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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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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瞥了一眼顾清芜,不由又暗暗泄气,即便汪氏再怎么劝说,一看那张脸,她那些说不出口的念头就被浇灭了一大半。
    顾家的三个姑娘先一起去垂虹桥放灯,然后顾清芜和萧远林去踏桥,顾清枚和顾清荷则让霍嬷嬷带着逛一逛,就得回家了。
    街上小贩将花灯一一点亮,招揽客人,顾清枚道:“大姐姐,咱们自己做的花灯太少了,不如再买几个,放着才有趣。”
    花灯点燃后,要从垂虹桥上扔到水中,有时候落水不稳,不是灭了就是翻覆,因此姑娘们都会多备一些。
    此地离垂虹桥也不远了,马车很快就不能前行。顾清芜点了点头,笑道:“好罢,只是要抱着灯走上一段,你可莫要喊累。”
    三人下了马车,各自挑了几盏莲灯,萧远林付了帐,将顾清芜的灯都拿在手里,先行几步替她们开道。
    顾清枚和顾清荷的灯让丫鬟抱着,看着萧远林高大挺拔的身影,顾清枚有些黯然,顾清荷倒没想那么多,对着顾清枚挤眉弄眼一番,又对顾清芜悄声笑道:“大姐姐,大姐夫一会儿是不是要带你把十四座桥都走遍呀?”
    顾清芜脸一红,拿指头在唇间比了比,只是这会儿却不好责备她。
    顾清荷捂嘴一笑,从袖子里掏出一枚同心方胜交到顾清芜手里,道:“大姐姐,我和三姐姐放完灯就要回家去,你若是和萧世子去了双绮桥,帮我把这个挂在桥栏杆上罢。”
    腰中双绮带,梦为同心结。
    双绮桥因这首诗,在七夕节是最受欢迎的地方,将同心结或是同心方胜挂在桥栏杆上祈求姻缘,听说十分灵验。
    顾清芜接过同心方胜,道:“放心罢,一定替你挂的高高的。”
    到了垂虹桥,只见人头攒动,桥上挤满了放莲灯的女子,远远看去衣香鬓影,满桥脂粉香气直扑人面。
    走到这里,萧远林落后了两步走在后面,三个姑娘带着丫鬟往桥面最高处去。
    前头人放完了灯,让出位置,三个人便走到栏杆前,丫鬟们点好了灯,一盏盏递到她们手上,只见满河莲灯如星子坠落,浩浩荡荡的飘向下游。不时能听见旁边女孩子们的笑闹声,不是欢呼灯扔的又远又稳,就是懊恼灯灭了之类。
    人流涌动,不时有人撞在丫鬟身上,让她们点灯也十分费力,萧远林上前一步,替她们挡住来往的人流,又护着火苗,把灯稳稳的递到顾清芜手里。
    他和顾清芜容貌出众,又兼今日都穿了浅色衣裳,灯火耀映下,好似一对儿璧人。不单是顾清枚,连旁边的陌生人也看的移不开眼睛,不自觉地让开几步,悄悄打量着,只觉得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桥下不远处,永宁郡主捏紧了帕子望着桥上情形,心里血气翻腾,恨不得这桥立刻塌了,把这一幕永远葬送了才好。
    白嬷嬷捏了捏她的手,道:“郡主,别急。”
    永宁郡主别开了脸,轻轻的点了点头。
    两人的身后跟着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妇和一个面色蜡黄的姑娘。
    白嬷嬷对着两人道:“可看清楚了?记住了?”
    两人点头。
    白嬷嬷满意道:“吩咐过的话我就不重复了,今日如何全看你们的了。王妃娘娘答应你们的事情,立马就能兑现,但若是你们办砸了事情,那可别怪娘娘手下无情。”
    两个人一哆嗦,忙道:“绝不敢辜负娘娘。”
    桥上三位顾姑娘把灯放完了,霍嬷嬷拉过顾清荷的手,道:“老婆子带着三姑娘和四姑娘去文昌大街走走,晓月,你跟好了姑娘。”
    晓月道:“嬷嬷放心。”又笑道,“还有萧世子在呢。”
    霍嬷嬷嗔怪的看她一眼,跟顾清芜和萧远林也嘱咐了两句小心,方带着顾清枚和顾清荷走了。
    萧远林道:“咱们适才是从南岸上的桥,这会儿该往北岸去,只是北岸不如南岸繁华,过了奉春楼,怕是没有那么多小吃,不如先去奉春楼买些果合子带上,一会儿边走边吃?”
    顾清芜笑道:“也好。”走十四桥耗费体力,带些吃食也好。
    说罢便往奉春楼那边走,晓月在后边跟着,看不时有人撞到顾清芜或是萧远林,撞了萧远林还好,对方吃痛,但是撞到顾清芜,她站立不稳,有时候就会朝着萧远林那边倒去,萧远林要替她挡开旁人,又要怕她撞疼,还要怕她尴尬,简直比刚才护着三个姑娘还要手忙脚乱。
    她偷笑着跟着后面,想着回去学给晓雯听,让她也乐一乐才好。
    等到了奉春楼,里面坐满了人,萧远林带着顾清芜寻了个角落站好,然后道:“你在这里等我罢,我去买。”
    顾清芜道:“那你快去快回。”
    萧远林一笑,大步去了。
    她和晓月立在那里,看着萧远林进了奉春楼,不多时便提着一个油纸包出来,老远的就见他冲着这边笑。
    那一瞬,顾清芜觉得自己仿佛是看见了年少时的萧远林,那个骑在马背上冷峻悲怆的少年,也许笑起来就是这样,让人的心都为他化开了。
    她的心突然快速的跳了起来,只觉得面上烫的灼人,似乎入夏后的暑热也比不过这一刻。
    萧远林走到面前把油纸包打开,笑道:“果盒子早就卖完了,只买到了几样点心,不知道好不好,你尝尝。”
    顾清芜伸手取了一个放进嘴里,只觉得甜的发腻。
    萧远林也尝了一个,笑道:“不错。”
    她惊讶的睁大眼看他,萧远林的神情不似作伪,似乎真的觉得这甜腻的点心好吃。
    “哎,忘记买点梅子饮了。”他说着转身又要回去买。
    顾清芜探手拉住他的衣角,低声道:“还是别去了,一会儿该走不完十四座桥了。”
    萧远林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道:“好罢,先去踏桥,待会儿要是渴了,记得跟我说。”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嘴角的笑却怎么也消不下去。
    走过了垂虹桥,下一座是望极桥。
    望极桥因为下有沙洲,水流湍急,萧远林便护着顾清芜尽量走在中间。眼见就要下桥时,却听前面传来一声撕心裂肺般的哭喊声,桥上的人都踮起脚往前看,有反向走过来的人道:“哎呀,是个可怜的姑娘,钱袋子掉进水里了,说是给母亲看病的钱。”
    萧远林让顾清芜跟紧些,别被人流冲散了。
    又往前几步,只见一个女子正扒在桥栏上哭喊,一个老嬷嬷正在旁边劝她,而旁边的地上摊坐着一个华服女子,正指着那个姑娘说:“你快别哭了,我带你回王府去,你丢了多少钱我补给你就是了。你看你把我撞成这样,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顾清芜再一看,这瘫坐在地的竟然是永宁郡主。
    她赶忙走上前去,扶着她问道:“这是怎么了?郡主可受伤了?”
    永宁郡主见到她,仿佛是见了救星一般,赶忙攀住她的胳膊,道:“顾姐姐,太好了,遇着你了,要不我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一抬头,似乎才发现萧远林一般,又惊喜的喊道:“萧哥哥你也在?”
    萧远林也走上前,问道:“这是怎么了?”
    永宁郡主指着自己脚腕,哭丧着脸道:“这里人多,那个姑娘撞了我一下,我没站稳崴了脚摔倒在地,结果她又被我碰了一下磕在栏杆上,手里的钱袋子没拿稳,掉进水里了。”
    白嬷嬷拉着那个姑娘,看见萧远林仿佛见到了救星一般,道:“世子爷快来帮我拉着她,这姑娘想不开,要跳水去捞她的钱袋子,怎么劝都不听。”
    萧远林过去拉了一把,他力气大,那个姑娘被他拉起了身,仍往桥栏上扑:“别拉我,这钱是我给母亲看病的钱,丢了我的母亲就活不了了。”
    永宁郡主在地上喊道:“我都说了,丢了多少钱我补给你就是了,何必要死要活的呀。”
    那姑娘似乎才听见这话,转过满是泪痕的脸,看着永宁郡主,道:“真的吗?是我自己没拿稳掉进水里的,你能补给我?”
    永宁郡主道:“我骗你做什么,我堂堂一个郡主,说话算话。不信你问他,还有她,他们都认得我的!”
    姑娘转过头,目光在萧远林和顾清芜身上身上来回打量,忽然问道:“公子,您是不是姓萧?”
    萧远林道:“你认得我?”
    她的眼神一亮,道:“我是韦四娘呀,我父亲是萧国公军前的前锋哨将韦勇啊!您还记得吗?以前在玉良山,你和平野将军,还有绣姐姐一起,我常给绣姐姐洗衣裳来着。”
    萧远林的眸子黯了一下,他扯出一个极难看的微笑,道:“我想起来了。”
    韦四娘又喜又悲,她笑着拉住萧远林,道:“太好了,没想到还能看见您,萧夫人可好?她待我可好了,冬天老给我送手脂用,还教我梳头。”虽是笑着说的,可是眼泪却止不住的淌。
    永宁郡主借着顾清芜的力,站起身来,道:“也别在这里叙旧了,咱们找个地方说话罢。”
    说着就要走,可是略一动,又立马哎呦大叫一声,蹲在地上,道:“不行,我的脚好痛。”她脸色煞白,疼的汗都下来了,瞧着几乎要晕过去一般。
    顾清芜抱着她不让她跌倒,问道:“郡主的下人呢?可在附近?我让晓月去叫他们过来。”
    白嬷嬷也过来扶着永宁郡主,焦急道:“郡主淘气,甩脱了侍卫说要上桥上看灯,这会儿哪里还能寻得到人?”
    顾清芜道:“那让晓月去雇个车来,郡主得马上让大夫瞧瞧,万一伤了筋骨怎么办?”
    白嬷嬷满面焦虑,对着萧远林一福,恳求道:“萧世子,老婆子一人带着郡主,万一遇到歹人,恐怕不测,还请您帮个忙,送我和郡主回去。”
    萧远林还来不及说话,韦四娘道:“你们走了,我可怎么办?我娘还等着我拿钱去抓药呢。”
    白嬷嬷道:“我们是平王府的,你回头打听了到王府去拿钱就是了,你看你把郡主撞成这样,怎么还在这里夹缠不清。”
    萧远林看着眼前这几人的样子,看来是不能继续和顾清芜踏桥了,他歉意的对着顾清芜道:“我去雇车护送永宁郡主回去,你就在这里等着,我路过鸣雪楼让顾府的人过来接你。”
    顾清芜不知为何心里乱乱的,但眼前情形不能袖手不管,只得点头道:“好,我在这里等着就是,有晓月陪我,不碍事儿的。你快送郡主回府。”
    韦四娘见状也对萧远林道:“那我先回去看看我娘,然后我再去找您。”
    议定了,萧远林和白嬷嬷搀扶着永宁郡主去雇马车,而顾清芜和晓月则下了桥,找了个石灯笼立在旁边,等着顾府的马车。
    晓月扶着顾清芜,叹道:“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今日踏桥这样止于一半,这……”
    这不是什么好兆头,但是晓月没有说出来。
    萧远林几人的身影很快隐没在人群里,顾清芜转头看看满河漂漂悠悠的莲灯,仿佛天上银河倾泻于人间,桥上男男女女的欢声笑语不时传来。
    她的眸子黯了一下,道:“人总会有遗憾罢。”
    晓月忙安慰道:“哎,今日之事算是意外,明年再和萧世子来罢,明年说不定他就是萧国公啦,到时候姑娘你说不定……”
    “什么遗憾?”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只见石灯笼一侧有人走近问道。
    顾清芜转过头,只见一双十分好看且熟悉的眉眼正含着笑望着她,那眸子如星辰入海,她瞪大了眼睛,脑海里霎那一片空白,竟然是赵熙和常乐两人。
    赵熙身着常服,像个俊俏的书生,而常乐,作个小厮打扮,含笑站在一旁。
    适才被留在这里,看着众人熙熙攘攘,每个人都有伴儿,每个人都只道下一步要去踏哪座桥,唯独她仿佛被人遗忘在喧闹的间隙里。
    而就在下一瞬,喧闹中又有人停下步子,问她有何遗憾。
    赵熙看她发愣,也不生气,耐心地看了她一会儿,常乐问道:“顾大姑娘是出来放莲灯吗?”
    顾清芜这才想起需要行礼,刚刚微微福身,赵熙便抬手止住她,道:“我是微服出来,莫要引旁人注意。”
    第29章
    赵熙和谭太妃最像的地方就是眼睛,谭太妃的眼睛在含笑的时候总让她觉得极暖。而这两三个月未见,他似乎和此前有些不同,顾清芜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看她的眼神,与那日在藏书阁或是牡丹宴,都不同。
    常乐在一旁悄声补了一句:“称谭公子便可,皇上微服出来,一向是用这个化姓。”
    顾清芜微微颔首道:“是,见过谭公子。”算作是打了招呼。
    赵熙看她这般拘谨,正想就此道别。常乐却又再次问了一遍:“顾姑娘可是要去放莲灯?”
    顾清芜道:“适才和家里姐妹已经放过了。这会儿正等着家里马车来接,这就要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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