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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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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您不必去找婆婆,以后只要把银子直接交给女儿即可。”
    席氏有些犹豫,“你嫁给了罗豫,就是罗家人,要是不将私财拿出来,女婿心里怕是不会好受。”
    罗豫到底是什么想法,周清根本不在意,反正只要周家香铺一直开着,罗家就不敢闹的太过分,否则跟家底殷实的亲家撕破脸,他们也讨不了好。
    为了不让母亲担心,周清转移话题,问:
    “我爹呢?”
    席氏叹了口气,指了指不远处的书房,说道,“他在屋里歇着呢,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一直觉得心胸郁结懑闷,喝了几幅汤药也不见好。”
    周清心里咯噔一声,想起上一世周父暴毙而亡,就是因为心气郁结,她原本以为这毛病是周家败落后才患上的,没料到此刻已有端倪。
    心不在焉地喝了一碗莲子粥,她起身往书房走去,刚推开房门,就看见周父坐在案几前,手里拿着一本香谱,仔细研究。
    “爹。”
    听到女儿的声音,周父将书本放下,儒雅的面上露出笑来,“清儿,你怎么回来了?”
    周清站在他面前,一把将香谱抢过来,小脸儿上带着不满,咕哝道,“娘都跟我说了,您心口憋闷的慌,就该好好休息,非要看这香谱作甚?”
    知道周清在担心自己的身体,周父解释说,“香谱上记载了一味香药,名叫丁沉煎圆,将香料做成鸡头大的圆子,放在口中含服,就能调顺三焦,治疗心胸痞满之症。”
    “是么?”周清随手翻了翻纸页,她坐下来,将丁沉煎圆的方子记下来,打算回到罗家慢慢研究,毕竟香药是要吃进肚子里的,可不能有半点差错。
    在抄录方子的时候,她又看到了一种安神香,也能缓解郁燥,平复情绪。
    “要不是您先试试安神香?我给您调。”
    周父的书房中放了不少香料,周清跪坐在香几前,从香瓶中取出香勺,将米泔浸泡过的地榆,玄参等物碾碎。
    这只香勺是新的,用上好的竹子打磨而成,按理说不应该有倒刺才对,偏偏勺柄划破了她的手指,殷红的血珠滴在了香料上,指尖传来阵阵刺痛。
    周父见状,赶忙让下人拿来金疮药,给女儿上药。
    大概是上辈子经历了太多磨难,面对这小小的伤口,周清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她道:“爹,您快点把安神香调出来,我以前没闻过这种香料,也不知是不是真有安神的奇效。”
    周父拿她没办法,只能换了香夹,继续调香。
    因为调制安神香的香料颇有些贵重,即便沾了血,周父也不忍心将东西全给扔了,只得继续,他将香料点燃,不过片刻功夫,书房中就有一种清淡素香弥散开来。
    周清重生不到半日,原本胸臆中还积聚着不少怒火,但在嗅到安神香后,心绪竟然慢慢平复下来。
    “这安神香的确特别。”她不由赞叹。
    周父微微摇头,他紧紧皱眉,口中念叨着,“不应该、不该如此,之前我调过安神香,分明不是这种味道,功效也远远不如,难道今日的香料品质极佳?”
    开了几十年的香铺,周父辨识香料的眼力绝不会差,他仔细看了几次,都没发现地榆玄参等物有何不同,唯一的变化,就是清儿指尖涌出来的血珠。
    还是说掺入人血,安神香的功效就会成倍增长不成?
    周清也想到此处,她低头看着自己被白布裹住的手指,试探着问,“爹,是不是女儿的血?”
    周父面色严肃,“不管是不是,此事你千万不要跟外人提及,最好烂在肚子里,可记住了?”
    大周朝用香料的人家不在少数,更何况周家香铺还开在京城,她打小儿就清楚周人对香料的看重,若是自己的血真有安神的功效,恐怕是祸非福。
    闭了闭眼,她不由想起自己的魂魄呆在望乡台的那段时日,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有所不同。
    周清实在是琢磨不透,便摇了摇头,不再胡思乱想。她在娘家呆了一个多时辰,赶在罗豫前头回去。刚一走到门口,就看到了罗新月。
    她这小姑子走起路来,略微有些艰涩,好像受了疼似的。
    联想到昨晚可怖的经历,周清哪会不知罗新月究竟做了什么?怕是已经与吴永业生米煮成熟饭了。
    “新月。”她唤了一声。
    罗新月骇了一跳,慌慌张张回过头,在看到周清时,脸色变得分外难看,眼底也藏着一丝心虚。
    “嫂子,你怎么在这儿?”
    周清眼尖,扫见她脖颈处的红痕,她上辈子因为担心罗新月受了欺辱,将此事说了出来,此刻只当没瞧见,慢吞吞开口,“我肚子有些饿了,上街买了点吃食,顺道回了香铺一趟。”
    顿了顿,她接着说,“你呢?我记得新月早些时候便出了门,没想到回的这般晚。”
    罗新月生怕自己做出的事情被周清戳破,她怀里就跟揣了只兔子似的,扑通扑通跳个不停,颤声说道,“我在街上胡乱逛逛,没想到忘了时辰,这才晚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的香料参考中华书局出版的《新纂香谱》
    第4章 悔意
    周清慢吞吞点头,从罗新月嘴里说出的话,她一个字都不信。
    手心按着门槛,她回眸一笑,问,“新月怎么还在外面站着?天色晚了,千万别着凉。”
    “这就来。”罗新月应了一声,快步追上,她看着面前女人纤细的腰身,就跟河岸边上的柳条似的,风一吹就轻轻摆动。
    先帝好细腰美人,上行下效,不管出没出嫁的姑娘都会刻意少吃些饭食,或者用布条将腰腹处勒紧,显得腰肢纤细。
    但周清却不同,她母亲是南方人,骨架子本就生的小,身量纤侬合度,即使没有束腰,那一抹弧度仍然十分显眼。
    罗新月眼底透着浓浓妒意,跟着她身后进了家门。
    罗母听到动静,从厨房里走出来,伸手在围裙上蹭了蹭,眼珠子直盯着周清看,想要将五两银子讨回来。
    对于这个婆婆的心思,周清明白的很,她帮着罗母端菜,往厨房里一趟趟走,后者张了张嘴,根本没有说话的时机。
    过了不到一刻钟功夫,罗豫就回来了。
    他定定的站在厨房外,看着来来回回奔忙的女子,整颗心都被后悔给填满了。他不该这么糊涂,就算没有孩子,也可以从同宗的子侄辈过继,他是疯了才会逼着清儿借种。
    罗豫闭上眼,俊秀面庞上露出一丝痛苦,罗母扫见儿子站在门外,赶忙走出去,低声嘟囔,“你媳妇太不像话,从我这拿走了五两银子,你得好好教训她。”
    家里到底是什么情况,罗豫一清二楚,他的薪俸全都用来上下打点,家里的吃穿用度花的都是周家的银子。
    他觉得羞辱,白皙面皮陡然涨红,“娘,那些钱本来就是岳母贴补清儿的,儿子没法要。”
    罗母不高兴了,“她既然嫁到罗家,就是罗家人,哪有小辈存私财的道理?”
    罗豫只当没听见,他走到厨房里,坐在周清身旁,鼻前嗅到了一股浅淡的兰香,虽不浓郁,却十分好闻。
    低垂着眼,周清不想露出马脚,她给罗豫盛了碗鸡汤,笑着道,“阿豫在大理寺整理卷宗,忙了一整日,肯定劳神伤眼,快喝些汤水补补,这是婆婆特地给你做的。”
    闻言,罗母难看的脸色稍微缓和了几分。
    她的手艺并不算好,炖鸡汤只加水跟盐,鸡肉的口感又老又柴,还有股腥味儿。
    上辈子周清觉得罗母糟践东西,从旁提了好几次,说要请个婆子来做活,哪想到罗母勃然大怒,认定了周清嫌弃她,婆媳两个闹的不可开交。
    这一世她学聪明了,食不言寝不语,小口小口吃着饭,模样秀气极了。
    倒是罗新月忍不住抱怨,“娘,您炖的鸡汤也太腥了。”
    罗母撂下筷子,发出啪的一声响,“嫌腥你就别吃,反正是给你哥炖的。”
    罗新月的脾气并不好,大声吵嚷起来,罗豫皱了皱眉,眉眼透着一丝疲惫。
    他只是小小的录事,白日里在大理寺奔忙,本就劳神,回家后依旧不得安宁,此刻心里生出阵阵焦躁,恨不得马上从粘腻污浊的泥沼中脱身。
    飞快地吃完饭,罗豫站起身,从厨房里离开。
    周清抬眼,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升起无限的讽刺。
    罗豫这个男人,她再了解不过了,冷心冷血又有野心,他为了往上爬,什么都不要,之所以会娶自己,也是因为周家殷实的家境对他有用罢了。
    死了一回,周清的思路非常清晰,她知道自己应该劝架,毕竟想要报仇,就得成为一个好儿媳,不是吗?
    “婆婆,新月不是故意顶撞您的,最近天气热,大家火气也大的很,待会我熬些绿豆水,喝点也能舒服些。”
    罗新月丝毫不领情,她咬着牙,直接跑回西屋。
    反正吴公子已经答应她,会八抬大轿娶自己过门,等嫁到了长夏侯府,她就再也不用过这种日子!
    等罗母吃完饭,周清将碗筷收捡清洗干净,又熬了绿豆汤,每人都送了一碗,最后才提着食盒回到东屋。
    罗豫正在看卷宗,屋里点了油灯,光线仍有些暗。
    男人今年二十二,五官生的斯文俊秀,身体看起来也有些瘦弱,但在嫁人前,周清完全没想到,她的丈夫会是天阉。
    听到声音,罗豫抬起头,眼神紧盯着周清,他双手握拳,手背上迸起青筋。
    他知道周清性子好,又爱他敬他,但做出了那种恶事后,生怕她会怨自己。
    “清儿。”
    杏眼闪了闪,周清低着头,思索着自己该如何报仇。
    前世罗豫将罗小宝送到了指挥使跟前,借着这股东风,慢慢往上爬,最后进了内阁。
    周清不得不承认,罗豫很有才干,要不是家世太低,他也不会在录事的位置上磋磨这么多年。
    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但他已经被权势迷了眼,蒙了心,踏着铮儿的尸骨前行,他这么狠。
    亏得指挥使拆穿了罗豫的谎言,杀了罗家满门,否则周清甫一重生回来,就恨不得用刀捅死罗母。
    将白瓷碗放在桌上,罗豫喝了一口,指尖缠绕着女人的一缕黑发,他眼神灼亮,仿佛燃着火光。
    “清儿,我会对你好的。”
    这句话,他上辈子同样说过。
    周清低着头,小声说,“快点将汤喝完,省的夜里积了食,肚子不舒坦。”
    罗豫点头,大口大口的喝着浓稠的绿豆汤,凤眼一直看着她,眨都不眨一下,仿佛稍一挪开,周清就会消失似的。
    收拾妥当,周清打了热水在屏风后擦澡。
    暖黄的灯火氤氲,能看到女人窈窕的身影,仿佛山间精怪,勾魂摄魄。
    罗豫放下笔,呼吸略略有些急促,但下.身却一片平静,没有任何反应。
    从少年时起,罗豫就知道自己跟别人不同,他从未来梦.遗过,也无法与女子敦伦。
    即便如此,在看到周家那个鲜嫩娇艳的女子时,他依旧动了心,说动了罗母上门求亲。
    把人娶过门以后,罗豫不能跟周清圆房,即使妻子柔顺,并没有开口责怪,但心头的焦躁与自尊却将他逼到了绝路。
    他让罗家绝了后,他连太监都不如。
    嫉恨与恼火不断啃噬着罗豫的理智,但他性情内敛,心中即便掀起万丈波涛,面上依旧平静自若。
    水声终于停了,周清换上亵衣,从屏风后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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