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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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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与他闹过那么多矛盾,也明白他不是可以托付的人。但她依然无法自拔,饮鸩止渴,她甚至设想,男人四十岁之前定不了性,四十岁以后——比如有了孩子,他就会对她改观,给她梦寐以求的生活。
    她也不是等不起。
    他们苏家的祖上,曾经出过几个情种。比如她爷爷的亲弟弟,一辈子活在乡下,与老婆平淡度日,种了一片菜园和果园,他们无儿无女,但是一生逍遥幸福。
    叶姝隐隐有些羡慕。
    顾宁诚却无丝毫改变:“你不要再提这件事。短期内,我不会考虑结婚的问题。我等了快十年,现在是唯一的机会。”
    叶姝并未放弃:“我们结婚了,我爸会帮助你更多——你逃避不了。你爸妈认可我了,我爸妈也……”
    “叶姝,”顾宁诚打断道,“你现实点儿吧。”
    他果然还是讨厌依附于男人的女人。或许是源于某种劣根性,他在叶姝的眼中越重要,他便越发轻贱她。于他而言,叶姝就像平白无故的赠品。
    叶姝抿了抿嘴,想起母亲的话。
    母亲教导她,得不到的男人,要用技巧拿捏。
    叶姝很相信母亲。她便以退为进:“顾宁诚,你要和我们苏家解约吗?”——这个方法不是她想出来的,也是经由母亲向她传授。
    顾宁诚坐在了床上,答话道:“我做生意时,从不会勉强别人。我倾向于跟自愿的人合作。你要是觉得委屈了,行,我明天就解除婚约。”
    叶姝的道行,远不及顾宁诚。
    她一下慌了神,心里头又急又乱,逼得她迸发了大小姐脾气:“你跟我过不下去啊,那算了,我们都别瞎折腾了,你父母还没睡呢,我去找他们摊牌,说你受不了了,坚持要和我分手。”
    第80章 反戈
    顾宁诚的胸膛中压抑了一口气。他拧眉将她看着, 又有点无可奈何, 末了, 淡淡地说:“你去吧。折腾了快一年, 你不烦我也烦。”
    叶姝尚且倔强地望着他。倘若他喊她的名字,她就会服软, 不再跟他反着来,但他没有。
    她方才明白,“你爱不爱我”, 其实是十分多余的问题。如果一个男人真的爱她, 她不可能感觉不到, 哪怕他是装出来的——然而顾宁诚连装都不想装。
    叶姝浑浑噩噩走向了书房。
    顾宁诚的父母正坐在书房里聊天。巧合的是, 顾母谈到了儿子的婚姻大事, 她说:“叶姝是富养长大的, 这孩子性子急了些, 但是心眼不坏,
    感情真诚。你瞧瞧她, 没事就往咱们家跑, 这一年来,人也瘦了不少。”
    顾父道:“唉, 可是你儿子, 没把人家放心上。”
    他压低了嗓音:“苏乔一肚子花花肠子, 宁诚是瞧上了她什么?宏升也没个把关的……老苏一死,他们就开始瞎搞,整个公司,
    上上下下,全乱套了。让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掌权,我看他们苏家气数要尽。”
    顾母却道:“我见过苏乔几面。她嘴甜,会说话,头脑灵光,其实也是个好孩子。”
    “打住,”顾父比了个手势,“苏乔她爸可不是什么善茬。”
    他微微倾身,又道:“老苏死得蹊跷。他那辆宾利车,常做保养,突然在下雪天失灵了,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信的。”
    顾母道:“你可别在外面瞎说。”
    “死者为大,我只会在家里和你讲讲,”顾父道,“我估摸着,能动手的人,一共就那么几个,苏乔她爸算一个……”
    而后,他又念了几个名字。
    站在门外的叶姝一愣。
    她努力回忆去年一月的事,串联起一堆破碎的记忆,她为自己的妄想感到震撼,搭在门把上的左手僵硬些许,她好像发现了谁是真凶。
    苏景山的死亡并非意外——这在他们苏家内部,已是人尽皆知的秘密。叶姝神思游离之际,无意识地碰到了木门,那条缝隙敞得更开,顾父的双眼与她对上。
    顾父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与尴尬,虽然他知道叶姝一直站在门外。他咳嗽一声,温和道:“你有什么事吗?特意下楼一趟。”
    叶姝扶住门扉,踌躇良久。
    她想起顾母对自己的评价:心眼不坏,感情真诚。
    方才酝酿好的,要与顾宁诚一拍两散的腹稿,此刻竟然说不出嘴了。她犹犹豫豫地开口:“我在和老公商量婚期,老公他定不下来,我选的日子都不咋样,我就想来问问公公婆婆。”
    出乎叶姝意料的是,顾父爽快应好,笑容和煦:“宁诚在大事上,会有点儿优柔寡断,你多担待些。他那混小子要是敢惹你生气,我们做父母的,提前给你道个歉。”
    顾母铺下另一块台阶:“是啊,娇娇,快过来,坐我这边。”
    叶姝大大方方地去了。
    顾母翻开日历给她瞧:“咱们都拖了一年了。我选了好几个日子,最近的,就是下个月……娇娇,你觉得怎样?”
    叶姝小名为“娇娇”,在顾家,只有婆婆这样唤她。
    她自己不够争气,立马就应承下来。以至于当她走回顾宁诚的卧室,她飘飘然头重脚轻,跟喝醉了一样。乍一见到顾宁诚,叶姝开口第一句便是:“你妈定了日期,下个月中旬。”
    顾宁诚头也没抬。
    他开了一瓶白酒,自斟自饮:“定了婚期还能改,结了婚还能离婚,有了孩子能争抚养权。你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注定要失望。”
    叶姝没应声。
    她反锁卧室门,坐在地板上,先是说了一句:“我知道杀人犯是谁了,是我们家的人。我没跟你装蒜,我拿这事儿唬住了沈曼,她觉得是我害死了老头子,我有那贼心,没那贼胆。”
    然后叶姝又道:“结婚的事,我可没逼你。你爸妈都同意了。”
    她难得硬气一次。
    顾宁诚端起了高脚杯,透过杯中酒水,打量叶姝的那张脸。她其实五官秀丽,相貌出色——他们苏家就没有长得丑的人。
    酒气氤氲,顾宁诚自觉乏味,索性道:“苏景山常在河边走,哪儿能不湿鞋?他认钱不认理,连你们自家人都看不下去。”
    他抬手解开领带,白衬衫松了两颗扣子,胸膛的轮廓若隐若现。
    酒杯歪斜,他身体前倾,距离叶姝更近:“你去找我爸妈的时候,我细想了一下,的确,我这么拖下去不是办法,耽误了你,也害了我自己。”
    叶姝闻得一阵酒味,抽了下鼻子,提醒道:“你醉了,你喝不了白酒。”
    她扶住他的额角,他便攥住她的手指。还没握上几下,叶姝的掌心就湿透了。从她的视角来看,这时的顾宁诚十分温柔,双眼如同一汪潭水,看进她的灵魂深处。
    可是他说:“你听我的,和平分手,解除婚约算了。我们的父母都是明白事理的人,大家的合作还能继续,我不会吊着你,你也别来打扰我。”
    他为叶姝倒了一杯酒,递到她的嘴边,接着问:“怎样?”
    叶姝咬紧了唇瓣,咬出白色齿印。她不懂为什么顾宁诚对她连一丝感情都没有?她几乎投入了全部身心。
    顾宁诚还说:“你也别怨恨苏乔,不关她的事。哪怕没有苏乔,还有张乔李乔……如果你看上了圈子里的单身异性,我可以帮你们牵线搭桥。或者呢,你叫鸭子也行。”
    他的语调依旧温文尔雅。
    叶姝并未接过杯子。
    “啪”的一声,她抬手扇了他一耳光。
    顾宁诚静坐不动。他这点涵养还是有的,被女人打了,绝不还手,更不会还口。他的脸上留了一块指印,红得显眼,肿得骇人。
    毫无疑问,叶姝使出了吃奶的劲。她气得说不出完整的话,又乍然心生颓败无力感,她低头抽抽搭搭地哭,喘不上气来,干脆就不喘了,这是她对自己的惩罚。
    她感到一阵自我厌恶。
    她是不是活得很失败呢?像一个行走的垃圾。她忽然觉得身边人其实都很讨厌她,她从未被谁真正爱过,就像苏景山活着的时候,子女孝顺,人人称羡。而今,他死了快一年,没有一人为他伸冤。
    她仰起脸,望着顾宁诚:“你对我就真的没有一点感觉吗?我为你做了那么多,我带你踏进苏家社交圈,还帮你拿到了宏升的资料,我爸刚开始不喜欢你,我每天回家在他耳边说好话,说得嘴唇都起了泡……”
    顾宁诚清醒时,会有千万种回答。但他现在喝了大半瓶白酒,他罕见地吐露真言:“叶姝,你现在不是学校里的学生,不是说你掌握了这几个知识点,付出了很多努力,你就能考到高分,被老师们争相表扬。”
    他平静的话语中,含着白酒的烈劲:“你现在更像是滂沱大雨中的一棵树,被闪电劈中,你就满意了。”
    叶姝与他只差几厘米贴上。她直起腰,轻轻吻他的唇,他并没有推开她。即便是成年人,也无法永远保持理智,何况顾宁诚很久没有沾过腥,他不太记得接下来是如何发生的,他的酒品并不好。
    衣物散乱一地,房间里一股隐秘气息。
    叶姝的身材玲珑有致,不逊色于顾宁诚的历届女友。但他奔涌如海浪般的情潮,在第二天一早便随着醉意退却。他从容地起身,拎了一件浴袍,去卫生间洗澡。
    待他回来时,他从抽屉里找出一盒短效避.孕药——还没过期。他将药盒递给叶姝。亲手为她倒了一杯水,奉劝道:“你还年轻,你也不想受累吧。”
    叶姝笑了一下,但比哭还难看。
    *
    这天叶姝去公司,精神有些恍惚。苏乔与叶姝一样,昨晚短暂地哭了一回,上午的情绪还算不错,两人相遇在电梯间,勉强打了个招呼。
    今日的叶姝和往常不同,她没穿高跟鞋,踩着一双运动鞋。
    苏乔稍微瞥了一眼,又瞧见她的后颈处印了红痕。苏乔猜中了大概经过,随口道:“你们部门今天九点开会,你好像迟到了……”
    她低头看表:“半个小时。”
    叶姝“呦”地一声,噗嗤笑了:“苏总,我进门的时候,没忘记打卡。要扣钱就扣呗,我不靠工资吃饭。”
    苏乔道:“生什么气呢,我只是提醒你一声。”
    叶姝讽刺一句:“有些人呐,在保安科养着男人,一到中午,就把人拽进办公室,不知道做些什么,就这样,她还有脸提醒别人不遵守公司的规章制度。”
    苏乔稍微弯腰,和她窃窃私语:“还有些人呢,靠着窃取公司机密,出卖父母的工作,来博得男人的好感……”
    她直截了当地问道:“贱不贱?”
    叶姝脸色一变。
    苏乔却走出了电梯。她带着一沓文件,前往苏澈的办公室,她还在走廊上给陆明远发了一条短信,约他中午一起吃饭,他过了一会儿才回答:“你找苏澈做什么?”
    苏乔应道:“你又在监视我?”
    陆明远否认:“我在和同事聊天。”后面又跟了一条:“恰好看见了你,这算监视吗?别这么严格。”
    他给苏乔发完信息,便拿起一把小刀,雕刻手头的苹果,被他削下来的果肉,都落在了瓷碗里。他的同事不经意间看过来,先开始还问:“这是什么?”而后渐渐看出端倪,感叹道:“我靠,不会是一个雕像吧?”
    最后,同事忍不住惊叫:“胜利女神像?带翅膀的那个胜利女神?”
    他大为震动,站起身来,呼朋引伴,要让大家瞧一瞧陆明远的真功夫。
    陆明远咬下了雕像的翅膀,等到其他人跑过来时,他们只见到一个规整的果核,以及正在无声品味的陆明远。他吞咽完毕,向大家介绍:“公司门口卖的水晶苹果挺好吃。”
    他的同事拱手道:“真人不露相。”
    陆明远拉着他坐了下来。
    待到人群散去,那同事又问:“你以前是干什么的啊,你不是无业游民吧?”
    陆明远望着监控摄像视频,以及屏幕内房门半开的财务总监办公室,不出意外地找到了苏澈的身影。他把玩着手上的刀具,绕在指间转了几个圈,低声反问:“你猜我是做什么的?”
    联想到陆明远的身材与体能,同事忽然嗓音一抖:“杀杀杀……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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