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我……”谢朗不知要怎么解释自己跟那种大坏蛋不是一种人。
    刘明秋面上却并没有排斥，反而目光期待的仔细打量这男孩，片刻后认真开口：“殿下说，你全国高考模拟测验的成绩非常好，这成绩可以保送全国前几名的大学，你有想过去机械之都的宁京大学吗？”
    谢朗一惊，脸都白了。
    宁京大学是他从小的梦想，当初学校没保送他去其他大学，他也没太在意，因为原本就想自己考宁大。
    可现在不一样了。
    他只想跟陆子遥一起上大学，不论在哪里，一定要一起。
    就是这么没出息，梦想在恋爱脑猫少年面前，是不值一提的。
    刘明秋对他的反应有点奇怪，想了想，疑惑道：“噢，你是想直升皇家学院吧？确实，你的成绩毕业后，肯定能拿到爵位，但你这么聪明的小脑袋瓜，应该懂得计算得失，知道什么才更适合自己。爵位每年的固定补贴，也就能让你做个普通中产阶级，以你的天赋，未来在机械设计界崭露头角，随便一个产品设计的价值，都能抵过你爵位几年的收入。”
    “不是……不是因为钱……”葛朗台猫从没想过自己会真心实意的说出“不是因为钱”这几个字，但又找不到合适的借口，总不能说“我不能去外地读书，奥加皇子随时会想捏肉垫”吧。
    刘明秋脸色更茫然了，光看这份答题纸，就知道这男孩是个聪明机灵、思路清晰的天赋型人才，应该能想清楚得失。
    刘先生在宁京大学挂职做荣誉教授，自己的徒弟当然最好是宁大出身，他提议保送谢朗去宁大，收徒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不明白这孩子为什么犹豫。
    见谢朗紧张得小脸发白，刘明秋缓和语气，商议道：“你要是放不下皇家学院的学历，今年开学就作为交换生，转去宁大学习两年，平时可以去我的基地参与一些研究项目，两年后再回皇家学院继续学习，到时候本科学历和爵位你都是能拿到的，而交换生可以直升宁大读研，这些我都可以帮你安排。”
    谢朗受宠若惊，没想到刘先生居然会这么看重自己，还主动铺路。
    如果是半年前的他，可能已经激动得快要心脏病发了，可现在……
    “我今年才升高三。”谢朗说。
    “你是陪殿下复读一年吧？不是模考都考过了吗？”刘明秋说：“现在皇子已经化形了，你没必要跟他绑在一起。”
    谢朗双手交握，指甲几乎要抠进手背：“一定要开学就升大学吗？”
    “要升学当然趁早。”刘明秋纳闷道：“你已经有这个基础，何必白费一年复读高三？”
    谢朗哑口无言。
    这或许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机遇了，估计殿下也会支持他实现理想，可是然后呢？
    龙崽现在对他的依赖，可能是逃亡途中相依为命留下的余温。
    如果开学就去外地学习两年，回来后，龙崽会不会对他生疏了？
    龙崽会不会长大了？会不会不好意思缠着他捏肉垫揉肚皮了？
    会不会不喜欢再抱着他睡了？
    “谢朗？”刘明秋疑惑道：“你在想什么？”
    发呆的谢朗回过神，小声问：“对不起，先生，我能不能回去考虑一下？”
    刘明秋纳闷地点点头：“当然可以，你要仔细考虑，我刚刚给你说的交换生提议，是完全不会耽误你皇家学院的文凭和爵位的。”
    “我明白。”谢朗站起身，深深对刘先生鞠躬：“感谢您的认可，我一定会加倍努力报答您。”
    被管家送回皇宫的路上，谢朗仿佛魂不附体，脑子里乱七八糟，不知在想些什么。
    回宫后也没急着找龙崽，而是躲进自己的客房，关上门窗，给张东阳打去了电话。
    “呦，小帅哥，怎么想起打给我？”张东阳接起手机纳闷道：“康少成天等你电话等不到，我这太受宠若惊了～”
    谢朗嗓音飘忽地开口：“你说我有不懂的，可以问你。”
    张东阳笑道：“对呀，你想问什么？”
    谢朗说：“我可能出柜了。”
    张东阳哈哈笑起来：“你知道出柜是什么意思？”
    谢朗说：“就是喜欢上男的了。”
    “哈哈哈哈哈哈！你这小鬼少跟我卖萌～”张东阳乐坏了：“出柜意思是公开性取向，你这叫发现性取向，不叫出柜。”
    谢朗没说话。
    张东阳赶忙严肃起来，清了清嗓子问：“那你想问什么呢？同性恋没什么好怕的呀，咱们奥加七年前同性恋就能合法结婚啦。”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终于传来男孩压抑的、颤抖的嗓音：“我喜欢的那个人没出柜，以前有……有七个女朋友。”
    “你别难过，这很正常的。”张东阳心一下子揪起来，男孩嗓音里的绝望，让曾经喜欢过直男的他感同身受：“有过女朋友也没事，很多纯1号都是双性恋，真的！我有经验的，他们可能是双。”
    谢朗缓缓闭上眼，许久，终于颤声说出这些天来，一直不想面对的现实：“他恐怕不是，其实我知道没有未来，但我脑子好像进水了，打算做一件蠢事，在他身边多赖一天是一天，前途不要了。现在就想挣扎一下，让你试试骂醒我。”
    冷酷杀手猫觉得自己彻底成了猎食者中的败类。
    明明知道感情是人类的软肋，明明发誓要一辈子冷酷无情，现在全都不对劲了。
    这一切都怪那头该死的恶龙，谢朗想起初见那一晚，一爪子挠开陆子遥面具的瞬间，第一次被那双坏笑的桃花眼锁定。
    如果可以从那时重来……
    还是好想跟他在一起。
    第七十一章
    张东阳想了想, 温柔地引导：“要前途还是要爱情，最终做抉择的只能是你, 别说我没这本事骂醒你, 就算有，我也会担心你未来后悔此刻的决定。我只有一点可以肯定的告诉你：如果那个人值得你为他放弃前途, 那他就绝不会允许你为他放弃前途。”
    电话那头的谢朗却迟迟没有回应。
    张东阳也不催促，给他时间慢慢沉淀, 慢慢平和心绪、恢复理智。
    终于, 谢朗嗓音微哑的小声开口：“我知道他不会允许, 可我自己放不下他。”
    “再刻骨的感情也会被时间冲淡。”张东阳说：“老实说，你是不是喜欢上皇子殿下了？如果是这样，我真的得劝你尽早脱离他身边, 否则你只会越陷越深。”
    “我已经习惯待在他身边了。”谢朗麻木地开口：“他也喜欢抱我，当然不是那种目的, 可能就是把我当作可爱的……猫。但我无所谓, 我觉得这样相处挺舒服的，要是能一直这样下去也不错。”
    “不可能一直这样下去。”张东阳当即打断男孩的幻想：“你会渐渐长大, 总会忍不住想对他索取更多, 就这样的关系而言，他却给不了你更多，甚至等他成年后，会把你想要的东西给其他的漂亮女人, 那时候你还会觉得舒服吗？你把自己当成他的玩物, 就得考虑自己能不能接受他跟……”
    张东阳话没说完, 电话就被突然挂断了。
    他微微皱眉，确实，这样直白的话，恐怕太过刺激少年那颗单纯的心，可总比他越陷越深，最后不得不面对万箭穿心的痛苦好得多，必须快刀斩乱麻。
    电话挂断许久，谢朗的心还在猛烈跳动。
    没错，龙崽长大后，迟早会跟女孩子亲热，比对他更进一步的那种亲热，光是想想就让猫抓狂，怎么可能能接受？
    晚上侍从推来晚餐餐车，谢朗问他殿下有没有回宫，侍从说还没有。
    食之无味。
    他从前对陆子遥并没有这样病态的依恋，一切都是从发现自己的感情开始。
    或许潜意识一直期待着陆子遥给他一点点相似的回应。
    欲求始终得不到一点满足，所以愈发焦虑，焦虑引发了更激烈的情绪波动。
    谢朗开始认真考虑抽身而退，否则真的要疯了。
    晚上八点一刻的时候，陆子遥来电话，谢朗无声接起来。
    “刘先生跟咱们学霸秃秃的技术交流会，展开得还顺利吗？”龙崽嗓音一如既往地调皮：“先生有没有不懂的问题，虚心向我们秃秃求教？”
    谢朗沉重的心情，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这恶龙搅乱了。
    想笑又想哭。
    “他对我很满意。”谢朗说。
    陆子遥微一皱眉，紧张地问：“你嗓子怎么哑了？是不是生病了？”
    “没有。”谢朗深吸一口气，试探着开口：“刘先生说，我的成绩可以直升大学……”
    “确实。”陆子遥严肃道：“要不开学你就直接升大学部？请学校安排个内部测试就可以了。”
    “我是不急这一时半刻的。”谢朗支支吾吾地开口：“刘先生还让我……”
    憋了半天，都没说出刘明秋让他去宁大交换学习两年的建议，他怕龙崽一口同意，到时候就连赖在龙崽身边的理由都没了。
    “让你干什么？”陆子遥疑惑地问。
    “让我……”谢朗顿了片刻，低头道：“让我继续好好学习。”
    陆子遥笑起来：“我这儿刚吃完晚饭，今晚可能得十点多才回宫，明天没事，中午咱们去那家料理店吃河豚。”
    “不是才去吃过吗？”贫穷限制了猫咪地饮食计划，几千块一顿的餐厅，不适合做日常就餐点。
    “你不是挺喜欢吃吗？”陆子遥说：“宫里没有考河豚料理资格证的大厨，你喜欢就只能去外面吃，离得又不远。”
    谢朗：“……”
    这不是距离的问题，但龙崽已经不是当初的乞讨儿童了，葛朗台猫没法让他理解自己对金钱的顾虑。
    第二天中午，谢朗只能假装不肉疼，陪龙崽再次来到料理店。
    结果，两人被守在店门口的“皇子后援团”粉丝们逮个正着。
    皇子第一次来就餐后，小道消息就被店里的员工故意在社交网络传开了。
    因为皇家隐私保护方面的规定，店员没敢曝光皇子正脸，只放出皇子穿的鞋的照片，看得出跟采访时是同一款鞋子，于是当天晚上，就有大批粉丝在店门口蹲守。
    时隔一天，原本安静的高档料理店门外，里三圈外三圈，一片欢腾。
    陆子遥头一次见这阵势，没有带保镖，来蹲守的又都是妹子，不方便亲自动手推挤，只靠一个老管家在前面挡人。
    谢朗被殿下一手护着，嚷嚷着要回宫算了，但龙崽说来都来了，就这么闹腾腾地挤进料理店，终于安静下来。
    毕竟这实在不是一般消费的餐厅，进来就得点东西，大部分粉丝都是学生，没有经济来源，只能在店门口惊喜地欢闹。
    再美味的鱼，都没法阻止猫咪的不满，看着门外那群疯狂的粉丝，谢朗酸溜溜地说：“殿下现在人气比当红小鲜肉还高呢，我看网友都夸你帅翻天，可以出道了，看看这些粉丝多疯狂。”
    陆子遥严肃否认：“我一直都是这么帅，她们为什么现在才疯狂？肯定是看了成人礼，知道我家有钱，想两百万卖孩子给我。”
    谢朗噗嗤一笑，醋味也淡了，开始认真地享受美食。
    依旧是猫咪吃河豚，龙崽吃海胆。两人快吃完的时候，有两个女孩子走进店里。
    女孩们缩着脖子咬着下唇，一脸害羞的坐在两人旁边的餐桌。
    其中一个女孩家境不错，但也只点了店里最便宜的小食，而后就跟另一个女生小声耳语着什么，时不时害羞又激动的朝皇子偷瞄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