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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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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5章 收网
    云姨娘双手交叠于腹前,依旧是一副娴静温婉的模样,徐丘松看她的眼神却截然不同了。
    “湘君,你——”
    “老爷只凭一个贱婢的几句话,便要定了我的罪吗?”云姨娘微微抬头,挑起了眉毛。
    只这一个动作,那面孔再不复从前的温婉之态,却多了几分傲然之色。
    曲姨娘惊诧的望着她,这般模样的云湘君,她从未见过。十几年前,当她第一次入了徐府,见着的云姨娘便是那般低眉顺目、温良恭谨的模样,一晃十几年,对方从未失态,以至后来她纵是心知云湘君不像表现出来的那般无害,却也无法从那副面孔上挑出任何不妥。
    云贺却是神情复杂看着她,这熟悉而又陌生的姿态,他已是多年未见——这不是徐府的云姨娘,而是他的小妹,云家大小姐,有傲气有风骨,十岁能赋诗,得人交口称赞、天之骄女灼灼其华的云湘君!
    然而不管是曲姨娘的眼神、还是云贺的眼神,都不能影响云湘君分毫,她就这般似笑非笑的看着徐丘松,重复道:“老爷,这般便要定了我的罪吗?就像当年一样?因着我没有安平侯府的出身、因着我云家只是区区小吏,便只能一世为妾、屈居人下,就连品性都要为人所疑?十几年的情分,连一个丫鬟的区区几句话都抵不过吗?”
    徐丘松蓦地一愣。当年之事……委实是他对她不住,如今云姨娘旧事重提,他理亏在先,显是无法理智气壮,气势顿时就弱了下来。
    更不要提,云姨娘这姿势……妥妥的在提醒他,她肚子里,可还揣着一个金贵的娃儿呢。
    思及此,徐丘松竟还先看了云贺一眼,才讷讷道:“哪能呢、难能呢……”
    单从这点便可看出,徐丘松对云姨娘,显然尚有几分尊重之意,绝不似对曲姨娘那般轻贱。
    曲姨娘自也看得出来,不由眯起了眼睛,瞧这云湘君越发不顺眼起来。心中却忍不住冷嘲道,就算当初她是云家娇养的小姐,如今同是妾氏,摆得什么清高的谱儿,真当自己是正室夫人了不成?
    得了这话,云姨娘微微垂下头,面上锐意尽褪,又恢复了那副温婉之态。
    侍书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看着云姨娘短短几句话,便将自己好不容易抓到的把柄揭了过去,还叫徐丘松露出了些许愧疚之态,心知自己之前的努力已然白费。
    可事已至此,她早就骑虎难下。这一番波折,侍书也看明白了,有云姨娘在,无论自己如何说那凤尾草被盗之事乃是大小姐指使,也不会有人相信。
    唯有扳倒了云姨娘,或可保住一命。如此焦急之下,竟是情急生智,侍书猛地喊道:“老爷明鉴,那药丸、云二老爷那救命的药丸,那药丸定是有异!”
    侍书膝行几步,急急道:“二小姐也说了,这药丸只对云二老爷的病症有效,云姨娘却笃定了它能救大小姐。云姨娘、云姨娘与我们小姐一向走得近,若盗走这凤尾草当真不是小姐所为,那、那便是云姨娘指使的了!”
    “云姨娘先是趁着老爷纳妾、人手不足之时设计小姐发病,叫司琴趁乱盗取凤尾草,却没料到小姐的病症如此严重,只得借了云二老爷的救命药丸来救小姐,却也因而露出了马脚!”侍书越说眼睛便越亮,这番她真个是在胡乱攀扯了,可话一出口,却发现诸般线索好像都对得起来,竟越说越觉得自己发现的就是真相!
    “老爷!云姨娘说得对,此事定不是大小姐所为,云姨娘才是这幕后主使呐——”侍书语毕,深深拜倒在地。
    只相较于她的激动莫名,曲姨娘却只用种诡异莫名的眼光看着她。
    云姨娘更是忍不住轻笑出声,“你这丫头,莫不是被吓破了胆子,如此胡言乱语倒也敢往外吐。你说我是幕后主使,我倒要问你,我这般煞费苦心,意欲为何?二小姐是我亲生骨肉,她得了长公主青眼,捧回这盆凤尾草,我替她高兴还不及,缘何这般费尽心思的要毁了这凤尾草?”
    是啊,这、这根本说不通呐——
    侍书伏在地上的背脊微微颤抖,冷汗顺着额头一滴滴滑下,她、她刚刚定是鬼迷了心窍,只想着如此一来这偷盗凤尾草的事情便能全推在云姨娘身上,却仿佛猪油蒙了心一般,竟没想到云姨娘才是二小姐生母,无论诸般线索如何相符,单这缘由一项便根本说不通呐。
    侍书趴伏在地,狠狠闭上了眼睛。
    一声冷笑传入耳中,侍书心头猛的一紧,继而万念俱灰——完了,全都、完了……
    可她万万没料到,下一刻,这情势竟是瞬间急转直下,叫人万难相信!
    “哈!”徐锦瑟冷笑一声,“姨娘说得太对了,我也很是想知道,姨娘缘何这般费尽心思,要毁了这凤尾草?”
    此话一出,房中倏地一静。众人齐齐看向徐锦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曲姨娘更是震惊莫名,二小姐这是、这是在指责云姨娘、指责自己的生母吗?
    她、她莫不是疯了吧!
    可徐锦瑟不止没疯,还一副成竹于胸的模样,不疾不徐的道:“姨娘在这儿站了这样许久,就没觉得,有哪里不适吗?”
    徐锦瑟意有所指的朝她身后看了一眼。
    云姨娘猛地回头,就见荷香捧着那凤尾草,静静站在身后。
    她的脑中猛然浮现一个惊人的猜想,眼中倏地燃起了两簇火焰!
    云姨娘几乎是一寸一寸的回过头,盯住徐锦瑟,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了声音,“你、你——”
    “姨娘莫不以为,荷香就是在那里干站着这许久?”徐锦瑟挑起眉头。
    曲姨娘赫然发现,这同一个动作,云湘君做来是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傲意,徐锦瑟却有种高高在上的凌人之态!
    这般姿态气质,全不似云湘君,而是像、是像——
    她不由自主的攥住了胸前的衣襟,一个大胆到匪夷所思的猜测、竟不由自主地浮现在脑海之中!
    然而那想法还未待成型,便见眼前的云姨娘却突地捂住了胸口!
    两坨红晕突兀攀上了她的脸颊,那瘦削的脸颊竟肉眼可见的肿胀起来,密密麻麻的细小颗粒窜上了她的肌肤,不过片刻,那张温婉美丽的脸竟似变了形状一般!
    徐丘松骇然倒退一步。云贺却不由自主的上前一步,可不知想到了什么,突地顿住了脚步。
    徐锦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云二老爷,还是莫要上前的好,毕竟,这救命的药已经没了。”
    云贺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荷香手中那盆凤尾草——那绛色小草早已萎靡不堪,仅剩的几朵白色小花零星挂在枝叶间,楚楚可怜一般。
    可此刻,这植株看在云贺眼中,却似催命一般!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云姨娘疯狂叫了起来,“这是凤尾草!是凤尾草!”
    她的声音早已不复平日的清亮,变得沙哑不看,如砂石磨砺一般,几乎叫人立时想到,那遍布了她全身的细小颗粒,怕是也填满了她的喉咙!
    徐锦瑟微微勾起嘴角,朝荷香招了招手。
    荷香立时捧着凤尾草,轻巧地绕过云姨娘,站至她的身边。
    徐锦瑟拨弄着那白色小花,轻巧道:“这是凤尾草,是韩家千里迢迢从塞外的极北之地寻来、进献给长公主的塞外异株。因着太过罕见,竟没有命名,遂得长公主赐名——凤尾草!此物罕见无比,皆因它不是人力可以培育得出,而是由一种极不起眼的植株异变而来,是百万株之中、也难以出现一例的异变之体!”
    “——而这种植株,便叫做碧绒草!”
    碧绒草三字一出,云姨娘倒抽口气,竟是忍不住踉跄着后退。
    徐锦瑟却似早已料到她的失态一般,毫无震惊之态。
    她会知道这凤尾草便是碧绒草,还要多谢晏庭曜抄录的那些书卷,在一方士游记之中,曾提过一句,这碧绒草之中,有极小几率会异变出一种绛色植株,形态、颜色都与碧绒草截然不同,本质却还都是同一物种。
    那一日,安平侯府之中,徐锦华见着碧绒草时的失态模样便已留了心思。可那时并无具体线索、她也只是心中略有存疑而已。
    直到那日,韩家车队挡道,她在路上遇见了突发急症的云贺!
    那一粒立竿见影、却即有针对性的药丸,那一种不对人言说、却重到几乎可夺人性命的急症,加之韩茵提过,她的族人来访,携了碧绒草过来!
    如此普通的东西,韩家却郑重其事的从极北之地带入京城,断不会是为了给小女儿玩耍。朝华长公主的暖房搜罗各种奇花异草,那一日,韩家车队所去的方向,正是朝华张公主府!
    但这一切,只叫她隐隐有了些猜想,并不能肯定,因而后来才求了晏庭曜,帮忙辨识那药丸。
    不过虽不能确定,她却早已有了心思,所以在长公主的暖房之中,见到这凤尾草时,便立时选中了它!
    但单凭这些,她还是无法确认其中的蹊跷,直到前几日,晏庭曜传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消息!
    “云二老爷,若锦瑟没有弄错的话,你们弟兄三人,你排行第二。此刻锦瑟便逾矩的问一句,当年,云大老爷是如何没的?”
    此言一出,便如一柄重锤砸在云贺胸口,他蓦地瞪大双眼,几欲窒息!
    虽是问句,徐锦瑟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只接着道:“云大老爷,便是卒于这种急症、也是你们云氏一族皆躲不开的、由这碧绒花引发的严重癣症!”
    “不,或者不能叫癣症,这般严重到足以致命的病症,云家上下自是捂得严严实实的!若我没料错,云二老爷那救命的药丸,该是某位厉害的大夫所配的对症之药。云大老爷发病时,云家,想必还没有遇到这位神医吧。”
    云贺震惊的瞪大眼睛,他虽未开口,但面上的表情早已告诉了众人真相。
    若这碧绒草能引发云氏一族的病症,云贺那药丸又是针对此症的特效之药,云姨娘却偏偏拿着这药救了徐锦华!
    那这、那这——
    此时再看云姨娘,已是忍不住攥住胸口,大口大口的吸气,却似根本吸不入气一般,憋得双目都开始发红!
    众人越看越是觉着,这般症状,与床上昏迷的大小姐,简直一模一样!
    可这云家人的病症,为何徐锦华——
    难道、难道!
    徐丘松、曲姨娘、侍书,连捧着凤尾草的荷香和外间侍立的丫鬟婆子,俱都瞪大了眼睛,心跳得快要撞破胸膛!
    唯徐锦瑟眯起眼睛,瞧着她们震惊的模样,在心中轻叹一声。
    她耗时日久、费尽苦心、用尽了自己所能用到的所有机缘、手段,布下的这一桩桩一件件事情,此刻——终于到了收网之时!
    第116章 惊闻
    不、不会!这怎么会是碧绒草!怎么会是!
    云姨娘死死瞪着那些细小的花儿,便像是看着自己这些年间,使尽了千般法子万般心思倾心维护的东西,一一崩塌一般!
    那肿胀的面孔再不见平日温婉,唯余扭曲到变形的狠厉,叫人望而生畏。
    徐丘松骇然道:“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徐锦瑟冷笑一声,“不若叫大夫来告诉父亲,可好?”
    她冷眼看向门外,却是那婆子去请的大夫,终于来了。
    这位刘大夫是新近才搬来附近的,没见识过这般场面,早已呆立当场。此时被点了名字,那腿也不知该不该迈进大门。
    诸人之中,侍书却是与这番混乱关系牵连最少的,因而竟率先回过神来,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高喊:“是了!就是这么着没错!云二老爷的救命药能救大小姐,云姨娘、云二老爷、云大老爷,俱是会被这碧绒草引发重症,那大小姐、大小姐她!”
    “——她定是有着云家的血统呐!”
    此言一出,众人俱是一震,这番猜测虽早已浮现心头,但被侍书一言叫破,心中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撕了去,顷刻间升起一股近乎难以置信的荒谬之感!
    便连侍书自己,喊出此言后也是一怔,这大小姐……她……
    这、这岂不是——
    她的视线在云姨娘与徐锦华之间不断徘徊,几乎以为自己在做一场荒谬到几点的梦境!
    然而现实便是现实,并不会因着谁的恍惚而停滞。
    大夫慌乱的踏进门内,那错乱的脚步声,终是将众人神智唤回。
    随着大夫走近,云姨娘惊叫一声,竟是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便是这一步,徐丘松蓦地回过神来,喝道:“给我架住她!”
    几个婆子迟疑着上前,但云姨娘执掌中馈多年,威严已深,以至她们临到近前,竟不敢动手。
    见此情形,徐丘松身体微微一震,大喝道:“还不赶紧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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