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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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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店老板追问那伙计,“还有钱钞在哪里?”
    那伙计苦着脸说,“确实只有十两银子的钱钞。”
    陆琅琅笑,“你该不会是不见黄河心不死,找不到那另外十两你就不认账,能瞒下多少是多少,对吧?”
    那伙计从陆琅琅露得这一手就知道今日是提到铁板了,忙跪倒在地,“小爷,小爷,是我的不对,还望您大人不计小人过,绕过小的这一回。”
    陆琅琅见他眼光闪烁不定,就知道他在心里定是把自己骂得狗血喷头,她呵呵笑了两声,朝那商人递了个眼色。
    那商人低低咳了一声,“算了,不过是十两银子,便当是请老板喝酒的。还是先把事情办了。不过,你家这么办事,我这有些……这样吧,我先少买些,你先把我外面那辆马车装满,我运回去,验了货再说。”
    米店老板朝外面一望,居然是一辆双马架的小车,驮个数百斤肯定不是问题,可是这跟商人刚开始说的数千石的量可就差远了。老板忙赔笑脸,“我家都是好米,绝不以陈充好,您只管放心。”
    那商人和陆琅琅齐齐呵呵笑,眼神却一直往那伙计身上瞟,那意思不言而喻,连十两银子的定钱都要闷,谁敢跟你做这么大笔的买卖。
    米店老板忍着肉疼,又将价钱压低了些,最后算下来,几乎也就是便宜了十两银子,殷勤地送走了商人和陆琅琅,回头关了店面,对着那伙计就是一顿暴揍,逼着他将那“未搜出”的钱钞拿出来。
    那伙计哭爹喊娘的,老板才不管他到底有没有拿到这十两银子,只说要那他的工钱相抵,不然就送官,先打上几十板子再说。
    这伙计无处辩解,又怕挨板子,又怕被赶走失去了这份糊口的营生,这才后悔莫及。
    再说陆琅琅跟商人二人,过了几个街角,两人相视呵呵一笑,陆琅琅从袖中递了一角碎银子过去。商人含笑接了,自去与自己的商队汇合,离开了古田城。
    原来这人竟然是陆琅琅花钱请的。
    陆琅琅驾着马车,绕道另一条街道,接了谢晗,两人便启程回家。
    在途中闲来无事,陆琅琅便将这段插曲讲与谢晗听。
    谢晗听她道花钱请商人与她一同做戏,不由得故意问,“以你的武功,为什么不当时就动手,那个伙计肯定不是你的对手。”
    陆琅琅得意地下巴一扬,“虽然拳头硬是最大的道理,但是这样烂泥一样的人物,我若是一开始便动了手,有道理也变成了没道理,我这么聪明,怎么会干这样蠢事?”
    谢晗听完,不禁暗自点头。这个陆琅琅虽然跟京都的贵女做派完全搭不上边,但是这等急智、手段、眼光,都是那些豪门府邸小姐养不出来的。
    他不由得起了惜才之心。
    “你都读过些什么书?”
    陆琅琅方才还得意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一副完全没听见的样子。
    第4章 贪财琅与钱多多
    这一路上见惯了陆琅琅小大人一样波澜不惊的小大人样子。谢晗觉得陆琅琅此刻脸上如此嫌弃的表情,确实有点意思。初见陆琅琅时,她只从自己的一句话,就明白了自己一直无法明言的隐喻,可见是有相当的文学功底的,可是如今听到读书,却又是一副摆明了见鬼一般的表情,又是为了什么?
    谢晗并不准备就此放过这个话题。他如今年事已高,这么多年的宦海沉浮,已经不指望兼达天下,对于陆琅琅,他寄托了感恩、以及对于晚辈的疼爱与期待。如今他身无长物,只有满腹经纶,所以自然希望能有所回赠于陆琅琅。
    可陆琅琅这副表情,摆明了另有蹊跷,他如何能不弄清楚?
    陆琅琅被他追问的很是无奈。
    “阿翁,被逼着读书,和自己喜欢读书,那完全是不一样的。”
    陆湛说闲来无事教她读过几本书,确实是自谦之语。陆琅琅幼时,他是又当爹又当娘,把陆琅琅的底子打得好,但是近年陆湛平日里少有闲暇,虽说也给陆琅琅不时讲解一番,但多数时候,他出去办事时,都是丢上几本书给陆琅琅自己阅读,然后回来时,挑着讲解一番。那些咦嘘唏的文章,陆琅琅读的囫囵吞枣,很是痛苦头大。
    可是这姑娘虽然狡猾点子多,但是有一点好,就是答应她爹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会办到,从来不躲懒。即便是再读得痛苦,便是死记硬背,也必定要把那本书啃下来。
    所以陆琅琅读书很爱读写侠客传记名人野史之类的,对那些纯学究的东西相当敬而远之。如今,这位谢晗可谓是天下最富盛名的老学究,陆琅琅生怕他整出那套自己最头疼的东西,索性将自己的喜好通盘托出,那意思,我反正就是这样,您老别费精神了。
    谢晗听完呵呵一笑,“学问这个东西,未必都在那些枯燥无味的典籍里,而且书里也有好多有趣儿的道理,还有好多有意思的故事。我们闲来无事,不若我讲与你听呀。”
    陆琅琅欢喜不得了,她不喜欢那些噫嘘唏呜呼哀哉,但是她喜欢听故事啊。“好呀,好呀。”
    这一老一少便一边讲着故事,一边往山里驶去。
    在途径一处山路时,陆琅琅突然噫了一声,从马车上跳了起来,只见她身体一纵,像一只小鸟轻盈地落在了山壁上,从上面取下了一截竹筒。
    她回身一纵,又落回了马车上,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竹筒,“是爹爹写的。”小姑娘眉开眼笑,可扫了几眼竹筒里面的信件,就笑不出来,“爹爹说,他有事要离开几个月,可能要明年开春才能结束。”
    谢晗听得一愣,这个陆湛,倒是对陆琅琅真的放心,就这么一个姑娘,说走就走,连个面都不见。
    陆琅琅回程一直嘟着小嘴:爹爹又跑了,又不带我玩,我很不开心。
    而谢晗也一肚子气氛:这么不靠谱的爹,到底是怎么把姑娘养大的。
    他愿准备等陆湛回来,想跟陆湛商量一下,如何将老妻接过来,他们老夫妻倆积蓄丰厚,再加上他早有安排,自然是晚年不愁的。可是陆湛什么也没说就跑了,可能明年开春才结束,可是要是明年开春结束不了了,如今这天下,就像点着了引信的炮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爆了,那时兵荒马乱的,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意外了。
    待两人回到了惠山别院,收拢好了粮食和买来的药材杂物,两个人草草地吃了顿晚饭,便洗洗睡了。
    谢晗躺在自己的竹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忽听得外面似乎有什么声音。他一惊,忙坐起披衣。只见外面的窗上已经倒影出一个人的身影来,正是陆琅琅。
    陆琅琅也听见了屋内的动静,便站在窗口道,“阿翁,你不要点灯,静悄悄地待着,我去看看就回。”说完,身影一猫,便没了踪影。
    谢晗担忧地望向窗外,不由得叹了一声,到底还是依言待在了房间不动。
    且说陆琅琅,她交代完谢晗,自己却窜上了墙头,悄无声息地朝异响处摸去。
    惠山别院,谢晗没有觉察出不对劲,那是因为陆琅琅带着他走的正道,可是这里是陆湛精心设计的安全地,周围的竹林都暗藏玄机,别说人了,就是大型的野兽也进不来。而且一有异动,屋里的机关就响了。
    陆琅琅很快迎上了来人,只是她身型缩在林梢,随着夜风摆动,那两拨生死相搏的人都没有发现她。
    双方身上都受了伤,边打边逃的有两个人,身着锦衣,都是老者,其中一个老者已经受了伤,被另一位老者扶着踉跄而行;而后面一波黑衣人,紧追不舍。可是那个没有受伤的老者实在是厉害,一人对多人,并未有颓势,陆琅琅觉得要不是他要护着那个受伤的老者,说不定后面那些黑衣人根本干不过他。
    果然,在前面竹林稀疏处,那个受伤的老者体力不支倒在了地上,另一位去拉他,就这么一耽误,两人被黑衣人团团围住。
    双方一句话也不说,那些黑衣人齐齐动手往两人砍去。
    那个未受伤的老者其实可以扛得住的,只是那黑衣人中有刁钻的,转而冲着那个伤者动手。这下顿时险象环生,那个能动手的老者,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挨了好几刀。
    不过那些黑衣人也不轻松,那个能动手的老者,一把金错刀舞的杀气纵横,不管对对手狠,对自己也狠,他虽然挨了几刀,但几乎都是一刀换一条命,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黑衣人又躺下了好几个。
    陆琅琅看得手痒痒,要不是时机不对,她倒很有兴趣跳下来跟这位老者切磋切磋。
    就在这时,黑衣人又一次齐齐向老者招呼了过去,这次另一位伤者却站了起来,扑向那个彪悍的老者,“宫主,开走,不用管我。”
    陆琅琅居高临下,看得比谁都清楚,虽然她没出声,眉毛却情不自禁挑了一下。这个伤者……有点古怪……
    就在她这么想着,下面的局势陡变。
    那位彪悍的老者防着谁,都没有防着这位伤者,眼看这位伤者扑过来要为他挡住刀剑,他手下一顿,收了招式,怕伤到这位伤者,但是下一刻,他的双眼愕然地望向这位伤者,然后视线慢慢往下,看到了那柄刺入自己腹中的匕首,“你……”
    那位伤者急退了开去,跟黑衣人站在了一起,方才还虚弱地好似随时会断气,此刻却身姿笔直,那些伤势并没有看起来的那么严重。
    那位彪悍的老者还有什么不明白,他一手刀尖点地,稳住自己的身形,一手摁住了伤口,“老三,居然是你?”
    被称为老三的那位老者并不答话,只是冲着黑衣人挥挥手,命他们快点了结这位彪悍的老者。
    那位彪悍老者受了重伤,得用一只手捂住腹部,只能另一只手迎敌,战斗力顿减,不过此时他已无顾忌,完全是两败俱伤的打法,黑衣人竟然一时也拿他无可奈何。
    终于被他突围而出,钻进了竹林了。
    黑衣人追了上去,倒是那个反水的老者和一个黑衣人的领队留了下来。
    黑衣人问那反水的老者,“怎么办?”
    老者哼哼地冷笑了两声,“怕什么,我那匕首上有毒,过不了一盏茶的功夫,他就得倒下了。还需要我们费什么功夫。”
    两人也不去追赶,黑衣人就扶他坐下,给他料理伤势。
    果然不多一会儿,有黑衣人回来禀报,“他跳下了悬崖。要下去找吗?”
    那老者对自己的□□很自信,“不用了,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另外再造一处打斗的场所,将所有的踪迹清理掉。谁还耐烦给他收尸不成。”
    他得意又古怪地笑了两声,但到底身上的伤势不轻,疼得厉害,让黑衣人搀扶着自己离开了。
    后面几个黑衣人往竹林里几具尸体上撒了点药水,不一会儿,尸体就化成了一滩脓水,只留下一股刺鼻的怪味。
    陆琅琅就这么挂在毛竹上晃来晃去,看了个全场。待那反水的老头带着黑衣人都走得没影了。她才从枝头轻轻几个纵身,往悬崖那头去了。
    这些人对着地形不熟,她对着惠山的地形可是了如指掌。那片悬崖看起来吓人,但其实因为地形的原因,山风吹的枯竹叶都堆积在那里,未必能摔死人。反而是这个季节,容易招来些野兽啃食。
    她要是不知道便罢了,可如今知道自己家不远的地方,有这样的事,心里难免不喜。
    于是陆琅琅决定,若是他已经死了,就给他挖个坑埋了。若是还没有死,看能不能跟他打个商量,另一侧还有一个悬崖,请他稍微……那个……远一点。
    陆琅琅轻功了得,很快就来到了悬崖的下面,那个老者已经挣扎出了腐叶的地段,但好像没能扛过那剧毒,口角流血地倒在竹林边。
    陆琅琅凑近了看了看,只见他七窍流血,形容恐怖,不由得叹了口气,“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刚才那帮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东西。尤其是那个反水的,更不是个东西。冤有头,债有主,相逢即是有缘。我一会帮你挖个坟,免得你死无葬身之地,你也不用结草衔环的报答我,看你衣衫不错,身上想必也有些金银,便通通留给我吧。待明年今日,我给你烧点金银。”
    此金银当然不是彼金银,但陆琅琅觉得自己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荒山野岭给人料理后事,拿点金银实在不过分。
    她出来时,只带了柄短剑,砍人还行,挖坑就极不方便了。她挠挠头,觉得这老者手里抓得金错刀不错,宽背厚重,用来挖坟,那是再好不过。
    “哎,您老人真不错,连挖坟的家什都自己备好了,看来是早有准备了么?”
    陆琅琅伸手就准备去抓拿把金错刀。
    可眼一花,那金错刀就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陆琅琅吓得嗷的一声,倒窜出去好远。
    只见那老者微微睁开眼睛,那尚留血痕的眼角,让他看起来如同厉鬼一般。
    陆琅琅看得快炸毛了,不由得又往后退了两步。
    那老者费力撑着金错刀坐了起来,右手按在自己腰腹那处致命的伤口上,然后左手从衣襟里掏出些丹药塞进了口中。
    很是喘了两口气,对陆琅琅道,“老子还没死呢,怕什么,过来。”
    不是诈尸?
    陆琅琅定定神,看了看月色,此刻有些薄云遮月,并不明亮,她问老者,“你知道我是谁吗?”
    老者奇道,“我怎知你是谁?”
    陆琅琅嗯了一声,点点头,道,“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您好生歇着,我不打扰了。”
    竟然回身就走。
    老者一愣,他刚开始以为陆琅琅是来杀他的,所以故意装死,准备乘其不备,先下手为强;可听到陆琅琅自言自语,还要给他挖坟,以为陆琅琅是个路见不平的热心人,谁知她竟然准备转头就走。
    人也不杀,钱也不要了,这个少年大半夜地跟在他们后面,到底是准备干什么?
    老者觉得陆琅琅有点磨琢不透,不过眼下这情景也容不得他有其他的抉择,“你肯为一个陌生人料理后事,相比是心怀热忱的人。今晚若是能得你出手相助,日后必有重谢。”
    陆琅琅离去的脚步顿时停住了,她回头,很直接的问,“多少?”
    “啥?”老者失血过多,有点昏昏沉沉的。
    陆琅琅道,“你说是重谢,能说得明白一点么?”
    老者艰难地竖起一根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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