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又是些你也早点休息之类的道别话。
    原本电话到这里就该结束了，但片刻后，她的声音陡然清醒起来：“什么？我哥知道了？！”
    “妈呀你怎么说的……”
    言朝晋站在门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颇为尴尬。
    待她挂上电话，转头抬眼，借着手机的光看到他时，他就更尴尬了。
    事实上，两人隔着大半个公寓的距离，面面相觑了好一阵。
    最后是他先反应过来，意识到她手还在被子外面搁着，容易着凉。
    他走过去，一边解释从傍晚到现在发生的事，一边重新弯腰帮她按好被子。
    唐榕是真的烧糊涂了，听到他说是他把自己一路扶回来送进家门的，竟也没有印象。
    因为没有一直按着手机，大概三十秒后，那点光就没了。
    作为一个夜盲患者，她顿时什么都看不见，本能地呼吸一顿。
    言朝晋不夜盲，但没了最明显的光源，也花了好几十秒适应眼前更加昏暗的环境。
    他站在床边，看到她缩在被子里不敢动弹的模样，到底没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道：“你好好休息，厨房的保温壶里有热水，渴了可以喝，要是半夜还有什么不舒服，随时喊我。”
    唐榕小声道了谢，又问他：“你一直在这吗？”
    他先是点头，再有想起她看不见，才嗯了一声，顺便解释：“我只是看你烧得很厉害，不太放心。”
    唐榕当然相信他的人品，她眨了下眼，道：“那我岂不是耽误了你训练。”
    他笑起来：“不如说给了我机会偷懒，我正好不太想去。”
    这话就假得太明显了，可在此情此景之下，她竟也生不出反驳的心来，只重复了一遍谢谢。
    “你快点好起来才是真的。”他大约弯下了腰，声音比之前离她近很多，“不然我不可能不担心。”
    尾音落地，有两瓣温软的唇落到她被冰袋亲吻了半个晚上的额角。
    两相对比之下，竟暖得出奇，甚至让她生出了一种热意流淌到四肢百骸的错觉。
    随后是骤然加快的心跳声，在黑暗中听起来尤为明显。
    唐榕很少有觉得自己这般丢脸的时候，就差没拉上被子把脑袋一起埋进去了。
    幸好下一刻，他就直起了身，他说明天见。
    “嗯，明天见。”她抱着被子，听着他脚步声由近及远，最后关上了门。
    后半夜她睡得尤其好，几乎把宋莞打来的那通电话都忘了个干净。
    不过第二天一早，看到唐裴给她发的消息，她还是本能地颤抖了一下。
    昨晚宋莞打电话告诉她，鞋子已经买好了，也寄到她现在的地址了，过两天就能到。
    但是寄之前，唐裴得知宋莞在律所附近的商场，说要请她吃顿饭，就看到了那双鞋。
    一双男鞋放在那，还是那么明显的标志，搞得唐裴一开始差点以为这是宋莞买了谢他的。
    结果一问才知道，这鞋子是自己妹妹托她买的。
    唐榕是女生，不穿这种篮球鞋，那显然是买了送给某个男生的。
    妹妹要送某个男生这么贵的球鞋，唐裴作为哥哥，还是看着她长大，帮她开过很多次家长会的哥哥，怎么可能不多问几句？
    宋莞当时在电话里是这么说的：“虽然我没说你和言朝晋说好了毕业在一起，但我觉得你哥这么聪明的人，应该……应该已经猜到了吧。”
    果然，大概七点的时候，唐裴给她发过两条消息。
    作为一个担了她大半监护责任的好兄长，唐裴的措辞十分温和，没直接问她是不是在跟人早恋，只告诉她，她托宋莞买的那双鞋，他已经把钱给了。
    “同学邻里之间人情往来是应该的，不过这鞋也不便宜，你们关系很好？”
    唐榕：“……”这他妈要怎么回？
    她只能当没看见最后那个问句，说自己昨天生病了没看到消息所以现在才回复，顺便谢谢哥哥帮她先给了钱，等下次回来，她一定还钱给他。
    因为记挂着这件事，周二上午的课间，她几乎每隔半分钟就要拿起手机看一看唐裴有没有回复了。
    然而一直到中午，手机都没有什么反应。
    去食堂吃饭的时候，林子璇看到她一直看手机，顺口问她在等谁的信息。
    “难道是言朝晋？”
    “去你的。”唐榕失笑，“我等我哥回我呢。”
    “短信吗？”
    “是啊。”唐榕说，“早上发过去，现在都没理我。”
    “你哥哥不是律师吗，多忙呀，说不定根本还没来得及看。不然你打个电话试试？”
    唐榕想着有道理，刚要去按拨号键盘，手机就震了一下。
    她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却不是唐裴，是言朝晋，他问她中午在哪吃，食堂还是校外。
    唐榕乖乖回答了。
    两分钟后，她就看到言朝晋从正对着她们这一桌的食堂大门走了进来。
    这个时间的食堂窗口，已经没几个人在排队了，他迅速打上了饭，却没有坐到她们边上，而是在与她们隔了一桌的空桌边上坐了下来。
    事实证明他这么保持距离是对的，因为他刚一坐下，就有女生凑过去跟他搭话，夸他上周的比赛打得好。
    一顿饭下来，起码有十来个，不过每次有人问他能不能在他对面坐下，他都会摇头说不好意思。
    林子璇几人在边上的边上看得直乐，忍不住小声打趣唐榕：“你真的好多情敌啊，好在我们言队长十分一心一意。”
    唐榕：“……我去给我哥打电话了，你们不用等我一起回。”
    “哎哎哎！”
    “我真的要打电话啦！”唐榕端着盘子送到收盘处，快步出了食堂。
    虽然学校里用手机的人比比皆是，但真的被老师撞到，还是有点尴尬的。
    考虑到这一点，唐榕特地绕到了食堂南边，靠近寄宿生宿舍的那一侧，选了个树荫浓重的位置拨通电话。
    唐裴很快就接了，问她怎么这个时间打电话过来。
    唐榕：“你不回我消息……我就打过来了啊。”
    话音刚落，听筒里就传来唐裴的笑声：“平时我隔了一天回都不见你着急的，这次半天就忍不住了，看来你跟你对门那个男生关系是真好。”
    唐榕这才意识到自己中计了，可打都打了，她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哥……”
    “你紧张什么，我又不是那种什么都不问就不准早恋的家长。”唐裴说，“而且那小子看着的确很喜欢你。”
    “可我没有早恋啊……”她小声辩驳，“我明明每天都在认真学习。”
    唐裴：“那你选好学校了没？”
    她嗯了一声，说选好了，首选是杜克，不过目前还没有绝对的把握。
    “等这学期结束，可以趁暑假先去一趟，我让朋友带你看一看，顺便见一见教过他的老师，怎么样？”
    兄长把所有这些准备工作都替她做好了，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不能更周全，再联系刚才的早恋话题，反倒是让她心虚起来。
    最后她靠在树上，咬着唇纠结了半晌，到底坦了白：“其实……我的确挺喜欢他的。”
    “不过我们真的没有谈恋爱啦，我跟他说好了，等毕业再说。”
    唐裴一点都不意外，堂妹是他亲手带大的，是个什么性格他最清楚，肯拜托远在上海的朋友买生日礼物，本身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他叹了一声，说出了和宋莞刚知道时一样的话：“那你们毕业之后，分隔两国，他也愿意？”
    唐榕：“……他要去北卡上学，篮球特长生入学。”
    此话一出，唐裴立刻沉默了。
    好一会儿后，他才咳了一声严肃道：“所以这就是你选杜克的理由？”
    唐榕：“……”靠，原来说了这么多，真正的重点在这啊！
    “我是综合考虑下来这么决定的，真的。”
    “但他显然还是对你的选择造成了一定影响。”唐裴说得很笃定，同时语气也有点怆然，“唉，小榕真的长大了。”
    唐榕只能用撒娇大法先应付过去，之后又安抚了好几分钟，才让唐裴放弃追究这个。
    挂上电话，她觉得自己一年份的撒娇量都用完了。
    此时离午自习开始只剩最后两分钟，作为一个班委，她不想带头迟到，便立刻快步朝教学楼跑去。
    跑到楼梯口时，她好巧不巧地撞到了准备去看午自习的郁老师，立刻鞠躬弯腰道歉。
    周二上午没有数学课，所以这还是郁老师今天第一次见她。
    他摆手：“没事没事，怎么样，你今天身体好点了吗？”
    “好多啦，多谢老师关心。”唐榕清脆地应了一声，没有再着急赶路往上走。
    她落在郁老师身后大概半个身位，走到班级所在楼层之前，一直保持着安静。
    但即将爬完所有楼梯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回头一看，居然是谢航宸。
    原本她想当没看见立刻收回目光，可谢航宸却忽然脑子犯抽一般，也不管她班主任就在边上，快步走到她边上后，便死死地盯着她，始终没有移开眼神。
    唐榕：“……？”
    这人想干嘛啊？？？
    第55章
    如果不是郁老师就在边上， 唐榕其实很想直接问谢航宸一句你什么毛病。
    幸好没几步， 六班的教室门就到了，她也不用再承受这个人莫名其妙的目光。
    因为打针打得及时， 当天夜里又得到了足够的休息， 唐榕这场病来得凶猛，去得也十分迅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