回复她“幼稚可笑”或是“知道了”等寥寥数语。
    晚上八点三刻,五月跑步到瑞金医院去。病房已经关灯了,泽居晋已经入睡。她拉了椅子,坐到床头去,拧开他床头台灯,向他轻声道歉:“昨天没能过来,今天也来晚了,对不起。”
    泽居晋自然是不出声的。她静静等了一等,无奈说:“哎,不要这样子冷淡好不好?都说了对不起了,又不是故意的。”
    泽居晋睡梦中微微蹙起眉头,她看见,忍不住微微发笑:“知道你在装睡,睫毛都在动,现在可骗不了我。”伸手去替他抚平蹙起的眉峰,手才触到他的眉毛,他侧头避开,猛地坐了起来,面无表情地瞟她一眼,拿起床头的拐杖,下了床,自顾自往洗手间去了。
    五月又跟到洗手间门口,喋喋不休地发问:“今天锻炼得怎么样?还顺利吧?我借你的书看了吗?”
    泽居晋打开水龙头,捧水洗脸,随手扯下一块毛巾,擦着脸走出来。五月又跟在他身后回去:“……也忘记发你短信啦,对不起啦。”
    他把毛巾往桌上一丢,望着她微笑说:“sa酱是拿工资做事,昨天今天,公司没钱给你,所以不用这么尽心竭力,至于道歉,更是多余。”伸手关掉台灯,躺倒睡觉。
    五月在黑暗中默默站了一站,却还没走,又坐回到他床头去了,头伏倒在手臂上,吸了两下鼻子:“……今天是生日来着,明知道泽居桑可能根本不知道我的生日,可一天都还在期待泽居桑的生日快乐,但怎么等也等不到。”用手背用力揩去面颊上的眼泪,“说了有事,就是有事,怎么可能会故意不来。不愿理我,那就算了,我走了。”
    她才起身,泽居晋猛地掀开被子,又从床上坐了起来。
    黑暗中,她的手被他从后面拉住。
    她重新坐下。他把额头搁在她肩膀上:“……不喜欢现在的自己,不喜欢现在这个软弱的自己。”
    她抬起手来,想要拍拍他的肩膀亦或是后背,却又不敢,半天,还是垂下手去,任由他把头搁在自己肩上。他短短的头发贴着她的面颊,刺刺的,温热的呼吸拂在她的脖颈上,有些发痒。
    “每天天还没黑,就开始期待那个人的到来,学会了从很多人的脚步声中辨认那个人的步子,只要晚来一会儿,就会胡乱猜测她在做什么,然后不停地看手机……不喜欢现在这样因为过于依赖别人而变得懦弱和痛苦的自己,一点都不喜欢。”
    这是她认识他以来,他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在她面前暴露出自己软弱又无力的一面,她后来无数次想起这一晚他所说的话,她想,她当时要是说“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泽居桑,放心好了,不管怎样,我会一直陪伴在你左右”也许会更好。可是,她知道,那晚的情景若是重演,她还是会对他说出当初她所说的那些话。
    她那时对他说:“你不会永远这样,你也不必永远都这样。”黑暗给了她足够的勇气,使她双手捧起他的脸,凝视着他面庞,夜色中,她的眼睛犹如夏夜星空中的星辰一般熠熠生辉,“知道么,泽居桑,你会好起来,你一定会好起来。终有一天,你会变为原来的那个自己,变回那个不用向任何人示弱、谁都不用依赖的泽居晋。”
    星期二,五月请了一天假,跑去林兰妃家汇合,一起去苏州接符老爷子。她周日下午从苏州回来后,就厚着脸皮打电话请林兰妃一起去接人。她的忙,林兰妃自然是要帮的。听说要去接二舅公时,还有点不敢相信她的话,再三确认后,才感慨说:“你这人,啧啧啧,本事绝对有的。说实话,我上次和你一起去苏州时,心里不仅没抱任何希望,还暗暗笑你傻来着。”
    路上,林兰妃又问:“你自己请人去医院看病,医院那边搞定了吗?”
    五月说:“搞定了,放心好了。”
    起初,她向张医生提出要请老中医来给泽居晋看腿后时,张医生想也不想,断然拒绝。
    一般来说,本院一时不能诊治的疑难病例,自会由科主任填写申请单,得到上面批准同意后,才会组织院外会诊,请外院医生来,亦或是带上病员去外院。而由个人提出的会诊是绝对不会被允许的,请了外面乱七八糟的人跑到医院来,要是看出了什么事情,后果又谁来承担?总之她提起这个事情后,一向好脾气的张医生当即拉下脸来:“你把我们医院的规章制度当成什么了?外面的人能看好,还来我们医院干什么?出院后,你去小诊所找老军医都没问题,但现在住在我们医院里,是绝对不允许胡来的——”
    张医生训话时,她小心插口说:“我找的人不是老军医,是以前上海中医院的退休老医生,姓符……”
    “姓符?”张医生明显一惊,停顿了几秒钟后,才开口问她,“他?不可能,到底是哪个符医生?”
    “符根宝,符老先生……”觑了觑张医生的面色,“您也听说过他老人家的名字?”
    张医生震惊,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他退休多年了,今年少说也有九十……” 伸手指算符老爷子的年纪。
    “九十三岁了。”
    张医生半信半疑地看着她:“怎么可能!他已经隐居多年,一般人连他现居哪里都不知道,你怎么可能请得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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