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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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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着,他一定会回来的,等外面的事情乱七八糟安顿好。
    很快,不会太久,不过几个月,征伐之战已经到末尾了,一切……很快就会很好很好。
    那个时候他一定已经收拾好这份初次带来的甜蜜而慌张的感情,他甚至想好了劝服父亲的理由。
    虽然对方出身于这样一个荒芜的小星球,但是他相信凭借自己当时的功劳,没有什么时候是他得不到的。
    他刻薄又极端的人生迎来了春风里的第一束光,他难得有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这么深刻,让他怦然心动,让他手足无措,宛如一场梦幻的奇遇和梦境,即使那个地方荒芜又偏僻,也快成他心中的圣地了。
    而且他已经一战成名,他前途无量。
    如此光风霁月,春风得意马蹄疾。
    可惜这个时候的将军大人不知道什么叫做人算不如天算,什么叫做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他当时躺在病房里,给自己削了一个苹果,一边削一边想着痊愈的日期……不,不用痊愈,只需要能走就行,他就马上,立刻去找他。
    他记得对方的星系和具体位置,具体的数值他早就保存下来了,他特意没有通过粗略保留下来的联络仪告诉对方……他甚至已经能想象出少年惊喜羞涩的神色,微微地垂下那双晶亮清透的眸子,手指撩开一缕鬓边的发。
    他的刀忽然滑落了,割开他的一层皮肉,皮质纤薄,过了几秒才吝啬地流出几滴血来。
    旁边的电视正冷冷淡淡地插播了一则远在千里之外的星系大爆炸事件。
    “……具体原因不详,已经做出初步确认,至今为止尚未发现幸存者。”
    他呼吸一窒。
    即使现在想来,还觉得有些心悸。
    他有些遗憾而难过地叹了口气,忍不住又点燃了一支烟。
    说起来,烟这种寂寞的慰藉品好像也是那个时候学会的。
    他已经很努力……去追查那个少年的痕迹了,动用他的所有资源。
    可是没有一点希望。
    一个星系的爆炸波及,在那种落后的区域……不可能有幸存者的。
    其实那个时候,虽然还在追查,但是他已经绝望了。
    他向来是一个理智凌驾的人,哪怕他还调动着人去追查,可是心底的声音早就已经盖棺定论了。
    他那个时候已经差不多绝望了,他呼出一口气,那个时候……满心的遗憾和后悔让他当时几乎失去对一切的兴趣,好不容易站起来的他又一次深切地体会了一场,世事无常,人命淡薄。
    久而久之,那个包裹着遗憾和痛苦的少年就此刻在他身体的某处。
    所以当他再一次见到对方的时候,他记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冷却了。
    他一眼,就认出了那张脸。
    那是充满血腥味的肮脏地下战斗场上,机械金属的味道就已经让人窒息。
    这是最后一场机甲格斗了,如果他们不来,赢的那个人将要登上这个地下格斗场的顶点了。
    不是1v1,也不是团体赛,是一个人,面对所有的穷凶极恶的挑战者。
    陪伴他一起来到的下属们都屏住了呼吸,倒吸了几口凉气。
    那是怎么样的一个杀胚啊,连黑色的细碎短发发梢都沾满了血,黑红色的血,或干或未干,半泼在他的脸上,却衬得他肤色极白,像一块冰冷的薄玉。
    他的长相太出色的,以至于旁边那些倒落的尸体,肢解的机甲一时都黯淡了。
    可到底他的气势太强了,让人惶恐的如坠冰窟的杀意几乎有形。
    他缓慢又从容地从机甲中跳了下来,漫不经心地举起了双手,面无表情的俊美脸蛋微微扬起。
    “噢,”他黑色的瞳仁里有一束讥诮的光,下巴扬得冷漠又骄傲,哪怕他正做着投降的手势,“帝国军队么。”
    他静静地看着这个华美冷漠的嫌犯,脸上不为所动,脑海混乱到可以重新诞生一个宇宙。
    对方眼神散漫似乎笃定自己已经落网,并不想挣扎,但也终于注意到了他有些赤裸裸的视线,黑色的瞳仁也很快落在了他的身上。
    冷漠华美的青年忽然一怔,眼中闪过一丝不知所措的惊疑。
    言朔呼吸一窒,就看到对方嘴角含了一丝笑……地毫无征兆地倒了下去。
    他的身体先一步思考地抱起了对方,下属们面面相觑,不知他老人家的想法。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脑海中的想法。
    他似乎什么都不想……什么都想不起来,像是一块泡发了的海绵。
    青年很轻,他想着,可能是大脑实在炸的厉害,让他甚至觉得和一块泡发了的海绵没什么区别。
    当然就算是一块泡发了的海绵,也是一块英俊的泡发了的海绵。
    “是……您啊。”
    青年挣扎着眼睛才开了一丝深幽的缝——原来刚才的散漫冷漠也只是气若游丝般虚弱下的一副勉强的伪装。
    言朔忽然什么都不想了,只在浮沉的星海中捞起了一点。
    他长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说我失宠的站出来!
    我怎么可能失宠呢!
    小被子和大被子都是我的!
    第40章 将军大人的不要脸(3)
    “咚咚咚——”
    言朔被敲门声打了岔,手上微微一颤,烟蒂便在沉默的黑夜下留了一个殷红明灭的点。断断续续的烟灰垂落下去,随风吹破,在着陆前就已分离,如同纷纷扬扬的前尘旧事。
    “表哥?”
    屋外的人见没有回应,又试探着开口道。
    言朔有些意外,原本以为一定又是顾秋不死心,却没想到来的是顾长吟。
    顾秋当年一门心思地做别人的情人,和家中算是恩断了个义绝,好在她大哥还算疼她,一直有联系。后来顾秋成了光明正大的言夫人,自然也对亲哥多有照顾。
    顾长吟是顾秋大哥唯一的宝贝儿子,平时走动颇多,人很聪敏,但不留恋权贵,是个不怎么职业的画家。
    言朔思考了一下伸手开门,顾长吟和顾秋很不一样,不会无事就登三宝殿。
    顾长吟常年带着一副金边的眼镜,十分白净斯文,他长得有些像顾秋,所以和言朔眉宇间也有两分相似,但是又大不相同。和言朔眉目霜剑比起来,他的眉梢眼角都浸透了诗的写意,好似朦胧朝霞里多情的温柔。
    大抵人家是个艺术家,所以长得也很艺术。
    言朔对顾长吟印象颇好,这也是挺难得的了。
    一来顾长吟对他从小到大态度都一致,从前没有捧高踩低,如今也没有趋炎附势。二来他聪明,顾长吟虽然只是个不怎么职业的画家,但是很多事情都有着不同的看法和见解。
    博览群书心思纤敏的青年才俊,人脉不少,却就喜欢当一个画家,还不专业,挺有意思。
    “怎么了?”
    言朔看见他今天神色有些忧愁,他这人长得委婉好看,眉目一敛下来就让人觉得受了天大的委屈。
    “没怎么,看你一直不出来,”顾长吟微微低头,欲言又止,“想找你聊聊。”
    言朔点了点头。
    “怎么不开灯?”
    言朔刚想开灯,顾长吟的手指已经蹭着他的手指按了开关。
    他微微一皱眉,抽回了手。
    “你喝酒了吗?”
    顾长吟摇摇头,又点了点头,端着淡金色液体的高脚杯晃了晃,向言朔一点。
    “还好吧,嗯……你也知道,这种度数的酒,喝不太醉。”
    言朔瞧着他有点不对劲,但是又不好说出来,于是只是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两步。
    “说吧,你找我肯定有什么别的事情吧。”
    顾长吟嘴角一抿,忽然苦笑一下:“我找你怎么就非得是有别的事情,好久不见了,怪想你的。”
    “少恶心我,说吧。”
    言朔微微皱了皱眉,目光带着审视的意味。
    “好吧,”顾长吟摇了摇头,手指一推脸上的金边眼镜,浸透诗词的斯文眸子忽然厉了两分,“我听说了一点不得了的事情,来向你求个证。”
    言朔心中已经了然了两分,不以为意地问道:“斐迪南亚的事?”
    斐迪南亚意欲造反的事情他放出去了两分,但是说的暧昧模糊,趁着斐迪南亚还没回来,他打算多观察一下如今帝国内部各派系的立场。
    中理会是权利的中心,里面五个老头虽然只会吹胡子瞪眼,但是手中人脉广阔,他知道其中两位是斐迪南亚生母门下,肯定会向着斐迪南亚,其中两位肯定是站他们这边,另外一位却说不好。
    另外握着军权的几大家族走向也暧昧模糊,放出这些消息之后才能探得更清楚些。
    其实对于斐迪南亚,造反不是最重要的,皇帝老头没几天好日子可活了,他本来就是皇位继承人,只是皇权如今被限制得太厉害了,即使登上皇位也颇不自由。
    更重要的是,奥利维亚指证他通敌卖国,还是和宿敌艾尔思联邦。
    斐迪南亚到底在做什么,他想要什么?
    他竟然一概不知。
    “是,”顾长吟简单利落地承认了,他直视着言朔,声音放低了,“斐迪南亚殿下心怀叵测,大逆不道一事,我的确就他这件事有问题想要问你。”
    “什么问题?”言朔不恼,反而眼睛一亮。
    顾长吟很聪敏,明明是个画家,政治眼光却深远异常,人脉还出人意外地杂乱而广,当年征伐之战都有他的一分支持。
    顾长吟声音低下了三分,外面是觥筹交错的家宴,可是他还是小心而谨慎。
    “最大的问题,表哥应该最清楚不过,”顾长吟脸色看起来不大好,“沈之繁啊。”
    言朔兀然沉默,像是被命中了死穴。
    “沈之繁和斐迪南亚交往过密,这不算是秘密,”顾长吟拿下金边的眼镜,抽出胸前口袋的丝巾细细地擦拭,“表哥,你将沈之繁送入机甲部,真的不是养虎为患吗?”
    “不是,”言朔直截了当地回应,“我自然有我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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