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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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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嫌石灰费事费时费钱。”她眨眨眼,“事情没讲完就走了,我还挺担心,以为他生气了。其实后来有和长庚商量其它办法,就是这个——”她将那些纸给李恒,“想找先生说,怕他嫌我纠缠。可直接找你,又小题大做,便写了这些,想你看看。将军,你是不是戏耍我?明明看了,还要装没看见。”
    李恒接了纸张过去,“咱们吃完再细说。”
    顾皎凑近了问,“延之,先生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何出此言?”
    “不然以先生的脾性,怎么会不听完就走?他在灯楼弄鬼,想得多么慎密?怎么可能不多琢磨讨论?可他什么话也没问我,显然是不想了解。”她想了想,“难道真嫌我耗费太过了?路也不让修吗?延之,你教我。”
    李恒看她眼珠流转,笑了一下,指着桌子上的东西,“这些都是什么?先生那里也是一样的?”
    顾皎咬唇,点头道,“鹿筋,熊掌,猴头菇,还有鲟鱼汤。”
    “故意的?”
    她便不语,哪儿能随便承认故意呢?
    李恒失笑,“先生非小气之人,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我只是给先生好吃的,不懂你在说什么。”她眨眼,“对先生好也不行呢?”
    “嫌他说你奢靡?故意弄些难得的给他吃,奚落他?”
    顾皎便道,“先生虽没说过,但总觉得他在吃上颇为挑剔。人皆有所爱,有好吃的,有好穿的,有吃穿不讲究却喜四处游玩的。岂能因自己不喜而他人喜欢,断言奢靡?”
    “所以你便借此告诉先生这个道理?”
    顾皎垂头,“我哪儿能教训先生?先生要是追来说我在吃上耗费太多,我正好可以说银钱费在吃食上终究无用,不如做成路,可留得百年清名。”
    李恒看她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再看看饭桌上的鸿门宴,回想先生殷切叮嘱如何训妻,决定袖手旁观。
    老的老算计,小的小滑头,那性子几乎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若非先生的行踪有迹可表,李恒得怀疑小的是老的一手调|教出来的。既然他们闲得慌,在这番小事上都要斗一番,他何苦搅在其中呢?只等到小的意会到老的只是找借口坑顾青山更多钱,只怕还有一番戏唱。
    李恒将纸张丢一边,道,“如此珍馐,凉了便浪费了,咱们赶紧吃吧。”
    “若是先生——”
    “放心,先生绝对不会因为一口吃的找你麻烦。”
    “那路怎么修,就按我说的办了?将军放心,一定不招摇。”
    争来争去,还是要自己做主。
    他看一眼自以为得计的顾皎,心里叹口气。
    先生才不会找女人麻烦,若有事,只会拎着他的耳朵骂。
    那老狐狸既堵了顾青山的钱,又顾着这边的名,还从小丫头手里哄到美食吃。这会儿该不知如何欢喜地吃着好东西,哼着小曲呢。他向来不怕人和他耍肚肠,只怕人跟他掏心掏肺或者掀桌子干仗。
    顾皎要和他平分秋色,须得再修炼几年。或者,干脆地扒下自己的面具。
    不过,娶妻如此,便好好受着吧。
    第44章 罗唣
    顾皎在小庄住得好, 吃得也不差, 心情也还算不错。
    前院的书房基本收拾出来,她无事便去坐一会儿,悄悄地练习毛笔字。写字是长久的功夫, 一两日显不出来;她手中没有可参考的字迹, 嫁妆里也没有什么字帖之类的书香气,只好照着书籍上的标准字体练习。
    顺便地, 旁观了先生和寿伯商量给各家回礼,要在开春后的某日请他们上门做乔迁的喜宴。
    她就在琢磨一个事,怎么魏明吃了她的好东西, 什么反应都没有?那么明显的嘲讽,他就真看不出来?
    李恒一眼就看出那些菜不平常,魏明跟着他混, 肯定也吃过见过许多。一边嫌着她奢靡,一边自己吃喝得没够, 果然是双标狗。
    顾家这么琢磨了两日, 开始觉得不对味起来。
    恰好顾琼那边来请, 说快要到大年了, 庄上办了龙灯的活动,要在元宵的时候烧龙灯。附近庄上的人都会来看,请她也去, 顺便吃酒席。
    李恒和魏先生自然是要去的, 因为正好那几家的男人要见他们。
    顾皎便也收拾打扮着, 提前去顾家庄上等着。
    出小庄的路, 还是那么烂。周志坚那边的人,得再过三五日才能选派出来。
    车从小道上过,远远瞧见辜大领着人挑担,满满的大石头,不知是从哪儿挖出来的。
    她便叹口气,想要的钱差不多是要到手了,想要的人却始终没搞到,而魏先生那边还没和她对上号。
    当时魏先生骑马,跟李恒并排而行,相谈甚欢,顾琼则有些气鼓鼓地跟在后面。
    “二哥。”顾皎出声呼喊。
    顾琼立刻拍马过去,道,“是不是颠得难受?”
    难受是难受,但因病好得差不多了,反应也没那么大。
    她摇摇头,问,“你这几日如何?怎么没来小庄了?是不是先生给你布置什么任务了?学业重?”
    提起魏先生,顾琼就面露难色。他鼻孔微微扩张,哼了一声,“他也想难住我?我是自个儿在用功。”
    说完,仿佛怕什么一般,又跑走了。
    一定有鬼。
    顾皎苦苦思索,直到进了庄子,被送到温夫人的院子。
    院中来了许多夫人小姐,温家的几个对她特别亲厚,舅母们和气得很,连带着表姐妹也很好相处。只王家的夫人和小姐对她有些不冷不热,正合了顾琼说的,因为保安费的事,恨上顾家了。
    一群女眷,以顾皎为中心,闲聊着一些吃喝玩乐和乡邻的八卦,又说起儿子们在哪儿读书。顾璋忙得连年都不会,必然是在先生那边有大出息了。
    温夫人客气着,只说大儿子和小女儿都省心,只那个二儿子顽劣不堪。现跟着魏先生,不指望能学多少本事,起码能接人待物。
    便又是一阵恭维,顺便就提起那个堤坝的事情来。
    魏先生馊主意最多,顾皎尚且摸不着他的心思,谁问也不搭话。只推辞,男人的事情,她一个女人不懂。这句话万试万灵,大家果然一副同情的模样看她。
    闲聊过后,等候吃饭的时间,温夫人拉着顾皎去角落里。
    “小庄上住得怎么样?有什么缺的都告诉寿伯和长庚,别太过省俭,知道吗?”
    顾皎点头,她没省,还被嫌奢靡呢。
    “寿伯说你要做个书房,都舍不得一堂好家具?”温夫人拉着她手,“咱们家林子里多的是木头,库里也收了许多来阴干。你喜欢什么样的,都能现挑出来马上做。”
    “娘,我不爱那个。”她道,“就觉得路不好走。”
    温夫人便有些为难来,看看左右无人,小声道,“修路这个事,你爹让我给你宽心。你想修什么样的,好好和长庚商量,咱们一样样慢慢试,总能选到好的。千万千万,不要和先生闹别扭,也别因此跟将军生疏了。”
    这是什么?
    顾皎有点莫名,她和先生斗心眼默默的,只李恒一个人晓得。怎么温夫人提起来了?她连丫头那边都没提过,更不用说告诉别人。难道是长庚?不对,长庚并不知后院之事。
    她疑惑道,“先生说的?”
    “你二哥。”温夫人叹气,“真是个棒槌,不晓得随了谁的脾气。他跟着先生学本事,恭敬没学会,反而跟人顶牛吵架。也是那日,先生拎着他和将军去教训,说你要用石灰铺路,乃是家中父兄和丈夫没告知你,害你不懂民生多艰。他要他们劝你,修路且再想想其它方法。你哥听不懂人话,就跟人打包票了,说顾家有钱,修金路银路都使得。”
    “话可是这样说的?”温夫人再摇头,“若你大哥在外面出息了,顾家不能交给你二哥管,不然必定得败。”
    顾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魏明个老狐狸,明明是私下谈方案。他一听说她的计划便晓得势头不对,头一个想到的居然便是钱的事情。恐是怕钱花得多了,顾青山有意见,不愿再支持。因此跑出去小题大做,说什么女人不懂事都是男人没教得好!勾得顾琼发颠,大话放出去,顾青山势必要咬牙齿和血吞了。
    怪不得李恒不管;怪不得魏明吃着她的山珍海味没反应,根本不在乎她的讽刺。
    他们俩臭男人,指不定心里在怎么笑呢。
    可顾青山是她的地盘,怎么容许别人随便伸爪子?褥羊毛讲究的是广撒网,尽盯着一只褥,秃了怎么办?
    顾皎立刻低眉顺眼,抱歉道,“娘,我不知道居然有这一出。当日找先生聊的,只是一个初步计划。后来我和长庚有找许多替代方案,并不十分贵。”
    “我知。”
    当然知了,长庚可是他们的人。
    顾皎获知了原委,肚子里憋了一点气,饭多吃了一碗。
    含烟怕她积食,让少吃些,去院子里逛逛消食。烧龙灯需得天尽黑了,还有好一会儿要等,出去逛也误不了看热闹。
    她便听了劝,出去歇着。
    歇了会儿,长庚那边进来,说龙灯和鞭炮已经准备好,将军请她去外面的阁楼看。
    顾家庄四角各有楼,侧门边刚好有一个,年年都是看烧龙灯的好地方。
    李恒是贵客,走哪儿均是独一份的。
    顾皎没推辞,带着含烟去了。
    楼十分宽敞,已经安置了许多座位,男女客各占一边。李恒端坐在中间,魏先生和他说着话,顾青山是主人家,另外立着几个陪客。是了,魏先生给李恒立了个爱妻的人设,人多的时候怎么能不显摆?
    顾皎便径直过去,李恒果然发现她,便伸手拉了过去。
    此间不知是何年代,倒不如明清时候保守。长辈们并不对年轻男女亲热如何侧目,更甚还有在楼下对歌的,可见礼教之说还未盛行。
    李恒在人前主动,顾家一点也不开心。不仅不开心,还有点憋闷。
    这王八蛋肯定是联合魏先生又占了顾家便宜,所以给她点面子。
    可转念又一想,李恒岂是因一些些小事演戏的人?他的脾气,不开心了恐怕是要直接掀桌子的,而且他掀起桌子来,这边也无人能挡。
    “不喜欢?”
    顾皎久不说话,李恒低头问。
    她抬头看他一眼,翩翩少年在夜色和灯光里只专注地看着她,虽然还有些冷,但只这一看也很够意思了。
    终究,她还是输给了美色,不和他计较。
    “喝酒了?”她嗅到李恒身上的酒味。
    “三杯。”他道。
    魏先生道,“良宵美景,岂能无酒?”
    顾皎看见魏先生更气,可老狐狸滑不丢手的,随便发脾气解决不了问题。她晙他一眼,“那先生得多喝一些,人间难得糊涂。”
    魏先生便是算得太清楚,人生少了许多乐趣。
    “好一个难得糊涂。”魏先生接口。
    顾皎忍不住咬牙了,她看周围的人都在看楼下的青壮将鞭炮缠上龙灯,无人太过注意这边的情况,便压着嗓子问魏先生,“先生一点也不糊涂,我和长庚当面请教你修路之事,你转头却去教训我家将军和我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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