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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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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60章 国虽重要,却不及你。
    用完饭,又看完了堆积如山的册子,因为有商玦在,所以做完这些之后天色还未黑,朝夕定下了心绪,安州的灾情便成为她心头最重中之重,略一思忖,朝夕打算出门看看,于是叫人寻来马匹,和商玦一前一后骑马除了城。
    天色将晚,一出院子便看到天边大片灿烂的云霞,天穹一片绚烂,整个安州城也被暖黄色的霞光映照,朝夕和商玦走在冷清寂静的街上,心底略有些沉凝。
    安州靠近巴陵,曾也是蜀国重镇,繁华是自然的,可是如今的安州城中难见几个人来往,看着街边门窗紧闭的店铺,朝夕一颗心越发下沉。
    “晚霞行千里,明日是个晴天,只要近来少些大雨天,灾情就不会加重,刚才看周大人安排的米粮调用,都安排的还算妥当,只要不闹出疫病来,这次就能安然度过去。”
    商玦出声安慰,朝夕点点头呼出口气,“重点还是治理河道。”
    蜀国在大殷以南,国内江河纵横,虽然农业发达,可是水患也成为大患,再加上凤钦之前的几任蜀国君王都没讲水患当做重中之重处理,到了朝夕这里,整条岷江主道都沉珂难返,去年是下游爆发水患,今年上游又生出了乱子,朝夕眉头紧皱着,如果不治水,只怕之后的十多年蜀国都要因为水患付出巨大的财力物力。
    而眼下,蜀国的国库就已经不堪重负了。
    朝夕想到这些眉头越皱越紧,商玦看着她问道,“蜀国国库是否储备不足了?”
    街上无人,朝夕对着商玦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点了点头道,“父王之前蜀国的农商就有些乏力了,到了父王这里,水患拖累了岷江周围最为富饶的一片产粮大户,父王没有用人专门治水,所以国内的储粮就越来越少,然后南边和北边相继生出战事,国库的损耗就巨大,再加上段氏从前专横贪腐,蜀国的国库俨然已经空了。”
    正因为如此,在十年前蜀国和赵国之战败了之后朝夕才被当做质子送去了赵国,就算是如此,蜀国还要向赵国进贡粮食布匹,因此又是一笔损耗。
    商玦听着,眉头微蹙,“燕国这么多年虽然连年战事,可国库还算充盈,我……”
    “燕国是如何做的?燕国苦寒,农商还不及蜀国。”
    朝夕急急一问,商玦便道,“燕国历年都是战事频出,所以当权者几乎都是以备战的心理来控制经营国库,严管之下朝堂之内贪腐甚少,而每年征收的赋税都随年收变化,丰年时多一些,百姓们便都乐于缴纳,所以到了现在燕国几乎能应对各项支出。”
    朝夕听完不由叹了口气,“蜀国曾是五大侯国之首,如今却排不上名号了,居安思危是对的。”说着微微一顿,“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现如今燕国是燕国,蜀国是蜀国,你动用燕国国库帮蜀国,自是不成的,再怎么都于理不合。”
    “国之大体的确重要,却及不上你。”
    商玦目光深重的看过来,朝夕心底顿时一暖。
    可顿了顿,朝夕忽然眸光一深,“要帮也不是现在。”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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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61章 天下三分,势在必行。
    君不羡从外面回来,眉头紧紧锁着,待进了主院,便看到朝夕在整理周游送过来的赈灾册子,听到脚步声,朝夕抬起头来,见他回来眼底微亮,“回来了?”
    君不羡叹了口气,拧了一把被打湿的袍摆,朝夕看过去,便见君不羡袍摆鞋子不仅被打湿了,还满是泥泞,朝夕立刻吩咐坠儿,“去拿干净衣裳来。”
    坠儿应声而去,君不羡索性脱了鞋子坐在了檐下的台阶上,他本气质清俊至极,可这会儿满头大汗一身泥泞,一瞬间变做了岷江边的庄稼小伙,一边将脏了的鞋子放在台阶之下,君不羡一边叹着气道,“公主殿下,这一次有些难啊……”
    朝夕从屋内走出来,“怎么说?去江边看了?”
    君不羡摇摇头,“没法去江边,只去了城外几处被淹了的村子,太可惜了,成片的良田,就这么被淹了,大片大片的污泥堆着,今年的庄稼算是毁了。”
    君不羡说着话,又将脏了的外袍脱下来,坠儿从侧院过来,看到君不羡这幅形容一惊,君不羡从来清俊优雅,何时如此光着脚坐在地上过?
    见坠儿这表情,君不羡也不讶异,只笑着道,“劳烦帮我打盆水来。”
    坠儿放下衣物出门,朝夕跟着站过来,“灾情很是严重?”
    君不羡叹了口气,有些忧心忡忡的去看天色,“眼下还不算特别严重,可若是老天爷不争气再下个几日大雨,只怕决堤的就不止这几处了,周游已经吩咐临近江边的几处村子的人撤出来,可安置也是个问题,今天公主殿下去城南了?”
    朝夕点头,“是,去城南了,那边正在搭建棚户区。”
    君不羡颔首,“是啊,就是为了迁出村子里的人,周大人想的还算周全,就是还没想好接下来如何安置,若只靠这些棚户区是万万不成的,光是看了这几处被淹的村子,便知这一次所需之大,殿下,国库只怕是无力承担……”
    朝夕径直问道,“那你觉的该如何?”
    “看来只能今年先行给百姓们些赈灾的米粮坚持下来,河道只怕动不了……”
    朝夕目光一肃,“可今年水患已经让百姓们颗粒无收,光是赈灾的米粮坚持不了多久,到了明年,百姓们的产田大都也无法继续耕种,若到时候再生水患,头尾相加便是三年,这三年,国库的米粮外加临时的征收稍有不够便要死人……”
    朝夕说的委婉,而她和君不羡都知道,国库的米粮再加上临时的征收,别说三年,便是一年都支应不下来,到时候,百姓断食灾民流离怎么的也要生出乱子。
    君不羡苦笑,“可若立刻开始动工,咱们也没法子啊。”
    朝夕上前一步,面色有些凝重起来,她面上一片犹豫,似乎在想接下来的话要不要说出口,来回踱了几步,朝夕终于下定决心似得看着君不羡道,“燕国可以帮我们?”
    君不羡眼底一亮,可随即又生出巨大的犹豫,“可是咱们所需巨大,燕国如何能为了帮我们动用半个国库?便是殿下愿意,燕国的朝堂也不许……”
    朝夕点头,“我知你的意思,但这是因为燕国和蜀国并非一家,倘若,燕国和蜀国成为一家人呢?”
    “一家人……”君不羡呢喃几句,忽然眼眶一缩,“公主的意思是……”
    朝夕对着他颔首,“天下三分势在必行,我就是那个意思!”
    第062章 残废就是残废
    “殿下,公主和燕世子都在前院忙着。”
    洛玉锵从外面走进来,廊檐之下,凤晔正闭眸躺着养神,听到这话他并未睁眼,只轻轻“嗯”了一声,摇光来安州本来就是为了赈灾,只是灾情比想象之中严重,所以并没有像路上说的那般好玩,对于这一点,他还是知道轻重缓急的。
    “安州的灾情比想象之中严重,那一日你看到了吗?索性那只是小范围的民乱,若是生出了大乱子,巴陵就不安稳了。”微微一顿,凤晔想到什么似得道,“对了,你和扶澜并非亲兄弟,那你的家在哪里?”
    洛玉锵眼神一垂,“我家在淮阴。”
    凤晔微愣一下,“淮阴啊……那你知道淮阴侯家吗?”
    凤晔并不知道洛玉锵的身世,这么一问也只是随口一说,洛玉锵略一沉吟,点点头,“知道,不仅知道,我便是从淮阴侯府出来的……”
    凤晔这一下才睁大了眸子看着洛玉锵,现如今洛玉锵已经和初初入宫之时大为不同,现在的他已经几乎听不出来结巴,他说话流利衣衫华丽,眉宇间也隐隐有了不同往日的气度,凤晔审视的看他两眼,“我记得淮阴侯府案子出来的时候,他们家的少爷除了死了的那个,其他的都跑掉了,你的年纪……莫非……”
    “不错,我是洛氏家的老四。”
    淮阴侯府的案子已经过去了很久,虽然如此,洛氏仍然是罪族,哪怕现在洛玉锵暴露了身份,被闹到了任意哪国的官府去,那官差也是可以将他抓起来的。
    连日来都是洛玉锵陪着凤晔,虽然凤晔心中并不将自己当做普通的小孩子,可是有洛玉锵的陪伴的确让他好过许多,他已经将他当做了自己人。
    “人的出身无法选择,事已至此你忘记自己从前的名字最好。”
    洛玉锵微微松了口气,唇角微弯一下,“早就忘记了,那个府里没什么让我留恋的……”
    话音刚落,凤晔眼角一瞟看到商玦从外面走了进来,商玦手中提着一袋子什么,眼神落在洛玉锵的身上,显然已经听到了洛玉锵说的话。
    洛玉锵也第一时间发现了商玦,忙行礼,“拜见世子殿下。”
    商玦轻“嗯”一声走过来,抬手在洛玉锵肩头拍了两下,看着洛玉锵,商玦犹豫一瞬到底没有把路上见过洛清和的事说出来,而是将手中袋子递给了洛玉锵,“这是从外面买来的安州小吃,城中的店铺大都关了,寻常的摊贩也没了,今日才遇到两个小摊开起来,这两日她很忙,等忙完了再带你们出去玩耍。”
    洛玉锵接过袋子,忙道谢,商玦颔首不曾多言,片刻后又走向凤晔,到了凤晔身边,目光落在凤晔搭着绒毯的腿,凤晔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商玦便道,“唐仁说你不愿意试着站起来走?”
    凤晔眉头顿时皱的更紧,“残废了就是残废了,何必做无用的挣扎?”说着便喊不远处门口的高大侍卫,“柳城,带我进去!”
    那高大的侍卫如今专门负责抱他进出,一听这话,忙过来将他抱了进去,商玦看着他二人背影眼神幽幽的一沉。
    第063章 大争之世,争心欲动。
    门窗紧闭,光线昏暗的屋子里,凤晔掀开了身上的薄毯。
    洛玉锵出去了,侍卫也守在外面,装睡的他这会儿睁开眼坐了起来,薄毯一掀,他的双腿顿时进入眼帘,这双腿在表面上看来和别人的没什么区别,可只有凤晔自己知道,他双腿麻木,便是狠狠的掐一把也没有任何感觉。
    这么想着,凤晔的手缓缓的落在了自己的大腿上,他使劲的掐了一把,妄想找出一点点模糊的痛觉,可仍然,他的腿还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凤晔眼底闪过失望,可随即他深吸一口气面露坚决。
    他双手撑着床榻,缓缓的转过身子,以一个别扭的姿势朝床边挪动,好容易挪到了床边,他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双腿挪到了床边上,看着地,凤晔缓缓的让自己的脚掌触到了地,然后,他略一使力,让自己的双脚踩在了地面上,可也就是在这时,他麻木的双腿完全不听使唤的歪倒,他整个身子也毫无支撑的朝前扑去。
    “砰”的一声重响,凤晔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他眼底闪过一丝压抑的绝望,拳头狠狠的砸在了地上,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凤晔眼眶瞬时红了。
    不行的,他站不起来了,不仅站不起来,他的腿脚连一点力气都使不上,不是他不愿意尝试,是他已经暗自尝试过了,然而没用,一点用的都没有,而他更不可能让这样懦弱无能的他跌倒在人前,站不起来了,他一辈子也站不起来了。
    凤晔趴在地上,摔倒时双肘撑地也受了伤,然而他好似无察觉一般的,只撑着地想要自己再回到床上去,他转身扒住床沿,然而他双臂无力又受伤,无论如何也没法子将自己动弹不得的下半身拖上床去,在床边挣扎的大汗淋漓,凤晔最终颓丧的仰躺在了地上。
    残废就是残废,如果有可能,他怎么也不想说出这句话。
    可他现在的确是个废物,跌倒了,爬都爬不起来的废物……
    凤晔大口大口的喘气,忽然,紧闭的房门被一只手打了开,一道白光从门口泄入,凤晔身体一僵,转身看了过去,这一看,凤晔便看到一道高大的影子站在门口。
    竟然是商玦!凤晔使出全力,一下子坐了起来。
    “你来做什么?!”一边说话,凤晔一边使劲的抓着床沿,他心中抱着侥幸,想着能不能自己爬上床去,可使力半晌,他却只能徒劳的坐在地上动弹不得。
    商玦没开口,大步而入,走到凤晔面前来,在他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一把将他抄了起来,然后一个转身,朝外走去,凤晔被他单手夹抱着,一愣之下大力挣扎了起来。
    “干什么!你干什么!你要带我去哪里?!”
    以为是要带他去前院正堂见人,凤晔一下子慌乱起来,他虽表面上不哭不闹,可眼下他心底自卑无比,但凡见人,必定要拿毯子盖着自己的双腿,且要座椅齐备,现在商玦把他带出去,只消将他往地上一放,他那狼狈无能的样子便要显露出来。
    凤晔心底大恨,抬手便去抓商玦的衣襟,“放开我放开我!你干什么……”
    正喊着,忽然发现商玦脚下一转,竟然是要出府,凤晔一愣,又看到了远处门口的马匹,而商玦大步流星的抱着凤晔到了马前,一下子将他放到了马背上。
    凤晔双腿无力,根本夹不住马腹,而自从他醒来,他便知道他骑不了马了,他正在马背上前俯后仰的坐不稳,商玦却翻身上马坐到了他身后,商玦将他一抱,缰绳一牵,道,“你来了安州还未出去看过,我带你出去转转。”
    重新坐在了马背上,又能去看看安州的风物,这对凤晔而言的确转移了注意力,他心底的恼怒一下子轻了不少,且出都出来了,看着街道上三三两两的行人,凤晔自然不会大喊大叫来引起别人注意,从前的他张扬肆意万事不怕,如今双腿残废,他却知道了内敛,且内敛到了想要缩进黑暗处永远都不要人看见他双腿的地步。
    马蹄缓动,商玦沿着府衙的侧道一路往主街上去,凤晔在路上就对安州生出了期待,到了这会儿,看到的却是分外凄凉冷寂的安州城,他心一下子沉了下来。
    商玦也未开口,只带着他朝更远处而去,越是往城南走,所见越发凄惨,安州城内设立了颇多粥棚和棚户区,此刻的粥棚外,正排着长队,队伍里多是老幼妇孺,这些人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小孩子更是衣衫破烂饿的枯瘦如柴,她们大都捧着破烂的小碗,目光渴望的看着不远处的粥锅,仿佛那稀溜溜的汤水是世间美味。
    再往前,便到了棚户区,棚户区是临时搭建的住所,简陋到只能遮挡个风雨,走在大街上,棚户下的一切都一目了然,经过一个个小屋子,不乏看到许多病患躺着,老的少的年轻的,甚至是孕妇,这些人睡在潮湿的角落因身上的病痛呻吟着,并不知道这棚户能支撑多久,若再下连日的大雨会如何,若到了夏季是否能耐得住酷暑。
    一股子难言的绝望在城南蔓延。
    凤晔眉头紧紧皱着,“你带我来看这些做什么?意思让我来看看别人也很可怜?”
    商玦挑眉,马鞭一落忽然加快了马速,马儿直直朝着城门口冲去,速度一块,街边的景致便来不及看了,而往日一直关着的城门也打了开。
    商玦带着凤晔出了城门,方向一转拐上了城西的小道,安州城西有一处低矮的山包,商玦带着凤晔顺着那山包一直往上走,没多时便到了山包顶上,春末的山野间野花烂漫碧草如茵,时不时还能看到翩飞的彩蝶和啾鸣的黄鹂,凤晔看着,眉目也跟着清朗愉悦起来。
    视线再往远看,便能看到远处的岷江,天气晴好,岷江如同一弯绿带从安州城西蜿蜒而过,然而此刻看着,岷江旁又多了一方平湖,在那里,本是安州城西最好的百顷良田,因为水患,如今已经全部沦为泥沼深湖,凤晔叹了口气。
    “你带我走这一圈是为了什么?要激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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