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夕露踉踉跄跄地跑出拐角，向我扑来。
    她表情惊慌，还带着眼泪，衣裳有些脏，并且沾染了血迹。
    “她……咦？”女巫惊慌喊道，“我看不清，她身上有雾，这里可能接近了控制亡魂的法师，我看到空气里飘动的亡灵之力，它们像烟雾一样挡住了我的视线！”
    所以，你的真知之眼也就只能拿来看看同事的素颜了吧？
    我想着，夕露后方出现另一个身影，艾希举着剑大吼：“她是假的！歌利亚小心，那不知道是什么怪物！”
    我拔出剑：“站住，你们两都是！”
    我用圣光依次扫过她们的身体，但她们都没什么反应，夕露甚至还看起来气色更好了。
    但我不能因此判断她们是真的，毕竟，靠近了施法者，女巫的眼睛都开始失去效果了，我一个圣骑士点亮的圣光，也未必就不能失效。
    就在这个时候，走廊另一侧出现了另外一个艾希！
    另一个艾希被另一个夕露扶着，她的腹部正在汩汩流血，似乎被什么东西刺入过，她脸上惨白，指着先出现的艾希和夕露说：“歌利亚，她们两个是假的！”
    那个扶着她的夕露说：“她们刚才打伤了艾希！”
    最开始出现的夕露形容狼狈，但似乎并无伤痕，她焦急道：“不是，她们都是假货，刚才那两个艾希都要杀我，我拼命反抗才伤到她们中的一个！”
    我对她点了点头：“好了，我知道了，你们四个都站好。”
    她们听完我的话，立刻站在了原地，但举着剑的艾希则警惕地说道：“等等，我们该如何确认你是真的呢？”
    我一顿，她的剑指向我：“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歌利亚，但未必是真正的歌利亚吧。”
    我面前的夕露问我：“这些女孩是哪里来的？你保证她们是真的？”
    我回答：“我保证我们都是真的，我以骑士荣誉起誓。”
    剑指着我的艾希却说：“你若不是骑士，又哪里来的骑士荣誉呢？”
    第54章
    这话说得对, 我若不是骑士, 哪来骑士荣誉？
    所以我点了点头, 转身走向另外一个艾希。
    我对她说：“你伤得很重，我帮你治疗吧。”
    然而她狐疑地看着我，她身边的夕露一副紧张得快要爆炸的样子, 我却忍着笑, 把手递给那个艾希。
    “牧野神灵的圣白骑士，不会失去勇气, 不敢面对未知吧？”我扬眉。
    “当然不会。”艾希回答，“我有整个牧原与荒野的勇气。”
    很好。
    我施展治愈术, 圣光瞬间在她身上亮起，尽管我只学到中级水平, 但单纯的外伤还是很好处理的, 圣光闪过之后，艾希忽然毫无预兆地暴起, 一把抓住了我的圣剑，翻身冲向另一个“艾希”。
    女骑士的动作矫健迅捷, 像是突然对猎物发起攻击的猎豹, 丝毫不见受伤的痕迹, 我的圣剑带着圣光余韵，横斩而过, 她面前的另一个艾希惊慌后退，但我认为，女骑士不会失手, 就像猎豹很少扑空。
    而我只得拔出圣枪，枪尖像刺穿一层窗纸一样穿过这个“夕露”的身体。
    艾希翩然落地，假货已经烟消云散，我听见假夕露在我的圣枪下发出一声怨毒的咆哮，然后挣扎着消失了。
    落地后的艾希喘息了一下，而先前那个狼狈的夕露大叫：“不可能，你怎么是真的！”
    “对，她是真的，所以你是给了真艾希一刀。”
    “天啊……我怎么这么蠢！”夕露哇地一声就哭了起来，我不知道是精灵的泪腺比较发达，还是说她真的太难过，总之女术士跪坐在地上，呜呜呜哭个没完，连艾希反复表示自己没事儿，都没能让她停一停。
    “呜呜呜，我居然伤害了真的艾希，我是个笨蛋！”她哭得伤心。
    我解释说：“假的艾希表现得太像圣骑士了，第一次我遇到的艾希可能就是这一个，因为她是根据我对艾希小姐的错误印象而表演的，她问我话的方式更像我的女性同侪，而不是更加热情的圣白骑士。”
    牧野神要她的骑士们有牧原和荒野的生命力，也要求他们热忱善良，在面对除作乱异端以外的人时，勘塔那罗亚神殿的圣白骑士总是以最好的方式去思考人，而不是我们圣骑士那样严谨警觉，换祭司们的话说——最好骗的就是圣白骑士。
    他们的性格和他们在春分时跳起的丰饶之舞一样热烈淳朴。
    所以，真正的艾希丝毫不怀疑真正的夕露，真正的艾希也没有过分怀疑我，只可惜真的夕露被假货骗了太多次，直接给了她一刀。
    而真夕露也很好判断，她身上带着真艾希的血，圣白骑士的血液带有强烈的生命魔力，如果是亡灵沾上了，早就化成灰了，没看那个扶着她的假夕露干干净净，身上什么都没有吗。
    夕露说道：“原来，圣骑士的智力也很高啊。”
    喂……你不要和法师学，不过，法师不只是觉得我们圣骑士智力不行，他们觉得所有物种都智力不行。我有一次误入了法师们的论坛，结果看到的根本不是正经讨论学术，全都是各种鄙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键盘侠大聚会呢。
    我刚想到法师，就想起来了：“你们看到了半兽人戈玛，和那位不知名法师先生吗？”
    “没有。”夕露哭着说，“不过他们应该没事吧，戈玛会被当成自己人，而那个法师超级厉害，不至于中招。”
    这说得很有道理，我对那个法师的身份非常怀疑。
    年纪轻轻的黑法师，实力已经在传奇水平……
    数来数去，他如果不是“邪影操控者”梅菲斯特，那就只能是另一个唯一答案了。
    当今施法者中，也就这两个法师能勉强相提并论吧。
    我对夏洛特说：“等会见一个法师，你不要害怕。”
    她反问我：“我为什么要害怕？”
    我说：“因为他可能想杀你灭口。”
    “！！！”
    看着她瞬间苍白的脸，我忍不住笑起来：“放心，我不会允许的。”
    “……你吓唬我啊！”
    对啊！谁让你把我写那么中二的啊！
    轰隆隆……
    一阵闷闷的响声从远处传来，我们顿时一惊，因为我们想起来，这可是一座暗塔，危机四伏、没有真正主人控制的法师塔啊，不是我们可以随便闲聊的地方！
    “那是什么？”艾希惊叫——
    “是魔像！”
    雪峰大声说：“法师塔里失控的、但还能活动的魔像！”
    一个个石雕从墙壁里走了出来，它们有的是高大威武的骑士，有的像巨人，有的看上去比较搞笑，像一只地精背着一坨史莱姆。
    “和失控魔像战斗一点都不明智！”我说，“但魔像不该无故启动的。”
    “因为发现了我们？”夏洛特紧张地说。
    不……不应该是发现了我们，因为这里毕竟是荣光前哨啊，是无光岁月里的大本营之一，我们几个都是身有职阶的人，还有一位巨龙和一个女巫，无光岁月的大本营应该默认我们是自己人，在那个年代不存在奸细和叛徒，机械阵营对所有传统文明一视同仁，不会有叛变求和的施法者，因为叛变过去只会得到一个下场——在广场上被枭首示众。
    最极端的那几年，机械猎手会搜寻出生时就带有魔力波动的小孩，当做妖孽后代处决。
    我因此得出判断：“电子人，有电子人来了，你们先出去，把这些姑娘送到安全地带，我去找那个亡灵法师。”
    艾希提出：“我和你一起！”
    “不，艾希女士，你已经受伤了，而且，这些小姐们需要一位可靠的护送者。”
    雪峰抓着我的袖口，不满地抗议道：“那么我呢？”
    “你帮我一个更重要的忙。”
    我这样说，雪峰就很开心地用力点头，我吩咐他：“你也离开，去防线，我总觉得防线那边不可能风平浪静，你帮我确认一下。”
    毕竟，086的话不像是临死前的狠话，而且他也的确曾经和我有交情。
    吩咐好一切，那些获救女孩们虽然对圣光锁链恋恋不舍，但同为女性的艾希很轻易就获得了她们的信任，一个个乖乖跟着走了。
    我只是想验证一件事。
    偌大的走廊只剩下我，和如同一支军队的魔像。
    我放松身体，慢慢走向了魔像。
    魔像没有看我，而是从我身边路过，我稍稍松了口气，然而，它们忽然停下了。
    紧接着，它们举起了武器。
    “097！你看到了吗，你被判定为敌人！”一个声音响起，是个女人，但不是杰西卡，我没有回答她，而是闪身躲开了那道攻击，我站到远处，魔像们似乎犹豫不决，拿不准我到底是什么东西。
    纳米机器人，我记得，他们说我体内有那些东西。
    “我说过了，我是圣骑士歌利亚。”
    我转身面对出现在我身前的绿甲女人，她也是个电子人，而且我也认得她，她是杰西卡的副手，我曾经的玩伴。
    后来我才知道，是杰西卡让她从小就跟在我身边的，这个女人对我来说同样复杂，我曾经当她是朋友，只是她从来把我当做任务对象。
    “01，好久不见。”我用了相同的开场白。
    “097，你杀了086？”
    我说：“如果你再喊一次097，死的就是你了。”
    01冷笑：“有什么意义吗？你没看到魔像对你体内的纳米机器人起反应了吗？是你让他们激活的，我可是刚到！”
    我看了一眼犹豫要不要攻击我的魔像，我不会把这个级别的垃圾话放在心上的。
    我说：“我是圣骑士，是因为我选择成为圣骑士，而不是因为我生来如此，我斟酌权衡，慎重选择，交付我的身心和信仰，并非如当年一样被你们胁迫。”
    “当年可没人胁迫你，你当时也愿意得很！”
    “就像笼中鸟，从未见过天空，不代表它选择了笼子。”我回答，“我现在见到了天空，所以，我会杀光你们。”
    说完，我率先出手。
    01冷笑一声，拔枪就射。
    你傻吗？
    这种级别的射击，你把我绑起来蒙着眼睛，我都不会被你打中！
    可偏偏，01还露出惊愕得难以置信的表情：“这不可能，这不科学！你怎么做到闪避子弹的？难道后期的强化技术有这么厉害？”
    “愚蠢。”我忍不住说，“这本来就不科学。”
    但这非常骑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