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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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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章和帝哈哈大笑,又骂了几句,竟把道长给撂到一边儿去了。
    太子面皮紫胀,眼睛充血,却只能低着头,一言不发。
    大家都搞不懂章和帝到底什么意思,只好捡着万金油的马屁话随意附和着。
    苏诘和朱祁对视一眼,心知,章和帝怕是发现了什么问题。能不动声色,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是最好不过。毕竟,此事大家都没什么准备,冒然牵扯出来,不一定不湿鞋。
    只是,他俩也没看出这天女仙乐的玄机,心里是有几分好奇的。
    许久,章和帝才似乎突然想起徐道长还站在那儿,温和地说:“道长辛苦了,朕和众大臣都是大开眼界啊!道长且自回去休息。”又转头对程元珍道:“赏白银一百两。”
    这却是之前的舞女一个价位了。
    章和帝又对太子说:“太子孝心可嘉,朕心甚慰。既是太子引荐的,朕也不多过问,你自看着赏个什么官职吧。”
    这,是推了“惊喜”,却又不介意太子收此人为属官。
    圣心难测,众人只能挠头。
    第八十九章 寡姐出是非
    寿宴热热闹闹得结束了。
    到最后,大家也没闹明白,那徐道长究竟是手段通天还是装神弄鬼。
    谨慎些的,最后还是选择稍微疏远太子一些,对后来四处招摇的徐道士更是敬而远之。毕竟,章和帝那态度,怎么也不像是欢喜的。但也有迷信的,或者根本是对太子表忠心的,却大力鼓吹徐道长仙术了得,在京中掀起不小的风波。
    众人提心吊胆观察数日,却发现皇帝对太子一如往昔,没有过多爱宠,却也尊重其储君地位。寿宴上对徐道长的阴阳怪气,似乎只是皇帝一时心血来潮,别无他意。
    这些,却和青青没有太多关联了。
    虽然似乎是费了老大的劲儿,却谁也没扳倒,有些不合算。
    但是,本来青青就没想着要一棍子打死谁谁谁。
    她目前要的,是众皇子势均力敌,龙争虎斗。
    夏侯松本身势大,又加封名正言顺的太子,若没有种种事端,其他皇子根本不会升起争权夺利的念头——自保尚且不及,哪敢再想别的?众皇子不斗,曲青青如何能隔岸观火,浑水摸鱼?内宫前朝一派平静,太后深居简出,皇后有名无实,玉德妃独宠,贵妃和珍淑妃互相别苗头,各派系的大臣也每天每天为自己为家族争取利益。
    可说是,太阳底下无新事。
    延英殿内,章和帝冷笑着用手指点了点桌案上的奏折。
    对于徐道长事件,章和帝自有论断。
    本心来说,章和帝现在是极其厌憎太子的——他简直不能想象,若是没有之前青青送的“惊喜”,自己信了那道士,会是什么后果!是被忽悠着服食来历不明的丹药,最后莫名其妙的驾崩了?还是渐渐偏听偏信,放权给太子,最后被架空,甚至被逼退位?或者,突然冒出个人来,揭开所有迷障,让堂堂帝王,在天下臣民面前丢尽脸面?
    就算现在没什么损失,一想到又在苏诘和朱祁面前丢了脸,不知被两人在暗地里如何嘲笑,章和帝就想杀人!
    而这一切,都是太子心怀不轨或者识人不清的缘故。
    可是,章和帝只能忍了。
    一方面,这徐道士的来头,连章和帝一时半会儿的也查不清楚,所以,虽然心里愤怒的不行不行的,他却更不好直接处置了。还要指望着借着这条线,引出幕后的大鱼呢。
    另一方面,没有敲打太子,也是想看一看,这件事到底和太子有多大的关系。
    想看一看,自己这个儿子,到底存了什么心!
    最后,虽然章和帝心里是希望小儿子夏侯任继承自己的皇位的。但是虽然觉得自己得上天眷顾,却不得不防备万一,若是在夏侯任还没长成之前,他就驾崩了,为了夏侯家的江山,即使其他儿子他都不喜欢,也不得不让更适合的人登上帝位。所以,他没有选择二皇子立为太子,就是没有完全打着找靶子的注意,而是想着,若有万一,或者夏侯任长大了却不和他心意,夏侯松也是不错的人选了。当然,如果夏侯松在这些年里,被兄弟们拉下马来,也是他自己能力不够的缘故,怎么能怪他这个父皇宠爱其他儿子呢?
    只是,章和帝这样的想法无疑太过了些,是绝对不能让任何知道的。
    所以,他可以宠爱、扶持’他儿子,但除非是下定决心废太子了,章和帝是绝对不能太过于打压太子,甚至要作出维护、信重的样子。否则,独孤家若是被逼急了,他的皇位可就有些悬了。
    就算独孤家是章和帝的母家,天生的帝党,又如何?
    就连他的生母,当今太后,在这两年的种种事端里,态度和做法都有些暧昧,其他人,哪里还能抱多大希望。
    章和帝又起那天晚上,青青伏在自己膝头,长发蜿蜒缠绕,绝色的容颜带着泪痕。她第一次正视了自己和皇帝的年龄差距,不再一味说些好听话骗人骗己。虽然被戳中了心里最深切的惶恐与忧郁,章和帝却没有生出半点不悦,只剩下满满的感动和无法抑制的悲伤——盖因,这个小女人,竟然求了一道“殉葬”的圣旨!
    宫妃自戕是株连九族的大罪,曲青青还要考虑娘家和一双儿女。她无法承受章和帝早她一步离开这个世界,更不愿意“不能同穴”(后于皇帝死的后妃不能和皇帝同葬,这是“卑不扰尊”的意思),也知道新帝不会愿意承担污名纵容她随章和帝而去。所以,在那天晚上,经历了皇帝有望长生的大喜和不过是一场骗局的大怒,情绪激动下,终于犯了忌讳,向章和帝求了殉葬的旨意。
    章和帝哪里舍得怪罪她呢?
    这辈子所有真心的感动和欢喜,竟然都是这个女人带给他的。
    身为一个帝王,不可谓不悲哀,却又,不可谓不幸运。
    永和宫中,绮年急慌慌地闯进寝宫。
    小凤凰夏侯重——十月生辰后,小凤凰可算是有了名字,她一个女孩子,名字却是从了大皇子、三皇子和夏侯任,取自《论语》“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真是尊贵至极。但是,青青却觉得,没了那位投江的爱国诗人,不说端午节少了几分厚重感,便是大家取名,也真是没了许多美感。不然,即使为了表示重视,小凤凰只能要一个男孩儿的名字,《楚辞》里的字字句句,也总是灵秀不少的。
    小凤凰盘坐着,一手放在青青丹田处,闭目吐息,突然感觉到绮年的动静,连忙长长吐出一口气,收回手,窝进青青怀里,装作睡熟了。
    绮年脚步不停地进了寝殿,撩起纱帐,踌躇了几息,终于还是觉得事情紧急,俯身在青青耳边道:“娘娘、娘娘,出大事儿了!”
    青青迷迷糊糊醒过来,先看了看怀里的女儿,见她睡得挺熟,亲了亲,才让绮年等着,唤了奶娘来把小凤凰抱下去。
    之后,才让绮年服侍着起了身,懒洋洋地道:“大中午的,这是怎么了?”
    绮年也不废话请罪什么的,直接回话:“娘娘,老夫人使人传话——曲四小姐的丈夫日前亡故了,昨儿,她婆婆却将她,还有曲家都给告到官府去了。说是,说是四小姐,谋杀亲夫!”
    青青一下子摔了杯子,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冷声道:“摆驾,本宫要去长春宫!”
    这些当然都是做戏,毕竟满宫里都是耳目,平时夏侯任和夏侯重的事情青青都是用了道具使得“一切正常”,她自己确实除非必要,都“本色出演”。一方面养儿养女不容易,青青这个当娘的只能省着“奶粉钱”。另一方面,上辈子明争暗斗,这辈子也不能随心所欲,她其实已经习惯了戴着面具生活,要是不演戏,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说话行事了。也许,时刻扮演着某种性格,就是她现在的本性吧,反正,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了。
    青青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这一切可以说是她一手引导的。
    陈雨燕,有江南第一美人之称。
    她看似出身相当一般,能够一入宫就晋封才人完全是因为容颜绝丽,才华出众。
    但是,古代资源匮乏,要想培养出一个绝色,只是天生丽质是绝对不够的,那是要大笔大笔的银子堆出来的!女人要养颜,珍珠粉、燕窝鱼翅、香料,甚至鸡蛋都不是什么不值钱的东西。要有才,书册古籍、棋谱、琴筝,哪个都不便宜。
    陈雨燕明面上只是扬州一个不起眼的县令的嫡女,可谓是身份低微到一个地步了,能够参加大选,也是得了扬州节度使的青眼,收为义女,才有了名额。实际上,她的生母却是出身江南第一富商,下嫁一介七品芝麻官,却是因为这看似无亲无故的县令,竟然是扬州节度使的私生子的缘故。
    最重要的是,随着扬州节度使唯一的儿子意外去世,这私生子的身份自然大不相同。因为大汤在这方面的律法非常严苛,节度使大人即使位高权重,却也不敢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冒险。但是,县令得不到太多看顾,不代表县令夫人,江南第一富商,还有县令的儿女没有好处。
    如此,这江南第一美人,实在是财权在手,
    这样娇滴滴的美人,狠下心进了宫,虽然有不甘心为明面上的身份所累,随意托付终身,却也说明,陈雨燕和她背后的几家,所图不小。
    这些青青本来是不会在意的。
    这后宫就没有真正无欲无求的人。
    可是,他们千不该万不该,偏偏要在曲青青头上动土。
    却原来,章和十八年秋,曲画的丈夫李向学纳了一个从脏地方出来的女子为妾,千依百顺,甚至听了她的挑唆害得曲画失去了腹中胎儿。青青当时就很疑惑,那女子若是真有这样的本事,那就不可能看得上李向学。退一万步讲,就是真有什么缘故,入了李家,也不可能伤害李向学三十五岁才有的独子。毕竟,不管有什么利益纠葛,一旦李向学没有子嗣,等他老了,李家所有女人都不要想有好日子过。若说那妾室等曲画生下孩子后动手脚,那真是再正常不过——虽然不可能成功,但是对刚刚怀孕的曲画动手,那就太不正常了……
    要说她是个脑子有病的,也不对。
    李向学再怎么奇葩,总归是个古代男人,自然最重视自己的家族子嗣。但那女人能在让他失去了自己唯一的孩子后,仍然被当成心尖尖——就是曲青青自己,要做到这一点也不算容易。
    因此,青青交钱给系统君,仔细的查了。
    结果却让人哭笑不得。
    那女人,竟然是一户江南人家的手脚——重点是,不管是曲家还是曲画,包括嫡支那边,根本和人家素不相识。这飞来横祸,不过是因为那家有个第二年打算参选的绝丽女儿!
    第九十章 祸从天上来
    这样说来,陈家也算是有先见之明了。
    后来,陈雨燕一进宫,青青就瞄上了她。
    其实按照曲青青现在的地位和实力,就是不管她也没什么——甚至,要拉拢她,使得自家姐姐日子好过一些也不是很难为。
    但是,曲青青是什么样的女人?
    一朝跌落云端,一生起起伏伏,血雨腥风中,最要紧的,就是防微杜渐。
    陈家埋得棋子离得有些远,还是走得曲线救国、围魏救赵的路子,即便有系统这个金手指,青青也要担心一个万一。而且,随着她地位的上升,敌人自然会越来越多。所以,现在她是再不会像刚进宫那样,对身边的威胁视而不见。毕竟,日积月累,聚沙成海,真到了一颗颗小珠子连成线,被一个个布局层层叠叠困住,除了以力破局,从此悠闲日子不再有,还能如何?
    所以,她明明有一万个法子让陈雨燕归附自己——反正有系统牌tt,她也不在意老皇帝到处播洒种子。但却故意处处为难一个小女孩,咄咄逼人,让陈雨燕和她背后的人,都觉得曲青青是容不下她的,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所以,本来可能有一万个法子的人,只好提前用了那颗珍贵的棋子——要知道,一个瘦马,可不是那么好养成的,这样草草动了,实在是令人心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然,等陈雨燕真被玉德妃给弄死了,再多、再精心的布局,也成了枉然。
    于是,曲家四小姐的相公死了,他最宠爱的妾室卷了钱财跑了。
    李家老太太万念俱灰时,忽然发现,自己唯一的儿子和依靠,竟然很可能是被儿媳妇儿给害死的!虽然证据很不可靠,虽然曲家也算是权贵硬石头,可李向学没有儿子,李老太太本就没了指望,便是以卵击石,最多也不过断送一条残命,有什么好犹豫的?
    于是,李曲氏被送了官。
    而且,那府尹是个不畏权贵的,对这等如子弑父般罪大恶极的事,深恶痛绝,不等详查,便先将李曲氏下了大狱。这也很正常,古代办案其实并不太讲什么真凭实据,最重要的,是效率。特别是涉及人命,或者社会影响很不好的案件,那都是要几日内迅速判案——而且,最好凡人是比较’快速抓捕的。这也是为什么到衙门告状,往往需要挨上几板子,称为杀威棒的,毕竟,一般原告人都会是最终胜利者,没有一些狠戾手段,衙门可真是忙都忙死了。
    这下子,曲青青可谓躺着都挨枪了。
    堂堂玉德妃,当今最宠爱的女人,她的嫡亲姐姐居然惹上官非,还被下了大狱——这脸面可是被踩到泥地里了!若是曲家男子犯了事儿,哪怕被菜市口腰斩了,其实对曲青青的损害也不那么大。但是偏偏是嫡亲姐姐!这可是一个家族的女子都共享一个名声的时代!
    青青本来消息就不灵通,章和帝和姜皇后虽然关心她,却也最多是关注下曲平、封芜和曲士廉,不至于连外嫁女都时时过问着。所以,等曲青青被绮年从午睡中唤醒,事情都已经尘埃落定。
    曲画尚未定罪,但下过大狱的女人,即便后来证明了清白,又哪还有名声可言?这辈子算是毁了。一天一夜的功夫,事情也已经传扬开来,狂风孟浪已经朝着曲青青打去。
    到了长春宫,还不等曲青青求见通报,早早等候在外的红药就面带焦急地行了礼,道:“娘娘快随下官进去吧!皇后娘娘也是刚刚得到消息,陛下还在延英殿和大臣们商议黔州大旱的事情,也是不好惊动!”
    青青面色沉静,美目冷肃,急匆匆进了长春宫。
    前日,章和帝带着皇后、玉德妃、夏侯任和夏侯重去了别宫,今儿上午才回来,却又遇上八百里加急——黔州大旱,便带着夏侯任去了延英殿,皇后和青青则各自回宫休息。封芜使人传话,但她本身知道的就比较晚,再有宫里宫外的不方便,绮年接到消息自然更晚了。皇后虽然在宫里的势力比曲青青大很多,但即使是红药这个心腹,也不是很清楚皇后对曲青青的……其他底下的人,自然对曲青青的事说不上多么用心,竟然也只比青青早知道一时半刻的。还不等皇后着人通知曲青青,就知道绮年见了宫外的人,便也就不再白跑一趟,平白地让某些人觉得她俩慌了手脚,只是让红药在外候着,免了通报的麻烦。
    青青刚踏上侧殿的地毯,还不及行礼,就被姜皇后扶了起来。
    姜皇后口气有些气愤和焦急,道:“真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我已经差人去打听了,现在还没回来,你也先别着急!老夫人是怎么说的?”
    青青脸色有些苍白,语气倒是还比较平静,她柔柔地坐下,说:“具体情况现在还不清楚——母亲这几年和姐姐家不怎么往来,她听到风声时,姐姐都已经被送了官,慌忙给宫里传了消息,哪知道我竟不在宫里……我已经让岐山去求牌子出宫一趟了,只是自东太后去了后,大将军也求了出宫去荣养,岐山在宫里也不那么方便了。现在皇上又忙着,程公公向来不和后宫亲近,岐山也只能走正常程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出得了宫。”
    贤妃没了,先皇后去了,后宫事务的权柄也变化很大,但是内侍监一直是贵妃管理,一般情况下自然是管不到青青这个玉德妃身边的太监,但是太监出宫还是能被卡一卡的。看起来只是按流程办事儿,至多耽搁别人一些时间,也不能真阻止别人干什么。但是,阴谋布局里,一时半刻的延误,很可能就是胜负之分,所以,不论什么时候,握在手里的权利都是最有用的。
    姜皇后见青青手里的帕子被揉得不像样,心里酸酸的疼,握着她的手,嗔怪道:“姐姐毕竟是皇亲国戚,即便现在受些委屈,谅他们也不敢真做出什么了不得的事!你也不要太担心。”
    青青微微摇头,眼帘低垂,道:“女儿家家的,到公堂牢狱走一遭,真是……到底是我连累了她……”
    姜皇后心里叹了口气。
    青青也真是……还在担心她那个不争气的姐姐!什么连累不连累的,有这样好的条件,还把日子过成如今这个样子,谁不说是自作自受呢?就因为她不愿意娘家管她家的事儿,青青宁愿时常被贵妃和珍淑妃拿着姐姐家的事儿嘲笑,也不曾真的干涉过她家的日子。自己和皇帝也顾忌青青的感受,不好对她家动手。本以为最多也就是被人指桑骂槐,明着关心实际嘲笑地说一说,反正皇帝是早说了要给曲家小女儿(曲士廉的)指婚,长宸公主就更不愁嫁,所以虽然因为曲画,让曲家女儿的名声有些瑕疵,到底无关品德,对曲青青影响不算很大。哪知道竟然有这一场祸事!真应该早早……
    未几,皇后的人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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