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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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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清殊无奈地说道:“阿明,严肃点儿,朕和你说正经事呢!”
    见裴清殊这般严肃,公孙明的笑容一点一点地收了回去:“皇上,臣不明白,您这是何意?”
    裴清殊肃容道:“朕接下来和你说的话,都只是猜测而已,你不要和任何人说起,包括孟氏,包括阿煦。”
    公孙明连忙举起手道:“皇上放心,臣发誓,绝不向旁人透露出一个字。”
    裴清殊点点头,低声把刚才发生在永寿宫和慈安宫的事情告诉了公孙明。
    公孙明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您是怀疑,二公主殿下在慈安宫被针所伤,是大公主……在阿煦的夫人容氏的授意下所为?”
    裴清殊不说是或不是,而是反问道:“你以为呢?”
    “这……臣从何知晓啊!臣和阿煦的夫人接触并不多,就是去傅府做客的时候,偶尔会见到她几次。在臣的印象当中,容氏端庄贤淑,根本看不出什么问题来啊。要不……臣给她算上一卦?”
    裴清殊无奈地说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公孙明瞪大眼睛,一脸无辜:“臣是认真的。皇上,您总不会想让臣像查敏妃、查韩歇他们那样,去查阿煦和他的夫人吧?”
    裴清殊不说话,只是直直地看着他。
    “皇上……”公孙明开始慌了。
    “你不是说事发当日,你曾见到傅太后身边的宫人吗?虽说她并未同你说话,但当时下着那么大的雨,她出来做什么?有没有可能,是受了谁的指使,出来查看情况的?”
    公孙明不明白:“什么情况?”
    裴清殊发现,一旦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逻辑就会变得非常顺畅:“从皇后的坤仪宫到娴妃所在的襄乐宫,观星台并不是必经之路。当日,皇后为何会路过观星台,这么巧和你遇上?很有可能,这一切都并非天意,而是人为。”
    “他们是想让皇后娘娘和我交谈之后,生出坏心,从而对娴贵妃母女不轨?或是万一事情败露,便将此事推到皇后娘娘身上?”
    公孙明微微皱眉想了想,后宫之中想要将娴贵妃和皇后一网打尽,并且有这个能力的,除了身为棋子的敏妃之外,也就只有谢嘉妃,或是裕贵妃了。
    但他可真不愿意去怀疑傅家人,尤其是傅煦。
    公孙明本想提前替傅煦说几句好话的,以免事情当真是容氏所为的话,会连累到傅煦。
    可就在这时,他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一件事情来。
    那日进宫之后,他的确除了皇后之外,没有见过旁人。
    可是在前一天晚上,傅煦曾经到公孙明府上,与公孙明喝酒谈天。
    虽说当时已是初冬,可公孙明被他媳妇儿孟氏染了一身坏毛病,喜欢大冬天的在院子里煮酒赏月。
    两人一边喝酒,一边谈天之时,公孙明顺便看了几眼天上的星象,随口说了一句“天相有异,明日恐有大事发生”。
    公孙明神神叨叨惯了,傅煦当时看起来也没太往心里去,还顺着他的话说了一句,“所谓的大事应当就是皇上决定迁都一事吧”。
    公孙明当时有些喝多了,胡乱点了点头,回过头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这会儿回想起来……却是不寒而栗。
    裴清殊见他神色有异,便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问:“阿明,你怎么了?”
    公孙明下意识地就想说“没什么”。可他忽然间意识到,经过此事之后,裴清殊心里已经和傅煦有了一层间隙。对于他们这些知晓皇帝许多秘密的心腹重臣而言,这可是天大的忌讳。
    因为如果他们不能和皇帝一条心的话,等待他们的结局,除了造反之外,就只有一死。
    所以尽管公孙明心里非常不想“出卖”傅煦,但他还是把那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裴清殊。
    “臣因为向来不关心后宫之事,所以当时未曾想到,娴妃娘娘的预产期恰好就在那几天。阿煦想来也是如此。但他与容氏夫妻和睦,相敬如宾。这件事情,搞不好阿煦会说漏嘴,说给容氏听……”
    裴清殊见公孙明难得战战兢兢的样子,不由笑了:“阿明,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呢?其实,朕心里并不想怀疑阿煦。阿煦是从小与你我一起长大的兄弟,朕相信他不会伤害朕的子嗣。只是女人心,海底针,那个容氏……就不好说了。”
    “那就好,那就好。”公孙明稍稍松了口气,结果他不知道想起什么,突然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我这张嘴啊,早该找个把门的了!您说说我啊,天天没事儿瞎说些什么呢?若是娴贵妃娘娘和二公主殿下当真是因为我这张嘴才遭了那么多罪的话,臣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行了,谨言慎行是好事,不过你也别太过自责了。你别忘了,如果敏妃丢失的当真是那包催产药的话,那可是娴妃生产之前好几天的事情。这就说明,无论你说什么,对方都会出手。”裴清殊安慰地拍了拍公孙明的肩:“朕还是那句话,为了将功补过,这案子就交给你来主审吧。”
    第93章
    在裴清殊和公孙明向彼此交换了信息之后,公孙明的思路一下子变得清晰了许多。
    不过, 公孙明并没有立即应承下来, 而是虚实参半地说道:“皇上, 臣虽有心为您分忧, 可臣毕竟是钦天监监正。审理此案,怕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吧?”
    “朕早就觉得一个四品监正的位子委屈你了。恰好原先的内务司总管大臣刘仁英告老,就由你来补这个缺吧。”
    内务司是负责宫廷大小事务的衙门,权力极大。无论是宫里的衣、食、住、行还是人事安排、刑罚审讯,都是由内务司统领的。
    内务司总管大臣属正二品官员,是一个很有实权的职位。不过,这个总管大臣并不是只有一个人, 而是根据实际情况, 可以由多名大臣同时担任。
    因为公孙明还要兼顾钦天监的事务, 所以裴清殊暂时只让他主管内务司下属的慎刑司,以免公孙明分身乏术。
    在任命公孙明为内务司总管大臣的同时,裴清殊下令暂时将敏妃软禁,将敏妃身边的宫人全部下狱, 并将此案交给公孙明主审。
    原本宫里的大多数人都已经将目光放到了新秀女们上头, 却没想到裴清殊竟然突然下旨,重查此案。
    宋皇后听说之后,脸色自然是不大好看的。
    玲珑见她如此,心慌意乱地说道:“娘娘,皇上这是何意啊?不是都已经尘埃落定的事情吗?怎么现下又让公孙大人亲审呢?”
    宋皇后皱眉道:“你别问了,本宫也不知道。”
    “莫不是宜嫔娘娘把她和娴贵妃的猜测告诉了皇上?”玲珑颇有几分生气地说道:“她也真是的, 这不是给您惹麻烦吗!现下宫里人,可不知道要怎么议论您了。”
    “玲珑,别这么说。”宋皇后叹了口气,坐回凤椅上,“是本宫无用,查不出真凶。宜嫔妹妹她……想来也是为了娴贵妃母女好才会这样做的。”
    琥珀在旁说道:“娘娘,早知如此,您当时还不如顺着宜嫔娘娘的意思,继续追查下去呢。”
    皇后摇摇头道:“查,说的轻松,怎么查?宜嫔和娴贵妃只说怀疑敏妃,可都过了那么久了,敏妃定然早已将证据清除。再加上她过去曾经和本宫有过过节……你们让本宫怎么在无凭无据的情况下,去向皇上告她的状?”
    “可是万一您没能查清楚的案子,被公孙大人查出来了,那后宫之人,岂不是要说您……”玲珑的声音本来还很大,可是说到最后,便陡然间低了下去,“无能?”
    “旁人如何说我,看我,都不重要。”,和她的婢女们比起来,宋皇后倒是显得淡然许多,“若是公孙大人当真能将这祸乱后宫之人给揪出来,本宫倒是会觉得十分欣慰呢。”
    ……
    公孙明顺着裴清殊给的思路,同时从四个方面入手查案。
    一是审问敏妃及其宫人,确认催产药是否出自敏妃之手,又是否被敏妃遗失。
    二是询问皇后及其宫人,钟氏生产当日,皇后从坤仪宫去襄乐宫时,为何会绕路,恰巧路过观星台。
    三是由公孙明亲自出面,指认当日他在观星台上看到的那个傅太后身边的宫人。
    四则是根据裴清殊的猜测,将容氏送给大公主的那个容妈妈捉了起来,严加审问。
    四条线同时进行,案子进展的速度飞快。
    这里头最配合的,自然是心中坦荡的宋皇后。
    公孙明很快就从皇后处得知,当日皇后路过观星台,果然是因为另一条路上,有假山因为暴雨之故滑落,堵住了皇后的去路,皇后才会选择绕路。
    而后不久,敏妃身边的宫女也招了供,说她的确曾经看到敏妃娘娘偷偷留下了太医给她开的药材,在私底下配药。
    虽说敏妃嘴硬,仗着自己的大理国嫡出公主身份一直不肯承认,不过在公孙明将曾经和敏妃一起学习制毒的同门师妹找到之后,敏妃便再也无话可说了。
    她先是把那个背叛她的宫女和师妹骂了一通,然后才在逼不得已之下,承认了自己偷偷藏药、制药的过程。
    但是,敏妃咬死了那药并不是她所下,而是在娴妃生产之前的几天,就突然间丢失了。
    公孙明并没有说是信还是不信,只是不动声色地问敏妃,觉得此事乃是何人所为。
    他本以为敏妃会好生纠结一番,谁知敏妃竟然毫不犹豫地说是皇后。
    “娴妃生产当日,除了皇后,还有哪个后妃去过襄乐宫?此事明摆着就是皇后所为嘛!”
    公孙明听了之后很是无语。看来从敏妃这里,是再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不过,敏妃的贴身宫女般若,倒是比敏妃机敏几分。
    据她所说,前些日子裕贵妃有心和敏妃交好,曾经来找过敏妃几次。
    有一回敏妃正在配药,好像被裕贵妃给撞见了。
    至于药是不是裕贵妃让人偷的……她就不知道了。
    公孙明听说这个消息之后,心情非常沉重。
    恰好傅煦在听说自己妻子送进宫的那个妈妈出事的消息之后,亲自登门来找公孙明。
    公孙明坐在审讯椅上,捏紧了扶手,咬着牙说了一句“不见”。
    在这个时候,傅煦的身份实在太过敏感,他不能让任何私人感情影响了他查案。
    另一边的琼华宫里,傅煦的妻子容氏也正在为此事犯愁。
    “裕贵妃娘娘,我好心将容妈妈送给了大公主照顾她,怎的皇上一声不吭的,就将人给下狱了呢?莫不是皇上想将谋害二公主的罪名,安到我们的头上?!”
    裕贵妃端坐在贵妃椅上,面色严肃地看向容氏:“嫂嫂,你同我说句实话。谋害娴贵妃母女的,当真不是你吗?”
    “当然不是我了!”容氏的脸上,仿佛写着“荒谬”二字:“我和娴贵妃娘娘可是闺中旧友,娘娘您怎么能怀疑到我的头上呢?”
    “可是这几年来,你们并没有什么来往。而且……在我告诉了你我对敏妃的怀疑之后不久,娴妃就出事了。”
    容氏理直气壮地说道:“娘娘,您这话不符合逻辑吧?既然您怀疑敏妃图谋不轨,那么娴贵妃出事,自然是敏妃所为,和我这个外臣之妻有何干系啊?”
    裕贵妃眼中含泪道:“我就是因为这样想,所以才迟迟没有将对你的怀疑告诉任何人。可是我发现,自从你将容妈妈送给晴姐儿之后,这孩子就变得越发抵触她二妹妹了。你自己说说看,晴姐儿才多大?她再早熟,也不过是个孩子而已。若是没有大人的挑拨,她……她怎么会做出那等糊涂事来?”
    容氏一脸冤枉地说道:“娘娘,无凭无据的,您怀疑我也就罢了,怎么能连大公主都信不过呢?那孩子可是您看着长大的啊!”
    “你还想骗我!”裕贵妃气愤不已地瞪着容氏,“我虽不是煦哥哥的胞妹,但我从小就和煦哥哥亲。在你进门之后,更是把你当做亲嫂嫂看待,什么话都和你讲。可你怎么能这样,把我当成一个傻子玩弄呢?”
    容氏还要张口再狡辩,被裕贵妃给打断了:“嫂嫂,我劝你一句,还是赶紧跟我说实话吧。不然等那个容妈妈招了供,就是神仙都救不了你了!”
    容氏见裕贵妃神情坚定,不像是在诈她,又望了望左右,见没有旁人在附近,这才低声说道:“娘娘,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傅家,为了您和五皇子殿下考虑啊!”
    裕贵妃闻言闭上眼睛,终于忍不住掉下泪来。
    “果然,我不杀伯仁,伯仁却险些因我而死。”裕贵妃流着泪说道:“嫂嫂,你糊涂啊!傅家富贵滔天,又何须你对一个出身平平的娴妃,还有一个襁褓中的孩子下手呢?”
    容氏承认之后,反倒比刚才镇定了许多:“不,事情没有这么简单。那日我特意让人引着皇后与公孙大人相见,知道了娴妃腹中孩子的命格。不管皇后有没有起除掉娴妃的心思,她都不可能全身而退。娴妃虽出身平庸,但她极其得宠。若是她死了,皇上必然会震怒。到时候皇上一怒之下,很有可能会废后。若是她们都不中用了……娘娘您,自然就是最好的后位人选!”
    裕贵妃听了既心痛又难过,实在不明白看起来一向温柔和善的容氏怎么能突然间变得如此心狠手辣:“可是嫂嫂,娴妃出事之后,你并没有让人构陷皇后,说明你是有一丝悔过之心的,对吗?”
    容氏冷笑一声,用一种疼爱孩子的神情看着裕贵妃:“傻妹妹,你还不明白吗?皇上对娴贵妃虽然有宠,但要说爱,那还差得远了。只有娴妃死了,皇上才会震怒。如果她活着,就算她产后出血一事当真与皇后有关,皇上也不会被冲昏了头,把皇后怎么样。倒不如省了我们的力气,让皇上亲眼看看,他立的这个皇后有多无能。等他对皇后寒了心,将来还愁没有妹妹你的机会吗?”
    裕贵妃看着容氏,那张亲切和善的面孔,在她的眼前逐渐扭曲,变形,变成了一条阴暗可怖的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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