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水一呆，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无法脑补人形的墨菲斯与这群鬼婴玩耍战斗的画面，后来想到了墨菲斯兽形的样子，忽然就明白了过来。
    晋江水捂着额头道：“我对付它们，确实还有点儿艰难。
    “本来以为只是一群修炼不到五十年的小鬼，轻轻松松就能收服化解，想不到它们竟然懂的汇聚在一起，借助这株石榴树，将阴气共享，互相促进修为，一起修炼，共同进步……
    “不过小景啊，你们出手玩一玩没事，别让它们太惨，它们也是无辜的，都是一群孩子，没干什么坏事。”
    云景扬眉：“晋先生知道它们？”
    “本来不知道，这脑袋被砸了一下，莫名其妙想起来了。”晋江水揉着头道，“小景听说过当年的计划生育吧？”
    “嗯。”云景道，“所以最近开放二胎，侯佳佳的妈妈才会想怀孕。”
    “你们年纪小，没经历过当年的事。”晋江水叹气道，“我国人呢，向来喜欢多子多孙，延续香火，不少人一生的愿望，就是能老了以后，子孙满堂，承欢膝下，这辈子就值了。
    “所以计划生育刚刚推出的时候，很难执行，所有人都想要养一堆孩子，这种思想已经传承了几千年，哪里是一朝一夕能够改的？就算再穷，也想养满屋子的孩子，也不考虑一下孩子生下来后应该怎么处理，没有优质的环境，养出来的孩子到底优不优秀，优生优育什么的，根本不听劝。
    “无奈之下，就只好开始强制执行了。最可怕的那几年，凡是在街上看到孕妇，都二话不说抓走，一针打进孕妇的肚子里，不论多大的孩子，很快会在肚子里死亡，成为死胎流出来。
    “当时比较混乱，如今的医院流产了，会送去火化解决，当年可没这功夫，孩子流出来后，大多统一处理，找个地方挖个坑随便埋了就是了。
    “几乎每隔几天，就能听到人们痛失爱子的哀嚎声，家家户户都又惊又怕，但即使这样，还是有人不断怀孕，不断铤而走险想要偷偷生，总是有人带着几分侥幸的心理，于是就陷入了一个死循环中。
    “而对于我们修炼者而言，这满城飘着的，可不仅仅是哭声，还有千千万万胎儿的悲鸣，每天死一两个人不稀罕，但是每天死数十个，还全是孩子，可就不妙了。
    “那些家长不知道有阴灵的存在，以为孩子死了一个，就是彻底的走了，继续怀一个再生。
    “但事实却不是这样，这些孩子都非自然死亡，总会有那么一部分在肚子里就产生了意识，死亡时心怀怨气，累积的多了，化作阴灵聚在一起，祸乱就会来的。
    “当时许多道家门派已经经历过打压，许多人都躲起来，伪装成普通人，有的甚至一辈子都不碰那些东西了。然而非常时期非常手段，那会儿推出的计划生育，是为了长远考虑的，而那些死胎，如果再这样放任下去，也将成为长远的祸害，民众不懂事，我们这群修炼者可不能坐视不理。
    “所以修炼者还是难得团结了一次，在人们注意不到的时候，默默为这一群胎儿超度祈福，我也是在那一次之中，认识了不少人，听得了许多见闻，开拓了视野，才最终成就了今日的我呢。”
    云景看着眼前这群鬼婴，难怪虽然外表都很相似，但有的个头大，有的个头小。
    云景问道：“也就是说，眼前这一些……都不是婴儿，而是胎儿？”
    “可以算鬼婴了。”晋江水道，“医学上将怀孕九周之前的胎儿称为胚胎或胚芽，九周开始称为胎儿，出生后称之为婴儿，从法律上说，婴儿受到法律保护，胎儿却不能算，所以当初的计划生育可以将肚子里不论月份多大的孩子给打下来，却不能杀死已经出生的婴儿。
    “但对于我们修炼者而言，看的当然不是单一的躯体年龄。眼前这一群小东西，有的估计就五六个月大，有的已经十个月随时可以生出来了，但不论它们月份多大，你看它们现在飘在空中的样子，都是有自己独立的意识的。
    “我想，这石榴树下，就是当初埋葬这一群鬼婴的地方。人类千千万，偶然出几个修炼天才是很常见的事情，恐怕这群鬼婴之中，就有个天才，从大脑发育完成具有灵魂与思想开始，就开始修炼，因此哪怕没有从母体里生出，死后依旧能化作阴灵继续修炼。
    “天地灵气，离不开阴阳二字，在土中可不好修炼。石榴树种子也许是机缘巧合之下落入土中的，被这个鬼婴聪明地利用起来，借助逐渐发芽破土而出的石榴树，将自己与别的鬼婴身躯与石榴树联系在一起，石榴树越长越大，鬼婴们共同分享的能量也就越来越多。
    “直到有一天被人发现，来石榴树下求子，这些鬼婴，便进入了人的体内……”
    云景道：“侯佳佳的母亲体内虽然有鬼婴，但是并没有伤到她，只是长期驻在体内，阴气对她的健康会有影响而已。”
    “嗯。”晋江水点了点头，“这也是我要你手下留情的原因，这鬼婴进入侯夫人身上，至少已经超过一周，它要是想吃人增强修为，早就可以下手了，不至于拖到现在，哪怕侯佳佳被她吓得不轻，但也就吓一吓，身体可没有任何影响，所以可见它的本意，并不是想要伤人。”
    云景想到刚才侯佳佳对自己说的话，她是被鬼婴拉进幻境中，与鬼婴亲自接触的，却能感受到鬼婴并没有要伤害她，也许晋江水说的是对的，并不是所有阴灵都是坏的，鬼婴进入到侯佳佳妈妈体内，也许目的比他们想象中要单纯的多。
    云景道：“那晋先生，你认为该怎么处理。”
    晋江水继续揉了揉额头，叹息道：“这鬼婴是那个时代遗留下的产物，它们本身是无辜的，虽然淘气了一点儿，不过不得不承认它们的能耐，还没出生呢，就能弄成这样，这要是生下来，怕又是一代新星天骄了。
    “不过，也不能就这么放任不管，死了就是死了，阴灵就是阴灵，这已经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现在这一群鬼婴还在可控范围，是因为最厉害的那一个没有害人的意思。但人心善变，这么多个鬼婴，谁知道别的鬼婴会是怎样的想法，再这样下去，几十年后，二三十只鬼婴全都修炼有成，这可就不再是一件小事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现在就让它们去该去的地方。”
    说着，晋江水揉完额头，又揉了揉太阳穴：“还好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记得怎么被那超度的经文。小景，靠你了啊，先把这群鬼婴打服帖了，再由我上吧。”
    “嗯。”云景说着，看向墨菲斯。
    墨菲斯纵身一跃，就跳出了云景的防御罩，朝鬼婴扑去。
    此刻正值深夜，墨菲斯本体又是黑色的，速度还快的不可思议，别说侯佳佳和晋江水了，云景要不是和墨菲斯有契约在，都不一定能看到墨菲斯。
    晋江水刚才那一通话还是起了作用，墨菲斯虽然跑去欺负小婴儿，但下手却有了分寸，带着胖豆子小槐，像打地鼠一样，一起将其中几个戾气比较重的鬼婴先教训完毕，然后再把那些老实的都征服了，二三十个鬼婴转眼全都平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墨菲斯和小槐转过头，看向了最后一个，也就是最强的那个鬼婴。
    鬼婴被吓得不断后退，尽管墨菲斯根本没有使出全力，玩儿一样带着小槐就将鬼婴全都揍趴下了，但越是这样，鬼婴越能明白自己和墨菲斯的差距。
    它口中发出惊惧的叫声，然后二话不说，转身朝侯佳佳的方向跑去。
    侯佳佳看不到墨菲斯，只见到悬浮在空中的鬼婴下雨一样一个一个掉下来，转眼就剩下一个了。
    此刻见那个鬼婴朝自己跑来，恶心的肉疙瘩遍布全身，一颤一颤的，与之相反的，则是那双纯净干净的眼睛，侯佳佳后退了半步，莫名就收住脚，没有再退。
    那一瞬间她脑海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就这么傻愣愣地站着，眼睁睁地看着鬼婴朝自己冲来，然后——
    就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一拍，跑到一半的鬼婴忽然浑身一震，一下子砸到了地上，再也没有动弹了。
    侯佳佳的心也跟着一震，她死死地盯着那鬼婴半晌，突然，鬼婴的身体颤了一下，然后缓缓仰起头，看向侯佳佳。
    侯佳佳的身体也跟着颤了一下，她这才发现，自己刚才竟然连呼吸都忘记了，此刻见鬼婴还能抬头，侯佳佳这才松了一口气。
    鬼婴艰难地从地上坐起来，委屈地看着侯佳佳，然后把手指头塞进嘴巴里啃了起来。
    见侯佳佳还看着自己，鬼婴慢慢将手指头拔出来，对着侯佳佳的方向举着：“姐姐。”
    “你叫我，姐姐？”侯佳佳看着鬼婴，第一次保持理智和它交流。
    “姐姐，吃。”鬼婴动了动自己的手指头。
    侯佳佳这才明白，鬼婴将手递给她，是给她分享啃指头的乐趣。
    “我……不吃。”侯佳佳哑着嗓子道，她虽然没有靠近鬼婴，但刚才晋江水和云景说话，并没有避着她，所以侯佳佳也明白了这一群鬼婴的来历。
    看着这鬼婴满身恶心的肉疙瘩，再看看身后那茁壮的石榴树，竟然是它这么一个小小的婴儿弄出来的，侯佳佳心中又酸又涩，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与惋惜。
    鬼婴见侯佳佳对自己的手指没兴趣，就又把手指头插进嘴巴里，还没吃一会儿，见云景和晋江水朝自己走来，它顿时害怕地缩成一团，可怜巴巴地求助看向侯佳佳：“姐姐。”
    侯佳佳看了一眼晋江水和云景，无奈地低下头：“对不起……”
    晋江水瞧着这婴儿脸上变换的表情，叹了口气：“别委屈了，你已经这样了……注定和她无缘，你要真在她妈妈的肚子里生下来，只会害了她和她妈妈的。
    “你很厉害，心地也善良，但这个世界不属于你们，你们就……去你们该去的地方吧。”
    说着，晋江水便闭上双眼，口中低声喃喃念了起来。
    一股灵力从晋江水口中吐出，伴随着念咒的声音，化作一缕清风，吹向了所有倒在地上的鬼婴。
    这些鬼婴全都被墨菲斯打的失去了战斗力，无法抵抗晋江水的灵力，很快，清风一下一下拂过鬼婴的身躯，将鬼婴体内阴冷的灵气逐渐转化，它们体表的肉疙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消散。
    云景、墨菲斯和小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超度阴灵的手法，惊讶地全程仔细围观。
    侯佳佳则紧紧盯着那个叫她姐姐的阴灵，当肉疙瘩全都消失不见后，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孩出现在了侯佳佳的面前，一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纯净明亮，粉粉嫩嫩的小嘴巴，藕藕的手臂，看起来别提多可爱了。
    侯佳佳看到它这么漂亮的样子，更难受了，低声问道：“你、你来我妈妈肚子里……是不是，纯粹只是想要被生下来，当我的妹妹啊？”
    鬼婴对侯佳佳笑了一下：“姐姐。”
    “对不起，之前误解你了……”侯佳佳道，“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看到那么恐怖的画面，所以我才很害怕你的。”
    云景看着侯佳佳不知所措的模样，安慰道：“你之前接触过笔仙，所以能比常人更加敏锐地感应到阴灵……”
    “是这样吗。”侯佳佳喃喃道，“我一开始很害怕，但后来我忽然觉得它对我并没有什么恶意，现在我感觉到了，它其实很喜欢我的。”
    说着，侯佳佳对鬼婴道：“对吧？”
    鬼婴依然笑着，但随着晋江水的超度，所有的鬼婴身体开始逐渐变得透明起来，它们身上的肉疙瘩消失不见了，所有的鬼婴都挺高兴，哪怕一些没发育完全的鬼婴，也咧着嘴巴，笑起来不仅不狰狞，还有几分可爱。
    不论它们将来可能变成什么样，此刻它们全都没有入世，没有经历过成长与人心，灵魂都是最纯粹的，那满身的肉疙瘩是没有出生的怨恨，此刻怨恨消去，干干净净地走，也不失为一个圆满的结局。
    侯佳佳看着鬼婴越来越透明的身躯，连忙道：“下辈子吧，下辈子你要是愿意的话，就……”
    侯佳佳话未说完，随着晋江水最后一段话念完，所有鬼婴的身影全都消散，只在原地留下了一粒粒石榴籽，证明了它们曾经化在石榴树身上修炼过。
    原本枝叶狰狞的石榴树，也一下子恢复成了正常的模样，普普通通的一棵树，现在还不到石榴开花的季节，所以没有石榴花，上头更不可能结下石榴果子，春天来了，石榴树树叶又密又多，风一吹，摇摇摆摆，发出“哗啦哗啦”清脆的响声。
    侯佳佳怔怔地看着空了的地面，好一会儿走上前，将那一粒一粒石榴籽捡了起来：“晋先生，云景……这些石榴籽……”
    “是普通的石榴籽。”云景和晋江水一同回答道。
    侯佳佳将那个曾经叫她姐姐的鬼婴种子，单独保存在其中一个口袋，然后看着几十颗种子问云景和晋江水道：“你们要种吗？”
    晋江水摆手：“我家已经种了不少东西了。”
    云景也摇头：“我答应了别人，要种槐树。”
    “好吧，那我留着了。”侯佳佳说着，将剩下的种子也装进了另一个口袋中。
    次日，云景和晋江水离开了侯佳佳的家里，临走前，晋江水和侯父侯母单独谈话了一会儿，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说的，终于打消了侯父侯母对女儿的担忧。
    转眼来到了月底，所有人都按照老师的要求，将自己养了大半个月的植物带来到班上，然后在美术老师的指点下，完成这一次的美术作业。
    因侯佳佳是美术课代表，所有人课后都得将作业交给侯佳佳，由她收齐了送到美术老师的办公室中。
    云景将画好的画给侯佳佳的时候，侯佳佳抬头看了云景一眼，然后快速将压在画好的石榴树下的另一幅画给云景看。
    是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婴儿素描图。
    侯佳佳低声道：“我听你们的，没有把那天晚上的事情告诉我爸妈，前几天我妈去做b超检查，确认了她之前没怀孕，原本我还担心她会难过，后来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还有一种症状，叫做假孕，我妈的姐妹就经历过假孕，所以我妈发现没怀孩子后，虽然有一点失望，但情绪还算稳定。”
    “而且。”侯佳佳冲云景眨了眨眼睛，“她还是怀上了，不是之前怀的，是那天之后怀的！”
    云景看着侯佳佳脸上的笑容，笑道：“恭喜。”
    侯佳佳低下头，看着自己画的素描画，笑道：“我们全家人都希望，能迎来一个小妹妹，我们已经想好啦，是妹妹的话，就名叫侯素素~~”
    “会是女孩的。”云景道。
    晋江水看过侯佳佳母亲的面相，算出了侯母命中会有两女，侯素素会来到这个世上的。
    “借你吉言，嘿嘿。”侯佳佳闻言，看着那张画好的石榴树，高兴地笑了起来。
    第129章
    转眼三月就这么一晃而过, 云景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整整半年，马上就要迎来花期初绽的四月。
    中午的时候, 云景接到了李建刚打来的电话, 说是清明节近在眼前，希望云景能够抽出时间来李家村一趟。
    云景自然没有忘记当初的诺言，年前云景受邀前往李家村一趟，为李家村的阵法解封，也是在那个时候, 云景的肉身重塑，完全恢复成了前世的模样，在李家村的某一间新房内, 云景和墨菲斯还度过了浪漫的一夜。
    临走前，云景答应清明节会回李家村一趟, 保护李家村人的安危。
    今年的清明假期正好是四月二号到四月四号，早在李建刚打电话给他之前, 云景就已经提前预定好了二号清晨的机票, 预计不用到中午, 就能到达李家村了，为了以防万一，云景还和老赵打了招呼, 如果他到时候回不来, 就让老赵和他配合，一起向学校请假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