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妖一脸抑郁地看着她。
    俊美的青年本来有一张苍白的脸。
    此刻一双黑眼圈挂在这样惨白惨白的脸上，格外清晰格外凄惨了。
    妖妖灵多么可怜小妖没看出来。
    可是被笼罩在妖妖灵哭声之中的自己是多么可怜, 小妖看出来了。
    “你去哄哄他。”他艰难地对宋伊说道。
    “怎么哄？我只哄了一句，他就哭成这样。”
    “……你那叫哄么？你那叫火上浇油！”渣渣宋伊没良心地在剑灵化身哭得涕泪横流的时候走过去, 摸了摸剑灵的小脑袋很干脆地说了一句，“可爱。”这世道, 能说一个男人三头身的样子很可爱么？
    小妖深深地吸了一口凉气，对宋伊说道，“你夸他长得英俊, 很可靠, 这样才对。”他苦口婆心，没想到自己有一天沦落到教一个魔王怎么泡自家剑灵。宋伊却完全没有兴趣地说道，“难道这世上最可靠的不应该是我么？”
    小妖：……
    小妖沉默了。
    不过因为魔王大人的拒绝合作, 剑灵在嚎哭了很久之后，抹着眼泪走到了宋伊的面前，仰头看她。
    此刻，看着比自己高挑许多修长优雅的魔王陛下，妖妖灵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里更是充满了晶莹的泪花儿。他哽咽了一声，抽抽搭搭地抱着宋伊的腿哭着问道，“阿伊，你还爱着我么？”他这话叫宋伊怎么回答呢？
    魔王大人艰难地思考了一下自己从前啥时候爱过剑灵，只是在这三头身终于不再哭泣之后，她的心里松了一口气，缓缓地说道，“你永远都是我最重要的伙伴。”
    “我会努力变成从前的样子的。”
    妖妖灵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剑灵拥有着百万年的生命，他从前在曾经的主人的手中化形过，化形的当然是成熟俊美的青年的模样。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小世界的魔界竟然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在他化形的时候有那么一丢丢的魔气在一瞬间断掉了一下……他就……一想到这里，剑灵又伤心得不得了，哽咽了一声仰头，一双白嫩嫩的小爪子抓着宋伊的衣袍含着眼泪说道，“阿伊，你一定要相信我！这真的不是我本来的样子！”
    他是老黄瓜！绝对不是嫩嫩草！
    他用一双真诚的泪眼看着宋伊，宋伊慢吞吞地俯身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瓜儿说道，“没关系。”
    其实宋伊觉得，还是这三头身比较可爱。
    圆滚滚的小身子，胖嘟嘟软绵绵的，当然是这世上最可爱的生物。
    幼崽是这世上最应该被保护并且被疼爱的存在。
    虽然宋伊的身上没什么母性，不过作为一个传统的剑修，她一直都会对年少的孩子充满了爱护。
    不过显然妖妖灵不是这么想。
    他看了一会儿宋伊，抽噎了一声，转身，扭着小身子抽抽搭搭地跑了。
    圆滚滚的小身子扭来扭去地跑掉，宋伊感慨地看了一会儿这小家伙儿可爱的背影，转头对无语地看着自己的小妖摊开手说道，“你看。本王的太子都有了。”
    她这话说的……小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真心觉得垃圾剑修都是渣渣，在忍耐了一会儿才对宋伊说道，“他化身的时候魔气不济因此才会变成这样。等再修炼一段时间，将这些魔气补全就可以恢复他本来的样子。”
    “断掉魔气不就是你干的么。”宋伊漫不经心地笑了笑。
    小妖突然眯起眼睛看她。
    “阿伊，你说什么？”他用温和的目光看着宋伊。
    “我说，在他化身的时候突然抽取他身边的魔气，将他压制成为一个三头身，这不都是你干的么。”宋伊侧头，看着不说话，微微挑眉的小妖，看着他身上的气势虽然没有变化，然而一瞬间却似乎多出了几分危险，也不在意小妖的改变，只是一双眼睛慢吞吞地扫过小妖的黑眼圈微笑问道，“偷鸡不成蚀把米了吧？”
    这话说得太伤魔了，本来已经露出几分危险气息，仿佛眨眼之间就可以令天崩地裂的黑发青年陡然跟被戳破了的皮球似的，嘴角抽搐起来。
    “的确没有想到。”他真是一切都计算在内，唯一没有计算在内的就是妖妖灵的哭声。
    明明是可以剿灭这世间无数魔物的最为凶狠霸道的魔剑，可是竟然能哭成天河！
    说好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呢？
    “他的气势过于可怕。”小妖对宋伊解释说道，“他的原身就是天河的残剑。那残剑沐浴天河之下千万年，凶横血腥，你应该知道。”
    见宋伊没有说话，返回了座位里坐下，一副并不在意的样子，黑发青年目光和气可亲地坐在她的对面温和地说道，“它立于天河之下，仙界与魔族之间的战争爆发万年，这么多年，无数陨落在天河之下的魔族去了哪里？”
    那些魔族的血肉与魔气还有全部全都被那把贪婪又可怖的残剑全都吞噬。
    “他作为残剑就已经无比恐怖。可是你却将他融合。”
    在小妖温和的目光里，宋伊不吭声了。
    她觉得小妖似乎知道什么，比如残剑的来历，还有她为什么能将残剑全都拼接在一起。
    可是小妖并没有揭破。
    “这和他化身有什么关系？”
    “如果他一旦化身成为完全的姿态，这魔界恐怕都要崩裂。他的气息过于强大，在你的手中他愿意压制，可是如果不加以节制，就算有你的操控，他也过于危险。”见宋伊沉默着看着自己，小妖又垂头不吭声，好半天才说道，“不过我想，他现在更危险。”
    那哭得魔界震动真是太可怕了，小妖心有余悸，对宋伊艰难地说道，“我不会再阻挠他化身。反正化身成为他本来的样子也不会耽搁多久的时间。只是我希望你能约束他。”
    “他是个好孩子。”别以为宋伊自己把妖妖灵给骂成狗，就能叫别人嫌弃他。
    妖妖灵是多么可爱的魔剑。
    凭什么要觉得他危险到仿佛能毁天灭地呢？
    小妖震惊地看着这颠倒黑白的垃圾剑修。
    “你！”这难道就是剑修眼里出西施？
    过分了啊。
    “他一向都是个很好的剑灵，也是一把很贴心的魔剑。只不过你们有眼无珠，看不出他的好。”宋伊冷哼了一声，在小妖无语的目光里冷淡地说道，“这世上没有比他更好的剑灵，比他更可爱的魔剑！你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敢这样看待他！”
    虽然妖妖灵烦人了一点，矫情了一点，不过这么多的小世界的轮回，宋伊只觉得妖妖灵的陪伴其实对自己来说也同样是温馨的。
    没有人有她和妖妖灵那样互相结伴的相伴。
    她在哪里，他就追去哪里。
    因此，她可以欺负妖妖灵，却不能允许别人欺负他。
    “我知道了。你……是很好的主人。”小妖的目光温和了许多，在宋伊冷哼了一声之后微笑着说道，“他也很幸运。”他似乎在感慨什么，唏嘘着看向王宫之外的光影，在片刻的安静之后对宋伊温和地问道，“你难道没有什么还想要问我？”他期待地看着宋伊，宋伊却没有半分兴趣地看向一旁说道，“除非有一日你愿意和盘托出。不然，我不想听遮遮掩掩的被打了无数补丁的真相。”
    小妖是有秘密的人，宋伊又不是傻子。
    只不过他对她没有恶意，宋伊当然也不会叫小妖滚蛋什么的。
    “如果……我就告诉你一切。不过在你的心里，你觉得我是什么？”
    宋伊才不会叫小妖知道自己心里猜测他是个啥了。
    身在魔界并且那样关注魔族，这怕不是哪个隐世的魔王……吧。
    宋伊恶意地哼笑了一声。
    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小妖却也没有对她再三地询问，看着宋伊嘴角一抹笑意，他也笑了笑，之后抬脚离开了王宫。不过他离开王宫之后却并没有走远，走到了正努力地把王宫的一角给占领，之后一心一意开始聚拢魔气修炼争取早日赶紧变回原来样子的妖妖灵，黑发青年专注地看了他一会儿，微笑起来，低声说道，“这么多年……还是叫你找到了主人。”
    他的声音之中带着几分欣慰，手中一抹黑色的光将正闭目修炼的白嫩嫩的小包子笼罩保护起来，这才从王宫跳下，进入了血月之下的魔城。
    魔城之中一片安静，没有曾经的血腥还有暴戾，反而带着几分安宁与温馨。
    黑发青年无声地走在魔城的街道上，仰头，看向头顶的那轮血月。
    他的眼瞳在一瞬间变得漆黑，一双眼睛充斥着最深沉的黑色，倒映出来的光影透过了血月，透过了魔界的屏障越过了天河，甚至透过了仙界，将这整个世界全都遮蔽。
    当整个世界的外界都笼罩了一层淡淡的黑色的雾气，黑发青年才收回了视线，垂头，又笑眯眯地走在了这魔城的街道上。
    他的身姿悠然之中还带着几分愉悦。
    然而显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十分愉悦。
    一把破碎的玉器摔落在了一张银色的甲板上，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年仙人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半跪在了地面上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那一堆四分五裂的玉器，之后转头对几个脸色凝重的仙人有些虚弱地喘息说道，“不好了！天机混沌，迷蒙不清，只怕三界会有很大的麻烦！”
    做仙人的，都会一两手绝活儿，与更喜欢修炼肉身不通天意的暴躁的魔族不同，仙人都喜欢优雅的事物，比如演算天机，这是多么有格调的事。
    可是演算天机三界第一的他这一次竟然完全算不出什么。
    “算不出来？这怎么可能。”其中一个仙人不由惊声问道，“不过是想要演算魔界的魔王到底想要做什么，会不会对仙帝不利，为什么算不出来？”
    据说仙界的仙人去了魔界，魔王的面儿都没有见到，只得到了一句简单粗暴的“叫仙帝滚到魔界！”这种回应。这……这进入魔界，怎么可能不提前演算一下天机还有凶吉呢？可是这样简单不过是采问凶吉，却叫这三界第一的老者演算不出来。
    天机混沌。
    这明显是天机不希望给人算出来！
    “莫非有人遮蔽了天机？”一个仙人紧张地问道。
    如果真的有的话，那恶意真的太大了。
    “魔界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人才。”那吐血的老者哼了一声说道，“如果魔族还有这种人物，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没有半句风声。”
    “那莫非……是凤族公主？”魔族是不能有人有这样的能耐，不过不是还有个堕落成魔了的凤族公主么？
    那老者就更加鄙夷这仙人了。
    “凤族公主从未演算过天机，只怕是不擅长。”
    “不过凤族乃是上古神兽，未必不会演算天机。”
    “如果凤族公主会演算天机，当年她与仙帝情投意合，为仙帝冲锋陷阵贡献所有从没有半点隐瞒仙帝之处，又怎么可能会从不演算天机？只怕是真的不擅长。”
    虽然都说凤族公主背叛仙界罪该万死，可是那个什么……无论怎样，凤族公主对仙帝的一心一意是没有仙人能够否认的。如果她会，那早就为仙帝演算天机了。因此，这老者想了想神色凝重地说道，“我觉得这不像是普通的遮蔽天机。似乎……我想要探寻天机，是被天机本能地拒绝。”
    那是一种玄妙的感觉。
    似乎是天机在拒绝他。
    甚至因为他非常烦人非要问个究竟，因此吧唧一巴掌抽在他的脸上。
    “那现在怎么办？”仙人木然地问道。
    仙帝正等着结果呢。
    老者就沉默了。
    “就说……此行顺遂吧。”仙人么，不都是喜欢听吉利话儿的么。更何况叫这几个仙人说，就算是魔族嗜血，给魔族八个胆子只怕也不敢伤害他们仙界的仙帝。他们很放心。
    因此想了想，几个仙人就一同来到了广寒仙帝的面前，对他拱手说道，“天机大吉，仙帝不必担心。”他们的声音郑重正直，一旁亭亭玉立的女仙也松了一口气对广寒仙帝说道，“您不必担心。就算天机大凶，可是请仙帝相信我。只要有我在，一定会保护您的。”
    她的眼里充满了爱慕。
    广寒仙帝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方才微微点头。
    “你与我一同进入魔界？”他缓缓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