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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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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朝宗站在苏阮身旁,也不掏银子,突然就拿下了自己头上的帷帽,然后笑眯眯的盯着苏阮瞧。
    看到陆朝宗的动作,苏阮神色怪异的抱着怀里的香糖果子往后退了一步,“王爷不像是那种会乘人之危的人。”
    “不像自然是不像的,因为本王就是那种欢喜乘人之危的人。”脱了帷帽的陆朝宗浑身气势凌冽,单单是站在那处,就让原本挤压在一处的人下意识的往旁边挪开了去,硬生生的给他撇出一条道来。
    “记账,一两银子,还十两。”伸出一根手指,陆朝宗朝着苏阮晃了晃。
    “你,你这是在明抢。”苏阮气急,抱着怀里的香糖果子差点跳起来。
    她一个月的月例才二两银子,这十两银子她不吃不用的可还要攒五个月呢!
    “苏阮姑娘不想要,那便不要。”陆朝宗收起钱袋子欲走,却是被苏阮一把给扯住了腰间绶带道:“那,那你先匀我一两。”
    苏阮平日里不喜用钱,所以小金库里头也是攒着一些银钱的,她觉着今日之事自个儿日后怕是碰不着了,索性敞开了吃玩一番再说。
    陆朝宗转身,从钱袋子里头掏出一两银子递给苏阮。
    苏阮伸手接过,欢欢喜喜的去买那滴酥鲍螺。
    “哟,这位姑娘,您别看咱这是小本生意,但一个滴酥鲍螺可不止这点子银钱。”
    这小摊子上卖的果品糕点很杂,苏阮看中的那滴酥鲍螺只余一个,被摆放在最显眼处,用木匣子装了,包装的很是好看。
    平常人买不起,小摊主也不愿亏本,就一直留在那处了。
    听到小摊主的话,苏阮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一两银子,面色困惑的扭头看向陆朝宗。
    她从未在外头买过东西,这滴酥鲍螺到底多少银钱,她哪里知晓。
    “那你要多少?”苏阮声音细软的开口道。
    听到苏阮的声音,那年轻的小摊主有一瞬怔愣,然后才恍然回神道:“要三两。”
    “三两!”苏阮瞪圆了一双眼,怀里的香糖果子随之一震。
    苏阮有些犹豫,她不知这滴酥鲍螺是真的值这个价钱,还是这小摊主在诓骗自个儿。
    扭头朝一旁的陆朝宗看去,苏阮小心翼翼的开口道:“这个真的是三两吗?”
    陆朝宗还未说话,那听到苏阮话的小摊主率先就不乐意了。
    “这位姑娘,咱们做生意的都是明码标价的良心价,我在这处做了五六年了,哪里还能亏了你?”一边说着话,那小摊主一边气势汹汹的抬手掀了掀挂在一旁的木牌子,那最上头就清清楚楚的用毛笔字写了滴酥鲍螺的价格。
    被那小摊主说了一通,苏阮的面色有些燥红,她抬手掩了掩自己头顶的帷帽,正欲说话时却是突然听到一旁传来一道清雅声音道:“这滴酥鲍螺我要了。”
    苏阮扭头看去,只见那孔君平与衍圣公不知何时站在了一旁。
    身穿宽袍常服的衍圣公正在掏钱付账。
    “哎,这个是我先要的。”喊住那小摊主打包的动作,苏阮凑到陆朝宗面前与那孔君平对视道:“孔姑娘,所谓先来后到,这滴酥鲍螺是我先要的。”
    一看到孔君平,苏阮立时就想起了苏惠苒那哭的双眸红肿的模样,当时就气不打一处来。
    所谓不蒸馒头争口气,她今日还就是要与这孔君平争一下了。
    孔君平看了一眼面前戴着帷帽的苏阮,脸上显出一抹讽笑道:“连面都不敢露,苏阮姑娘拿什么与我争?”
    苏阮抱着怀里的香糖果子咬牙,抬手就把头上的帷帽给掀了。
    细薄的皂纱帷帽落地,露出那张花颜月色的媚懒纤容,四周众人停住步子,脸上显出一抹惊艳神色。
    作者有话要说:
    注:水饭、水晶皂儿、生淹水木瓜、药木瓜、鸡头酿砂糖、冰雪冷元子、绿豆甘草冰雪凉水、杏片、梅子姜、香糖果子、间道糖荔枝、越梅、滴酥鲍螺、紫苏膏、荔枝膏……(《东京梦华录》卷2《州桥夜市》)
    ☆、独发
    对于苏阮, 孔君平是羡慕的,但同样, 她也是嫉妒的。
    她求了五年而不得的东西, 被人轻而易举的剥夺,孔君平的心中是有恨的, 虽然她清楚此事怪不到苏阮的头上, 但心中那股子怨气出不得,她就不能心安。
    苏阮仰头, 直视面前的孔君平,为显气势, 特意将背脊挺得笔直, 披风系带处被撑起, 滑出一层鼓囊弧度。
    陆朝宗垂眸,把手里的帷帽扔在苏阮的头上,声音微哑道:“戴上。”
    细薄的黑纱飘散而落, 垂及腰肢,将那身段遮的一丝不露。
    苏阮伸手, 想把那帷帽取下,却是被陆朝宗一把按住了脑袋道:“想说话,戴着, 不想说话,回去。”
    苏阮仰头,透过那层细薄黑纱将陆朝宗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
    陆朝宗抿着唇瓣,眸色深谙, 那目光似乎能穿透薄纱看到里头苏阮的表情。
    孔君平静站在那处,面色有些难看。
    苏阮转身,抬手抢过那小摊主手里的滴酥鲍螺,直接就朝着孔君平的脸上糊了过去。
    对于苏阮这出乎意料的动作,孔君平完全没有料到,她连躲都没来得及躲,就被那滴酥鲍螺碾了一脸。
    细碎的滴酥鲍螺带着浓郁的奶香味,将孔君平脸上的妆容完全打散。
    “快跑!”苏阮转身牵过陆朝宗的手,直接就往身后的小巷口跑去。
    孔君平怔愣了片刻,然后气急败坏的掏出绣帕抹了一把脸,提起裙裾就要追上去。
    “哎!姑娘你还没给钱呢!”小摊主追不上苏阮和陆朝宗,自然要抓住孔君平。
    孔君平一把推开那小摊主,顶着一脸滴酥鲍螺的碎屑,转身就疾奔进了小巷。
    衍圣公朝着那小摊主扔下二两银子,紧随孔君平身后。
    小巷弯绕,苏阮气喘吁吁地带着陆朝宗跑了半刻,便再走不动了。
    “呼呼……”平日里最多逛逛后花园子的苏阮体力实在是不济,就跑了这么些时候,双腿已经软的不像话,喉咙里头更是火烧火燎的连句话都说不全。
    陆朝宗单手将苏阮绵软的身子揽在身上,然后抬手伸进帷帽中帮她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子道:“真弱。”
    听到陆朝宗的调侃话语,苏阮气得鼓了鼓脸,但奈何她急着喘气,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苏阮!”孔君平追在身后,声音遥遥传来,带着怒意。
    苏阮拨开陆朝宗的宽袖往后看去,果然看到那孔君平一瘸一拐的过来,身上脏兮兮的好似还跌了一跤。
    “快走。”伸手扯了扯陆朝宗的宽袖,苏阮站直身子牵着他继续往前去。
    陆朝宗乖顺的跟在苏阮身后,原本大步的动作慢悠下来,苏阮小跑两步,他才堪堪走上一步,悠闲的就像是在闲逛园子似得。
    其实他们根本不必跑,但陆朝宗却觉得,难得有这般的闲情经历,滋味还不错。
    想到这里,他垂眸看了一眼自己那被苏阮握着的手,嘴角上扬。
    “咱们去……”苏阮蒙着眼前的黑纱,话刚说了一半,却是突然止住了话头。
    只见那巷子口正对今年新建的南风馆,这南风馆故意搭在春风十里对面,与春风十里对持,每日里都能瞧见那淡妆浓抹的姑娘和敷粉白面的男子互相呛声。
    挂着琉色花灯的南风馆前,一身穿素雅裙衫的女子正在拉扯一人,周边零零散散的围聚起一群看戏的人。
    “大姐?”苏阮瞪圆了一双眼,放开陆朝宗的手就往那处冲了过去。
    陆朝宗捏了捏瞬时落空的手,面色一下沉了下来。
    “大姐?”苏阮艰难的挤在人堆里,使劲的扒开面前的人。
    陆朝宗上前,一把将苏阮护在怀里,用臂膀把周边的人隔开。
    无故被挤来挤去,那些人皆面露抱怨之色,但在看到陆朝宗那挺拔的身姿和那张让人不寒而栗的面容时,当即就把话给咽回了肚子里。
    天子脚下的宋陵城,皇族贵胄居多,若想保命,就要缩着脖子做人。
    “别以为你是什么红倌就能拿乔,今日你陪也得陪,不陪也得陪!”
    似乎是吃了酒,苏惠苒说话有些大舌头,她使劲的拉拽着面前男人的宽袖,仰起的脸上脂粉浓厚,活像是刚刚从脂粉堆里滚出来的一样。
    那男子穿着身穿绛紫宽袍,身形纤细,脸上略施白.粉,姿貌秀气,乍然一看确是像那南风馆里头出来的红倌。
    一旁有南风馆的老鸨急迎出来,颤颤的与那男子行礼道:“厉将军,实在是对不住啊,这姑娘吃醉了酒,咱们没拦住。”
    厉蕴贺垂眸,看了一眼那挂在自己身上的苏惠苒,突兀笑道:“美人送怀,厉某高兴还来不及呢。”
    苏惠苒为壮胆,吃了不少酒,现下脑子浑浑噩噩的听不真切,只知道拽着面前的男子不放,一心还想着要败坏自个儿的名声。
    “苏阮!”后头,孔君平被那衍圣公扶着过来,发髻散乱,看上去十分狼狈。
    听到熟悉的声音,苏惠苒下意识的转头朝着那方向看去,一眼看到站在那处的衍圣公,神色一凛,赶紧用力的站直了身子。
    厉蕴贺转头,看着那突然直挺挺的站在自己身旁的女子,夹在指尖处的暗刃微露。
    衍圣公与孔君平当然也看到了人群中央的苏惠苒和厉蕴贺。
    周边人声鼎沸嘈杂,苏惠苒脑子里头嗡嗡响的厉害,她转身,使劲的朝着厉蕴贺扬了扬手里的绣帕,然后猛地一下踮脚把它罩在了厉蕴贺的头顶。
    “嘘,还有把桃木梳呢。”
    抬手拍了拍厉蕴贺的胸脯,苏惠苒拽着他的衣襟扯了扯站稳身子,然后掏出那把桃木梳给他插在髻发上道:“这,可是好东西,你们红倌,用不起,用不起……”
    “大姐。”苏阮疾奔上前,一把抱住苏惠苒左摇右摆的身子,刺鼻的酒臭味夹杂着脂粉气,扑鼻而来。
    “哈哈,二妹妹啊!”苏惠苒钻进帷帽里眯眼看了苏阮一眼,然后高兴的指了指身旁的厉蕴贺道:“看,大姐找的红倌,多好看!要,要十两银子才陪一杯酒呢……”
    苏惠苒伸出两只手,“啪啪”的敲在厉蕴贺的胸口。
    苏阮一把抱住苏惠苒的胳膊把人拉回来,然后面色尴尬的看着站在一旁的厉蕴贺。
    头顶盖着一块绣帕,髻发上插着一把桃木梳的厉蕴贺面色不变,看上去无害而秀气的面容上一双眼暗眯,就像是话本中所书狡狐。
    陆朝宗上去,缓慢伸手搭住厉蕴贺的肩膀,暗施力。
    厉蕴贺身子一直,掌中暗刃收起,转身与陆朝宗拱手行礼。
    “出来吃酒,图的就是个乐趣。”陆朝宗起步走到苏阮和厉蕴贺中间,声音沉哑道:“苏大姑娘也不过只是吃醉了酒,厉将军大人有大量,便饶了人这一回吧。”
    厉蕴贺面色渐敛,轻笑道:“既然是王爷求情,那下官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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