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的，苏寒姐，先挂了吧。”
    “拜拜，有事我随时通知你。”
    挂了电话，夏以桐仰面倒在床上，抬手盖住了自己的脸，方才被陆饮冰关注的喜悦荡然无存，她忽然觉得特别的累，从身到心的疲惫。不是没有经历过旁人不分青红皂白的抹黑自己，不是没有见过娱乐圈的拉踩倾轧，不是没有见过阳光下大片的阴影，但自己和陆饮冰明明没有什么，便被媒体拉出来造谣，还是居心险恶的同性绯闻，现在的社会，炒cp可以，真搞同性恋就是断送演艺生涯。
    她仰头看着天花板，那种被监视，一双双眼睛躲在阴暗角落，丝毫没有余地的窥探让她几乎感到窒息。
    不知道什么时候夏以桐睡着了。
    漫漫黑夜里，在网络的各个地方，冒出了一撮又一撮的人，大家互相打过招呼，在键盘正悄悄发酵着一个震惊娱乐圈的爆炸新闻。
    话题热搜指数呈爆炸性增长，第二天早上，所有的微博用户都看到热搜榜第一位：【陆饮冰夏以桐同性恋情】
    无论是粉是路人，看到这个热搜，纷纷掉了下巴，立刻点开，综合热门新闻，是个坐拥百万粉丝的营销号：《陆饮冰夏以桐假戏真做，疑似同性相恋，惊天路透图曝光！》
    陆饮冰好不容易有个短暂休息的一天假期，不到六点就被经纪人薛瑶夺命连环call给call起来了，陆大影后一脸暴风雨即将来临前的阴沉，“薛大经纪，你要是没有什么要紧事的话，小心你的饭碗。”
    薛瑶叹了口气，只说了五个字：“看微博，热搜。”
    “困着呢，一会看。”
    “不行，必须现在看！”
    薛大经纪很少这么严肃，陆饮冰下意识就怂了一下：“好，我现在看。”
    陆饮冰踹了还在睡梦中的梁舒窈一脚，梁舒窈眼都没睁开，从床上弹起来，脑袋左右乱转，猛然扑过来抱住她：“怎么了怎么了？冰冰别怕！我保护你！”
    “保护你个头，”陆饮冰没好气地用肩膀怼开她，“手机呢，快打开，给我看一眼微博热搜。”
    五秒钟后，两个人都沉默了……
    这都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梁舒窈眯起的眸中闪过一道光，表情复杂地看着她，道：“这就是那个和你同居的夏以桐？长得还可以。”
    “什么同居，只是为了拍戏暂时住在一起。”陆饮冰没看她，自然也没注意到她微妙的神情。她看着手机好笑多过愤怒，她对电话那头的薛瑶说，“造谣造到我头上来了，真稀奇了，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吧？查出来是谁没有？”
    “还没有，不过我估计不是针对你的，是夏以桐挡了别人的路，或者她得罪了什么人。你想我做到什么地步？只撇清我们自己，还是不留余地？”
    陆饮冰低低嗤笑一声：“不知道我出场费很高的吗？不管是要拉我当枪使，还是拉我躺枪，”她话音一顿，声音倏地冷下来，“不给她点颜色看看，真以为我是病猫了。”
    “明白，挂了，你继续睡。”
    与此同时，夏以桐也看到了新闻上所谓的惊天路透图。
    图片有三张，第一张居然是开机仪式那天，陆饮冰拿着话筒站在台上，夏以桐从旁温柔凝视，不得不说那张图抓拍的实在是太好了，夏以桐含蓄隐忍的喜欢只在眼睛里表达了一分，图片拍出了十分，而且还特意把旁边的人都给去掉了，全世界只剩下聚精会神的陆饮冰，和默默守护的夏以桐。
    第二张是陆饮冰揉夏以桐头顶，这张像素不是特别好，但是能够看清的确是她们两个人。
    第三张，就是那张神秘的拥抱图，看不清脸。但是有了前两张的衬托，这张的真实度就立马上了一个台阶。
    仅凭三张照片就说是同性恋情，未免太过武断，苏寒这方完全可以说成是晚辈对前辈的崇拜，前辈对晚辈的关照，女生间亲密一点有什么关系？
    但是有心人当然不会只有这点手段，本来只是亲密一点的图，被营销号配上“深情凝视”、“甜蜜相拥”、“王之宠溺”、“如果这都不算爱”等等引人遐思的词句，再加上陆饮冰素来不喜和人太过亲近，这张图片就仿佛在昭示着她和夏以桐之间有猫腻。什么？你说你清清白白，那你怎么只对她这么亲昵？
    营销号和营销号之间永远是鸡犬相闻，臭味相投，一起哈哈哈，一起传八卦，再加上背地里有人疯狂带节奏，舆论风向都往同性恋情方面吹，从陆夏二人的微表情，分析到二人曾经有过的不能说的秘密，背后的新伤旧爱，说得有鼻子有眼，就连距离陆夏最近的cp粉头小西都不敢这么吹。
    这么一带节奏，吃瓜群众就要飞上天了，他们是网络中最闲的一群人，现实生活中都有着自己的学习和工作，尊师爱道，线上线下拥有两副截然不同的面孔。
    新闻开始疯转，一大波源源不断的吃瓜群众在这个上午一举将这个话题捧上了高潮，居高不下。
    第71章
    底下的评论大概分为三类人：第一种是陆、夏各自的粉丝，一副我不信我不信都是你们营销号不要脸污蔑我陆/桐，你们营销号粪坑里的蛆虫，营销一时爽，全家火葬场；第二类是数量最为庞大的吃瓜群众，吃瓜群众特别闲也特别看热闹不嫌事大，各种扒蛛丝马迹的，“分析帝”层出不穷，把莫须有事情传得有鼻子有眼，也正是自以为最无辜的他们，一个个“卧槽卧槽？”地吃着瓜，推波助澜；第三种就是趁机浑水摸鱼的人，黑子、其他竞争对手派来的水军，势必要把这趟已经浑浊的浑水搅得更加乌七八糟，娱乐圈就是这样，看见你掉井里，还努力给你砸几块大石头。
    夏以桐把手机屏幕倒扣在被面上，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昨晚做了一宿噩梦，梦见陆饮冰怎么都不理她，说她拉她炒作，什么朋友，一刀两断！早上又被这样的新闻冲击，简直头疼欲裂。
    iphone自带的手机铃声响了，夏以桐翻过手机看到来电显示，勉强振作了一下精神：“喂，苏寒姐。”
    “没睡好？”
    “嗯。”夏以桐也不瞒她，知道瞒也瞒不过。
    “看到热搜了吗？”苏寒温声道，打电话的时候本来是想严正警告她一下，但是一听到夏以桐故作振奋的声音就心软了下来。
    “看到了，刚看完。”
    “你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我能得罪什么人？”夏以桐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情又迅速波动了下，压着怒火冷笑道，“我得罪的人多了去了，这圈子里有多少人想落井下石，恨不得趁机一脚把我踩死在泥里，永世不得翻身！”
    大家都是混圈子的人，娱乐圈里同行跟仇敌一样，抢资源抢得头破血流，背地里捅刀子、下绊子的人不计其数，要不机警点儿，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苏寒道：“注意情绪。知道你因为这事牵涉到陆饮冰，很难和以前一样以平常心对待，但是我还是得提醒你，这段时间，你就安心呆在剧组拍戏，对外不要接任何电话任何采访，不要发表任何意见，就算是在自己房间，你也得百分百确定没有眼睛盯着你才能发泄一二。既然这事儿没有实锤，你就放心交给团队，我们会给你处理好。”
    “好。”
    “陆饮冰那边……”
    夏以桐几乎麻木的心绪微微一震，屏住呼吸。
    “私底下不要再和她接触了，这段时间正是敏感时候，不要再让人抓到什么把柄。”
    “可是我现在和她住在一起。”
    “什么——你真和她——”苏寒压低了声音，震惊道。
    “不是，是秦导让我们住一起联络感情，为了拍对手戏，前几天的事儿，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还有，陆饮冰昨天下午请假回家了。”
    “你是故意不告诉我的吧？”苏寒感觉敏锐。
    “现在不是知道了么，差不多差不多。”
    “什么差不多，你又跟我这打哈哈，”苏寒觉得夏以桐这艺人是越来越难带了，以前自己到底是哪根弦搭错了还以为她听话。
    夏以桐“嗯”了一声，苏寒也没多说什么，嘱咐了句下回有事不许瞒着她，这事儿就算揭过了。
    “在房间的时候注意拉好窗帘，别让人拍到什么。除了拍戏，其他时间不要和陆影后私下接触。这事明显是针对你的，你只要忍过来这一时，就风平浪静了。我已经联系上陆饮冰的经纪人薛瑶了，他们工作室树大根深，公关团队也比我们强，你和她闹绯闻，也算是幸运吧，最起码论起辟起谣来的手段，他们随主子，利落狠辣，让其他人望尘莫及，捎带着脚就把你也给洗了。”苏寒感叹道，“这要是换个别人，还不知道事情是什么样的光景。”
    “好，苏寒姐，我要起床去片场了。”
    “去吧，小心有人盯着你，不要表现出任何不正常，别让人有捕风捉影的机会。”
    “我会注意的，不会给大家惹麻烦。”夏以桐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让人心疼。
    苏寒静了下，到底什么都没说，挂了。
    她还有很多事要忙，从昨晚到今天，苏寒一宿没睡，眼睛都熬红了，她喝了一口桌上的咖啡，把笔记本暂时合上，去洗了把脸，简单收拾了下妆容，去公司。
    公关团队都在七点之前到了，苏寒冰着脸简单发布了一下指令，坐进了办公室，拨通了一个电话。
    电话接通的瞬间，苏寒名如其人的冷脸瞬间仿佛春风拂过，冰川解冻，百川汇流，霎时鸟语花香起来，甚至温柔出来了谄媚的味道：“哎，瑶姐，我是小苏。”
    “谁？”即便与生俱来一副娃娃音，但那边的声音透过电话线仍然让人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寒意，明明是盛夏，却犹如凛冬。
    “夏以桐经纪人，苏寒。”
    “哦，”薛瑶表示想起来了，走到没人的地方，一如既往的简洁有力，“说事。”
    “是这样的瑶姐，昨天晚上我不是联系过您吗，你需要我们做什么？我们这边绝对全权配合你。”苏寒微微弓着腰，表情亲切娇嗔，不经意抬一下头，从落地窗上看见自己哈腰的样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管好你的艺人。”娃娃音说，“不要给我的艺人惹麻烦。”
    “这个我已经嘱咐过她了，您放心。”
    “我们这边刚发律师声明，你们晚点，别和我们撞在一起，词儿看着改改，别看着像商量好的一样，瓜田李下。”
    其实发律师声明这种事，一般公关辟谣都会采用，不存在你家发了我家就要晚一点，实际上薛瑶也没有这个权力要求夏以桐团队晚发，而苏寒也吩咐以工作室的名义立刻严正声明，追究造谣者的法律责任。但是谁让人家腕大，手段厉害呢，苏寒忍了忍，和颜悦色道：“好的。”
    “其他事就不用你们管了。”薛瑶回头望着浑身斗志、已经开始热火朝天工作的团队，嘴角勾起了一点危险的笑意，陆饮冰这么久不惹事，他们工作室的人手都快生了，现在一个个就像打了兴奋剂一样，屏幕上窗口闪动得飞快，手指在键盘上跳动着残影。
    又是这种居高临下的语气，苏寒在心里劝了自己一百遍“不要和她计较，不就是盛气凌人一点吗，谁叫你没人家红，带的艺人也没人家红呢，不生气杀人犯法的”，又好声好气、小心翼翼地确认道：“说好的，你们不会把脏水泼到夏以桐身上去吧？”
    “放心，我们有自己的底线。”
    “好嘞，谢谢瑶姐。”
    “挂了。”薛瑶掐断了电话，嘴角朝上优雅地咧了咧，娃娃脸上一双幽深的眼睛里露出狼群见到猎物的嗜血凶光。
    他们哪有什么底线？
    若不是……
    薛瑶望了一眼手机还未来得及返回到主界面的短信栏，一条短信赫然躺在里面——
    来自：陆小魔王
    辟谣可以，就一点，别把夏以桐扯下水。
    既然陆饮冰亲自发话了，他们当然要照办，plan a流产，还有planb和planc、d、e和终极方案，陆饮冰想要什么程度他们就能做到什么地步。
    他们这群人都是从各个传媒集团和工作室挖来的一流好手，哪次娱乐圈真假消息八卦疯传的时候没有他们在其中推动的一双手，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深知当今社会舆论的重要性，薛瑶这些年没少花心思在汇集这种人才上。拥有一个强大的公关宣传团队，演艺生涯就成功了一半，否则以陆饮冰天老大我老二的性子，就算演技再好，也不知道被人打压到哪里去了。
    没点实锤就出来造谣，敢和他们斗，今天她就要让幕后主使的人看看马王爷到底有几只眼，顺便再让她，薛瑶直觉是个女的，见识见识在太岁头上动土的后果。造谣点别的也就算了，搞同性恋这种会断送演艺生涯的事也是能乱说的？
    薛瑶冷哼，回身，高跟鞋一步一步咚咚地敲在地砖上，就像是催魂夺命的钟声，她高声道：“大家速度快点，争取在今天之内，把所有的舆论全部反转！还我们陆影后一朵纯洁无辜小白莲！”
    “好！”
    一双又一双兴奋的眼睛从电脑屏幕后交替闪现出来，幽幽地竟似冒着一层绿光。
    嗷呜——
    保洁阿姨打门外经过，蓦地觉得浑身发冷，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她抬头看了一下部门门牌：公关与宣传。
    耳朵轻轻地贴近办公室门，什么也没听到，保洁阿姨提着清洁工具心事重重地离开了，她刚才怎么觉得听见了狼叫声呢？是幻听吗？
    第72章
    苏寒听到听筒里的“嘟嘟”声，朝地上啐了一口，心说：“什么玩意儿。”
    苏寒和薛瑶并非陌生人，很多年前他们就认识了。薛瑶比她年长七岁，天生一副娃娃脸，显小，苏寒刚入行的时候，薛瑶就已经是圈内小有名气的金牌经纪，苏寒跟过她一段时间，后来因为一些原因离职了，之后再也没交集。
    本来还以为这么多年过去，她待人会比以前温和一点，现在看来非但没有，反而更甚。永远那么高高在上的样子，明明昨天晚上刚通过电话，今天就假装不认识她了。
    苏寒气不过，尖叫着发泄，冲着空气一阵拳打脚踢。
    又叹口气，心想：夏以桐啊夏以桐，什么时候你也能跟陆饮冰一样红就好了，我也不用受这个窝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