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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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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黛君不管不顾:“就算不谈公司的事情,你爷爷年纪大了,一身毛病,是我照顾着替他送终;你爸爸体检查出肠内阴影,是我一个人联系专家,带着他去做的手术;你妈妈这几年来,进过三两回医院,回回都是我在身边……他们头疼脑热浑身不舒服带他们去挂号看病的是我,在你家人手术室外头等的人是我,住院时辗转反侧熬夜照顾的是我,真正替他们养老送终的还是我。”
    “你别说了。”盛君豪有些难堪——事实上他并不觉得愧疚。
    “还有……”说到这,这些年的回忆,一幕一幕地出现,裴黛君眨了眨眼,看不出神态有什么变化,只是死死地掐着自己,“我和你,你刚接手天盛压力很大的时候,是我每天安慰你、陪伴你;你无处次去应酬,喝得烂醉如麻,回家连自己脱袜子都不行的时候,是我在你身边照顾你;就连你时不时无理取闹发脾气的时候,也总是我在选择包容、主动道歉。”
    “我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盛君豪。”她忽然笑了,“你觉得你现在拥有的一切是你努力的成果,可我要告诉你,如果没有我,也许再过十年,你都达不到现在的成就。”
    她还以为提及这些,盛君豪会跟着触景伤情——最起码,也该为自己的出轨、对父亲的不逊感到愧疚,可并没有,她太了解他了,直到此刻,他的眼里、神色里、心里,竟然全都是被揭底的不满、暴躁,对她说的话感到厌烦、难忍。
    这算什么男人?他配让她流眼泪、配让她伤心吗?
    他不配。
    盛君豪狼狈不堪,他不想再扯这些了,僵硬着脸:“我们回归正题,谈调解的事情……”
    “调解可以。”
    “爸!”裴黛君怔忪回头,她不想爸爸为她退让。
    裴闹春露出厌恶的神情,看着盛君豪像是看什么污秽的玩意:“我可以给你写调解书,我只有一个条件。”
    “你要多少钱?”盛君豪追问。
    “除了医药费和法律规定的赔偿,我不会找你多要,而你想要调解书,很简单,请你立刻,和我的女儿离婚,像你这样的恶心玩意,我不想我的女儿和你多掺和哪怕一天。”裴闹春话说得极重。
    这也是他早就算好的想法——盛君豪这个人,心是黑的,如果不能早日割舍开联系,对方能干出来的事情太多了,别的不说,就说私下转移财产、搞出一堆夫妻共同债务,他还真干得出来。
    听了爸爸的这话,裴黛君倒是能理解,她默默地伸手,和爸爸的手交握在一起,拥有了无限的力量。
    谢律师和盛君豪的眼神交汇,两人同时点了点头。
    “行,离婚,你想要多少?”他做好了对方狮子大开口的准备。
    “法律上,共同财产有多少就是多少。”裴黛君比他更冷静,“婚后你财产的增值部分,一人一半。”
    “你这是狮子大开口。”盛君豪拍桌,“婚后的财产增值都在房产和天盛上了,你根本就没有工资,凭什么拿一半。”他只恨一切来得突然,从前他毫无防备,大部分财产都在他的名下。
    “你搞清楚,我不是狮子大开口,我只是拿我该拿的,对了,股份我不要。”裴黛君的口气轻飘飘,“我嫌你掌管着的天盛脏,你要是非给我,可以,我转让给谁,我就不能保证了,毕竟也要谢谢你,我这些年,认识的人还真不少,包括你的竞争对手,不巧,我也认识几位。”
    “你这是在威胁我。”盛君豪最愤怒的在于——他还真被拿捏住了,他大脑飞速运行,他的大额财产,都在公司股份上头,若真要折现,他个人的资金链恐怕都得伤筋动骨了。
    “我要的是公平。”裴黛君笑了,将散落在面前的头发拨到后面,“当然,如果要慢慢打官司咱们也可以,我认识的律师,还是有的,对方肯定有兴趣打这么一场能打响名气的大官司,只是不知道你等不等得起了。”
    “不可能给你一半,你想想清楚,这些都是我辛苦拼搏来的,你轻而易举,就想要拿走一半?可能吗?”他像是一只失了毒牙的蛇,找着机会,却没法发出毒液。
    裴黛君看着这个男人,只觉得陌生又令人厌恶:“不是我轻而易举的拿走,而是这本来就是我应该有的,我不想再和你争了,事实上就算你今天不来,我也会起诉离婚的,只不过花的时间要更长一些。”她刚坐下没多久,又站了起来,“你可以走了,我没必要和你再谈,该怎么判决,就怎么判决,这不是很简单吗?”
    感情被消磨到了尽头,只剩下冷漠和厌烦。
    “所以……你还是在威胁我。”盛君豪握紧了拳头。
    “你们可以离开了。”裴黛君做出送客手势,“还是你要把我也打一顿?”
    谢律师已经不自在地站起来,盛君豪忽然想起什么,开了口:“对了,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离婚了你爸爸怎么办?”
    “什么?”
    盛君豪本不想提及这个,因为根本还没筹划完,一切就半途而废了,可面对这个场景,他只能底牌尽出:“你爸爸可能没跟你说吧,他收了一笔我的钱……”
    裴黛君还没来得及惊讶,后头的裴闹春已经默默地点开了手机里存着的视频。
    视频的声音静静地在房间中流淌:“对啊,我女婿,特别好。你们想看证据?我给你们看,他前两天还给我转了钱呢,你们看聊天记录……对,他就是有点傻,还用了别人的账号给我打钱,还好我认真,发现了及时问他,要不我就给原路退回去了……”
    ——当然,在盛君豪原有的计划中,这只是第一步——在他概念里,一直小瞧了裴闹春,这也是原身的锅,他对信任的人一向不二话,对女婿也很放心。他这之后,原本还安排了二三四五步,让裴闹春形成习惯,不再追究是别人打来的钱,而后就是像上辈子一样的借款,或是更狠一点,搞一出挪用公款、吃回扣等,只是他和姜小莲才刚开始,什么都还没铺垫好,一切便被彻底截断了。
    裴闹春摇了摇手机:“可能是我太傻了,逢人就炫耀一下我的女婿有多好,这么刚好,你给我转钱,我在直播间里说了好多回,听到的人,也就是这么十几万个吧,网站上还有自带的录屏。”他是不会和女婿科普什么直播网站人数造假的,上头显示十几万,就是十几万。
    “你早就算好了是吧?”盛君豪拿手指指着人,甩袖就走!谢律师只得跟上,默默地把门关上,他今天到这,根本只当上了个默默无闻的灭火队,按理来说是该他来谈的,结果对方这个会走路的猪队友,想骂的骂、想说的说、想出的昏招出……总之,全完蛋。
    看着被关上了的门,裴黛君回头,看着爸爸苦笑:“我是不是找了个很糟糕的男人?”
    “是。”他看着女儿的眼睛,明明休息得很好,他却能看出她的疲惫,“所以我们要及时止损,这种男人,配不上我们黛君,咱们不和他玩了。”
    她被逗笑:“我都几岁了?还不和他玩,你老把我当孩子,又不是小时候找玩伴。”
    “爸不是说了吗?你在我心里,永远是个孩子。”
    “好,拿你没办法。”她忽然看着远方的天空,有些怔忪地问出了话,“爸,我的人生是不是全完蛋了?”脱口而出的话,让她立刻有些后悔——她才三十几岁,没必要这么悲观的明明,可这回打击有点大。
    要怎么形容呢?大概是,我依然相信生命中所有的美好奇迹——可我同时又觉得,它们不会在我身上发生吧?
    “怎么会呢?”裴闹春瞪她,“爸这就要批评你了啊!你才多大?爸都五六十岁的人了,不还学了一手好厨艺吗?人生还长着呢!你过了都没有一半,怎么就全完蛋了?胡说,说出去要给人笑死的,再说了,我们黛君这么棒、这么优秀,好运都会来的,你要再这么说,爸只能先躺平了,我这年纪的人了,才叫做人生无望呢,都不知道能过多少日子。”
    “乌鸦嘴,不许胡说。”她怄气地道,最讨厌爸爸说这个。
    “好,爸爸答应你,这不爸爸还在你身边吗?这是美好生活的新开始。”
    “嗯。”她静静地看着爸爸,露出了个格外大的笑容——她相信,这会是一个新的开始。
    ……
    “所以,没有别的办法了吗?”盛君豪在车里,烟抽了一根接一根,车上的烟灰缸早就都是烟头了。
    “嗯……我个人还是建议你接受。”谢律师陈述观点,“你现在还是有主动权的,她不要公司的股份,你可以尽量按照市值转为现金给她,房产这种东西,价格本身就很难估量,可以协调把难以脱手、涨幅少的部分转让给她,虽然她要的是一半,我们还是可以尽量和对方协商……这也避免了你吃官司,到时候影响公司。”
    “如果拖着她慢慢来呢?”
    “可您斗殴的那个案子,等不了。”
    盛君豪气急,也不敢再敲方向盘了,昨天才被罚过,他找谢律师借了电话,对照着手机,拨去了电话:“行,约时间吧,我同意尽快,协议做好就离!”挂断电话的他靠在椅子上,想到自己要分出去的钱,就痛彻心扉,他今天甚至没能提要对方删除网上的东西,毕竟对方的态度很明摆着了,人不要钱,就要他死。
    他的枕边人,还真是“心慈手软”啊。
    ……
    网络上的热度向来来得快、去得也快,可留下的标签、骇人听闻的传闻,在人心里形成了想法,就再难去掉,但凡是提到盛君豪的新闻,都免不了有网友及时杀到,默默地留下“渣男”二字,并不约而同地人人一点赞,把这送到了热评前几。
    天盛集团的股票,也因此受到了挺大影响,几日开盘,连连走低,股东会是连赶带催的,逼着盛君豪赶紧解决,他焦头烂额,脾气越发地大了起来,哪怕是往日里颇为器重信任的下属,也吵了一次又一次。
    到了工作日,民政局门口便能大排长龙,这年头离婚率连连走高,有时候没做好功课,来个两天都离不成婚,裴黛君从车上下来,小心地和探头和里头交代,坐在后座的正是裴闹春,他的轮椅放在身旁。
    “你乖乖的坐好,有事给我打电话,你放心,就是离个婚,我有……”她习以为常的想保证,却把话咽下去了,她这也是第一次离婚。
    “我知道。”他伸出手,替女儿整了整领结,“爸爸等你出来,到时候,到店里,我给你煮饭。”
    “好。”裴黛君关上门,背着包渐行渐远,她并不迟疑,反倒走得果决,一到门口,都不用张望,便能一下找到盛君豪,他身边还带着个谢律师陪同,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往日里她看着的那个镇定自若、挥斥方遒的盛君豪变了许多,此刻眼前的这人,只剩下筋疲力竭的狼狈,控制不住的愤怒。
    很丑陋,从内到外的“丑”。
    “走吧。”盛君豪看着裴黛君,发生的一切和他想的并不一样,在他想象里,本该是他做好万全准备,冷淡地甩下一张离婚协议书,对方会挣扎、痛苦地乞求他,当然他不会心软,只会意思般地给点生活费,便要她离得远远,可一切却调转过来了,明明离婚是他想要的,可这过程却截然不同。
    “好。”裴黛君跟在后头,目不斜视,甚至没打算和盛君豪寒暄两句。
    盛君豪忽然开口:“你不后悔?”
    “后悔什么?”
    “离了我,你还能找到更好的吗?”盛君豪在这方面还是有自信的,他的财富、天盛的未来,在国内,都是数一数二的,裴黛君和他离婚,一个离异女人,能找到多好的男人?
    “……”裴黛君沉默了片刻,看着对方好像在说看吧,你果然后悔了的眼神,再一次的为自己曾经的眼光和爱意感到了后悔,“有一句话可以很完美的解决你的疑问。”
    “什么?”
    “关你屁事?”明明是说了不太文雅的话——可居然,还挺爽?
    盛君豪痛心疾首:“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这还没分开——”
    “哦。”她看着他,“咱们速战速决好吗?想到在法律上我还和你是夫妻,我就觉得格外反胃,还有,如果你非想要听个答案,我也可以告诉你,第一,谁告诉你女人自己就过得不好?缺了男人这世界还不能转了?第二,是什么给的你自信,让你觉得你优秀得不行?国民渣男。”
    “行,办!马上办!我就要看你以后能过得多好。”盛君豪放下狠话,他只觉得对方是死鸭子嘴硬,这可不是他身边即世界,向他的条件,离婚了随便挑,有的是更年轻貌美的小姑娘,而她呢?不见黄河心不死吧!
    一切流程进展得很快,有谢律师的帮助,二人准备的材料都没有欠缺,原有的结婚证上交,相顾无言的等了一段时间,同样是红色的离婚证便被摆在了两人面前,他们各拿一本,看都不看对方,径直往门外走。
    “裴黛君。”盛君豪又喊,“你真觉得后悔?”虽然对方觉得后悔,他也不打算和她复婚,可她怎么能就这么冷静呢?
    裴黛君还以为是什么事,在听到对方喊出的话后,无奈地摇了摇头,直接出了门,越走越远——
    他们还会在见面的,也许再见几次,他就知道她后不后悔了。
    盛君豪远远地被甩在后头,他只能看着她离开的身影,阳光正好,洒在她身上,走出了一副光芒万丈的气势,就好像,她是在奔赴阳光灿烂的新生活而不是正在离开原本无人可比的豪富生活一样——
    他心里却还是在纠结着那个问题,难不成,她真不觉得后悔难受?
    “爸。”裴黛君一上车,带着笑脸,拿出离婚证向父亲晃了晃,“看,这是什么?”
    “爸爸看看啊。”裴闹春接过来,表情很认真,想拍一下大腿及时刹住了车,不然又得给女儿骂了,他拍了拍前头的座椅,“这就是传说中的离婚证啊!爸还真没见过,听说有了这个,什么好日子都能有呢!”
    他说得煞有介事:“新生活就要开始了,咱们去庆祝一下,到店里去?”
    “好。”看着自家爸爸的戏精表演,裴黛君笑得前俯后仰,她发动汽车,往cbd那的裴家小馆就开去,车上还不忘继续闲聊,“别看你女儿我现在穿得普普通通,现在也是亿万富翁了,钱多了,也不知道哪里花。”
    “爸帮你理财,你爸我买股票,啥水平?”裴闹春立刻举手发言,“还用找谁?找我,准没错。”
    “好。”裴黛君也是这几天,才真的意识到爸爸的“股神”水准,对方的小金库都装得满满了。
    “他今天一直问我后不后悔。”
    裴闹春立刻回:“一看就是他后悔了,我们给了他一半财产做青春损失费,他还不满足,真是不行!”
    “爸你是要让我笑死。”裴黛君只要和爸爸在一起,就是笑个没停,“对,你说得对,咱们给的,都是他的青春损失费!”
    “钱都结了,咱们就要好好的过上新的日子了。”
    “好。”她看着车,前头是平坦的大路,她也相信,未来她要面对的,只有平坦,好不容易笑完了,结果到了裴家小炒没一会,她又笑得不行,眼泪都出来了,“爸,你这做的都是什么呢?”她指着前头香味扑鼻的各色美食就问。
    “爸来给你介绍啊。”裴闹春清了清嗓子,推着轮椅,这两天阿姨有来帮忙打扫,他特地给对方打了电话,拜托对方在附近几家美食店打包了些饭菜,又准备好了生的部分,等他来了一道准备这满桌美食。
    “这头一道,是卤水拼盘,里头可讲究了,有愚不可及大猪头肉切片一份、不识好坏猪鼻切片一份、装聋作哑猪耳朵切丝一份。”
    “行,讲究,还有呢。”她拖着脸,看着爸爸表演。
    “喏,前菜完了,就是大菜,咱们就说这个肉菜,千刀万剐白切猪肉一盘;笨不隆冬炒冬瓜一盘;无耻之徒去头清蒸鱼一盘。”裴闹春带着笑,打开了最后一个盖着的盘子,“压轴菜就是这份了,红烧大猪蹄子!来,我们黛君帮爸爸鉴赏一下,手艺怎么样?”
    “好,你也来吃。”裴黛君一口一块肉,难得的不顾忌形象,甚至拿起猪蹄就啃,那点儿怨气,在啃咬中发泄殆尽,“好吃,特别好吃,我爸特适合开店。”她认真夸奖。
    “那就多吃点。”裴闹春温情脉脉地看着女儿,美食向来能治愈人心,哭也哭了,难受也难受了,今天痛痛快快的吃一场,就让一切随风而去,未来一定会更好。
    ……
    两月后。
    “盛总,兴豪的人已经来了,现在在招待室。”李秘书敲响办公室的门,一进屋便开始汇报,她脸上的表情写满了犹豫。
    这段时间来,天盛集团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纵使盛总在两周内把问题解决了,可终究还是造成了不小的影响,要不是多年来盛总的权威在,没准公司里都要有股东闹事了。
    更糟糕的是盛总那段时间,脾气也跟着差了许多,虽然李秘书是能理解,可谁也不是上班来找罪受的,公司里中层领导多少都爱面子,被这么生生骂走了好几个,差点影响部门运作,幸好应急预案发挥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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