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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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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是谁说的,执拗是好也坏,你可以为他坚定不移一往无前,也可以撞到南墙头破血流。
    路灯昏黄,她看着街边的人群,这满大街人来人往,那么多欢笑圆满,仿佛只有她心碎别离,寒风吹起她的衣服与头发,她缓缓回身,身后夜色空荡,唯有她失魂落魄,一脸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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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詹程程是夜里十点到的家。
    走外面走了太久,脸都被风吹麻了。
    进屋,她鞋都没脱,就走到沙发上,将整个人蜷缩在那。
    兜里的手机一直在响,她知道是陈默安的,也许他想解释,或者他想安慰。可是这一刻她都不需要了。
    她不需要人同情,也不需要人安慰,感情是她自己选的,成功或者失败都是她的事。她付出所有的心血与精力,她不后悔。
    她抱着抱枕蜷在沙发上,突然又想笑。
    她突然明白了盛星河被她拒绝时的感受,就在那个人说不喜欢你的刹那,心果然是会碎的啊,你甚至听得到它碎的声音,“啪”,猝不及防,毫无预兆。
    而盛星河前一晚上的话,一语成谶,他说她跟陈默安走不到一起,才一个晚上,就应验了,打脸来得真快。
    想想这世间的感情真是难料,盛星河喜欢她,她不喜欢盛星河,她喜欢陈默安,可陈默安不喜欢她。多讽刺,这世上的痴男怨女,多少人用尽真心,却求而不得。
    詹程程又想笑了,拿起手机,开始一张张删照片。
    都是陈默安的,她过去为他照的,无论换了几个手机,那些照片她都保存得好好的,像保存着两人最美的经历,没事她就翻他的照片,幻想着以后……可现在,没有以后了,关于他的梦全部都碎了。这些含着念想的照片,再没有留下的意义。
    詹程程一张张地删,往事如电影般随着照片回放,一起读书、备考、一起进入大学、元旦、圣诞、进入公司、工作、加班、为同一个项目鼓劲、庆祝他晋职、下班吃夜宵、一起压马路……
    还有日记,她起身将房里床头柜的日记拿出来,那些关于他的文字,她一张张撕下来,用火机点着慢慢点燃,火苗摇曳,舔舐着纸张,发黄的纸张逐渐萎靡缩小……
    那一张张,一幕幕,所关于青春跟爱恋的所有,同这一夜的心碎,火舌中成为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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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詹程程是凌晨三点钟睡的,删了照片,烧了日记,人没有哭,却比哭更难受,第一次体会到失恋的感觉,原来心真的会痛,因为那里,曾经爱着的人,你要把他挖走了,所有曾经跟他幻想过的未来,你也要撕碎了。
    浑浑噩噩的痛苦中,她在沙发一直蜷着,抱着枕头,这样才好受一些,等到了快三点,实在撑不住,难受得睡了,可是没睡多久,大概四点钟时,手机又响了。
    四点钟天还没亮,她三点钟才睡的,这会头痛如裂,迷迷糊糊以为是陈默安,直接压了。
    电话还往里打,她又按。
    如此按了四五次,她再忍不住,拿起来接了。
    却不是陈默安,又是她母亲。
    詹母的声音在手机里响起,埋怨中带着浓烈的哽咽,“你这孩子,怎么现在才接电话!”
    “怎么了?”詹程程沙哑着嗓子问。
    “你爷爷没了!”
    詹程程脑子“轰”一声炸响,什么都听不见了。
    第62章 拥抱
    詹程程不记得自己怎么出的门, 她只披了个羽绒服就冲了出去,鞋子左右脚都穿错了。四点钟天还没亮,北风呼呼的吹,下起了雨。她没有带伞, 也不记得带伞,天没亮,她没有车回老家,直接拦了个的士, 顾不得半夜女生打车不安全,进了车里喊:“师傅回h镇林场村!”
    “h镇?”司机吃惊,“这太远了小姑娘,从z市到h镇,你不划算的!”
    詹程程捂着脸, 掩住即将崩溃的情绪,“你去就是!我给钱!”
    车外的夜黑洞洞的,像是看不见的未来,詹程程整个人的魂像是飘在半空中, 就连失恋的痛都忘了,脑中只有爷爷的面孔, 还有妈妈后来在电话里的话, “你爷爷没了……没了……”
    一遍遍紧抓身旁的座位扶手, 才能勉强保持镇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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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七点半, 詹程程抵达老家林场。
    空气冷极了, 风吹得人彻骨的寒。从车上下来时, 她脚发软,险些摔了一跤,她母亲从院子里冲出来,抱住她,放声大哭,“程程!你爷爷没了!”
    “脑溢血……”
    “邻居发现的,送到卫生院时已经抢救不过来了!”
    她父亲跟着冲过来,抱着她的母亲一起哭,父亲自责道:“怪我们啊!前些时间他头痛就是脑溢血征兆……我们都不懂,都太大意了……”
    “我对不起老人家……”
    ……
    屋子里哭成一片,詹程程木然地向前走,如果说,陈默安的打击是当头一棒,那么现在的感觉,就是把所有的意识剜了。
    她什么都感觉不到,甚至感觉不到悲痛,身体好像都是麻木的,她慢慢往院子里走,时间还早,亲戚朋友邻居已经来满了人,有人悲伤有人皱眉还有人在忙碌。也有人喊她,她没听见,只一个劲往前走,直到走到屋内。
    东卧房就是爷爷卧房,小时候她总是跑到这张床上,央求着爷爷给她讲故事,可现在,讲故事的人躺下来了。她在门口站了好半天,不敢相信地上前去,握住那个人的手,可是,这只手已经凉了,比外面的寒风还冷。
    屋外哭成一片,有人冲过来将她抱开,好像是邻居跟亲戚们,她们说:“丫头,莫太伤心了,你难过你爷爷也难过……”
    屋内顿时又哭成一团,分不清是谁跟谁的眼泪,而床上那双眼睛,再不会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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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葬礼在第二天举行。
    安葬的前一天,亲戚朋友邻居们都来了,对着棺椁磕头,烧香,送老人家最后一程。
    按照山村的礼节,有人来送老人家,老人的子孙必须还礼,来吊唁的人磕三个头,詹家的人就得还三个头。詹程程披麻戴孝,穿着白麻色孝子孝孙服,跟着父母一起,那些吊唁客磕头一次,她们还一次,一屋子的人,她几乎一天都在磕头,热乎乎的火盆舔舐着纸钱,有亲戚在那烧纸钱,她就在火盆边,跟着父母一起,一个接一个磕,额头触在地上,磕到青紫。
    送别完就是葬礼。
    山村的葬礼,没有火化一说,凌晨就得将逝者送到山上。
    爷爷的墓地在詹家的祖坟处,爷爷生前受人尊重,送葬的队伍浩浩荡荡,天下起了雨,没有人打伞,雨丝中一路哭声飘摇。
    到了墓处,厚重的棺椁放入坑中,随着铁锹的挥动,土一捧捧的掩埋。想着这就是永别,亲人们开始放声大哭,詹父哭的最为肝肠寸断,四十多岁的汉子,作为老人家唯一的儿子,他抱着棺椁哭得泣不成声。
    一片哭声中,只有詹程程看着那土一捧捧的撒,一脸怔然,雨打在身上,她恍恍惚惚感觉不到,就像这一片哭声,她好像听不见,踩在泥土上的脚轻飘飘的,神智思维都不知道去了哪,原来悲伤太过,人反而是麻木的,连痛都无法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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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葬礼过后,一群人回了村庄,詹父哭的虚脱,被人扶着回去的。
    人虽下葬了,但亲戚朋友们还有白事的酒席要吃,一群人围在詹家的院落里,从伤痛中缓过来,又进入另一片忙碌。
    詹程程站在院中,看着长辈们的忙碌,来来往往的人影像一幅幅动态照片,仿佛还是爷爷在着的时候,小院里几年前也曾有一次这么热闹过,那是她高考考上大学时,父母在村庄里摆了酒,亲戚朋友都来了,挤挤嚷嚷的,围坐了一整个小院,爷爷当时就在人中央,孙女考上大学,爷爷高兴极了,端着酒杯跟各个亲戚们喝,言谈句句都是:“我家程程……我孙女……”那天爷爷喝得酩酊大醉,醉倒时还带着笑。
    现在,小院里还如当年热闹,但爷爷的身影找不到了。
    她好像仍然不能相信,这里一切如旧,总觉得当年那抹熟悉的身影不应该突然消失,她茫茫然转身,往外走。
    忙碌的人群没有注意她,她走出小院,出了村庄,沿着小路一直向前。
    雨丝飘摇,弯弯曲曲的路,在往前就一望无际的农田,穿过农田,就是巍峨的大山,她深一脚浅一脚,不断前进,终于走到了山头。
    这是群山中最茂密的山头,也是爷爷最爱的山头。儿时她常跟爷爷来这种树,爷爷挖坑,种苗,夯土,小小的她跟在后面浇水,祖孙俩一个一个山头踩过,后来她读书了,爷爷就一个人种,这千亩青山,万株绿树,几乎都出自他的手。
    爷爷这一生,守林,护林,育林,生为大山人,汗为大山流。而这个山头,这是爷爷生前,最爱的地方,也是她跟爷爷回忆最多的地方。
    每次从镇上回老家,她总要来这里喊爷爷,喊他回去吃饭,或者喊他回去休息。每次她长长的呼唤,“爷爷……”
    很快,就有老人家的声音传来,“诶——”
    雨越发的大,整个大山都浇灌得湿漉漉的,这一次,詹程程将手放到嘴边,像从前一样,大声呼唤,“爷爷……”
    “爷爷……”
    “爷爷……”
    远处只有大山的回声,而记忆里那温厚的回应,再也没有了。这满大山,满是回忆的地方,而回忆里的人永远没有了。
    永远没有了。
    无边的雨丝打到她身边,詹程程听着那回声,眼里的泪猛地出来。
    她这才相信,爷爷是真的没了,不管她怎么找,再也找不到了!
    原来死去的意义就是,这一生一世,无论再多想念,再也见不到他了。
    她强忍两天的泪,与这积攒了两天的情绪一股脑涌上来,爱情的幻灭,亲情的失去,一波一波的打击接踵而过,终于击垮了她,她扶着旁边的树,在这满是回忆与往事的树林中,崩溃大哭。
    “爷爷……”
    “你回来啊……你看看我……”
    “是我不好……我为什么不早点请假回家……”
    “我连你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你舍得就这么走吗……”
    身边的树就是爷爷栽下的,她抱着那树,像是看到了曾经的过往,她将脸贴在树干上,感受着曾经抚摸这颗树的老人的余温,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掉。
    天气像是应景般,寒风越来越大,雨势也更加疯狂,交加着打在她身上,将她浇淋得透湿,多年前她曾在学校受罚时淋过雨,可是这一场雨远比那场还疯狂。不仅是冷,更让人悲恸欲绝,这泼天的雨幕下,硕大的山头,硕大的树林,每一棵树,都像在提醒着她,再回不去的过去,所有关于那份最深重的亲情,从今以后都要与她的人生割裂,她最爱的人,彻彻底底从她的生命里抽离了!
    再也没有了!
    她不是爱哭的人,可这一刻她悲痛到极点,再无法抑制,她仰着脸,在这倾盆大雨里放声大哭,一直哭,哭到喉咙沙哑,视线模糊,都分不清树干上的水是雨还是她的泪。
    大概哭了一个多小时,她哭到浑身虚脱,几乎要厥过去,身上的力气渐渐耗尽,站都站不住,挨着树干无力的滑下去,最后,就那么跪坐在树脚下,瘫软在地,随时可能会倒。
    风依旧张狂,携着雨滴砸在她脸上,就在这时,林子里传来了声音,是夹杂在风声与雨声中的脚步。
    那脚步似乎有些急切,在寻找着什么,不顾泥泞的山路,一路凌乱的野草树根,四处奔走,越走越近。
    詹程程却看不清了,她哭的太过,眼睛高肿,又被风雨淋了个透,意识都不太明朗,模糊中见那人走到了她不远处,打着伞,在看清她后,那人几分惊喜几分震惊,几乎以跑着的速度过来,“小蘑菇?!”
    詹程程已经哭得看都看不见对方,喉咙也说不出话,那人见状吓了一跳,脱下自己的衣服就往她身上盖,嘴里骂道:“你是不是傻!这大雨天的就这么淋!你……喂喂……詹程程你别吓我……”
    詹程程再撑不住,身子一软,彻底厥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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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詹程程醒来,是三小时后。
    醒来时在西厢房的床上,被子厚重地盖在身上,雨地里寒冷而泥泞的感觉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被褥里的干燥温暖。
    眼皮因为哭肿,睁开有些费力,詹程程转了转眼珠,就见她母亲坐在床头,见她醒了,她母亲凑近道:“醒了?程程!”
    又埋怨道:“你可吓坏妈妈了。一个人不声不响地出去,哭成这个样子!”
    詹程程不语,视线看着房里虚空的地方,发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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