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肖珩也找不到理由。
他最后说:“601,你对门。”
“——就那屋,现在是我唯一的资产。”
这么栋破楼里的一间出租房,是他唯一的资产。这哪儿是吵架,基本约等于决裂吧。
谈话间,已经到了六楼。
陆延又问:“你有601钥匙么,康茹给你了?”
肖珩:“没有。”
“……”
陆延:“那你住哪儿?”
肖珩看他一眼。
陆延算是知道怎么回事了:“我觉得邻居之间,确实应该互帮互助。”
“我也不多收你钱,一晚上两百,不议价,等你有钱了还我。”
肖珩没想到他这话转得那么快:“你这房间,两百?”
“你这不是走投无路吗,”陆延说,“坐地起价不懂?”
陆延这个人如果不搞音乐改行做生意的话,绝对是个奸商。
谈妥价格,陆延打开门:“你洗个澡?你有衣服吗?”
他问的这是个蠢问题。
问完他就后悔了。
陆延抓抓头发:“那穿我的?”
肖珩没意见。
陆延去翻衣柜,肖珩真跟他捡回来的流浪狗似的站在他身后。
衣服倒是好找,随便拿一套就行。虽然想拿件没怎么穿过的给他,但人的经济基础决定了……他的衣柜里并不存在那种衣服。
然而陆延手刚碰到一件t恤衫,刚才还没意见的大少爷说:“这件不行。”
“理由?”陆延问。
“丑。”肖珩的回答又冷漠又简洁。
“……”
全身上下所有资产只剩一间没有钥匙的房了,还敢嫌丑?
陆延觉得不可思议。
“人在屋檐下,知道要干什么吗,”他把那件衣服拿起来,看着肖珩说,“要、低、头。”
陆延:“你再说一遍,这件怎么?”
一阵沉默。
肖珩最后勉强地说:“这件还行。”
教育完之后,陆延给他找新毛巾,接着从抽屉里翻出来一条没拆封过的新内裤,本来这种贴身衣物拿出来就比较尴尬,身后又是一句:“换一条。”
陆延:“这他妈为什么又不行?”
虽然买的是淘宝爆款,但他手上这条也算简约大气,ck高仿,经典永不过时的颜色。
陆延又说:“刚才我跟你说什么话你还记得吗。”
肖珩目光略微往下,用一个字打断了他:“小。”
陆延:“…………”
肖珩去浴室洗澡,陆延怕自己呆着再听到什么话容易失去理智做出一些违反法律法规的事来,于是揣上烟盒出去抽根烟缓缓。
小?!
你妈的。
你才小,你全家都小。
陆延蹲在门外头抽烟,又回忆起肖珩那意味深长目光。
……
“操,”陆延低头用手指弹弹烟灰,自言自语说,“让他在那破花坛上坐到天亮得了。”
“我看你一直没下来拿衣服,我就给你送过来了。”
伟哥正好从楼下走上来,看到陆延蹲在601门口抽烟,惊了:“你蹲这干啥?你捡回来的那人呢?”
陆延说:“狗?在洗澡。”
伟哥:“是那谁吧,有钱少爷,我大老远瞅着像。”
陆延咬着烟接过,说:“是,富贵犬。”
伟哥又问:“他跑这来干什么?”
陆延冷笑一声:“鬼知道。”
伟哥:“延,你火气有点大。”
“哥,你提醒我一句,告诉我杀人犯法,”陆延说着把烟摁在地上,“我现在不太理智。”
伟哥从善如流:“延弟,杀人犯法。”
“嗯。”
“想想自己的大好前程,想想祖国的大好河山!想想你的音乐梦想!”
“嗯。”
“有什么想不开的,打一顿得了……算了你应该也打不过,骂一顿得了,是吧,咱犯不着置人于死地。”
陆延本来频频点头,听到一半觉得不对劲:“?”
伟哥:“没啥,我什么都没说。”
等陆延抽完烟回来,肖珩刚好洗完,头发擦得半干。
他身上那件t恤是之前陆延淘宝上三十块钱包邮买的,图案是一串音符,李振也有一件,他俩一起买这件衣服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这件衣服多好看,也不是因为音符代表了他们的音乐梦想,而是因为:第二件半价。
自己的衣服穿在别人身上的感觉很奇妙。
这风格跟肖珩其实并不搭调,裤子还是条破洞裤,但陆延看着他,这时候才真的感受到一点这人以后可能是真的要跟自己做邻居的真实感。
两人往下城区一站,估计能蹲在路边一块儿打劫。
肖珩明显也不是和适应,他扯扯衣领问:“我睡哪儿?”
陆延说:“你睡哪儿都行。”反正得付钱。
“不过我晚上得写会儿歌,你要觉得吵……”
肖珩觉得这句话后半句应该是几句礼貌用语。
然而陆延说:“你就忍着。”
两人没再多话。
陆延身上那件衣服也湿了一半,在身上黏得难受,陆延洗完澡之后坐到电脑前,打开编曲软件。
他接的那个编曲还没编完,甲方永远是那句话:感觉已经很接近了!但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这一整天的经历都特别奇幻。
肖珩躺在沙发上。
耳边是一阵熟悉地、磕磕巴巴的琴声,收他一晚两百的那位奸商时不时会跟着哼几句。他居然没觉得吵,本来应该觉得看什么都烦透了才对,但他发现他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静。
夜已深。
陆延洗完澡后就穿了件短袖。
肖珩在快要睡着的间隙里,借着房里微弱的光,注意到陆延左手手腕内侧有一个纹身。
黑色的。
星星。
第18章
陆延左手摁着琴弦,哼了半句,想起来刚才在楼下肖珩状态不太对,而且淋成那样,万一感冒发烧死在他家……
陆延把吉他放下,从药箱里找出来一根体温计。
结果扭头一看,发现这少爷倒还有点自觉,没睡床。
他家沙发不大,买大了也没地儿放,平时他自己躺上头打瞌睡都嫌憋屈。
肖珩躺得比他更憋屈。
但他可能是太疲惫,偏过头快要睡着了,整张脸埋在臂弯里,半干不干的碎发挡住了他剩下的半张脸,只露出半截下巴,和嘴角刚结痂又裂开的伤口。
“等会儿睡,”陆延伸手想去探他额头,“你自己量下体温。”
肖珩把脸埋得更深,低声道:“别烦。”
这人怎么无论是清醒还是睡着状态。
脾气都那么差???
陆延直接拿体温计戳他下巴:“起来。”
肖珩半睁开眼。
半梦半醒间,那颗黑色的星星跟他离他很近。
在陆延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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