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老姜家的成柚并不知道五井村的这些风言风语，大家都围坐在一起，想着要怎么样才能把姜晴的坟给迁走。
    说来说去，大家发现只要成天华不同意，这件事便很难办。
    老太太叹了一声，“那就算了吧，让你妈妈入土为安，我们就别去打扰她了。”
    姜老爷子点点头，“确实。”
    如果成柚强行把姜晴的坟迁走，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成柚沉默不语，身旁的戚承晏捏了捏她的手，余生陪伴在身边。
    他看得出来，比起世人的闲言碎语，她更想让妈妈彻底脱离老姜家。
    哪怕受人谴责。
    这件事无解，成柚一晚上辗转反侧，不得入眠。
    到了第二天，便听到有人急急忙忙跑了过来，嘴上嚷着：“成柚，快些回家看看吧，你爸从山上摔下来，送去卫生院，人已经不行了！”
    成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七里村的，只觉得脚步虚浮，好像魂魄离了体。
    要不是有戚承晏在身边，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是想把姜晴的坟迁出来，但却没想过要让成天华死。
    这一刻，成柚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戚承晏抱着她，亲吻着她的额头。
    “柚柚。”
    成柚眉睫动了动，哑声说道：“我妈妈也是从山上落下来，当场死亡。”
    可以说，她和成文宇连妈妈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戚承晏喉结微动，眸色滞涩。
    他也体会过至亲之人死去的痛哭，扎根在骨头，根本没办法拔除。
    这种痛，将伴随一辈子。
    也许不经意的一件小事，一件物品，便能让自己想起，原来我没有妈妈了。
    “想哭就哭出来吧。”
    成柚面色麻木地摇摇头，“我不想哭。”
    从前对成天华的怨恨，在这一刻化作郁气，上不来，也下不去。
    他怎么就这样死了呢。
    怎么可以就轻易死了呢。
    到了五井村，远远便听到了林寡妇的哀嚎声。
    她再一次成了寡妇。
    之前成柚给成天华的钱，大多被她送去了娘家。
    如今成天华一死，家里没了收入来源，又没给她留下多少积蓄，只留下一个孩子，林寡妇已经开始烦恼以后的生计问题。
    看到了成柚，她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飞扑过来。
    成柚侧了侧身，躲开了林寡妇。
    她自认为没有和林寡妇熟稔到可以抱头痛哭的地步。
    被她嫌弃躲开的林寡妇更伤心了。
    “呜呜呜成柚，你爸死了！她丢下我们母子俩就这么去了！你说他怎么这么狠心啊，这孩子可怎么办哟！”
    成柚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走到成天华的遗体旁边。
    她捏着白布，想再看一眼。
    被戚承晏拦住，“柚柚，还是别看了。”
    成柚看着他，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松开了手指。
    在屋里站了一会儿，成柚才说道：“通知一下文宇，让他回来吧。天气热，遗体放不住，先把我爸下葬，顺便把我妈的坟给迁了。”
    她话音刚落，屋里的人都静默下来。
    一直以来都没管过成柚家里事的成老爷子怒气冲冲走了进来。
    他是成柚的爷爷，但因为多年来偏心其他儿子，惹得成天华心里不满，分家后便和成天华没了往来，形如陌路。
    要不是成天华死了，他估计也不会踏入这里一步。
    再怎么和这个儿子没感情，那也是他生的。
    “你爸尸骨还没凉，你还盘算着给你妈迁坟的事儿！成柚，你有没有良心！”
    林寡妇心里同样觉得不满，她还没得到好处，怎么会轻易让成柚把姜晴的坟迁走。
    她佯装语重心长劝了句：“成柚，你爷爷说的没错，再大的事，如今你爸都死了，也该过去了。”
    “凭什么过去？”成柚眼眸凌厉地扫了过去，“他死了，可他做过的事我没忘！从他背着我妈和宋玉莲勾搭在一起的时候就应该想到有今天！”
    她冷冷一笑，环视着屋里的人。
    “我知道，你们个个都觉得我没良心，但你们给我记住，我有今天，那不是宋玉莲的仁慈，更不是成天华这个父亲有多称职，那是全靠我自己争气，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我妈的坟我迁定了，你们谁都没有资格反对！”
    第424章 死因
    在成柚的坚持下，最终还是决定选了个日子，将姜晴的坟给迁了出来。
    姜老爷子选了人看日子，挑了个最近的时间，后天。
    刚好弄完这些，还能赶上成文宇开学。
    骤然听到成天华去世的消息，成文宇震惊万分。
    他没想到，短短时间，那个让他有着复杂感情的父亲角色，竟然退出了他的生命。
    比起成柚，他对成天华的怨恨没那么深。
    成天华对待成柚是不重视，但基于他是儿子，对他还是多了几分关爱。
    加上他对姜晴的印象并不深，对父母之间的爱恨纠葛并不十分在意。
    成天华是过错方，在他心里却也不是罪无可恕。
    成柚是真的一滴眼泪都没为他掉，但成文宇还是为这个父亲黯然了几天，惹得乡亲们又在背后谴责成柚。
    “姐，妈妈的坟，一定要迁出来吗？”
    成柚平淡地看着他，“你也想和那些人一样来谴责我？”
    成文宇摇摇头，“当然不是。”
    他还是能够分清亲疏远近，比起成天华，当然还是姐姐的分量更重。
    “我就是觉得他们在背后说的话太难听。”
    尤其是林寡妇。
    她拦不住成柚迁坟，又没通过这件事获得好处，铆足了劲儿败坏成柚的名声，好让成柚主动给钱堵住她的嘴。
    成柚无所谓地笑了声，“我被人说过的闲话还少吗？”
    当初被戚承晏从河里救上来，就已经被宋玉莲和成桃用流言逼迫过。
    事实上，无论你做什么，村里的闲言碎语都不会少。
    “文宇，我理解你为爸的逝世感到伤心，这是人之常情，我不会要求你跟我一样，但基本的是非曲直你得有。”
    成文宇沉默不言，他当然明白。
    沉寂间，外面又传来了林寡妇的哭喊声。
    成天华的死，好似对她影响并没有多大。
    她成天都在七里村这边，从早哭到晚，哭诉着成柚的狠心。
    不同的是，这一天，林寡妇叫上了她所有的娘家人，一起来到了七里村。
    她娘家有三个哥哥，两个姐姐，这还不包括那些叔伯家中的。
    兄弟姐妹加上父母，人口都快赶上老姜家一大家子了。
    冯家二老虽然是燕城人，但冯老爷子当兵前也是泥腿子出身，对这撒泼打滚的样式并不陌生。
    说白了，都是为了“利”字。
    看着他们唱作俱佳，想从成柚手里抠出点钱来，老姜家的人怒不可遏。
    两家人就这样直接干起了架。
    但林寡妇家的人外强中干，加上人口少了些，很快落了下风。
    吓得林寡妇嘴里嚎得更大声：“成柚，要是你爸还活着，肯定不会就这样看着你欺负我！我怎么说都是你后妈，你不能这样欺负人，你这是要逼死我啊！我不活啦！”
    她下了狠心，把自己的脑袋往地上撞，很快便浮现了血色。
    有人看不过眼，一脸不赞同地出来劝：“成柚，虽说是你家里的事，但我还是得说两句。一是死者为大，二是长者为先。你父亲已逝，林寡妇又是他生前的媳妇，算是你后妈，你怎么着都不该这样对她。”
    成柚笑着反问：“那您说说，我该怎么做，把她当亲妈一样供着，每个月给生活费？她一没养我，二没生我，就因为嫁给了成天华，还得我养她？天下还有这么美的事儿，谁还拼死拼活赚钱啊，都去给人当后爸后妈去呗！”
    那人被她噎了一下，重重拂袖，轻斥一句：“简直说不通！”
    廖红梅啐了一口：“张老四，这么喜欢教训别人，你怎么不把你家后妈从猪棚里接出来，在家里好吃好喝供着？我呸，其身不正，还在这里舔着脸教训别人！”
    虽然廖红梅的话止住了张老四的口，但堵不住其他人的嘴。
    尤其是那些谴责的目光，就像是针一样，密密麻麻扎在成柚的身上。
    成柚转身进屋，闭了闭眼。
    哪怕如此，她还是会义无反顾坚持。
    妈妈的遗骨很快就要回来。
    不多时，领着姜晴遗骨回来的姜定成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