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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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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吐槽:“你是不知道,天衡为这戏折腾掉了起码十斤,拍到饭都吃不下的那种,太难拍了。”
    江湛跟着居家谢往门口的房车走:“他拍得不顺利?”
    居家谢想了想:“也不能说不顺利吧,是整体剧情太压抑了,需要每天调动负面情绪,再把情绪代入到角色里,而且导演要求很高,一条又一条,拍到最满意为止。”
    柏天衡休息用的房车就停在门口,一进去就能闻到明显的烟味,车内空荡荡的,除了车子配备的家电,其他属于柏天衡个人的物品几乎没有,只有桌上的半包烟、一个打火机,车尾床上的一件黑色外套。
    居家谢开了车内的空气循环,叹了口气:“拍到现在,也就你来了估计能用上,之前这车就是个摆设,根本用不上。”
    江湛奇怪道:“白天也不来休息?”
    居家谢:“要和演妈妈的陈老师对戏,怕情绪调动不够,陈老师拍戏他就在旁边看。”
    江湛点点头。
    江湛第一天来,人在剧组都没等到柏天衡收工,只能先去安排的住处。
    一进门,大片的落地窗,窗前一瓶鲜花。
    这住处比房车好太多,看得出来住了有段时间,人烟气重,到处都是生活痕迹。
    江湛把行李箱推进门,看到了茶几上散落的两册剧本。剧本被翻烂了,页脚上全是批注用的便签纸,随便翻翻,都是记号笔画过的痕迹。
    江湛把两册剧本放好,先去洗漱,出来的时候,刚好柏天衡进门。
    那还没散尽的一脸颓败、瘦到脱相的样子,看得江湛当场一愣。
    柏天衡把外套丢在沙发靠背上,吐了口气,沉默地过来,抱了抱他:“什么时候到的?”
    江湛愣愣的,才回过神,看着他的脸:“下午到的。”顿了顿,问,“怎么是这样?”
    柏天衡抬手擦了把脸,身上还沉着一股子没有散掉的阴冷,他叹气:“这戏拍得有些累。”
    江湛去给他倒水:“蟹总说这戏很难拍。”
    柏天衡:“差不多。”接过水,感慨道:“每天拍完都觉得是解脱。”又道:“幸好你来了。”
    江湛抱起胳膊:“别高兴太早,我是来监工的。”
    柏天衡吊起唇角:“监什么工?要让你失望了。我的大部分对手戏基本都是‘我妈’,有限的感情戏还都特别克制。”
    江湛皱眉:“不对吧,我明明记得有。”
    柏天衡终于笑出来:“你记错了,有的那部我给推了,这部没有。”说着伸手去拉江湛,“故意的吧。”
    江湛躲他,笑说:“我看你这么严肃,脸都绷着,帮你出出戏。”
    柏天衡:“别跑,再让我抱一下。”
    江湛跑了:“先洗澡吧。”
    柏天衡洗完出来,人轻松不少,江湛在拼模型,还是那艘航母,仿佛要拼到地老天荒的架势。
    江湛第n次吐槽:“这航母快把我对模型的热情拼没了。”
    柏天衡坐到他旁边,倾身过去,江湛侧头和他亲了亲。
    没有浓烈和炙热,就是很浅的亲了一下,江湛能感觉出来柏天衡特别累,是那种从心底深处透出的疲惫。
    柏天衡没说话,就靠在江湛旁边,看着他拼,时不时帮他递个零件,江湛也没问他什么。
    一会儿,柏天衡突然道:“感觉只有这样,陶雨才有可能有点希望。”
    江湛拼零件的手顿了下,继续。
    柏天衡往后靠,一条胳膊搭在江湛背后,人懒懒的,目光悬在半空,眯了眯眼,思考着:“谢归南不可能帮他,也不会戳破那层纸,所以陶雨一点希望都不会有,等谢归南出国离开,陶雨的情况只会更差。”
    江湛:“p号零件给我三个。”
    柏天衡递给他。
    江湛接过,边拼边道:“陶雨是你这次的角色?”
    柏天衡:“嗯。”
    江湛和他聊道:“这个角色很难演吗?”
    柏天衡很直接:“因为我不太认同他。”
    江湛转头。
    柏天衡没再聊这个角色,只道:“剧本我放客厅了,你闲着无聊可以看看。”
    江湛:“你们剧组的戏是不是不能在旁边看?”
    柏天衡:“你想看就看,不影响。就是我有时候拍得不顺会咔,一条一条拍,导演还会生气发脾气。”
    江湛露出个好奇的眼神:“被骂了?”
    柏天衡:“不至于。”反应过来,哼道:“你是想看我被骂吧?”
    江湛:“会被打吗?”
    柏天衡:“还想看我被打?!”
    江湛笑:“嗯,有点想看。”
    柏天衡掐他后颈,两人在床上闹腾了一会儿,柏天衡拍戏拍得太累,连温存的力气都没有太多,亲了亲就要睡了。
    临睡前,江湛道:“我明天去现场?”
    柏天衡握住他的手,闭上眼睛:“好。”
    就像居家谢说的,拍摄现场的气氛非常压抑,陈云岭和柏天衡的母子对手戏几乎全是在相互对抗。
    陈云岭作为前辈老师,演技一流,认真负责,只要不拍戏,就和柏天衡讨论剧情,不停调整情绪、再调整。
    江湛默默地在旁边看着。
    中午吃饭的时候,柏天衡基本没吃几口,说是吃不下。
    下午,因为剧情需要,还没正式拍,柏天衡已经整个人沉在一片阴冷颓败的状态中。
    他一个坐在医院走廊内景的长椅上,垂着头,胳膊搭在膝盖上。
    周围的工作人员走来走去地忙碌着。
    江湛站在监控器后的角落里,默默地看着。
    居家谢刚好过来,见江湛在看柏天衡,连忙道:“要不要去房车那里?”又劝:“别看了,还是别看了,你看你也要跟着难受的。”
    江湛摇头:“没事,我不会。”
    这一天拍摄下来,主演基本都脱层皮,陈云岭一句话不说披上衣服就走了,柏天衡从一声“收工”开始,皱起的眉头就没放下过。
    居家谢赶忙给他递水,柏天衡接都不想接,还是江湛把水拿过去,给他拧了瓶盖,说:“多少喝一点。”
    柏天衡这才卸掉了一口气,接过水喝了一些,满身疲惫。
    江湛这才知道,《野蛮》拍了多久,柏天衡这种状态持续了多久——为了角色的需要和情绪的连贯性,他基本不让自己出戏。
    这是导演的要求,也是柏天衡为了保持角色状态必须做出的牺牲。
    而整部戏根本不在于外界讨论的同性话题,《野蛮》围绕的主旨始终在“成长”“家庭”“亲子关系”方面。
    讲的是一个叫陶雨的男生,成绩好、也考取了名校,本该前途敞亮,却因为性向被病重的母亲发现,而与家人一步步走向决裂,最终人生走向溃败的故事。
    饰演陶雨的,正是柏天衡。
    电影已经拍了一半,目前在拍的剧情是整个故事最关键的部分:母亲病重,极差的精神状态和强烈的求生欲让她催生了给儿子“治病”的念头,这个阶段的陶雨面临精神、经济的双重压力,很快因为频繁奔波医院总是请假丢掉了工作,还要被母亲威胁去“治病”。
    导演一直在演技上打磨柏天衡,希望他能把陶雨挣扎着一点点溃败的状态展现出来。
    也总是不满意,希望柏天衡在这个阶段能有更多更丰富的内在层次。
    导演不停地说,不停地说:“这是一个摧枯拉朽的过程,亲情再伟大,相互折磨的过程中,也慢慢耗尽了。”
    导演:“母亲是病逝,但她精神强大,儿子没有病,他是精神上被折磨死了。”
    导演:“没有克制的关系,就是野蛮的,哪怕是最浓的血缘亲情,也会崩盘。”
    柏天衡被催着、被要求,他在现场和其他演员磨状态,自己陷在陶雨的情绪里,一遍遍演,一条条拍。
    很多时候,柏天衡不是柏天衡,他就是陶雨。
    居家谢在旁边看了都怕出问题,可拍戏的东西他根本管不了,柏天衡也不会听他的,只能让江湛无论如何多陪陪。
    江湛陪了。
    每天一起上工,一起收工。
    柏天衡拍戏,他就在旁边看着,柏天衡有时候会陷在陶雨的情绪里一个人胡乱地到处走,他就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
    柏天衡有时候会想喘口气,江湛看出来,就把手伸过去,让他牵一会儿。两人就牵着手在剧组,一个看剧本,一个看金融专业书。
    才五月份,大夜戏的时候,室外还是很凉,柏天衡拍戏穿得单薄,江湛会给他温点汤汤水水的带上。
    非常压抑的时候,柏天衡陷在状态里,会很想干呕,江湛就把人带回房车,休息一下,亲一亲。
    柏天衡长时间不出戏,心理状态越压抑,越会想亲近,他在剧组没有避讳地要牵手,江湛就让他牵。
    牵到后来,在剧里饰演谢归南、和陶雨有一段隐晦的感情线的年轻男演员,看到江湛就要撤。
    江湛还揶揄道:“你看看,我就说我来监工的,效果出来了吧。”
    柏天衡一手捏着他的手腕,一手剧本背台词,哼道:“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管得严。”
    江湛站在旁边,侧着身,也在看书,淡定地回:“对,我就是管得严。”
    五月中旬,江湛快离组的时候,柏天衡和导演在拍摄现场发生了争论。
    起因是导演和编剧一起改了剧情,增加了母亲要挟逼迫陶雨,要陶雨去“治病”,在精神病院“治病”的这段。
    导演认为:这个剧情后,陶雨会陷入深刻的憎恶中,是母子关系彻底崩盘的重要阶段。
    柏天衡没有认为什么,他只是不能理解这个憎恶。
    在他看来,陶雨已经陷入了即将失去母亲的恐惧难过、甚至慌乱中,“治病”虽然让陶雨觉得排斥,但不至于对母亲产生憎恶的情绪。
    导演讲得直接,很难听:“他在那一刻,就是巴不得他妈赶紧去死的。”
    柏天衡斩钉截铁:“不合理。”
    柏天衡觉得不合理,演的状态自然不对,导演巴拉巴拉又是一通说,柏天衡依旧不认可。
    导演怒道:“你是没有尝试过,不知道真正的电流扎在身上多疼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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