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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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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亏遇到好心的孙子楚,这才捡回一条命来,否则他早就失血过多死在路边了。
    还说一定要报答孙先生的大恩大德,等他能下床,就去找自己那门打算投奔的亲戚,到时就有银两来作答谢了。
    孙子楚连连摆手推却,称钱财不过身外之物,自己救人的同时也是在积累功德,这已经是最好的报答了,所以再拿银两出来,反而是玷污了这份纯善,病人只需要好好休养就是,其他的不用多想。
    符俊风笑得颇有深意,口中连连称赞孙先生高风亮节,果然不同于一般俗人,视金钱为粪土。
    孙子楚没听出对方的潜台词,只谦虚地摆手说:“哪里哪里。”
    原来,这符俊风耳力极好,阿宝和玉儿在庭院里晒衣服时的谈话都被他听到了。
    他心里觉得这户人家真是十分有意思,家里明明穷得快揭不开锅了,全靠孙夫人的私房钱过活,这身为一家之主的孙子楚竟表现地一无所知。
    不仅如此,还对他这个上门白吃白喝,再加汤药费的陌生人这般大方,真不知该说他心境纯洁无逅好呢,还是该说他单蠢?
    据他这一天的观察下来发现,孙子楚的家境并不好,在外面不但一分钱不赚回来,还得靠他夫人各种贴补,上书院读书,和同窗交际,参加诗会,进小酒馆,哪一项不需要钱,就算他习惯了当小白脸靠妻子养活,难道就没担心过自己妻子的私房也会有花光的那一天吗?
    就像今天给他炖的这锅猪骨参汤,就让阿宝不得已当掉了手腕上的玉镯,可想而知,他们这日子已经越发的艰难了。
    而这位孙夫人也十分有趣,竟不认为赚钱养家是男人该做的事,让她的丈夫变成一个什么都不用操心,一心只会读圣贤书、不理俗物的书呆子,这样的人就算高中当上了官,也不见得能当得好。
    不过这些都不是符俊风需要操心的事,他真心觉得这位胸襟宽广的孙夫人和视金钱如粪土的孙先生,确实是天设一对,地造一双,非常地契合。
    但也正是这样善良到有些愚蠢的人,才会愿意将一个素不相识的受伤的陌生人背回家,耗费汤药救治他,好吃好喝供他休养。
    既然不需要银两做报答,符俊风觉得那么他应该做些什么,来小小地帮助一下这对穷困又富足的小夫妻。
    第26章
    于是,阿宝从那天送补血益气汤的意外开始, 她总会时不时撞见一些令人脸红心跳的画面, 不是看到符俊风赤裸着精壮的上半身在换衣服,就是在无人时瞥见他对自己暧昧地笑, 几天下来, 就连迟钝的孙子楚都察觉到阿宝的心烦意乱。
    但阿宝总不能跟自己丈夫说,她觉得他救回来的那位病人好像老是在勾引自己吧?
    这样的话,说出去就算别人肯信, 阿宝也没脸说。
    只听说过有狐媚妖姬魅惑君王诸侯的,哪曾见过有俊美男子勾引有夫之妇的?
    因此, 阿宝开始刻意避着符俊风走,一度相安无事,但一天下午, 恰巧管家和孙子楚都有事外出, 玉儿也因为她父亲生病,需要人照顾, 便告假回家几天, 整个宅子就剩下他们孤男寡女两个人。
    阿宝有些心神不宁地在庭院里晒衣服,往竹竿上挂湿衣服的速度比平时更慌乱仓促一些,她生怕又碰到那个假模假样的登徒子,然而好的不灵坏的灵。
    “孙夫人, 可需要小生帮忙?”
    那符俊风不知何时打开了厢房的门, 正斜倚在门框上, 正冲阿宝笑得一脸魅惑勾人, 雄性荷尔蒙跟不要钱似的四处乱撒,而他身上只胡乱披着件外袍,里面空荡荡的,胸口大敞着,露出结实饱满的麦色胸肌,线条流畅性感,漂亮到引人遐想的腹肌逐渐隐没在衣襟下。
    “不用了,符公子。”阿宝一脸冷淡地回拒这位总是不肯好好穿衣服的符公子。
    但她晒衣服的动作却略显僵硬,速度也比刚才更快了几分。
    “孙夫人何必跟俊风见外?”
    被拒绝的符俊风不仅没退缩,反而上前几步,弯下腰去拿木盆里的湿衣服。而阿宝自然是不肯,推拒间,两人不小心碰到了手。
    “符公子,还请自重!”阿宝有些恼了,语气也不由加重了些。
    符俊风讪讪地收回了手:“我也是好心想帮夫人的忙。”
    “不必了!”阿宝的脸色愈发的冷峻,“符公子重伤未愈,还是在房里躺着比较好,这些粗活就不用麻烦了。”
    符俊风笑了笑:“俊风只是个粗人,倒是孙夫人一双素手宛如柔荑,十指尖尖,葱白如玉,我看实在有些不适合干这种粗活。”
    阿宝怒瞪了他一眼:“符公子,慎言!你堂堂一个读书人,说话做事也未免太过轻佻了。”
    符俊风不伦不类地弯腰作了个揖:“是是是,都是小生的错,小生口无遮拦,给夫人赔不是了。”
    阿宝哼了一声,端起空木盆,转身就想离开,不料这符俊风长臂一伸,竟拦住了她的去路。
    她仰起脖子,怒视着阻拦自己的符俊风,而他却突然表白:“夫人如此绝代佳人,这孙子楚家境一贫如洗,压根就配不上你,倒不如你跟了我吧。”
    “你说什么?!”阿宝几乎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但符俊风的表情很认真,看不出一丝玩笑:“我对夫人一见钟情,所说的每个字都发自肺腑。”
    阿宝深吸了一口气,用力摇了摇头:“请符公子不要再胡言乱语了,我已经嫁给了子楚,是不可能做出这种不贞不洁,有违妇道的事,更何况我也不喜欢你。”
    说完,她再次想绕过符俊风离开,但对方却依旧执着地缠着不放。
    “夫人还请听我一言,如果你跟着孙子楚日子过得好的话,俊风自然会把这等小心思烂在心里,但事实却并非如此,我看得出来,夫人你过得一点都不快活。”
    阿宝:“胡说,我嫁给子楚,日子过得快不快活,你这个外人知道什么,哪容得上你来评说?”
    符俊风:“那么请问夫人头上的金钗去哪儿了?手腕上的玉镯又去了哪里?”
    “这,这……”阿宝有一种生活窘困被戳穿的尴尬,转而色厉内荏道,“这些都是我自己的事,与符公子何干?”
    “我听说夫人本是赵府千金,家境富比王侯,未出嫁前家中仆役上百,每日清晨都有丫鬟伺候梳发更衣,每个月初珠宝阁都会送上一批新样式的珠钗首饰,可现在你嫁给孙子楚之后呢?这些锦衣玉食全都没有了,不仅要缝衣绣花做粗活,还得时不时当掉一两件首饰做家用,这样的日子,真的是夫人想过的吗?”
    面对符俊风的质问,阿宝一时间哑然,紧了紧手中的木盆,默不作声。
    符俊风:“小生不才,虽才学一般,但相貌英俊,四肢健全,绝不会让自己的妻子每日愁眉苦脸,操心下一餐的着落,而这次投奔的伯父也是个颇有身家的大商人,夫人若肯改嫁与我,定珍之重之。”
    阿宝沉默了片刻,道:“谢符公子好意,但阿宝心里早已认定了子楚,无论富贵贫贱,一女绝不侍二夫。况且我家相公才德兼备,是个难得的良善之人,不过有些方面稍显愚钝了些,但绝非符公子眼中那般不堪,正所谓‘汝之砒霜,吾之蜜糖’,今日之事,阿宝就当没发生过,希望符公子也是如此。”
    “夫人……”符俊风还想再说些什么,突然听到墙角处传来东西被摔倒的声音。
    阿宝吓了一跳,连忙转头向声音来源处看去,只见,墙角慢慢走出一个熟悉的人来,他正是孙子楚。
    孙子楚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妻子,眼神复杂,里面有愧疚,有心疼,也有醒悟,却唯独没有愤怒和厌恶。
    “阿宝,你嫁给我这些天受了这么多委屈,而我光顾着享受新婚之乐,竟对此一无所知,这个丈夫当着实在是失职失责!”
    孙子楚并不是个细心的人,特别是在生活方面,不然也不会因为不善经营,在父母死后,家境变得一落千丈了。同时,他还有个大男子的通病,就是不会站在妻子的立场上换位思考,他自己习惯了贫寒的日子,所以并不觉得有什么,家里的事都由管家操持,现在换了妻子来管理,他也从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同,似乎是比以前更宽裕了些。
    但如果没人提醒,他就绝不会想到阿宝出嫁前过的是什么日子,现在跟着自己又过着什么日子,其中巨大的落差,也只有阿宝自己心里最清楚了。
    现在,被符俊风表白的事一搅和,池底下的沙砾顿时全都浮出了水面,孙子楚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对阿宝格外的愧疚。
    阿宝走上前:“不,这并不是你的错,是因为我不想影响你温书的心情,所以才没告诉你。”
    孙子楚:“阿宝对子楚如此情深意重,子楚无以为报,定头悬梁锥刺股,他日金榜题名,不负卿之厚望。”
    孙子楚和阿宝刚新婚自然很是恩爱,但阿宝劝他多读书,不可因儿女情缠而荒废学业,早日高中也好让赵家夫妇早日承认他,他这才一心扑到学业上,乃至忽略了生活中的很多事情。
    现在把一切都说开后,夫妻俩的关系更近了一层,二人互相深情凝视着,绵绵情意尽在不言中。
    被硬塞了一嘴狗粮的符俊风在一旁拢了拢衣襟,遮住了他有些起鸡皮疙瘩的胸大肌。
    “至于符公子,小生有一件礼物想送给你。”孙子楚转头,咬牙切齿地望向符俊风。
    符俊风略显尴尬地摆摆手:“哎,不用不……”
    话还没说完,孙子楚上前一拳揍到他脸上。
    如果说孙子楚对阿宝是满怀愧疚和怜惜之情的话,那么对符俊风就是极度的愤怒了,他把人从路边辛辛苦苦救回家,费心照顾,完全是有恩于对方,结果这人非但不感激,竟然还想敲他墙角,实在是可恶至极!!
    孙子楚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哎哟!”
    符俊风也不躲,硬是挨了孙子楚几记用尽全力挥出的老拳,虽然他觉得这拳软绵绵的没什么力道,但还是装作吃痛的样子“哎哟哟”地叫唤。
    让孙子楚出过气后,符俊风这才不紧不慢地解释,其实他对孙夫人并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只是因为发现他们家的矛盾,为了报答孙子楚的救命之恩,想帮忙解决,这才演了这一出戏。而他除了是个书生外,其实还会武,习武之人耳聪目明,早在孙子楚刚走到庭院前边,他就听出了脚步声,所以才会拦着阿宝突然假意告白。
    在确定他所言都是真话后,孙家夫妇齐齐陷入了沉默,如此清新脱俗的报恩方式,不怪他们见识短浅,实在是平生罕见。
    这位符公子脑回路跟常人很不一样,简直有毒。
    在确定孙家夫妇相信他后,符俊风松了口气,张嘴继续叨叨道,什么孙夫人其实也有问题啦,夫妻之间千万不能可以隐瞒,有什么事不要一个人硬抗,独自处理反而会造成误会云云。
    另外,他刚才的行为毕竟不妥,冒犯之处,还望孙夫人恕罪,实在气不过,可以像孙子楚那样,上来揍他几拳出出气,反正自己皮糙肉厚。
    听得孙子楚和阿宝又是一阵无语。
    就这样,孙子楚和阿宝在说开后,情感更进了一步,一时间恩爱非常,而孙子楚也不愿靠妻子继续当自己的首饰来维持家用,决定自己也要出门找些活计,来为这个家分担责任。
    所幸,他有一手为动物治病的高超医术,城中养宠物的达官贵人很多,而这些被娇养着的金贵宠物肠胃和体质稍弱,难免偶尔会生个小病,这时候,他上门出诊,便会得到不少的诊金。
    而这些有钱人在心爱的宠物恢复健康后,一高兴往往还会给他不菲的赏银,这样一来,孙家的家底一下子就宽裕了不少,一个月出诊几次,就算暂时还不能让阿宝过回没出嫁前锦衣玉食的奢华生活,但吃穿不愁,偶尔买个价格适中的簪子还是办得到的。
    原本,这孙家的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但熟料有一天,孙子楚出完夜诊,独自走夜路回家时,经过一条偏僻的小路,这条路上有很多流浪狗,以往每次走过,他都会好心带一些食物分给它们吃,但这天因为走得太急,身上除了草药什么都没带,竟被那群养不熟的流浪狗们疯狂地攻击撕咬至死。
    第27章
    孙子楚死状极惨, 但因为这条路不仅僻静, 而且常有成群的大型野狗出没, 人们觉得晚上走不安全, 所以直到第二天天光大白,才被一个路过的樵夫发现了尸体。
    而孙家, 因为孙子楚的彻夜未归,早就等得忧心忡忡,阿宝更是右眼直跳,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什么非常不好的事要发生,刚准备出门寻人,官府就派了衙役前来,通知他们去认领尸体。
    看到孙子楚破烂尸首的那一刻,阿宝整个人都崩溃了, 只觉得“轰”地一声, 脑袋里一片空白, 她木愣愣地不言不语,这种呆滞的状态一直维持到他们将尸体带回家。
    玉儿实在看不过去,红着眼睛劝她道:“小姐,求您哭出来吧,哭出来心里会好受些。”
    然而阿宝依旧一言不发,就像一尊失去灵魂的躯壳, 过了许久, 才有一行清泪从美人光滑的面颊上缓缓划落。
    孙子楚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管家和玉儿虽然满心伤痛,但还是强撑着给他准备后事,却一个不留神没注意到精神状态不对劲的阿宝,让她钻了空子,独自去了河边,投水自尽,被人发现后救上岸,气息已经十分微弱了。
    一听女儿出事了,赵家夫妇再也坐不住,连忙风尘仆仆地赶来,请遍了城中的名医,一个个看过后却都叹了口气,婉言劝他们节哀,说是除非华佗在世,已无回天之力。
    “对了,还有西北塔虎城的白三公子啊!”
    玉儿突然想起白景阳送她家小姐的铜铸袖箭,恰巧当时她也在场。
    于是,玉儿急忙从锦盒中找出了袖箭,借了匹快马,打算连夜赶去找白景阳求救,但她毕竟是个姑娘家,一个人出门在外实在不安全,于是在孙家住了一段时间,重伤将愈原本正打算离开的符俊风自告奋勇护送她一块去。
    玉儿和阿宝从小长大,感情深厚,孙子楚死了她只是觉得伤心,但自家小姐出了事,她却可以豁出命去。由于先前是符俊风闹了一出戏,才使孙子楚醒悟,以给达官贵人的宠物出诊看病的方式来挣钱养家,于是丧失理智的玉儿难免迁怒于他,咒骂他多管闲事。
    如果不是他,姑爷就不会跑去出夜诊,没用就没用点吧,好好在家安心温书,也不会倒霉让野狗咬死,还死得这么惨,害她家小姐悲痛欲绝,竟跑去投河殉情。
    所以,从源头上看,都是这符俊风的锅。
    被玉儿迁怒骂了一通的符俊风也很无奈,只好将功折罪,护送她去塔虎城,希望还来得及救回她家小姐。
    然而他毕竟是个榜上有名的山寨头子,即使保密工作做得好,官府的人甚至都不清楚他的长相,但一来到充满肃杀之气的大将军府门前时,他还是忍不住心生怯意,就连当时直面粤西郡守都没有过这样的畏惧。
    符俊风感慨不愧是被誉为西北保护神的白大将军的府邸,真正为百姓谋福祉的战场杀神和玩弄权术的官宦之辈毕竟是不同的,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于是他便找了借口,让玉儿一个人拿着信物去门口求见,自己则悄悄躲在附近观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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