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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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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明明对无忧是……
    鸡蛋君想到自己在这周目里看到一切,只觉得情绪复杂得很。
    宋观死的时候,留给了无忧一瓶药,还有一封信,其实说那瓶药是药,好像也并不合适,确实来讲,那是酒,名字叫“醉生梦死”,喝过之后,可以让人前尘往忆的也就全都一并忘记了。
    至于那封信,则是宋观手抄的一封节选《剧情大纲》,写的是本来乔望舒应该经历的事情。无忧喝过药之后,什么都忘了,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全身上下翻遍,就见着了自己身上贴身放着的这封宋观写的信,于是便信以为真,之后果然去找主角攻杜承宇。
    杜承宇对无忧,自是一片情深,不管怎么被虐都是“无忧虐我千百遍,我待无忧如初恋”,后面虽然还有一些波折,不过波折着波折着,也还是甜甜蜜蜜地he了。
    鸡蛋君小心翼翼地看着宋观脸色,它想着宋观当时死前同无忧说的那些话,这些话说的那么凉薄无情,明明他心里根本不是这样想的啊。他给乔望舒取名无忧,“愿你一世长安,愿你百岁无忧”,这话到最后,竟然是通过那样一种方式实现了。
    它心里不忍,但不得不承认这样的结局对大家都好。
    尤其对无忧来说……不记得宋观,和主角攻在一起,这大约是唯一可能的幸福结局了。
    鸡蛋君一步一小挪地蹭到宋观身边,用蛋身蹭了蹭宋观,开口道:“那个,宋观,你不是给无忧留了药还有信嘛,无忧后来离开了圣教,他拆开了信看了之后,就把药给吃了。因为吃了药之后,不记得事情了,他后来见着你那封信,便觉得一定是真的,于是之后就和主角攻在一起了。”
    该交代的事,还是必须要交代的,鸡蛋君打量着宋观的面上神色,继续道:“然后这周目任务成功得有点惊险,不过因为是主角攻受最后的确是在一起了,而且主角受的记忆因为这样的方式被篡改得和《剧情大纲》完全一致,所以虽然这周目实际情况的发展偏差了许多,但是综合判定之后,系统给出了刚刚好的及格分数线,认为这周目还会是成功完成了的。”
    鸡蛋君觉得宋观此刻情绪还是挺稳定的,犹豫着自己要不要说句“恭喜”之类的话,想了想,这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口,硬生生把到了嘴边的“恭喜”二字给咽了回去,最后只说了一句:“辛苦你了。”
    宋观:“知道了。”
    鸡蛋君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倒是挺想给宋观一个拥抱的,但自己没有手,只好象征性怜爱地蹭了两下,万没想到,才真的只蹭了两下,自己就被宋观给推开了一点。它怔了一下,还没觉出些玻璃心的情绪,倒是听到宋观说:“你那本《几个小细节让你成为一个优秀的炮灰攻》呢,怎么没拿出来?”
    语调有些心不在焉。
    鸡蛋君一个激灵,忙不迭地调出书本的全息影像,就往宋观怀里塞,并且还是一本接一本:“还在的呢,这个我肯定是会给你留着的啦,而且我最近还从我的小伙伴那里找到了更多的攻略书籍!肯定对你有很多帮助!不用客气,你都收着吧!”
    眼见着宋观眼神看过来,宋观低头一看,就看到自己怀里一堆书,五花八门,千奇百怪,简直无所不有。《谁的炮灰路途不迷茫》,《做不可替代的炮灰》,《发觉自己最好的炮灰一面》,《以人为本:炮灰奋斗学》,《成长励志:写给炮灰们的哲学启蒙书》,《化解内心的冲突:回归平和的炮灰心态与重拾耐心》,《炮灰不平庸:炮灰处事做人之道》,《炮灰的起点和终点》,《炮灰不可浮躁》,《炮灰的对话心理学》,《学会从炮灰的角度和主角攻受沟通》,《每天五分钟,激励炮灰成就好未来》,《一个炮灰眼中的世界:直击第一人》……
    宋观:“……”
    总归此一次宋观话少,鸡蛋君没太敢打扰宋观,这片白雾的空间里,倒是难得的一片安静之境,宋观干脆靠着鸡蛋君,挑挑拣拣地看着那一大箩筐与“炮灰”相关的书籍,就是当中看累了歇一会儿的时候,每次一抬头看到这一堆书,宋观都会产生当初高考完了之后的想法——如果把这堆书当废纸买了,该能换回来多少钱啊。
    鸡蛋君被宋观拿来差不多是当靠枕地这么靠着了,结果还被嫌弃不够柔软,鸡蛋君权衡一番,咬牙将自己贴着宋观的那一面,变成了像是靠枕一样的材质。
    它一边将自己变成那个样子,一面碎碎念:“我觉得我自己还是坚硬圆润的白色样子好看一点,你看我现在这里凹进去了一块,感觉好奇怪,像是一个畸形的鸡蛋,一点都不美观,而且鸡蛋的形状其实是一个非常科学的形状,我觉得……”
    宋观合上书:“你做对不起我的事情了?”
    鸡蛋君:“咦?……没有啊!我发誓我肯定没有。”
    宋观侧目看过来:“你每次一心虚的时候,话就特别多。”
    鸡蛋君闻言不说话了,干干脆脆地闭了嘴。
    宋观放下手中的这本书,换了一本,面对安静下来的鸡蛋君,他想了想,说:“我这周目还碰到乔师弟了。”
    鸡蛋君“啊”了一声。
    宋观说:“我并不能完全肯定,那就一定是乔师弟。”
    鸡蛋君想转个身的本来,后来想想自己背面还凹着给宋观靠着,于是就直接把脸上表情全挪到原本的“背面”上来了,反正它本来也没什么背面正面的分别的嘛。
    于是宋观发现自己靠着的鸡蛋君那部分突然就多出了表情,这突然发生的转变,感觉也是令人蛮惊悚的。
    鸡蛋君倒是自个儿浑然不觉:“你是说你碰到的那个,乔家被无忧单独救下来的小孩吗,他的确是你最开始碰到的乔师弟。”
    宋观翻页的手指顿了一下:“我第一周目遇到他的时候,我是说——第一周目的那些事情,是完全接着我现在的这周目继续下去的?”
    鸡蛋君沉默了一下,说:“是啊,的确是这样的没错。”
    宋观放下手头的这本书,换了另一本。有些话得到了答案之后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再继续下去,好像话题到此为此,只要用一句万能的总结台词:“原来是这样。”
    这空间的滞留时间一直都是有限制的,宋观接下来也没待了多久时间,那一道道的红芒阵符里,空间传送阵再次开启。
    【系统解说模式结束,希望引导者的帮助解决了玩家到目前为止所有不明白的问题】
    【下一目游戏即将开始,请玩家做好准备,现在进入倒计时阶段——】
    【五……】
    【四……】
    【三……】
    【二……】
    【一……】
    系统的声音落下之后,眼前的画面还没有清晰起来,就先是入耳的一片蝉鸣一声,铺天盖地仿佛要将人湮没一般,而随后而来的是一股闷热感,光影与绿叶铺盖满整个视线,有人焦急地喊他:“公子,公子,快起来,老爷来了,老爷真的来了。”
    宋观捂着头,他脑地疼,时空转移之后的残留症状导致他脑子里一片迷糊,一时还没莫明白眼前是个什么状况,就抬头见到不远处一堆人气势汹汹地过来,为首的那个一把络腮胡,手里一根狼牙棒,还没逮着宋观,就已经一脸凶恶地喊道:“臭小子,你给我站在那里别动!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眼见着那一堆人马逼近,宋观看了看那根狼牙棒,再看了看自己的腿,又看了看身边的大树,这已经不用再做考虑的了。
    却说今日,宋大学士府上的二公子在学堂里和人打了一架,这事传到了二公子的阿爹耳朵里,二公子的阿爹气得当场跳起来,抄着狼牙棒便冲进学堂,就要将人好好收拾一番。
    眼见着一出家庭伦理大戏就要在跟前上演,依着宋公子他阿爹的个性,宋公子这妥妥的就得是被人打断腿的节奏了。
    可有一句子叫做“我当真是没有想到”,谁都没想到平日里文文弱弱的宋公子,不知哪里学来的这么敏捷的手法,众人只见小公子淡定地一撩衣摆,抱树一窜,猴一样地爬上了树杈,任他阿爹在树下气得狼牙棒一抡,将树身砸得整个儿都抖了三抖,小公子偏偏还就“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形于色”地那么气定神闲地坐在枝头往下看。
    啧,那副样子,倘若在往他怀里塞上一包瓜子,那他整个就是看猴戏的模样。
    “小兔崽子你给我下来!信不信我当场锯了这棵树再打断你的狗腿!”
    一片嘈乱里,宋二公子的书童,知书,站在树下,直接看呆了眼。
    他张了张嘴,啥话也没说出来,只是心里涌上一股悲怆之意。妈呀,少爷,你这是反了天的节奏吗?老爷他真的是会说到做到啊!为什么不能好好站在那里让老爷打断腿呢?现在这个样子,等会儿就绝对不会仅仅只是像之前说的那样,只是打断腿了,这肯定是要打断腿的同时还打断手啊!
    第103章 无忧番外·不慕
    【可我今生遇你,如何无忧】
    江湖传闻里有一酒,名“醉生梦死”,据说沾着一点就能叫人大醉一场,醉后醒来便是前尘忘断,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忘得干干净净。可这酒也仅存在于江湖传闻里,倒也没人真的见过,客栈酒楼里同样一个名字卖出的“醉生梦死”,价比黄金,但那也没什么奇特的作用,只不过是些好酒罢了。
    那一日乔望舒在破旧的寺庙里醒来,他什么都不记得,什么也想不起来,身上疼得厉害。躺在污脏的地上,透过破损的屋顶,隐约可见天上一轮圆月高悬空中,衣衫上全沾满了血,他也不知哪些是自己的,哪些是旁人的,血迹干涸了同伤口衣衫粘连在了一起,腰侧划开了一大道血口子,也已近溃烂。
    枯树荒鸦的野外,蛛网也蒙尘的小寺庙里,佛像静坐在神龛之上,目光低垂似俯瞰芸芸众生,却斑驳得早就不见了慈悲模样。忘记了一切的乔望舒那时找遍了全身上下,也找不到什么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只翻到了一封信。明明浑身上下都是伤口血迹,唯独怀里这封信被珍而重之地藏着,半点血迹未沾,干干净净到近乎清白的模样。
    这大概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乔望舒这样想着打开了那封信,泛黄的白底,黑的字,那封信字迹明白,内容清晰,叙述得有条有理,实在没什么可挑的。倘若非要说有什么不好的地方,那就是当中有些字像是被水滴打湿了,字迹模糊地晕染开来,他看不清上头写的是什么,于是就连蒙带猜,但好在也不影响全篇的阅读。
    乔望舒很快读完,知道了所有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大致情况,并有了初步的打算。他不认识什么人,不记得任何事,连自己是谁都是看着这么一封信才知道,所以至少去找到那个在这封信里,被反复提及了姓名的那个人。那个人是线索,是关键。至少杜姓的这个公子便是与他并不是信上所说的那样关系,也肯定知道这一切发生的缘由事情。
    粗略地处理了身上的伤口,明明已经不记得这一切,却还潜意识里地记得这些救命的技能,这荒郊野外的破旧寺庙,夜风吹得飞檐上挂着的铜锈铃铛发出喑哑的声响,乔望舒处理完自己身上的伤口,迈步走出这座小小寺庙的时候,踢到了一个青花瓷的小瓶子。很小的一个,还没有拳头大,花卉纹路,他捡起来看了一眼,里头空了,什么都没有。
    乔望舒自然是没有任何关于这个瓶子的记忆的,他自然也是不记得,在此之前,自己是如何亲手打开了这个瓶子的盖子,将这一整瓶的“醉生梦死”尽数饮下。
    传闻里的酒,醉生梦死,既是醉生能梦死,便可一醉解百优,那甜香的酒液入喉,也就不用说是曾经放下的或是放不下的,总归统统什么都不记得。忘断前尘,断了的是尘念。神龛上剥落了眼鼻的佛像,面容狰狞里,无声慈悲地注视着所有一切的发生。
    在那之前,有人名叫无忧,在那之后,这世间再没有无忧此人。
    应是彼时落日西沉,胭脂血色胭脂灰。无忧不知道那个死去了的人,是不是早已谋断了所有一切的发生,到底谁欠谁的,命里纠缠早就说不清楚。
    恍惚里当年厅堂之上,烛火拥簇里,宏大的钟声回响之中,宋观拾取了净瓶柳枝点在他的眉心。他说免你惊,他说免你苦,他说免你四下流离,他说免你无枝可依。那一点柳枝露水顺着眉骨滑落,倒像是落了一滴冰凉的泪,这叫命中劫数,所以日后里,他得偿还他这一滴“泪”。
    将“醉生梦死”尽数饮尽,因为这是宋观给他的,哪怕见着那封信的时候心好像被丢进了油锅里一样,可这既然是他给他的,他又怎么可能拒绝。
    但还是有些事情,怎么样都无法释怀。
    那一年柳眼春相续,宋观说,无忧,愿你一世长安,无忧,愿你百岁无忧。
    杯酒入喉的时候,有一滴眼泪从紧闭的眼角流下,没入两鬓里,便什么痕迹都不见了。
    是了,你为我取名无忧,可我今生遇你,如何无忧。
    【番外完】
    第104章 师弟番外·平行
    【十余年前,你还不是你,我也不是我】
    十年之后,乔明遇到宋观,那是在少阳派,中途偷换了壳子内里的宋观,那时他是乔师弟,那时他是他的大师兄,那时的乔明不知前因,也未曾预料到后果。
    这也许是冥冥中注定,谁也逃不离的诡异命局。十年之前,他被那人所在的魔教,屠戮满门;十年之后,他为了那个人杀光了魔教上下全部的人。可是这些事情,谁会知道呢。
    婴儿蓝的天空里浮动着苍白无力的白云,在少阳派时,乔家的那些往事,于乔明来说,都是已成定局,而对宋观来说,却是一切尚未发生。
    两个人就像两个平行平面里的两条线,无论如何放置,即使投影相交,本身也绝无相交的可能。
    这十余年前的重逢,这也是十余年前的初见,遥遥一瞥,细雨三月,看来遍是桃花水。
    这算重逢,也不算重逢。
    那时的乔明昏迷着被乔望舒抱着,宋观不甚清楚地看见一眼,割裂了时间的相遇重逢。
    可是十余年前,你还不是你,我也不是我,原来这结局早已写定,纵然对面相逢相见应不识,又何必执着。
    【番外完】
    第105章 裘长老番外·荒骨
    大多数人面对死亡的时候,总是恐惧。人们贪恋着尘世种种,不愿就这么空白离开,所以死时也要带上自己生前喜欢的东西作为陪葬,以期自己死后在另一个世界还能再次拥有。有人名剑陪葬,有人黄金陪葬,有人秘籍陪葬,有人美人殉葬。裘长老死的时候,这些东西他都没有带走,没有什么神兵利器,也没有什么绝世的武功秘籍,连一身衣服都是从简,唯独手里握着了一只草编的蚱蜢,丑丑的一只,丑得颇为别致,已是有些旧损的样子,但经过特殊的手法处理,所以也就一直完整地保留住了最开始那副丑丑的模样。
    一个蛊人的命本来就长久不到哪里去,裘长老活在这世上有四十年,已是难得一见的长命。大限将至之时,他已有所感,自请离去,于大山里选了一个无人踏足的险地,等待死期降临。教中的事务早已有所了结,当年小教主死了之后,顾长老用小教主的尸骨重新炼出了一个孩子,他看着那个孩子自骨灰里重生,又长到了换牙的年纪,自请离去的时候,他将教中的其余事项托付给了葛坛主,所有事情都有后续安排,自是不需要他再操心。
    他握着旧损的草编蚱蜢,听着石洞里水滴一点一滴坠落的声音。湿漉漉的石洞里黑暗得几乎没什么光线,他也不需要什么光线。生命在等待里一点点流逝,那些偶然出现的暗沉天光像是海边起伏的浪涛一样侵蚀着他的记忆。这一生回想起来其实单薄得没什么质感,犹记得当年他诞生在这个世上时,似乎也是在这样一个光线昏沉的洞穴,那时脑中一片空白地凭着一股几乎吞噬了大脑的饥饿感行动着,他并不明白一切的意义,只是饿,偏偏却闻见一股极为甜美的香气,那样甜美得让人想要一口吞掉的香气,隔着一些死物障碍,仿佛近得触手可及。
    于是手指破开了一层又一层的石封,他几乎没用什么力气,只是迫不及待。抓碎最后一块石头的时候,他终于在那层层的石封上破了一个口子,第一缕洒落进破损的口子里的光线是明亮得如同破碎水光的月光,他的手从那个破损的口子里伸出,漆黑如墨的石封与他病态苍白的肤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整个石封就像是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巨大的蛹,而他是破蛹的那一个。
    在宋观母死后最初的那几年里,裘长老常常在夜里梦见这个画面,那时山高月小,明月高悬,粉衫的少女立在十五步之外的地方,她朝他伸出手,肤色是透了明的白,连嘴唇也是苍白颜色,唯有十指丹蔻红得分明,手腕上划了一道口子,像微微张开的一张女人的小嘴,有鲜血汩汩地流了出来,正是他之前在蛊冢里闻见的香甜气息。
    过来。她这样说着,声音温柔得带着一种蛊惑性的力量,漆黑的瞳眸泛着一种不可觉察的暗红颜色,淤血一般。他像是受到蛊惑,走了过去,少女将手腕凑到他嘴边喂他喝下鲜血,腥涩而又甜美的血液入口,让人忍不住想要攫取更多,她到最后是强硬地捏住了他的下巴,才制止了他继续饮血下去的动作。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他握着她的手腕,微微偏转过头,脑子里似乎有一点模模糊糊的印象,但无法细想,只想起了一个字,他说,裘……
    少女微微一笑,那你就叫裘淞好了。
    梦境到此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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