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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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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玉姝神色变了又变,腹部闷闷坠痛,忽喜忽忧,忍不住问:“真的?方大夫,请你一定告诉我实话……这是我的第一个孩子,无论如何,千万别瞒着我。”
    方胜严肃答:“假如当真很要紧,恐怕您是撑不到回家的。”
    “这、这倒也有理。”姜玉姝一愣,松了口气。
    潘嬷嬷弯腰掖了掖被子,安慰道:“夫人能一路颠簸地赶回来,证明孩子并无大碍,顶多受了些惊吓罢了。好生歇息,不要胡思乱想。”
    这时,翠梅端着热水,小桃捧着干净衣裳,一齐走向床榻,紧张问:“怎么样?”
    “应该不要紧的吧?”
    潘嬷嬷便道:“你俩照顾着,我去去就回。”语毕,她与方胜一同离去,悄悄告知见红的情形。
    喝下安胎药,直躺到深夜,腹痛感才渐渐消失。
    因着未嫁的姑娘多有不懂,翠梅便搬出了东屋,改由老练的潘嬷嬷夜间陪伴。
    黑暗中,一老一少并排躺着。姜玉姝叹了口气,后怕道:“幸亏有惊无险,差点儿吓死我了。”
    “吉人自有天相,诸天神明与郭家列祖列宗在上,定会保佑孩子顺顺利利出生、平平安安长大成人!”潘嬷嬷斩钉截铁道。
    “但愿如此。”
    姜玉姝一声叹息,苦恼道:“我这一倒,少说也得休息几天,待安稳了才敢外出行走。可农时不等人,眼下正是忙耕种的时候,庄主簿奉命督促屯田,最近急得嘴角生燎泡,偏我一时间不敢动弹,他恐怕更焦急了。”
    “唉。”潘嬷嬷语重心长,劝诫道:“谁愿意动胎气呢?还不是因为操劳公务。今儿都见红了,暂时快别操心了,踏踏实实休养一阵子,庄稼比不上亲生骨肉宝贵啊。”
    “夫人年轻,有所不知,女人的头一胎要是没养好,往后恐怕会有麻烦的。”
    流产?不孕?落下病根?
    凭本朝的医术,无数病没法治,只能靠“拖“,能拖多久全看命硬与否。
    姜玉姝一阵阵害怕,忐忑不安,立刻表示:“嬷嬷说得对,我明白的,当然会小心保重身体!”她话锋一转,“不过,既然揽下了差事,就得尽心竭力,总不能突然撂担子。容我考虑考虑,想个可行的法子,给庄主簿分忧解难。”
    “动脑倒没什么,但也不可愁得不睡觉,愁坏了身子。”潘嬷嬷劝道:“夜深了,歇息吧,养足精神,明天再考虑也不迟。”
    “嗯。”
    姜玉姝嘴上答应了,到底被差事压得难以入眠,冥思苦想,默默琢磨许久,才疲倦酣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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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傍晚,庄松忙完公务,不忘提着一包点心,登门“探病“。
    共事年余,两家熟悉。他一踏进郭家院门,周延便热情相迎,随意交谈,本以为托其转达问候即可离开,不料却被请进了堂屋。
    姜玉姝正欲起身,“庄主簿来了,请坐。”
    “快别起来!你坐,坐下。”庄松连声制止,一落座,翠梅便奉茶。他喝了口茶,关切问:“听说你身体不适,好些了吗?”
    姜玉姝笑了笑,歉意答:“好多了。多谢你百忙中抽空,特来问候。”
    “无需客气。你因公受伤,庄某谨代表官府,问候一声也是应该。”庄松着急上火,嘴角一溜燎泡,整天折扇不离手。
    姜玉姝见状,忙让道:“这绿豆汤在井里湃了半天,才刚盛的,不妨尝一尝?”
    “哦?”庄松丝毫不客气,三两下喝完凉汤,长长吁了口气,赞道:“好喝!”
    潘嬷嬷待客周到,又给他盛满,“说起来,绿豆还是上回您送的呢。”
    庄松道谢,一气喝三碗,解了渴,却浇不熄心火。
    姜玉姝定定神,开始谈正事,“田里一切顺利吗?”
    “唉,别提了!”
    庄松使劲摇扇子,心烦气躁,撇开平日端着的秀才主簿架子,抱怨着告知:“本镇勉强顺利,连岗镇却频出岔子,一会儿这个村运粮种时半道不慎掉河里两车,一会儿那个村争执不休、谈不妥分发粮种一事,听似鸡毛蒜皮,加起来麻烦却不小,恐将影响秋季收成。”
    姜玉姝叹道:“连岗镇第一次种,难免生疏。但夏种才开了个头,他们就出岔子,我真有些担心,偏偏离得远,暂无法赶去探查。”
    “几千亩地,咱们人手不足,诸事繁杂,纵有三头六臂也顾不全,难呐!”庄松唉声叹气,扇子指了指自己嘴角的燎泡,苦笑说:“瞧,我急得快冒火了,却至今想不出万全之策。”
    有得必有失,世上并无万全之策。
    姜玉姝早有准备,顺势告知:“我也想不出万全之策,但倒琢磨出了一个办法,只不知可不可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什么法子?快说来听听!”庄松一收折扇,
    姜玉姝有条不紊,提议道:“当务之急是夏种,难题在于人手不足,左支右绌,顾此失彼。依我看,与其仅靠咱们单打独斗,不如聘请一群庄稼老把式,安排其分别驻守两镇各村,算作替官府办差,负责教导栽种新粮。”
    “刘村的人,我带了一年多,手把手地教,倾囊相授,几乎所有村民都已经熟记耕作方法,聘请他们出马,不会比我差。”姜玉姝十分恳切,正色游说:“到时,琐碎麻烦各村自行解决,咱们专处理大麻烦,岂不省心省力?”
    “这……”庄松捧着碗,一口接一口地喝甜汤,皱眉沉思须臾,迟疑道:“几十个村,须得几十个帮手,不容易啊。况且,‘无利不起早’,拿什么好处去聘请?你知道的,赫钦并不富庶。”
    “不用财帛,免赋税即可!”
    姜玉姝胸有成竹,缓缓道:“官府只要给予‘免赋税’的好处,村民肯定乐意,必将踊跃争取机会,咱们谨慎挑选,择勤恳老实者,定下一套规矩,不愁他们不用心办事。”
    “咳,庄某只是小小主簿。”庄松捏着汤匙,慢腾腾搅动甜汤,低头说:“免赋税可是大事,我做不了主的。”
    一切皆在意料中。姜玉姝毫不气馁,立即从袖筒里抽出信笺,刚欲起身,潘嬷嬷却抢着接过,递给庄松。
    “我明白你的难处,所以斗胆,连夜写信请求潘知县首肯。”姜玉姝笑眯眯,虚心问:“仓促写的,不知措辞妥不妥?烦请指正。”
    庄松抖开信笺,斜瞥一眼,“原来,郭夫人是早有准备啊。”
    姜玉姝颔首,坦率答:“其实,我一早就有这个想法,正是顾虑赋税非小事,才不敢贸然提议。”她有孕在身,且动了胎气,潘嬷嬷不让吃绿豆,只能喝了口水,打起精神,继续劝说:“但如今看来,不提不行了,单靠咱们几个人,根本忙不过来。”
    “可不么!”潘嬷嬷在旁插嘴,“两个镇,好几千亩庄稼,累死累活,也管不过来的。”
    庄松飞快看完信,考虑半晌,倏然起身,严肃说:“既然你提议,又特地写了信,那么,姑且试一试!事不宜迟,我立刻回去,也写一封信,据实禀明难题,请县里定夺。”语毕,他告辞,兴冲冲走了。
    “慢走。”姜玉姝吁了口气,满怀期待。
    与此同时,都城姜府。
    侍郎千金的闺房,华美精致,此刻却一地碎瓷片。
    “滚开!”姜玉姗以泪洗面,狠狠推开丫鬟,仰脸哭求:“母亲再不管,女儿可就真得嫁去裴家了。”
    许氏心里愁得不行,嘴上却说:“好了,别哭了。娘不会让你嫁去裴家的。”
    “裴家长辈答应结亲了,他们八成没安好心,我宁死也不嫁!”
    许氏替女儿擦泪,安抚道:“空口无凭,尚未下定。你别怕,娘这就去书房,劝一劝你父亲。”
    “劝劝劝!”姜玉姗十二分不满,哭着埋怨,“劝了无数次,都不管用,父亲根本不听你的!”
    许氏脸上挂不住,皱眉训道:“姑娘家大呼小叫的,像什么话?安静等着,我去同你父亲商量商量。”说完,她憋着一肚子火气,恼怒赶去书房。
    傍晚时分,夕阳斜照入后窗。
    近一年,姜世森碰也不碰许氏,歇在书房里。数月前,他新收用了一个美婢,名叫莹莹,平日颇宠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嗯……大人!奴婢该去摆饭了,迟了,要挨骂的。”莹莹肤白柔媚,半推半就,欲拒还迎。
    姜世森的腰带落在地上,喘吁吁,压着人说:“谁骂你?本大人要用你,哪个没眼色地敢多嘴?”
    这时,许氏心急火燎,挥退欲言又止的小厮,一把推开书房门——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看,恶人自有恶人磨【doge】
    第92章
    “大人——“书房门虚掩,许氏心急, 推门直入, 定睛一扫,见丈夫并不在外间, 正纳闷时,却听里间传出不堪动静, 立时沉下脸, 抬脚意欲一探,转瞬却停下了,强压妒火,重重咳嗽:
    “咳咳!”
    旋即, 里间传出女人的柔媚惊呼,夹杂男人的扫兴叹息, 并有“窸窸窣窣“整理衣服的响动。
    少顷, 姜世森宽袍缓带,背着手踱出来,神态威严, 淡淡问:“慌慌张张的,有什么事?”
    通房美婢低眉顺目, 尾随家主, 衣裳虽整齐,但鬓发簪钗微乱, 俏丽脸蛋晕红,毕恭毕敬地屈膝行礼, 怯怯唤道:“夫人。”
    小骚蹄子,天还没黑呢,就□□了,一有机会便不管不顾的,百般勾引男人往床上躺,不知羞耻,呸!
    许氏风韵犹存,却独守空房年余,幽怨不满,此刻险些咬碎牙齿,面上却端庄,贤惠大度,一派当家主妇风范。
    “有一件要事,想与大人商量。”许氏珠围翠绕,雍容丰腴。
    姜世森落座书案后,随手抽出一份文书翻阅,头也不抬地问:“哦?什么要事?”
    通房美婢恭顺,始终低着头,先给家主奉茶,而后端给主妇,“夫人请用茶。”
    许氏连手也没抬,下巴一翘一点,婢女便会意,把茶搁在了几上,识趣道:“奴婢告退。”
    许氏克制着一挥手,摒退丫鬟,暗忖:莹莹这小贱人,最近愈发放浪了,欠缺管束!
    但她深切了解丈夫,只敢背地里设法出出气,从未较真,生怕丈夫改去外头寻花问柳。
    姜世森被搅了兴致,十分不快,皱眉问:“到底什么事?”
    许氏落座,未语先红了眼眶,几乎低声下气,攥紧帕子问:“听说,裴家长辈答应亲事了?”
    “不错。”姜世森靠着椅背,欣然道:“我和岳父商量过了,择吉日便下定,两个孩子年纪都不小,须得尽快成亲。”
    许氏咬牙,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狐疑问:“文沣不是一直不乐意吗?他为了拒绝亲事,甚至躲去西苍,明摆着不满姗儿。”
    “自古以来,婚姻大事当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任由孩子胡闹?”姜世森不容置喙,铁了心,昂首说:“总之,这桩亲事,是必要结成的。姗儿那孩子,被你娇惯坏了,整天使性子哭闹,哪一点像大家闺秀?完全比不上她姐姐!”
    “玉姗娇蛮任性,你非但不加以管教,反而助着她闹,成何体统?”
    亲生女儿被嫌弃,许氏气得牙根痒痒,却无暇争辩,忧切问:“如此一听,文沣仍是不乐意的,对吧?”
    姜世森拉长了脸,极为不耐烦,“我观察十年,早看准了,文沣才貌出众,前途大好,人也懂事,无论他乐不乐意,都不会苛待姗儿。裴家绝非龙潭虎穴,你少瞎担心。”
    “但是——“许氏爱护亲生女儿,舍不得女儿后半辈子吃苦受委屈。
    “不用多说,此事就这么定了!”
    姜世森耿耿于怀,盯着继妻,一字一句地质问:“当初,玉姝不乐意嫁去郭家,几度寻死觅活,你是怎么劝她的来着?”
    “我、我……”许氏哑口无言,目光心虚闪烁。@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姜世森面无表情,淡漠道:“你既能宽解玉姝,想必也能说服玉姗。赶紧劝一劝姗儿,别尽给我丢人。”语毕,他起身,大步离开书房。
    “你、你——“许氏脸庞扭曲,憋屈大喊:“姜世森,站住!”
    姜世森头也不回,近两年争执不休,越来越厌恶继妻,懒得同她多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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