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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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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居龄想了想,说道:“我受杨阁老指点过制艺,又与你交好,理应登门拜访。”
    杨若剑眉一扬,伸胳膊揽住他的肩膀,笑道:“就等你这句话了。”
    张居龄不喜欢和人亲近,稍微挣脱下,去亭子中央的石凳上坐下,问道:“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你……”
    杨若刚要说话,岸边突然乱成一团,丫头、小厮们奔走相告,貌似发生了什么。
    张居龄想起一事,他适才过来找杨若时,走在他前方影影绰绰的背影,肖似顾晗。
    她一向孱弱,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张居龄有了不好的预感,霍然起身,往凉亭外面去。他自己都没察觉出为何如此焦急。
    “夙之,你去哪里?等等我。”杨若一头雾水,忙抬脚跟上去。
    夙之是张居龄的字,他曾祖父在世时给起的。
    柳条向下垂着,风吹过来,柳影在水里摇曳。
    鹅卵石铺就的甬道旁,巧珍急的直哭。一边央求人去通知武氏和二夫人,又不停地呼唤顾晗。好端端的,正说着话,怎么就呼吸急促晕了过去。
    “大家让开些。”
    张居龄大步走了过来,蹲下去看巧珍怀里的顾晗,脸白而泛青却满头大汗,看着很不好。
    他抿唇环顾周围的众人,打横抱起顾晗往凌波苑的方向疾速而去。男女是授受不亲,但“人命关天”是大事,顾不得这些了。
    杨若认出了顾晗,她就是在亭子里劝他小心徐沛的顾家小姐。他看着张居龄的动作,心里一惊,来不及想些什么,便回头吩咐仆从:“……别围着了,快去请大夫。光看热闹的话,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顾家的仆从里有一些是认识张居龄和杨若的,见张居龄抱走了六小姐……正窃窃私语,被杨若的一顿吓唬立即四散开来,去请府里的韩大夫。杨公子说的在理,六小姐是老夫人心尖尖上的,如今犯了病……治好了还好说,要真是出了意外,被老夫人怪罪下来,赶出府都是有可能的。
    巧珍小跑着去追张居龄,又害怕又慌乱,泪水“扑簌扑簌”地往下流。小姐出事的时候只有她在身边伺候,二夫人和老夫人问起来该怎么解释啊。
    动静闹的大,前厅后院都得了消息。武氏宴请杨夫人也没了心思,为了不失礼数,让大儿媳赵氏和三儿媳杨氏照看着,她和孙氏一起去看顾晗。
    顾晗在有规律的轻微颠簸中醒来了,抬眼便看到线条优美的下颏。
    愣了一下。
    “……居龄?”顾晗迷糊着开口。她怎么会被张居龄抱着呢?难不成又重生到前世时两人婚后了?
    “你醒了?”张居龄低头看她,眸光幽深。她脱口便叫自己的名字,语气熟稔,和之前称呼他张公子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心底的怪异越来越强烈,几乎要喷涌而出了。
    那是一张如淬玉般年青的脸。
    顾晗刹那间清醒了,什么重生到前世,这分明还是少年时期的张居龄。她不过晕倒了一会,怎么脑子都没有了。
    张居龄见她盯着自己发呆,水漾杏眼里有莹润的泪光,以为她身体不舒服,俊眉便皱了皱,声音柔和了许多:“你再忍一忍,大夫马上就到了。”
    “……是,是。”顾晗答应的有点结巴。
    她和张居龄的姿势实在是尴尬,让人看着也不好看,“我已经好多了,可以自己走路的。”
    “不用,我也不累。”
    杨若和张居龄并排走着,想笑又忍住了。真是个傻子。人家姑娘是不想让你抱了,好吗?和你累不累有什么关系。
    刚到凌波苑门口,武氏和孙氏也慌张着赶来了。
    “老夫人,贵府小姐晕倒在荷塘边了……刚好我和张公子路过,怕出什么差子,就给送回来了。”杨若拱手,很快就交待清楚了。
    武氏道谢后,把人往屋里让。她不得不称赞杨若一句,不愧是小小年纪就入了翰林院为官的人,说话办事很有一套。几句话就把众人的注意力引到了他们救人的方面……
    她又有些犯愁,这样聪明的人,晴姐儿是掌控不了的。
    张居龄把顾晗放到偏厅的罗汉床上,被武氏请去外间喝茶。
    随后韩大夫过来了。
    孙氏拉着女孩儿的手,心酸的厉害。
    张居龄和杨若略坐了坐,就起身告辞。顾晗的病症是顾家的私事,他们不便参与。
    武氏心里牵挂着孙女,客套了两句,去了偏厅,让秋月去送他们。
    俩人才走出院门,迎面就撞上了顾暖,他一脸的焦急却不忘拱手行礼:“居龄兄,杨公子。”
    “……赶紧进去吧。”张居龄了然地拍拍他的肩膀。顾暖对顾晗疼爱有加,他都看在眼里。
    顾暖“嗯”了一声,转身就走。
    “顾家小姐经常生病吗?”杨若等顾暖的身影远去了,问张居龄:“怎么顾家人个个都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她是顾二爷的遗腹子,生下来就有弱症。”张居龄淡淡地解释了一句,回头望了望偏厅的方向,心里有些不舒服。
    遗腹子这个词语太沉痛,她还没出生,父亲便没了。
    第20章
    武氏坐在床尾,紧盯着韩大夫给孙女儿把脉。
    秋荷进来说:“……三少爷过来了。”
    顾暖大步走进来,到床边看顾晗。妹妹靠在母亲的怀里,恹恹的,见到他还笑了一下。
    顾暖心一酸,伸手揉揉顾晗的头发,“晗姐儿。”
    “哥哥,我没事的,别担心。”顾晗细声细语地安慰他。
    韩大夫收了搭在顾晗左手腕的软稠,问道:“六小姐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别的倒没有……就是头晕,有些喘不上气。”
    韩大夫思忖了片刻,起身回了武氏:“六小姐估摸着是旧病复发了,应该没什么大碍,熬过春季就好了。我重新开个方子,先让六小姐吃着。”
    武氏颇有些不解,“这是什么说头?”
    “春季百草回芽,百病发作。”韩大夫说道:“不过这都是小事。六小姐一直是我照料的,她的体质我了解。您放心。”
    武氏松了口气,招手让丫头拿了封红递给他,“……劳你费心了,之前的那个药膳方子她用着就好。”韩大夫是京都有名的杏林高手,她是信得过的。
    韩大夫谢过,又嘱咐顾晗多卧床休息、少走动。
    顾晗点头,一一记下了。
    韩大夫走的时候让人跟着他去花草堂拿药。
    花草堂是他在顾府居住的地方。
    武氏看着孙女儿因体力不支睡下了,让人搬了黑漆象牙雕围屏。让众人出去说话。
    “老二媳妇,我决定把晗姐儿挪到凌波苑住一段,安置在东厢房,等春季过去。不然我会日夜揪心,吃不下睡不着。”刚刚韩大夫说春季易旧病复发的时候,她就有想法了,这是老二最后留下的血脉了,无论如何也得保住,“……春在堂位置又偏远,我去看她一趟都不方便。”
    “母亲……”孙氏愣了一会,说道:“媳妇是愿意的,就怕累着您。”由老夫人亲自照顾女孩儿,吃的用的当然更好些。因着她的缘故,仆从们对女孩儿有所怠慢是难免的。
    这样一来,看谁还敢。
    她长叹一声,“累点我倒不怕,就是心疼晗姐儿……唉。”又跟顾暖说:“ 你妹妹没事了,去前院陪着杨公子吧,免得让人家以为咱们顾家没有礼数。也要感谢他,今天还是他和张公子俩人救了晗姐儿回来。”
    顾暖点头应是,拱手后出了凌波苑。
    有丫头进来通禀说杨夫人要走了,大夫人让请她过去。
    武氏答应一声,吩咐孙氏守着孙女儿,她领着丫头婆子往花厅走。
    申时一过,日头就有些偏西了。
    孙氏刚坐下喝了口茶,巧珍便扑通一声跪在她的面前,哭诉道:“二夫人,是奴婢照顾小姐不周,甘愿受罚。”她的眼圈红肿着,很明显是哭过一阵了。
    孙氏没说话,淡淡地抬头瞧她。
    “二夫人,奴婢知道错了。”巧珍磕了个头,泪水流了下来。二夫人不吭不响的,可别是攆她出府的意思。
    “……你还挺老实的,自己主动认错了。”孙氏摆手让香草扶她起来,问道:“巧珍,你跟着六小姐几年了?”
    “奴婢自从进了府就分给了小姐,有八年了。”
    孙氏把手中的盏碗重重地放在了小几上,“砰”地一声,“跟了八年你都不知道轻重吗?小姐常年病痛,她要去荷塘你为什么不劝着。还好是晕倒在岸边,如果是晕倒在荷塘里怎么办?”她一想到就心肝疼的难受,喘了几口气,指着巧珍,狠狠地:“去院里跪着,跪足一个时辰。再有下次,直接攆出府,就不用伺候小姐了。”
    巧珍脸色一白,嗫嚅道:“……谢谢二夫人。”小姐想做什么要做什么,她一个奴婢又怎么劝得了。
    她是春在堂的大丫头,平时走到哪里都是有脸有面的,何时被主子如此的不给脸面过。
    巧玲、桃红在一旁候着,见巧珍去了庭院跪下,她们一句话也不敢说,汗水从脸上流下来。
    “你们几个,去春在堂把小姐日常需要的东西和物件都搬来凌波苑。”孙氏喊了香韵、香草和巧玲、桃红一起。
    几人屈身退下了。
    孙氏喝了半盏茶水,去偏厅陪着女孩儿。
    李嚒嚒带着凌波苑的几个丫头去收拾东厢房,窗棂、廊柱、架子床、梳妆台等都重新用水清洗了一遍。槅窗也都打开了,既然要住人,通风是肯定要的。
    顾临晚上从衙门回来,就听说了顾晗的事,去东厢房看了她。
    顾晗精神好多了,正倚靠在床头看书。
    “晗姐儿,现在还难受吗?”有丫头搬来了圈椅,顾临坐在顾晗的床前。他穿着绯色补子的官服,难得有做人祖父的慈祥。
    “……好多了。”顾晗把书放下,看向他。比着家里的男孩子,祖父是偏疼女孩子多一些的,说话都很亲切。
    “我听你祖母说,你需要多休息,别再看书了。伤神又费眼睛。”
    “好。”顾晗笑着把李太白诗集放下了。
    “我们晗姐儿还喜欢读诗?”顾临的语气像是在逗孩子。
    “喜欢。”
    “那晗姐儿和祖父说说,你喜欢李太白什么?”
    “都喜欢吧。”顾晗的嘴角微微翘起:“他诗中所描绘的自然风光,大好河山十分的新奇,读完就感觉像在眼前发生过似的。”
    “好孩子,说的很好。”顾临心头一动,晗姐儿谈论起李太白时,和去世的二儿子一样,眼神里都有光彩。
    晗姐儿没有见过她的父亲,却和他一样,喜欢李太白的诗集。
    血缘真是最厉害也最一脉相承的东西。
    “老爷,老夫人让您和六小姐一起去正厅用晚膳。”秋月挑帘子进了东厢房,屈身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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