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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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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在听了绿琪那番话之后,孟云娴开始过上了掰着手指头数数的日子。
    时间不到一个月。
    虽说真的到了禁火节那一天,未必完全没有办法脱身。可是绿琪的话,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凿子凿在了她的心口似的。
    如今隐瞒又有什么用?真的能永远不被人发现吗?没有人愿意要一个病躯女子入门,她即便瞒住了,也是在作孽吧。
    至于绿琪,她在确定了自己的想法之后,果然对孟云娴更上心,她会提早帮她想好理由,避免被任何人发现端倪,维护之心十分明显。
    可是她越是这样,孟云娴的心里就越是难安。
    “你们听说了吗?平城伯府发生大事了!”一旁有人在轻声议论。
    “听说穆阳侯的那位妻妹十分嚣张,已经带着顾珮儿大大方方的住进伯府,全府上下以姨娘身份称呼呢。这小孙氏也着实厚颜了些,纵然平城伯夫人从前也是妾侍,但人家是这京中少有被正室亲自扶上续弦位置的,哪里是她那种大难来时各自飞的腌臜货色能比的。她竟真的捏着这个短处,处处与平城伯夫人比较,平城伯夫人为此都卧病在床了。”
    “真是听着就作呕。穆阳侯夫人也不管管吗?”
    “哪能管啊,那小孙氏动辄大声嚷嚷,说孙家从前对不住她,即便是穆阳侯夫人也只能闭嘴,反倒做起了她的后盾,这才叫她更嚣张。”
    “快别提了,最可怜的是平城伯夫人的千金,等了多年终于成了嫡出,没想到竟然处处被一个拖油瓶给欺负。难道你们没有发现,袁家小姐好久没有来了吗?”
    “对外说是不小心摔断了腿,可谁知道呢……”
    孟云娴分散的心神猛地一下被拉拢,望向正在说闲话的几个小姑娘。
    她们都是流辉苑下四院的学生,丫鬟奉上的食盒一口没吃,尽在说话了。
    绿琪察觉到孟云娴的目光,小声道:“小姐,咱们去另一边吧,这边吵闹。奴婢知道一个清净的地方,您可以好好吃点东西。”
    孟云娴喃喃道:“我见到了。”
    “什么?”
    她收回目光,对绿琪到:“之前我曾亲眼看到顾珮儿生拉硬拽的带着袁蓉往偏僻的地方走,你说是不是……”
    “小姐现在还在关心别人吗?”绿琪的话虽然是这样说,但话里并没有什么苛责,更多的是无奈。
    孟云娴垂眸:“若真的是我瞧见的那一日,顾珮儿对袁蓉做了什么,才叫她这么多日都没有来族学,那我算不算间接的帮顾珮儿伤了袁蓉?”
    绿琪沉下脸来:“小姐,奴婢曾告诉过你,放在任何的主母小姐,哪怕尊贵如县主公主,都明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意思,并非是要你见死不救,而是这地方是非太多,您见死不救了,下一个死的可能就是你,谁能轻易拿自己的家族名誉前途来逞能呢?况且小姐根本不确定那一日顾珮儿做了什么,跟您有什么关系呢。”
    这一次孟云娴居然不是很抗拒,甚至很平静的接受了。
    她整个人都没有了之前的活泼与精神:“你说得对。我只是觉得……这个地方太复杂了,每个人……也过得很不容易。”
    第87章 依赖
    孟云娴怀着心事,一不留神就感染了风热。
    她上一次生病,还是因为体考之后许家姐妹的事情被田氏罚跪感染的风寒,折腾了很久才痊愈。这两日天气回暖冷热无常,她整日心不在焉,穿多了穿少了也不吭声,就这么着了道。
    绿琪看着她整日咳得厉害,对什么都提不起劲来,还不敢让夫人瞧见自己的病态,全然没有了之前的活泼与开朗,心中一千个一万个后悔,小姐忽然变成这样,好像就是从她挑破了眼疾的事情开始。
    “小姐,不然咱么明日告假休息一下吧。您这样拖着身子来族学,只怕也会打扰到先生讲课。”
    的确,孟云娴今天咳嗽好几次,先生还专门问她是否抱恙,学问非一日能成,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孟云娴捧着饭盒发呆,半晌摇摇头:“在哪里都是一样,难道回府里窝着并就能即刻好了吗?我反倒想出来走走,你放心,我会按时用药的。对了,你瞧见后山的花没有,真好看。”
    绿琪按下心中的愧疚与对她的心疼。
    不是不想解释宽慰一番,让孟云娴对自己患疾的事情看的开一些,可是那一日绿琪为了让孟云娴跟夫人坦白问题,把话说得太重了,偏偏孟云娴是一旦听进去就在心中扎根立坎的人,绿琪怕自己再作解释,会弄巧成拙,干着急之余,也只能用旁的事情转移她的注意力,希望她心境开阔些,不要让心中郁结加重病情。
    “小姐,咱们去赏赏花吧,花香怡人,也能振奋精神。”
    ……
    正是午间用饭的时候,白蔓芙随意吃了几口糕点便去向裴先生讨教学问。裴先生看到她时,淡淡一笑:“都说学无止境,我只在你身上瞧见了这个道理,初初入学时,你便是随时随地拿着书册来提问的小姑娘,而今一转眼,也是结了学业要成亲的大姑娘了,唯独不变的是这满腹的疑问,难不成到了婆家,你还要回来追问先生疑难吗?”
    提到了亲事,白蔓芙羞涩一笑,也有几分感慨:“正因族学几年都是这样过的,充实又有意义,如今问一题,少一题,除非是先生恼了我,厌了我,否则更要用最后的时间,多问问先生,多解一解疑惑。”
    裴先生很喜欢这个用功勤奋的小姑娘。说起来也的确令人唏嘘。纵然她有女状元的称誉,只因这个头衔的第一个字,就注定不能和男人一样入仕途,多年来,女子读书总被人看做装模作样惺惺作态,是个花架子,可他们又哪里知道,这些不为仕途不为抱负的姑娘们认真读起书来时,懂得的道理不比男子少,学问见识更不弱于男。
    午间的时间不算充裕,白蔓芙不至于完全占用裴先生小憩的时间,问的差不多便告辞离开,刚一转身出了房间,远远地就瞧见沈复抱着书册迎面走来,男学先生休憩之室就在这条走廊的尽头,与女学先生是隔开的,若说女学中勤奋者有白蔓芙,那么男学中沈复应该就算一个了。尚书府家教严格,沈复也是一个勤奋用功为人刚正不阿之人,白蔓芙光是在教舍里,族学的小道上就听人说起过他好多次。
    不少女子都好奇他这样光风霁月的男子对着女子用起情意来该是一副什么模样,也想成为被他温柔以待的人。
    白蔓芙已经是定了亲,马上就要成亲离开这里的人,懂得也比年纪小的女子更多。那日孟云娴在族学中等人,而沈复匆忙赶来站在门口遥望孟云娴时候的眼神,她都尽收眼底。
    或许,她还真知道沈复这样的人用起情来是什么模样呢。
    “沈师弟好。”
    白蔓芙大大方方与沈复打招呼。
    沈复虽然比白蔓芙还大一岁,但因为他入学晚一年,所以依然要叫白蔓芙一声师姐。
    他知道白蔓芙自来勤学好问,先生们赞不绝口,所以面对这位师姐的时候也是带了尊敬的。
    “这午间休息的时间,沈师弟还不忘记向先生讨教学问,可见勤奋之姿,只是该休息的时候还是要休息好,适逢节气交替,若是一味的苦读劳损了身子可就不值得了。”
    沈复愣了一下。
    白蔓芙虽然是师姐不错,但是男学与女学甚少有交流,白蔓芙入学这么久,他们也并未有什么交谈,怎么今日一开口就是这般关心?
    他自来不喜欢女子主动亲近,加上白蔓芙又是有了亲事的人,现在公然对一个外男嘘寒问暖的,他觉得不妥。
    正欲开口时,就听到白蔓芙说:“好比流辉苑里的孟家二姑娘,勤奋归勤奋,这染了病就该好好歇着,否则不止是在折腾自己,也折腾旁人啊。”
    沈复一惊:“孟妹妹病了?”
    ……
    刚刚收拾好东西的小厮吴安看到自己家公子脚下带风的跑回来,有点意外:“公子不是去找先生了吗,怎么回来了。”
    沈复取下自己的腰牌:“吴安,你带着族学的腰牌与府里的腰牌从正门出去,买一些染了风热适合吃的东西回来,动作快些!”
    吴安紧张的问道:“公子,您生病了?染了风热?”
    沈复轻咳一声:“是、是有点。”
    吴安慌了:“还买什么吃食啊,咱们赶紧请大夫看一看啊,要是让夫人知道您病了,那可是要急死的!”
    沈复有点头疼的拉住他:“你、你慌什么。其实也不是我,是一个同窗。既然在同一个族学读书,相互照应也是应该的,难道要等到对方病情加重,过给了身边的人才罢休吗?”
    吴安在刚才那一瞬间有点呆愣:“公、公子是要买给别人?”
    沈复的表情有些古怪:“嗯,是许书言,他最近病了。”
    沈复并不知道,他话音刚落,许书言刚好就从他后面的道上路过,脚下生风步履稳健,神采飞扬的直奔教舍,半分病态都没有。
    吴安艰难的干笑:“公子您这么紧张,许家少爷怕是病得很重吧……”
    沈复不想和他多说:“让你去买就赶紧去,哪里这么多的话,午间休息结束之前赶回来。”
    吴安带着满腹的疑惑出去买东西,等回来的时候,沈复竟然都在门口等着了,这个时候不是下学时间,监学寺大门口都没什么人。吴安还没走进来,沈复已经一把拿过东西转身就走。
    吴安:……
    因为花妙先生在后山种了许多花田,用完饭之后,大家都喜欢往后山的花田走,花间见君子,真是不错的消食选择。
    孟云娴也转到了这里,她看着那些形态各异娇艳欲滴的花儿,眼神卷帘又珍惜。
    其实她也喜欢花道的。
    花色或鲜艳或淡雅,花开或张扬或含蓄,都让人新生喜爱。
    可是自从她发现自己会看不见东西之后,就开始努力的用其他的地方去感知事物,越是在黑暗的夜里,就越是对味道格外的敏感,好比第一次和周哥哥在皇宫重逢,她被拉近假山里的漆黑过道时,第一个闻到的是周明隽身上惯有的香气。就算换了地方,换了衣裳,那都是他的气息。
    花枝固然值得欣赏,但是混杂了过多的花香在一起,会熏得她头疼,那种感觉十分的不好。她曾经有过闻了太多混杂的味道,结果鼻子都不好使甚至幻嗅的经历,若有朝一日她醒来之后再也看不见东西,成了一个瞎子,还得靠眼睛之外的其他地方去感知一切,所以她十分爱护自己的鼻子耳朵,同理,作为初学者学琴时要命的杂音,也不适合她的耳朵。
    思来想去,还是棋道最好,盯着棋盘认真思考就好了,左右这双眼睛也是个残次的,不在乎这一时半会的劳累了。
    “大家都在花田周围赏花,怎么孟妹妹一个人躲的这么远。”沈复提着一只小食盒走了过来,话语打断了孟云娴的沉思,她赶紧起来见礼。
    “孟妹妹抱恙在身,不必这样客气了。”
    绿琪警惕的看了沈复一眼。
    小姐是那种生了病唯恐被人察觉的性子,绝对不可能主动跟沈复说这些。
    再一想今日在课上小姐咳嗽了好久,难道是教舍里的谁告诉沈复的?
    “孟妹妹,听闻你最近身感不适,是风热所致,恰好不久之前我也感染风热刚刚痊愈,听说吃这些会爽利不少,我便拿来给你。你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喜欢吃的,我下次一并送来。”
    若是放在平常有认识的兄长友人送吃的,孟云娴兴许就笑呵呵的接了,可是今日她盯着那小盒子许久,抬头对沈复歉然一笑:“沈哥哥,有劳你送这些东西过来,不过我除了风热,还有些脾胃不适,大夫说先忌口一段时间,所以我每日吃的不多,也不饿。”然后话锋一转:“原本应该收下这些,毕竟是沈哥哥的好心,可是收下了也吃不完,那就是糟蹋食物了,既然沈哥哥也是大病初愈,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沈复自然感觉到孟云娴今日的疏离。可是他觉得没有什么。人生病的时候总会和平常不大一样的。
    “是我想的不周到,没考虑到你的情况便擅作主张,既然已经有医嘱了,那孟妹妹务必好好照顾自己,等你好了,我们再去爬山。”
    爬山……
    孟云娴忽然想到周明隽了。
    自上次爬山之后,好像又有一段时间不见。听说因为此次官员职权清查的事情闹得有些大,周哥哥又是捅破这件事情的人,皇上对他赞不绝口之余,还亲自交给他一些事情去处理,大有培养之意。
    这些都是孟光朝回府之后咕哝着说的,孟云娴听得七七八八,只知道周哥哥这段时间在忙。
    绿琪见孟云娴沉默着,赶紧对沈复笑道:“沈公子有心了,我家小姐病了的时候会迟钝些,主要是精神不济没有休息好,还请沈公子不要见怪。”
    沈复摇头:“哪里的话,自然是病者为大。”他望向绿琪,“好好照顾你家小姐。”
    绿琪福身:“是。”
    他又望向孟云娴:“孟妹妹,这里风大,你稍微透透气就好,不要呆的太久,马上午间休息也要结束了,还是尽早回去吧。”
    孟云娴微微一笑:“多谢沈哥哥提醒。”她痛快的向沈复告辞,和绿琪一起离开了。
    沈复站在原地,打心眼里觉得她还是活泼些比较好。
    ……
    往教舍的路上,绿琪小心试探:“小姐,沈公子……好像对你格外关心呢。”
    孟云娴看着脚下的路,走的没精打采,闻言忽然抬头看了她一眼,这个眼神让绿琪有点怔愣:“小、小姐怎么了。”
    孟云娴似乎是认真的想了一下,才慢吞吞说:“这种话往后不要随意乱说。”顿了顿,又补充道:“连你都知道,我现在这个样子,嫁给谁就是拖累谁,别说我没想法,即便真的有,我也并不敢想。若是传出去被旁人知道,兴许还会给沈哥哥造成什么麻烦。”
    绿琪压在心底的愧疚与心疼一下子冲了上来:“小姐,奴婢当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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