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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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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 都过去了。”她微微笑着, “臣妾已将供状尽数烧给姐姐, 姐姐在天之灵自会安息,宁沅也会平平安安地长大。”
    顿一顿声,她又说:“等过些时日,皇上把宁汜接回来吧,到底还小呢。”
    他声音一沉:“阿姒!”
    她莞尔,坐到他膝头,柔荑勾住他脖颈,目光中满是真诚:“姐姐是他嫡母,以姐姐那样的性子,不会愿意他受这样的重罚。”
    反正只消有他那句“忤逆不孝”在,来日就算宁沅不成气候,也轮不到他来承继大统了,她何不来做个大度?
    他唉声长叹,唏嘘不已:“你姐姐没白疼你。”
    夏云姒轻音而笑:“臣妾命不好,原也没几个人疼臣妾。疼臣妾人,臣妾便不想他们失望。”
    她一壁说着,一壁凑到他的耳边。檀口轻启,混合着淡淡的玫瑰香,将那一字一句灌入他心头:“姐姐是,皇上也是。”
    他低声而笑,信手将她的腰揽住,回身将她放平在罗汉床上。
    “哎——皇上毒还未解。”她抬手将他推住,似是关心,却偏“不小心”地说了个易使男人不快的词,“还虚着呢。”
    他果然挑眉:“今日心烦,没让太医搭脉,便由你来试试虚是不虚。”
    夏云姒杏目圆睁,旋即会意,作势要逃。
    他自将她按住,娇笑声顿时回荡屋中,听得人心也醉了。
    屋外,莺时抬手将左右挥退,自己也远远推开,任由房中之人享受那春光旖旎。
    眼下原是用晚膳的时候,但皇帝在兴头上,他们自不会去添这个乱。
    过了近半个时辰,屋里才响起夏云姒娇声唤人的声音。
    宫人们便又鱼贯而入,便见皇帝已径自穿戴整齐,坐在床边。倒是夏云姒仍伏在被中轻扯着哈欠,衾被的轮廓因她而玲珑有致:“臣妾原还觉自己不细心,累得皇上也中了毒,自责不已。现下看来……”她媚眼一睇皇帝,“皇上莫不是装病免朝,偷得几日清闲?”
    贺玄时挑眉侧首,信手往她臀部一拍:“连朕都敢编排!”话这么说,眼中却是笑的,“快起来用膳,还要朕服侍你穿衣不成?”
    “那臣妾不敢。”她说着翻身滚向窗内,仰面望着他,衾被半遮住脸,只留出一双漂亮的凤眸,“但皇上若不介意,倒可喂臣妾用膳。”
    “……”贺玄时轻轻吸气,扭过头来,哭笑不得地睇了她半晌。
    最后他倒犹是“从”了,着人盛了碗米饭,自己去挑了几道她爱吃的菜,夹来放在饭上,又折回屋来喂她。
    夏云姒笑吟吟地坐起身,满面的喜色,像个碰着新鲜趣事的小孩。
    他又笑她:“怎么回事,突然这么高兴?朕又不是没喂过你吃饭。”
    前些日子她精神最不济时,胃口也不好,他便也常这样喂她。
    她就着他的手吃进一口嫩豆腐,摇一摇头:“臣妾只是刚意识到,不算小时候的乳母与下人,皇上是第二个喂臣妾吃饭的人呢。”
    他了然:“朕知道了,第一个又是你姐姐。”
    她点头:“是,姐姐最疼臣妾。后来臣妾就动了小心思,只要有点头疼脑热、甚至只是鼻塞喉痛,也非缠着她来喂不可,否则一口也不肯吃。”
    他抿笑不言,只深深地看着她,觉她真是有趣。
    那曾经如同屏障般将他们隔开的佳惠皇后的旧事,由她娓娓道来都再无半分不妥,反只成了一份美好的回忆,九重宫阙之中只有他们来说来听。
    这种独有她能带来的奇妙愉悦令他迷醉。
    .
    随着冬意渐浓,天寒地冻里,万物都归于安寂。
    吵闹了大半年的后宫似乎也需要冬眠一番,自苏氏的案子定了音,一时就没有过什么大事。
    其间顺妃抚育的三皇子过了百日,赐名宁汣,后宫大办了一场宴席。
    那日夏云姒恰好病情有些反复,清晨时就头重脚轻,到了晌午也不见好,只得让人先将贺礼送去,自己闷在朝露轩中养病。
    顺妃不放心她,明明忙碌着宴席,还是专门抽身来看了看。见她面色惨白,不禁一味地叹气:“这都多少时日了,怎么还这样反反复复的?毒究竟解是没解?”
    “太医说中毒的症状好多了。只是这些日子本就虚着,又逢寒冬,容易生病。”莺时在旁边回了话,顺妃又叹了一声,只得叮嘱她好好歇息。
    待得送走顺妃,夏云姒便睡了漫长的一觉,醒来时天已全黑,精神倒不合时宜地好了。
    她让人传了膳,直接端进屋来,放到罗汉床的榻桌上用。
    不多时,宁汣的百日宴也散了,这日太后兴致不错,几个高位嫔妃就在宴席散后一并陪她回长乐宫。庆玉宫这边便只有周妙与含玉一同回来,知道夏云姒身体不适,自要来看她。
    周妙边进门边笑:“姐姐今儿没去,错过了好几场乐子。”
    夏云姒正喝着汤,听言抬头,一哂:“这么晚了还过来?快坐。”
    周妙便坐去了罗汉床另一侧,莺时又添了张绣墩来给含玉。夏云姒的目光在她二人间一荡,见她们都一副含笑的模样,不禁好奇:“怎么了?宫中宴席千篇一律,你们今儿还能玩出花儿来不成?”
    周妙摇摇头:“我和玉姐姐是没那个本事,光顾着看旁人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
    她有意卖关子,夏云姒也乐得听听这些趣事,一时也没了心情喝汤,放下碗催她:“快说来听听,别吊我胃口。”
    周妙便掰着指头数了起来:“开了席,歌舞一起,便又见了剑舞。此番剑舞却非群舞,只一人舞剑而已,脸上蒙着纱,舞罢将纱揭下,才见原是唐美人。”
    “酒过三巡,行了酒令。众人旗鼓相当,唯一人文思绝佳、篇篇精彩,姐姐可猜猜是谁?”
    夏云姒想想:“宫里当属沐才人文采最好,只是生性清高不愿将文采示人,唯行酒令轮到时不得不显露才华……自当是她了?”
    “偏还就不是她!”周妙嗤声而笑,“是仪贵姬。也不知花了多少工夫去学这个,又或索性着人来为她写了几篇一一备下,才有如今独占鳌头。”
    “这还没完呢。”含玉接了话去,“久不得圣意方婕妤从一开始便侍奉在太后身侧,体贴温婉,倒哄得太后开心得很,连皇上也不得不赞她。”
    这可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其实漫说这位方婕妤,就是唐兰芝许多人也已不太记得了。
    宫里就是这样。如花美人开时自然娇艳惹人怜,可一旦凋落便悄无声息,再无人会多看一眼。
    只不过现下看来,已经凋了的花也是不甘心的,总想再开一开。
    “也不知怎么就突然都动了这个筋。”含玉含着浅笑,思量着道,“我在宫中的年头不短了,却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争奇斗艳。皇上兴致倒高,太后看着也高兴。”
    “这不稀奇。”夏云姒抿唇,“从前贵妃也好、昭妃也罢,都是既掌权又要宠的,谁敢与她们争宠难免要日子不好过。如今贵妃没了、昭妃也被废为庶人,掌权的顺妃娘娘无心争宠,恰好让底下有了一争高下的机会,自是人人都想翻出些花来。至于皇上和太后……”
    她笑看含玉:“——若你是女皇,看着阖宫美男子为博你一笑使尽浑身解数,你欢不欢喜?若你是太后,瞧着儿媳们又才貌双全又体贴孝顺,你高不高兴?”
    含玉扑哧一声:“快别说了!”
    周妙也听得笑了一阵,屏住后又抬起眼,愈发神秘兮兮:“那姐姐猜猜,今儿个皇上翻了谁的牌子?”
    夏云姒想到剑舞之事,问她:“唐兰芝么?”
    周妙摇头:“没有,这些各显神通的皇上一个都没翻——他翻了宋充华的牌子。”
    “宋充华?”夏云姒微微讶然。
    这便是那位曾被贵妃昭妃推出来挡箭的了。姐姐保了她一命,可她形同被废,在宫中苦熬了多年。
    此番昭妃之事败露她才得以沉冤昭雪,皇帝便复了她从四品姬的位子,后又以太后的名义下旨晋她为从三品充华,以示安抚。
    不过这足足六年,她过得显然不好,这些日子她都只在自己宫中将养着,谁也不肯见。
    今日,该是她第一次再度露脸。
    第57章 交心
    过几日再去向顺妃问安时,夏云姒见到了充华宋氏。
    在如今的一众嫔妃中她位份算高的了, 上面只有顺妃与许昭仪两人, 往下低一品的贵姬倒有好几位。
    可她一朝间到了这样的高位上, 倒也并不张扬,瞧着性子淡淡的, 衣着也朴素, 发髻上甚至寻不到几样金饰,以银簪银钗居多。
    问安时先前与苏氏交好的几位嫔妃见了她多有些尴尬,她也只做不理,静静听着顺妃的话。
    顺妃一如既往地笑意端庄, 温声与她说:“从前的贵妃周氏、昭妃苏氏心思险恶,让你受了委屈。如今得以沉冤昭雪, 日后自会苦尽甘来, 你也不要总想着过去。”
    宋充华和顺地颔首:“诺, 臣妾明白。”
    顺妃又笑道:“宫里的姐妹们你那日在百日宴上也都再见过了, 只是去年新入宫的几位大约还认不全。”说罢便一睇几人, “来给充华见个礼。”
    几人便齐齐离席起身, 各自报上名号,一并向宋充华问安。
    宋氏的目光先投向了唐兰芝,抿唇笑道:“苏氏被废, 唐美人是迁去与我同住的那一位了。这些日子我病着也不曾多见,百日宴上那曲剑舞倒真令人过目难忘。等一会儿回去, 美人去我那儿坐坐。”
    唐兰芝瞧着有些忐忑, 不敢多言, 只应声诺。
    宋氏便不再说什么了,让她们都起了身,这令满座宫嫔都有些意外。
    ——谁都知她昔日是为佳惠皇后所救才能活到沉冤昭雪的这一日,以为她无论如何也要同夏云姒客气两句,谁知她竟一句话也无?
    连顺妃也怔了怔,意有所指地又添了句:“这位是窈姬夏氏,佳惠皇后的本家四妹。”
    宋充华也只向她颔了颔首:“幸会。”
    夏云姒抿唇笑笑,倒也不以为意。
    皇宫这个地方,本就容易教人心灰意冷。宋氏蒙冤六年,眼下纵使平反也不愿意再多与人打交道,也不足为奇。
    她若记得佳惠皇后的恩来谢她,自然是好;可她不愿多表示什么,也未必就不好。
    这一番温馨和睦的相见后,众人很快便散了。庆玉宫四人结伴而行,眼瞧着快到时,让樊应德带人拦了下来。
    “昭仪娘娘安好、诸位娘子安好。”樊应德笑意盈面地问了安,又上前了半步,“窈姬娘子,太后今儿特传了一众太医到紫宸殿诊脉,皇上念着您身子也未大好,请您一道去让瞧瞧,看是否让太医调调方子。”
    话音一落,就见周妙掩唇而笑:“姐姐快去,莫让皇上等。”
    夏云姒听出她的打趣,面上微红,朝她们颔一颔首:“我去去就回。”
    说罢她就随着樊应德走了,叫了莺时同行。
    不一刻后到了紫宸殿,太医已为贺玄时诊过,正仔仔细细地向他禀话。贺玄时端坐案前,以手支颐地阖目静听,眉目疏朗的模样清隽却不怒自威。
    夏云姒没有开口,抿着浅笑径直绕到他身后。禀话的太医抬眸瞧了她一眼,语中不觉轻顿,她好似未觉,缓缓地伏向他的肩头:“皇上有没有在听太医禀话,莫不是偷偷睡了?”
    娇软的声音使他一栗,他蓦地睁眼,一把将她的手捉住,含笑低斥:“属你最没个正经,不怕让人看笑话!”
    夏云姒也笑一声,转而敛住,做出一副正经的样子,去几步开外的椅子上端坐下来。
    太医向皇帝禀完了话,便来为她诊脉,诊过后自又是一番禀话。而后夏云姒向莺时递了个眼色,莺时便会意地与太医一道离开了。
    按着宫规,宫人身体不适自不能让太医这般会诊,可此番累得莺时一起中毒,夏云姒到底心疼,每每总央太医顺便为她瞧瞧。
    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事自然就没有旁人会多嘴。
    这般看来,得宠也算确有实实在在的好处。
    夏云姒在他们离开后挪去了御案边坐,照例寻了本闲书来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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