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沪市一条很寻常的街道，位于商业中心与居民区之间的过渡地带，附近有一些时尚的品牌专卖店，牌子不算顶级的，但小有名气。
    在他的面前，是一家宠物店，是他旗下繁星宠物连锁超市的一家直营店，精致的装修风格与附近其他精品店相较也不遑多让，崭新的招牌被雨水冲洗得锃亮。
    举着伞路过的白领丽人和青春少女看到这辆堪称奢华的加长轿车，以及意气风发的李远飞，纷纷投以炙热的目光。
    “老板，用我陪你一起进去么？”司机兼保镖为他撑着伞，把他送到店门口的屋檐下，低声问道。
    “不必。”李远飞惜字如金。
    自动感应门左右一分，他迈步走入店内。
    司机默默退至豪车旁边，静候他回来。
    相比于外面的凄风冷雨，室内的温度与湿度都恰到好处，令人一进门就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门口放着一块蹭脚的垫子，地板打扫得很干净，不过这也侧面说明因为雨下个不停而顾客稀少。当他走过，留下一串串浅浅的鞋印时，并没有店员马上来擦掉——也许这确实有些奢求了。
    店内的布局简约而不简单，以纯白为主，尽力迎合大都市时尚女性偏爱的日式性冷淡风，前半部分是宠物用品区，后半部分是宠物贩售区，门口旁边还有一处儿童游乐区。
    收银员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认出他来，例行公事地说了一句“欢迎光临”，便继续在电脑上的连锁店qq群里聊天斗图，毕竟最基层的打工者与他之间的距离实在很远。
    目前只有零星两三位顾客坐在沙发上休息，与其说是在挑选商品，倒更像是在避雨和享受空调。
    李远飞扫了几眼货架上的商品，没有什么可指摘之处，该有的都有，迈步向最核心的宠物贩售区走去。尽管宠物用品占了利润的大头，但宠物本身的地位更重要。
    宠物区的展示柜分门别类地展示着猫猫狗狗，还有一些其他种类的小宠物，价格以降序排列，最漂亮最值钱的宠物都放在最前面，让顾客来了第一眼就能看到。
    李远飞扫了一眼，看到一位店员正翘着二郎腿，聚精会神地在刷手机，于是咳嗽了一声，用指节敲了敲英短展示柜的玻璃，问道：“请问，这是什么猫啊？”
    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猫，此次是心血来潮，想突击检查直营店的风貌和店员的待客礼仪，事先谁都没有通知。
    店员抬眼看了一下，很快又低头盯着手机，嘴里吐出两个字：“英短。”
    李远飞不易察觉地皱皱眉，又问道：“这猫有什么特点？能给我介绍一下吗？”
    店员的脸上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烦躁，像是很不情愿被打扰，因此李远飞猜测他大概是在玩手游。
    他懒洋洋地走过来，盯着英短想了想，随口回答：“用简单的话说，英短最大的特征是‘圆’，眼睛圆、脸颊圆、爪子圆、尾尖圆、躯干圆，性情温顺，适合一般家庭饲养。”
    李远飞惊讶中带着欣喜，没想到这个看似懒散的店员竟然能将英短的特征总结得如此到位，并且用最简单易懂的话将之介绍给顾客。
    “小哥你很专业啊，是不是平时有在学习一些关于宠物的知识？”他试探着问道，并且已经在心里做出决定，如果店员给出肯定的回答，他就要给这家店的店长打个招呼，将其擢升为店长助理，毕竟这年头肯学习充电的基层员工太少见了，不能就此埋没。
    “还行吧。”店员挠挠头，可能是见李远飞衣着考究，不敢过于怠慢，如实答道：“书里这么写的。”
    “哦？书里看到的？什么书？”李远飞饶有兴致地问道，“是宠物杂志还是书店里买的关于宠物的工具书？”
    店员摇头，“网络小说里写的。”
    出乎意料的回答令李远飞不由一怔：“……网络小说里，还会介绍英短的特征？”
    “你不信啊？我刚才还在看呢……喏，就是这段。”店员从兜里掏出手机解锁，翻到特定的章节，让李远飞看屏幕上的字迹。
    李远飞心中疑惑，接过手机看了几眼。
    手机屏幕上满是文字，似乎确实是一篇网络小说，其中一段介绍了英短的特征，与店员刚才说的一模一样。
    原来如此……
    李远飞有些失望，毕竟网络小说与专业工具书相比，档次有些掉价。他几乎从不看网络小说，印象中网络小说全都是在异界打打杀杀或者在都市打架泡妞的故事，在他办公室的私人书架上摆的都是国内外商业名人与历史名人的传记。
    他已经打消了将其擢升为店长助理的念头，不过作为宠物店店员来说，看关于宠物的网络小说，至于比看黄色小说要有意义吧？
    紧接着，他脑海里又闪过另一个念头——指望胸无大志的基层员工主动学习充电确实不太可能，但如果以寓教于乐的方式来提升基层员工的素质呢？
    比如说……
    李远飞又瞄了一眼这名员工，无论这名员工的知识得自何处，确实能提升顾客的购物体验。
    “这本网络小说写得怎么样？有意思吗？”他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问道。
    他简单地翻阅了几页，发现先不论故事性如何，起码小说里提到的宠物知识基本没有错，作为网络小说来说这已经很难得了。
    “哈哈，我觉得挺有意思的，推荐你也看看！”
    这名员工明显是个网络小说迷，一下子来了精神，滔滔不绝地介绍道：“我也算是个老书虫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描写现实中宠物的网络小说！一开始网站推荐给我看，我是拒绝的，但最近书荒，而且现在这不是在宠物店打工么，我心说看看也行，看看这个作者是怎么胡编乱造的，结果一看还挺像回事，就一直看了下去，还每天追更，就是这作者比较短小无力……”
    李远飞微笑听着，心说你领着宠物店的工资向顾客推荐网络小说，这合适吗？
    但是他刚才已经失望了，现在本来就没指望基层员工的素质有多高，于是顺水推舟地问道：“是吗？听起来不错，我也挺喜欢宠物的……这本书讲的是什么内容？能给我简单说一下么？”
    “没问题！”员工满口应承，“大概就是说，在一个叫滨海市的地方，一位人送绰号‘鶸’的男人在偶然的机会下载了一款可以捕捉精灵的手机游戏，然后到处捕捉精灵，正好他是开宠物店的么……”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这名员工猝不及防地被李远飞揪住衣领，他完全懵了，面前这个风度翩翩的男人像是受到什么刺激，转眼间面目就变得狰狞扭曲，他心说这人不会是哪个精神病院跑出来的间歇性狂躁症患者吧？
    “你干什么？放开我！”他不甘示弱，想把李远飞的手从衣领上揪开。
    “怎么回事？你小子怎么跟顾客打起来了？”
    正在这时，这家店的店长从后台走出来，起初他只看到李远飞的背影，以为只是一名普通顾客，等他绕到正面看到李远飞的脸时，顿时吓得面如土色。
    “李……李老板，您怎么来了？”店长转身把店员推到一边，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小子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是谁？这是咱们公司的大老板！”
    员工吓得一缩脖子，但依然不服气地小声哔哔道：“老板又怎么样？是他先动手的……”
    “你还敢说？”店长气得要吐血了。
    “本来就是！他拿着我手机没还我呢！”员工把脖子一梗，心说大不了辞职回老家呗，至少先把手机要回来，这是攒了好几个月工资买的新款苹果手机呢。
    店长往门口方向一指，正想告诉店员他被开除了，但是手却被李远飞按下了。
    李远飞深吸一口气，整整衣服，向店长轻轻摇头，然后走过去把手机还给店员，并且道歉：“对不起，刚才是我失态了，我向你道歉，并且愿意赔偿你的损失。”
    第970章 心乱如麻
    李远飞作为身家无法估量的大老板，如此谦和的态度反而令员工有些不好意思，尴尬地接过手机，不知道说什么好，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扭头一走了之，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店长也很纳闷，不知道李远飞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是一个临时打工的底层员工而已，开除就开除了，有什么关系？
    “如果你肯不计前嫌，我想向你打听一下关于这本小说的事，可以吗？”李远飞向员工问道。
    员工和店长听了李远飞的请求，都愣住了，前者是纳闷堂堂大老板为什么对一本普通的网络小说这么感兴趣，后者是完全不明白怎么会提到网络小说的事。
    “这个……”员工尴尬地看了看店长，如果被店长知道他在上班时间公然看小说，而且被老板发现了，估计就算老板不开除他，店长以后也会给他小鞋穿。
    李远飞明白了他的顾虑，冲店长挥挥手，示意店长退下。
    “这……”店长还想再说什么。
    “没你的事了，你退下吧。”李远飞态度坚决地说道。
    店长心有不甘，但还是悻悻地退下了，临走前还狠狠瞪了员工一眼，怪他害得自己在老板面前丢人。
    “坐。”李远飞示意，并且自己拉了一把椅子坐下。
    员工拘谨地坐下，只敢把半边屁股放在椅面上。
    “再给我详细讲讲这本书吧，你刚才说主角是在哪个城市？滨海市？中国有叫滨海市的地方吗？”李远飞和颜悦色地问道。
    “网络小说都是瞎编的啊，哪有叫滨海市的城市？而且网站也不允许小说里出现现实中的地名。”员工答道，心说老板怎么一点儿常识都没有。
    “好吧……”李远飞遗憾地叹了口气，“那给我讲讲这本小说本身的内容吧……对了，我还不知道这本小说叫什么名字呢。”
    员工把心一横，心说反正已经这样了，还怕个屁啊？
    “叫《宠物天王》，正在起点中文网上连载。”
    他打开话匣子，把小说截止目前为止的几十万字内容大致上讲了一遍，由于他追的小说不止一部，有时候会把这本小说的内容与其他小说弄混，讲得前言不搭后语，但至少把主要内容讲清楚了。
    其他人不知道，但李远飞已经明白，这本小说并不是瞎编的，至少并不是完全瞎编的，关于游戏方式和捕捉精灵这部分内容，若不是亲身体验过，绝对是编不出来的。
    “那这本小说看的人多吗？”他又问出另一个他最关心的问题。
    “还行吧，关于宠物的小说本来就比较少，又是现实向的，老板你也知道很多人对狗和猫是恨之入骨的，更不会去看一本关于宠物的小说。”员工答道，“嗯……不过呢，好像有人说这本小说的作者有机会冲击一下今年网站的新人王，所以到时候应该有更多的曝光机会……”
    李远飞越听心里越凉，他清楚地知道游戏的运行方式，知道精灵们可以吸引信仰之力来成长。他挺佩服这个作者，居然能想到以这种方式来增长精灵们的信仰之力。
    按照员工的说法，小说里出现的每只精灵都有不同的读者喜欢，照这么下去，对方精灵收集到的信仰之力将会越来越多。
    他无法对此坐视不理。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对了，我加一下你的微信可以吗？也许我还会向你打听一些其他的事。”他笑着起身。
    员工受宠若惊，能和大老板交换微信，就像是拿到一枚护身符一样，这事他能吹一年！
    “那我先告辞了。对了，我保证店长不会对你怎样，你不用担心。”李远飞整了整衣服，向他挥手道别，并且制止他的行动，“外面还在下雨，不用送出来了。”
    直到李远飞离开，员工还傻傻地站在原地，大老板平易近人的程度超乎他的想象。
    ……
    司机在李远飞走到门口时就已经举着伞迎过去，恭敬地为他打开车门。
    李远飞坐进舒适的车内，车门关闭，他与外界的喧嚣隔绝。
    他眉头紧锁，绝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样云淡风轻，事实上现在他的头脑里已是一团乱麻。
    怎么办？
    他拿起手机确认了一下，中国确实不存在一个叫滨海市的城市，这个地名是虚构的，想来主角和配角的人名也是虚构的。至于书里提到的各种事件，其中有几分是真实几分是虚构也不好断言。
    他就像是一位重量级拳王，空有满身力气，却只能向空气挥拳。
    但是，书里提到的精灵肯定是真的。
    量子猫……游戏里居然还有这种匪夷所思的精灵……
    他第一次对自己的精灵产生了不自信。
    一边思考，他一边下载了小说app。
    他没有急着去把这本小说加入书架，而是先查询了一下起点中文网的体量，看有没有余力把这家小说网站直接收购下来，然后从数据库里找到小说作者的位置。
    然而，这家小说网站的体量超乎他的意料。
    目前繁星宠物连锁超市仍处于快速扩张期，在全国各地乃至国外都在开设分店，ipo受阻，资金方面并不富裕，暂时没办法一口吞下这家小说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