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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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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章 认可度与使命感
    “卡!”这一条熊子安左看右看,觉得陶清风表演到位了,但是同框里——
    “琦琦,你的表情,再来一条。郡主是舞勺之年,面对广积王这样的青年才俊,又温和有礼,还帮你们解了围,应该——”
    “花痴一点吗?”刘琦回苦中作乐,开了个小玩笑。
    熊子安说:“什么花痴,这叫‘好逑’——反正你现在也不知道他是你名义上的叔叔。但,不能夸张,不是偶像剧那种套路。”
    刘琦回撇撇嘴,她之前表演时,带了偶像剧里一些习惯。比如第一次出场时像小鸟似的围着归宁皇后叽叽喳喳撒娇——被熊子安毫不留情地批了。不过几场狠狠打磨下来,她现在基本上心静了,不会刻意犯那种蠢了。
    这一条拍摄的时候,刘琦回便拿捏着神态变化,以小姑娘式的好奇地望向广积王子。陶清风心中想,依照广积王子的多礼,不该视若无睹的。
    那么该以怎样的眼神去看小姑娘呢?陶清风不由得想到了当年游街时被注目的情景,头稍微侧过,温柔得体的眼神,看了节义郡主一眼。
    刘琦回毫无反应——或者说等她反应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钟玉皎和熊子安几乎同步地说,“接住啊。”
    那个接住指的是接戏,陶清风加了一个眼神过来,刘琦回应该怎么接,取决于她对剧本人物的理解。
    刘琦回思考着:“导演,钟老师,陶老师,我再来一次。”她其实并不是很清楚,该怎样去接这个眼神。
    熊子安提醒她:“郗鹿,从小在宣府长大,没见过多少读书的男子。”
    钟玉皎依然吝啬言语:“衣服是旧的。”
    刘琦回大致理解熊子安导演的说明,郗鹿从小见的都是宣府民族里的粗犷男子,头一次见广积王子这样文质彬彬的俊美少年,应该表现得应该青涩些,可是具体该如何表现,她还要再想。但她又听不懂钟玉皎的提醒了,其实钟玉皎是想让她意识到,伪装进城穿的衣服很破旧,在面对英俊男子注视时,郡主内心应该有一种害羞并惭愧的情绪。如果钟玉皎来处理这一段,她想着可能要悄悄把手往后背,遮住袖子上的破洞。
    陶清风第一次被人叫做老师,感觉还不坏。他深受三人行有我师焉的影响,觉得应该分享一些经验。当年探花及第、御马游街,街上人山人海,少不了很多待字闺中的少女——不看小姑娘时,她们可劲儿地盯着陶清风看。当陶清风去认真注意谁时,她们马上就害羞低头,移开视线了。
    所以陶清风对刘琦回说:“演害羞,就低头。”
    刘琦回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对,该如此。”只有陶清风的提醒,是她马上能实施的具体操作。她从心底感谢他。
    在陶清风视线看不到的地方,熊子安和钟玉皎以审视的目光看着陶清风的背影,并没有多说什么。
    这一条陶清风加了眼神过去后,刘琦回马上移开了那雾蒙蒙的眼神,还小小地绞了一下麻布衣带下摆,摄影机没有放过这个细节。熊子安也基本满意了。
    “琦琦进步很大。这个小动作可以剪进预告片里。”
    陶清风竖起耳朵:预告片?
    他搜索记忆里的画面,大概知道了预告片是一段短的视频,概括归纳影片亮点,吸引人的注意。主要的角色都会露脸,让观众们心里有数。
    现在自己只拍了一条半,要制作预告片的话,自己的画面应该是昨天的写《怀仁》吧。
    “老熊,你要给我剪帅一点。”钟玉皎因为提前完成拍摄任务,感到格外轻松,也开了一个小玩笑。
    “给你剪骑马斗狼的那一段,够帅了吧。”熊子安和两人寒暄完,放她们回去休息。剩下陶清风和群演,继续磨前面第一句持符救人。
    现在陶清风又明白了一点:之前他和导演都觉得不对劲,是因为在这一幕中,既有怀疑,又有生涩,有广积王子的正义感,还有他色厉内荏地以长官的威严去震慑叛军,种种情绪混杂在一起,没有很好的层次。一个人的表情再丰富,也不可能同时表现出三四种心情,必须递进好,才能处理掉这一条。
    陶清风不知道,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完成了“主次感”的认知,这是许多演员,多年都不能领悟的东西:演员表现的确需要丰富多样,角色有时候心理变化也很复杂。但每个镜头之下,角色身上总有一种最重要的,必须被连贯强调的东西。
    怀疑那一层情绪已经被钟玉皎帮忙挪到后面了,剩下的……陶清风并不难演出“正义感”,广积王子在《六言》里《正气》一篇里,就曾感慨过:书生怒见不平处,磨损笔下万古刀。※在官场上待过一段时间,陶清风很容易激发出这种正义感,并且他觉得这才是广积王子那个时候最主要的心情。至于青涩和色厉内荏,只是附加在此上,处世不太成熟的表现。
    对于广积王子这个角色来说,五场戏都是他善良的描写,那么正义感自然必须占据主要地位。
    虽然没人教陶清风这些东西,但他的途经:以广积王子的文论诗作去体悟这个人,去共情——当然剧本上的广积王子并不是历史上真正的广积王子,陶清风需要领悟的是剧本上那位。可是剧本根据史料文论编写出,陶清风对应到原始材料上面去,当然对角色的把握不会偏到哪里去。
    熊子安也觉陶清风新的这条表现:呵斥叛军时,眉头微皱,虽然声线有些颤抖,但是持符的手非常平稳。这一条就比刚才顺眼得多,除了群演几个表情没到位,再纠了一次外,竟然就这样顺利通过了。
    熊子安心想:昨天那条单人的,陶清轻松地过了,他还单纯只是被陶清认真琢磨,背下了《怀仁》和大兴朝的奏章格式所感动。但这是苦功夫,虽然难得,只要有心,也人人都可以做。然而,今天能在几次点拨后,就从一团迷茫变成脉络清晰,掌握清楚主次感,对戏时甚至会自己加个小眼神,不得不说是一位有灵悟的年轻苗子。
    熊子安想到陶清的履历,在星辉手下也呆了七八年,难道竟然是明珠蒙尘?或者厚积薄发,这才有机会展现?熊子安收工后,决定去瞧瞧陶清以前的片子——
    瞧了一刻钟,熊子安关了视频,面无表情地想:都不是,是朽木开花。鬼知道这回陶清到底是怎么开窍的。反正,自己绝对没有错过,而是赶上了好时候。
    陶清风收工回宾馆,先去保姆车上吃饭。剧组有盒饭,但宾馆做的大锅饭,并不好吃。演员们基本都自己开小灶,只是偶尔才在宾馆食堂吃。
    苏寻每天都会带外卖来,今天他看到陶清风下戏后还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心中又是一个咯噔,长期神经紧绷惯了,昨晚又多了那样的忧虑——
    “小陶哥遇到什么高兴事?你又和严教授发短信了?”苏寻胆战心惊。
    陶清风很迷惑地接过外卖吃,一边道:“高兴?是吗?我只是在想今天片场的事——对,你提醒我了,昨晚严教授说的那个问题,我睡着了还没回他呢。”
    苏寻看着陶清风掏手机出来,自己想找块豆腐撞死。
    陶清风以手写输入法打了一大段,又觉得“四为的使命感”并不是几段文字说得清楚的,读书人“为生民立心,为天地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事开太平”的觉悟,浇筑在陶清风这些饱经儒学道统洗礼的书生灵魂里,可以说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所以陶清风又把那一大段删掉,只回了个“下回面聊”。
    陶清风放下手机,刚才他脸色很好,是自己都没意识到,在仔细地思量着今天片场学到的东西:钟玉皎扛起摄像机的“不要脸”;改小动作搭在掌心,提醒“有茧”这种极致细节;刘琦回的“接戏”时绞衣角的小动作;以及那种突出角色最重要秉性的“层次感”……
    不知不觉间,陶清风已经自发地思考着后天要拍摄的,广积王子的第三场戏。他过目不忘的功底让他很容易记起剧本上相关内容。然而无论是台词,还是括号里编剧添加的简要说明,此刻才觉得……原来还有那么多留白,需要他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一点细微表情变化,去诠释、去演绎……
    成为演员的使命感,正潜移默化地影响着陶清风。
    正在这时,陶清风的手机响了一声,他以为是严澹给他回了短信,很高兴地摸出来解锁。未读短信那里却是个陌生的号码,只有一句话,却让陶清风绷紧了神经,明明内容很普通,却看不太懂——
    ——“滋润够了吧。”
    这个号码是谁?陶清风正想去跟伏在车前座打瞌睡的苏寻商量,手机又嗡嗡震动起来,第二条短信接踵而至——陶清风瞪大了眼睛,寒毛直竖,一时间竟然无法拿定主意。或许不该告诉苏寻。因为看上去,是这个身体原主人,极其隐秘,不能见天日之事。
    ——“滋润够了就回来伺候你大爷”
    第26章 陶清的秘密是什么
    如果陶清风是个接受现代教育正常长大的人,以他的聪明和常识,会知道接到这种短信最稳妥的应对——报警。
    可是哪怕记忆中有模糊的对警察和法治社会的理解——并不会在这种时候跳出来提醒他。
    何况,收到这个短信时,脑海里浮现出的记忆相关——闪烁的霓虹灯管,“悦城大沙龙”的招牌。苏寻说那里是陶清的老家,陶清以前还不准苏寻问。
    陶清风猜测:八九不离十,这个短信是悦城大沙龙那里的人发来的。他们对陶清算有知遇之恩,把他推荐进入了星辉娱乐。从前的酒吧老板,也算是提携了陶清,身体原主人的伯乐。这条短信,会是他发来的吗?
    或许就是因为有这一层关系,说话才会如此不客气?
    陶清风想好好再看看记忆白雾里的画面,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他的头又开始痛:那些人,比起沈阿姨和苏寻来说,应该更了解从前的陶清,所以识破他的可能性也会更大吧。不知道自己如果用“失忆”这个理由去糊弄,能不能过关?
    陶清风心中挺没底的,想叫醒苏寻商量一下,但又隐约感觉,这是身体原主人最为隐秘之事,告诉别人似乎会带来麻烦——
    陶清风便没有告诉苏寻。
    眼下,陶清风决定,先用失忆理由装一下傻:毕竟他翻遍了手机短信储存箱,也没有找到关于这个陌生号码,关于悦城大沙龙的蛛丝马迹——干净得近乎刻意,宛如他醒来时感觉房间里的布置——太过于简洁齐整。像是很多东西,被丢掉、删掉……
    陶清风定了定神,小心翼翼编辑了一条短信,迟疑了好半天才发送出去:
    “您好,我这些天生病失忆了,不太记得,请问您是?”
    但是当他发了这条短信后,就如同泥牛入海,对方再没有音信回过来,就此归于沉寂。
    陶清风也没心情去纠结了。快要到晚上八点,他推醒苏寻下了车,回宾馆准备入睡。什么都不能阻止一个古代考完了科举的读书人,戌时睡觉寅时起身,毕竟如今他不用头悬梁锥刺股背八股了。
    第二天陶清风没有通告,他早上依然起得非常早,绕着宾馆周围的绿化带散步,还遇到了晨跑锻炼的钟玉皎。影后似乎对他那么早起感到有点惊讶,却也没说什么,打了个招呼继续反方向晨跑了。
    那条言辞不善的陌生号码并没有再发短信过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一整天,陶清风在片场闲逛时,隐约感觉有人在看自己,但当他四下张望时,那股被注视之感又消失了。
    等陶清风拍完广积王子第三条后,有了整整一个星期的空期。他前段时间一直被丽莎针对,相当于半雪藏,没有推任何资源。虽然在吃过螃蟹宴后丽莎态度有改观,但是后续资源的跟进,要等到《归宁皇后》拍摄结束之后,才开始工作。所以这一个星期他都完全是被放空状态了。
    陶清风跟剧组商量了一下,他给苏寻放了几天假,自己也回了家,就是离水天影视城挺近的那套从前的小公寓。这些天沈阿姨在那里给他看家。陶清风想着回去住几天,一是吃得更可口些,另一项就是……他想好好找找陶清出道前的小公寓里,有没有关于身体原主人从前经历,更详细和秘密的东西。
    虽然陶清风刚从这具身体里苏醒时,找过一次。但并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很奇怪的是,原主人的手机里讯息删得干干净净,房间也仿佛被刻意仔细收拾过。
    他一直觉得,自己能从这位身体主人身上苏醒,身体主人一定是以某种非正常方式,灵魂离开了身体。但他为何要选择离开,似乎成为留给了陶清风的一个谜题。
    陶清风当时来不及细想,后来又忙着适应现代人的种种生活,忙着收拾身体原主人留下的各种烂摊子。静下心来仔细想想,才觉得有些里柜死角,好像都没搜过。
    陶清风在小公寓里钻头觅缝地找,在衣柜最底层翻出一个黑塑料袋。
    黑塑料袋里面有一个破旧的牛皮纸信封,里面装着张小学一年级打扫卫生的奖状;一个破破烂烂的旧沙包;一小袋看不出什么昆虫的干瘪翅膀;一本发黄的口袋连环画,开头几页的人脸被圆珠笔涂蓝了;半包廉价的a省本地烟;烟的玻璃纸折了颗小星星;一个生锈的铁皮文具盒,里面搁着几颗玻璃弹珠。
    是陶清小时候的东西吗?
    衣柜底层还有许多陶清的衣服,质量都不好,没洗过,泛旧了。
    把所有衣服移开后,露出一个内层大抽屉口,打开来看里面是空的,积满了灰尘,但是灰尘中间空出来的形状像是一只大葫芦。
    如果陶清风是现代人,他就认得出,那个形状其实是摆放过一把吉他,后来出于某种原因移走了吉他,只留下灰尘。
    大抽屉深处还套着个小抽屉,打开来看里面有一本便签,开头几页写着歪歪扭扭的阿拉伯数字——现在陶清风已经能数数了。往后翻去,几行数字之间,间或夹杂着几个简单的字眼。
    这又是什么?陶清风还是看不懂——如果陶清风多在现代社会呆一段时间,就会知道,这是在谱曲作词,虽然是最基础的,也不规范——只是曾经试图写下过,一点旋律。
    翻到最后一页,那些简单字眼,终于组成了一句完整的话。这一句上面的阿拉伯数字也要长得多,只是这句话,陶清风又犯糊涂了——
    “我想躺在海边咂根烟。”
    陶清风已经极力去理解“烟”在现代社会并不是“炊烟”,而是像五石散般,吃了提精神却会上瘾的东西——取用的方法并不需要丹炉煮沸,而是搓成细细一条,以火星烧热一头,另一头含进口中——他起初知道时,还在担心,那个火不会顺着细细的烟管,烧进他们嘴巴里吗?
    不过身体原主人看上去是很享受香烟的,陶清风从这具身体里醒来的时候,就在这套公寓各处,找到过好几包烟。
    这句话写在便签纸末尾,虽然还搞不清楚上面的阿拉伯数字是什么意思,但前面那么多零散不成句的字眼对比起来,对身体原主人来说应该是有意义的吧。
    只是,宁枝市,并不靠海。陶清风找了找华国的行政区图,发现a省有一小段靠海。不在省会宁枝,而在一个小县城。
    陶清风思考了一下,这会不会代表着,陶清作为a省人,来自那个靠海的小小县城呢?他小学辍学是十一岁,之后就在酒吧里开始驻唱——这个年龄实在太小了,嗓音也没变,能唱歌吗?但不管怎么说,三年之后,陶清十四岁,就被发迹的酒吧老板推荐和刚成立不久的星辉娱乐签了合同,却是既成的事实。
    陶清风的头又痛起来,悦城大沙龙,在这里面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为什么陶清说那里面是他老家?悦城大沙龙明明在宁枝。还是说陶清十一岁就跑来了宁枝,那个酒吧,就是悦城大沙龙的前身?
    除此之外,那个放便签纸的小盒子里,还有一只棕色小空瓶。上面标签是他看不懂的夷文。不知为何,当陶清风看到这个东西时,打了个寒噤,像是看到了一条幼小的毒蛇。
    第27章 酒吧见闻
    陶清风把小棕瓶、便签纸、香烟还有陶清小时候那些铁皮文具盒等用品都收好在黑色塑料袋里,放进了衣柜最里间。他有预感,这些东西,作为寻找陶清过去的线索,还能用得上。
    尽管记忆里有模糊的概念,但是“沙龙”、“酒吧”这些地方,陶清风缺乏理解和认识。他依稀觉得,“酒吧”就像是古代的酒楼,只不过那些人吃喝完了,还喜欢在里面跳来蹦去。而“沙龙”就是酒楼、客栈、澡堂子等等合在一起,却有准入制度,并不是人人都能进入的。但陶清风也知道自己对于这种新事物的见解定然十分肤浅,所以才无法解读出陶清留下旧物隐藏的信息吗?
    明心见性,知行合一。儒家提倡的身体力行,陶清风觉得有必要去一下。当然他是不敢去悦城大沙龙的,那里有人和陶清很熟,他才不去自投罗网。他先去一个小一点,偏僻一点,人少一点的酒吧,增加一些现代人所谓的“感性认识”。至于沙龙,既然要准入制度,他还是先别去了,以后再慢慢找机会吧。
    就像他对“粉丝”循序渐进的理解——一开始他连那些人为什么喜欢陶清都不明白,在苏寻每次给他看微博上的转评赞后,他如今已经学会打开微博,看看今天又有什么新鲜事情了。
    当然,明星加v的账号是苏寻在打理,陶清风自己手机自动登录的,是个小号,估计是从前的陶清注册的,关注对象都很有特色。陶清风不会看关注,他以为每天打开界面刷出来的那些消息,所有的人都是一样的。
    但是这件事,既然不能告诉苏寻,他去问谁,关于酒吧的地址?严澹吗?不行,既然身体原主人觉得此事相关连苏寻都不能说,自然更没立场告知严澹了。
    不然,使出万能的那招——打出租车,让司机随便带他去个小一点的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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