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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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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又急又气,好话说尽也劝不住奶奶。害怕奶奶弄伤自己,冒险去夺奶奶手里的菜刀。父亲不敢用力,奶奶却没有顾忌,撕扯中砍伤了父亲的手。奶奶看着父亲手上的血,自来水一样的往外涌,吓得丢了菜刀,两眼一翻昏了过去。孩子的尖叫,喷涌的鲜血,现场一片混乱。母亲求了左右邻居把父亲送到医院。虽然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安排了手术,但九十年代医疗水平有限。虽然保住了手,却再也做不了精细的动作。机械厂的工作自然也没了。
    奶奶趁着父亲住院,母亲忙于照顾的时候,偷偷将树卖了。父亲看手本就花去了不少积蓄,奶奶又拿走了一半的树钱。眼看哥哥就要开学,奶奶手里的钱却要不回来,父母只得四处借钱。为了补上这个窟窿,不等手上的伤养好,父亲就到处找事做。母亲心疼父亲,就打几份工,好让父亲可以少做点体力活。那几年父母四处打零工,苦活累活脏活,只要能赚钱就抢着做。结果上了年纪留了一身的伤痛。
    哥哥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在学校舍不得吃喝。一个人做几份事,还要兼顾学业,年纪轻轻就把身体搞垮了。最后虽然事业有成,却一年四季离不开药。而自己前面落水发烧,后面又亲眼看到奶奶砍伤父亲。生病加上受惊养了很久才恢复,中间缺了好多课,成绩自然一落千丈。最后虽拼命追赶,却也只是勉强混个中下游,没能考进县里最好的高中。一步错步步错,最后泯然众人。
    安乐有两件事一直都很疑惑:一是前世整件事四叔都没有露面,是不敢还是不能?二是奶奶跟四婶并不是大奸大恶之人,占小便宜,东家长西家短这类小毛病不断。可是明目张胆谋夺财物,甚至举刀威胁,她们没有这个胆子。就像都是谋财,但一个小偷却忽然入室抢劫,这性质完全不同。背后究竟有什么内幕?奶奶不惜作践自己的儿子孙女,颠倒黑白,先斩后奏也要拿到那笔钱呢?
    为了几棵树,作天作地,让他们一家举步维艰,安乐想到这里就恨得牙痒痒。
    这一世她就在这等着,看你还有什么阴谋诡计!!这世她定要保一家子平安喜乐!!!
    眼下只有先把肚子填饱,才有力气想办法!留给她的时间不多,要赶快想个辙才是!可惜重生大神没送个金手指。罢了,捡回条命就不错了,做人还是不要太贪心。做了决定,安乐就安心的吃起粥,很快一大碗甜甜的绿豆粥就下了肚。
    安乐吃罢粥便靠在床上思量起当下的情形。按照前世的记忆最快明天,奶奶她们就会上门来闹事。按最坏的情况打算——她恐怕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来准备。
    要破这个局,关键是证明她是救人。只要能拿出证据,把事情坐实,任他们再撒泼耍赖那也是无济于事。问题是这件事还真像之前跟安母讲的那样,手里没证据!
    记着她看到虎子落水,就用树枝将他拉到河边。一边让他扒着河边的树借力往上爬,一边用手把他往上拉。只是安乐低估了虎子的体重,没把虎子扯上来,却被虎子扯了下去。慌乱中她抓住了虎子的衣服,却被虎子给挣开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虎子跑走。她却只能在浑浊的河水里拼命挣扎,要不是安父出来寻找,早就是浮尸一具。
    上辈子她很长时间都以为是虎子找安父去救的自己,后来才无意中得知虎子根本就没找人救过自己。当时是安父找安乐吃饭,看到虎子一身狼狈从河边过来,一时好奇才去的河边。如果安父没跟去河边,也许安乐坟头草都有两米了。安乐好心救人却落得如此下场,怎能不恨。更奇葩的是,安乐解释她是救人的时候,四婶还一脸理所当然的说不是你推的,干嘛要去救!所以当后世老太太倒地事件,收获众多膝盖后,安乐只想说快点纳头来拜,这个套路她早就刷过了,你们实在是图样图森么破。
    如果现在是后世人手一部智能机的时候,还可以假装录制了视频,诈一下。只是在这个bp机还是小灵通称霸的年代——呵呵,安乐只能说自己嗨就行了!小灵通录视频——那画面太美臣妾不敢想。
    安乐脑袋里跟过电影一样闪过一些桥段:情形一,女主落水被救后,发现可以证明自身清白的关键人物,或晓之以情或诱之以利,关键时刻力挽狂澜,将反派阴谋公之于众,轻松打脸,顺带收获忠心狗腿一名。
    情形二,女主布局,利用鬼神之说使敌人自乱阵脚,说出真相,贡献出第一滴血。女主拿到首杀,刷出声望。嘤嘤嘤……欺负人,人家也想要忠心狗腿,也想拥有最强大脑算无遗策啊。安乐在床上郁闷地滚了几圈,摆出一张生无可恋脸,真想再去死一死,已经哭晕在厕所。
    “乐乐……我……”安父的声音响起。
    一想到自己刚刚那副蠢样子,被父亲大人从头看到尾,安乐瞬间就不好了。这样看女儿卖蠢真的大丈夫吗?(才怪!)一颗少女心觉得好羞耻。算了就当彩衣娱亲好了。安乐摆出张笑脸,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爸”。(这么蠢不可能是她……)
    “乐乐你来,我有话跟你说。”父女两个在出厦相对而坐。安父看着女儿黑亮的眼睛,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细细打量女儿,一头齐耳短发,因生病缺乏光泽而显得干枯发暗。柳叶弯眉下面是双有神的杏眼,细看去亮的惊人。脸颊苍白的厉害,一丝血色都看不到。嘴唇殷红干裂,有的地方还起了皮。
    安父缓缓神说道:“有些事儿你奶她不清楚,等回头我跟她说清楚就没事儿了。你是小辈,要体谅奶奶的难处。”
    安乐把凳子往前挪了挪,紧挨着安父。低着头,沉默了好久才开口“爸……我真的很怕。我怕自己就那么淹死在水里了。明明是我救了虎子。出事到现在,奶来看过我没有?她问都没问,就认定是我拉虎子去的河边?凭啥嘴巴一张就可以冤枉人!”想到前世种种不公,安乐红了眼眶。
    “我知道奶她不稀罕我,只稀罕她的乖孙!从来就看不到虎子欺负人。虎子用土坷垃扔人,砸的我身上一块块发青;扯我辫子,把我薅的头皮发疼;抢我东西,我哥给我的笛子,一脚就踩坏了……我奶说过吗?你说过他吗?为啥我就得受气,让他欺负?我凭啥喜欢他,凭啥!就因为他小,我就得受着!我比他大,就活该让他欺负死,不许还手!噢,不是——是欺负死了,连个说话的机会都不给。”说到这儿,哭腔已经压不住了。
    “你说……奶奶她……会改口……可我——不信!那可是她的心尖尖,咋舍得数落!”安乐低着头,压抑着哭腔断断续续地哭诉。
    “不会的!”安父有些狼狈地截断闺女的话,所以没有注意安乐的眼神,那眼神沉静,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惶恐。安父从没想过一向安静忍让的女儿,会说出如此尖锐的话。安乐一向懂事,像这样的话,安父已经很久都没有听安乐说过了。差点丢了命去救堂弟,却被奶奶冤枉。这孩子肯定委屈极了,安父心里也是沉甸甸的不好受。
    早在父亲开口前,安乐就知道他要讲什么。吃亏是福,谦和忍让已经被父亲刻到了骨子里。父亲身为老大,打小帮奶奶照顾弟弟妹妹。从小就被要求让着弟弟妹妹,学会了事事忍让。结了婚这个忍让的习惯就从他自己变成了我们这个小家。要不是母亲厉害,这个家早就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上辈子她听父亲的处处忍让,努力配合做个好姐姐好孙女,结果却莫名其妙成了推人下水的凶手。这一辈子她可不会再傻傻的以为委屈自己,不跟奶奶闹矛盾,就可以一家平安团圆大结局。安乐就是故意讲给安父听,让他知道自己的女儿一直都如此委屈。安乐就是要不断的种下钉子,让安父看到自己一家受到的不公待遇。不知道这样,安父还会像以前一样事事以奶奶为先?还能像以前那样不断忍让吗?
    安乐也想过主动出击。把她为救虎子落水,虎子却害自己落水这件事先捅出去,加上她平日里在村里的表现,把这件事摆平,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如此一来,父亲又怎能看清奶奶的偏心!
    父亲的心太软了——只要奶奶哭一哭闹一闹,父亲就会同意。上辈子要不是那笔钱关系到哥哥一辈子的前途,父亲也不会那么坚持。就算是上辈子奶奶砍伤了父亲的手,毁了父亲的前途,后来奶奶日子不好过,父亲还是忍不住偷偷接济奶奶。安乐爱父亲的善良,可是更希望父亲的善良可以量力而行,不要因为善良,让家人陷入困境。安乐害怕这个矛盾被弱化后,以后会发生更可怕的事?与其头上一直悬着一把剑,不如抓住机会,冒险一点直接解决。新文每天七点更新,希望大家看得开心
    正文 第三章好戏开锣上
    起风了,喧嚣了一天的暑气渐渐沉寂下来。带着凉意的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登高远眺,此时暮色将至,远处树木沉沉,随风起伏形成连绵不断的波浪,远远望去像绿色的山丘;随风而起的炊烟,犹如舞台上的白色烟幕。天地为舞台,星辰为灯光,人间烟火为烟幕,一场大戏就快要开锣了。希望这次的表演不要让她失望……
    “乐乐,吃饭了”安母招呼闺女吃饭。安乐应了一声就去摆饭桌。出厦前面的空地上,安母种了两棵果树,此处正是纳凉的好去处。不过夏季树下容易落虫子,一般都把饭桌摆在出厦下面,既凉快又不招虫子。一张简单的四方小木桌就是安家的饭桌,只容得下四个人显得小而温馨。
    安家的晚餐很简单,一盘凉调荆芥,一盘子西红柿炒鸡蛋,外加一筐安母自己烙的葱油饼。汤就是胡辣汤,安母把猪肉切成丁,翻炒出香味,加入清水,又在里面放入粉条、千张、木耳、面筋、黄花菜等小料。最后把洗面筋剩的面水,充分搅动均匀。调入酱油、盐鸡精和白胡椒粉煮两三分钟,一锅美味的胡辣汤就做好了。最后根据个人口味加入辣椒油、香醋就可以吃了。
    胡辣汤是安母的拿手菜,安乐跟哥哥都很爱喝。可惜哥哥在县里搞补习班要几天才会回家一趟,吃不上。安乐只得替哥哥多喝几口。安乐就着葱油饼卷荆芥连喝了两大碗,直到肚子滚圆才停下来。饭后安乐帮母亲收拾,种种琐事自是不提。等安乐避过母亲做了一些布置,就早早的上床睡觉。躺在床上又把之前的计划,在脑中仔细的过了几遍,将可能出现的情况做了预演,才迷迷糊糊的睡去,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第二天早上,安母炒了一盘子豆角,煮了一锅大米粥,就着昨晚的葱油饼解决了一家子的早饭。安母又赶着把家里的棉被衣物等都翻出来,趁着好天气晾晒,以免之前的降雨使衣物发霉。过几天又要给玉米追肥,就没有时间来弄这个,现在是趁天先晒了。农家一年就没有闲暇的时候。
    刚晾晒妥当,就听见奶奶在外面喊:“老大家的,这都几点了,咋还没开门呢?”
    “门没锁,一推就开了。我忙着晒被子,乱糟糟的就没把门敞开。我这正晾被子,就不去迎您了。”母亲站在被子旁没动,朝安乐努努嘴,示意她去迎迎奶奶。
    这就是她的好奶奶,人还没进屋就开始上眼药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母亲有多懒呢——门都没有开。安乐心里吐着槽,脚上还是去迎奶奶进门,没办法谁叫人家是长辈。奶奶头上挽着一个小圆髻,身上穿一件蓝色的老式褂子。后面跟着瘦瘦小小的四婶,手里扯着虎子。虎子估计早上还没睡醒就被叫起来了,一脸的不高兴,脚踢踢踏踏的。安乐拿了凳子招呼他们坐下,就躲到一边看他们今天准备唱哪一出。
    “老大呢?”奶奶直接进入正题。
    “去地里去了。有事儿,您跟我说是一样的,妈!”奶奶知道母亲厉害,在母亲手里讨不到好处,只是敷衍,并不搭话。好在没一会儿,父亲就进了家门,才把大家从无话可说的尴尬境地解救了出来。
    “老大呀,我昨个儿晚上梦见你爹了,他这是要来接我呀。”奶奶拿帕子抹抹不存在的眼泪。“你这是瞎说什么呢!是哪不舒服了?我带你去看看,没事瞎寻思啥呢。”安父边说边用眼去看安母,安母摆摆手示意自己也不知道,这是唱的哪一出。安父只得好生去哄奶奶。哄了半天,把安父急了一脑门子汗,安奶奶也没个表态。安父只得去问四婶:“这到底是咋啦?”
    四婶儿看火候也差不多了,这才开口说:“这不是前两天,一听乐乐跟虎子落水了,妈就吓着了,躺了两天才好了点。怕给你们添乱,妈硬是不让声张。我这两天又是忙小的又要伺候妈,好在没出什么乱子,要不我都没脸见老四。”四婶儿长得瘦瘦小小,看着人畜无害,却是个绵里藏针的主儿。看看这一番话说的多漂亮,既表明自己当人儿媳的孝顺;又恭维了婆婆的顾全大局,深明大义;最后还点出你老大家的熊孩子,连累老人担惊受怕,也没来照顾,真是不孝枉为人媳。这口才不去外交部真是可惜了!
    安母不想跟妯娌扯嘴上官司,只当自己是个不带耳朵的。安乐却不打算就这么默认四婶儿的话,接下这顶帽子。“我就说奶怎么可能说是我哄虎子去的河边。这些人太可恨了!你说奶都病的躺在床上起不来了,还有人打着奶的名义在外面瞎说。举头三尺有神明!我看那些乱嚼舌根的人早晚都得遭报应,让雷给劈死。婶儿、奶,你们说是不是?”
    安乐一番话,只说的她们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四婶心里暗道,要是承认之前那些话是自家婆婆说的,那刚才说婆婆病倒自然就是瞎话。要是不承认,那自家孩子淘气掉水里,又跟老大家有什么关系。这个侄女平常可没有这么机灵,难不成是老大家背后给出的主意。这话不好接,老四家的只好捅捅婆婆,示意婆婆出面。
    安奶奶本来是想假装生病,让大儿子心软,后面的事也好说些。没想到让孙女先拆了台,只怕这事没那么好办,只是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上。眼看这苦情牌打不下去了,安奶奶也不藏着掖着,直接表明了来意。“我老婆子也没几天好活了,临了就想把事安排下,省的你们兄弟以后伤了和气。”安父刚要接话就被奶奶打断了,“我苦了一辈子,也没别的奢望,就是想要副体面的寿材。我看你后地的那些树不错,就用那些树做副棺材吧。自己家的东西,我用着也踏实。老大你没意见吧。”说完就紧紧盯着安父的眼睛,一副不答应就不罢休的架势。
    “您这是要安排后事?这可不是小事,怎么能就这样决定了。这老二老三都没来,四弟也不在,这后事就定了?”安母赶在安父搭话前就连珠炮似的问了出来。
    “老二是嫁出去的闺女,这事儿哪有她说话的地方。老三落户在外面了,工作也忙,回头我跟他说一声就成了。这事不用你们操心,你就说木头的事成不成吧?”
    “老二老三来不了,还有主事的!这么大的事,可不能就这么定了!回头同支儿同族的都要戳老大脊梁骨的。老大啊,你快去把二爷爷、三爷爷、卫德哥喊来。”安母叠声的吩咐着。
    “这是自家的事,没必要搞的人人都知道吧。就我们娘俩就行了。再说虎子落水这事儿现在还没个定论呢,给别人听到了,对乐丫头也没什么好处。”安奶奶暗道:你非要一意孤行,就不要怪我不给你们遮掩。回头就算乐丫头推虎子下河的事,闹得人尽皆知,也跟我无关。这都是你们逼我的。
    “看奶说的,我一个小丫头有什么不敢对人说的。再说,说后事这么大的事要是因为我耽误了,以后别人咋看我啊。爸,你还是快去吧,晚了找不到人就麻烦了。”安母配合的这么好,安乐可不想父母因为顾忌她像上辈子那样吃亏。你们想背着人悄悄把我家的树吞了,她就偏偏要别人看看,你们的吃相有多难看!不仅这样,她还要把上辈子你们强加给我的罪名洗清。不是要安排后事吗?那就好好安排!
    现在还不到农忙的时候,很快人就齐了。大家都是亲戚,互相打过招呼后就直奔主题,毕竟谁家都是一堆事。“婶子,这后事想怎么安排,您说说我们帮着看看!”卫德哥笑呵呵的问安奶奶。卫德是爷爷家的长子,大爷爷不在后就一直是大爷爷一支儿的主事人。现在这种情况,比二爷爷他们小一辈的卫德是最适合开口的。
    “这人老了也没别的念想。婶子我就是想要副好寿材,这不是跟老大商量把后地的树给我。结果这小子非要把你们都叫来。我知道老大难,也不白要他的。我现在还有九分地,年纪大了也种不动了,以后就给老大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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