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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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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出现在起居室的小丑……不,他已经不是一个小丑了。
    再次出现的是一名让人看不太出来年纪的男子。
    他看起来像是三十岁左右,皮肤干爽且细致,留着一头乌黑的长发,此刻,湿漉漉的头发披撒在他宽阔的肩后,这让他看着有点“水灵”,虽然是长发,然而他给人的感觉一点也不会像女性,他的额头宽阔,眉毛长且黑,眼珠也很黑,鼻梁挺拔,下方是一双薄薄的嘴唇。
    看起来就很安静的样子。
    宫肆的身高比他矮一些,这样一来,他身上的衣服就比他自己短了一截,不过男人的身材比例很好,即使穿着小了一码的衣服也并不会让人觉得局促,只是让他看起来更年轻了点。
    看到起居室里少年们齐刷刷的坐在一侧,他很自觉的坐在了他们的对面——那把孤零零的椅子上。
    男子掏出了一张身份卡:“这是我的身份证。”
    接过对方的身份卡,宫肆等人认真的核对着上面的各项信息,最终确认无误才把卡片换回去,然后就听对方道:“现在轮到你们证明你们的身份了。”
    彼此对视一眼,宫肆只好也将自己和弟弟们的身份卡拿给他看了一遍。
    双方核对身份完毕,接下来按剧本应该进入激动人心的认亲环节了,然而——
    没有。
    完全没有。
    男子面无表情的看着对面,宫肆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双方竟是都没有开口的意思。
    这下玛隆忍不住了!
    “我说……你们叔伯俩……不,叔伯几个难道从来没见过面吗?”他问道。
    “没有。”男子平淡道。
    “没有!”这是宫肆的回答。
    两人对视一眼,最后,男子又说了几句:“我在宫肆他父亲和母亲结婚后就离开家了,之后由于工作缘故一直没有回来。”
    宫肆皱着眉点头了:“没错,我只从老爸嘴里听说过大伯,没见过照片,我爸出去的时候没带相簿。”
    然后两个人又不说话了。
    这样不是事儿啊,总得有人说话活跃活跃气氛,心里想着,玛隆再次主动跳出来,充当两人之间的主持人了:
    “那请问宫……大伯吧?请问宫大伯您怎么会忽然回来呢?一般回家不都会找个白天吗?还能收拾收拾屋子,去外面买点吃的之类的……关键是您怎么这幅打扮啊?!”他说着,比了个小丑的圆鼻子。
    大伯用乌黑的眼珠在他的方向停顿了三秒钟,然后正过脸,他对众人说道:“前阵子终于想起旧邮箱的账号,登陆后发现弟弟的邮件说家里的孩子们陆续觉醒,说他自己不方便回来,问我有没有时间回来看看他们,我就回来了,不过回家发现没有钥匙,就去找锁匠配钥匙,对方需要提供镇中心户籍办事处的证明,我就拿着身份卡去开证明,开证明的时候,工作人员发现我在冷水镇的职业是刀匠,他就对我宣传镇中心即将举行的园游会,抵挡不住他的劝说,我只好先去参加园游会,然后在园游会上被打扮成了刚才的样子。”
    他平静无波的将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想到这位看似有点古板的大伯办成小丑、微笑脸谱下是如此一本正经的样子,还用这张脸给小孩子发气球什么的……不知道怎么的,玛隆忽然有点想笑。
    然后他就真的听到笑声了,他赶紧捂上了自己的嘴←玛隆以为自己真的笑出声来了,然而捂上嘴笑声还在,扭头一看才发现笑的人是尼鹿。
    玛隆急忙咳了一声,尼鹿这才惶然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大伯乌黑的安静漠然的看着众人,大概是想起自己还没把玛隆的问题回答完整,他接着道:“至于之所以会回来这么晚,是因为我没有赶上最后一辆雪橇车。”
    “我过去的时候最后一辆雪橇车刚刚离开,只能自己点着灯笼走回去,好容易走到半路看到那辆雪橇车回程了,我就朝对方挥手想让对方停下来载我一程,结果对方跑得更快了。”
    众人忍不住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黑暗中,送完他们的那名雪橇车驾驶员正在雪地上疾驰,昏暗的雪地中忽然出现了一个亮点,依稀是个打着灯笼的人,然后,那个人忽然对他挥手了,仔细看过去,那竟是一名装扮华丽的小丑,惨白的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他一手持灯,一手朝他慢慢的挥舞着……
    不跑才怪啊!简直是午夜惊魂好不好!?大伯您这一路走来到底祸害了多少人哦?
    所有人再看向黑色长发男子的时候,眼中简直带着同情了。
    然而男子只是伸出手捏了捏自己的发丝:“干了。”
    然后他就站起身来:“时候不早了,我困了,你们在这里睡觉,我去书屋睡觉,我记得荣格在这里开了个书屋来着。”
    说到这里,他又环视了一下四周:“对了,荣格呢?”
    他没有看到荣格。
    “荣格爷爷不在了。”宫肆轻声对他道。
    男子停顿了片刻,半晌道:“那我明天去给他烧一炷香。”
    说完,他就离开径直向书屋的方向走去,看来书屋一早就是开在那里的,宫肆又给他找了一床被褥,自己铺好被褥,男子沉静的对宫肆道了一声晚安,然后便兀自睡觉了。
    真是奇怪的长辈——关上门,宫肆心想,不过不会让人讨厌。
    倒了点水给自己喝,喝完,他也上楼睡觉去了。
    ***
    第二天早上宫肆是被窗外传来的磨刀声惊醒的。
    嚯啦——嚯啦——
    晚上原本就被诡异的大伯吓了一跳,如今又听到这种声音,宫肆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了,扭头一看:好吧,溪流还姿态优美的睡着觉。
    看看窗帘外已经发亮的天色,宫肆算是彻底睡不着了,穿好衣服,他轻手轻脚的再次从楼上出发,房间里静悄悄,好像除了他并没有人起床,也是,被大伯这么一折腾,大家晚上都没睡好,只要没有睡眠问题,大体上都会睡踏实些。
    宫肆心里想着,他向书屋的方向看了一眼:那边大门开着,露出里面折叠整齐的被褥,大伯人不在。
    他就心里有谱了,轻轻推开大门,宫肆向右拐去,声音是从他的窗户下传过来的,那边楼下有厨房,然后就是厨房外头的一个房间,确切的说是一个大仓库,据荣格爷爷介绍那是大伯平时工作的地方,临走前上了锁,他们没有钥匙,宫肆也没想过找人把锁撬开过。
    如今大伯回来了,他会去开那扇门倒也是预料中的事,宫肆其实也好奇很久了,那个仓库里到底有什么……
    外面还有点下雪,冒着雪走过去,宫肆看到了正在外面磨菜刀的大伯。
    身上穿了一件单薄的大褂,下半身则是普通长裤和雪靴,大伯面前有一台机器,看起来像个转轮一样,然后机器后面更靠近他的地方则是一块石头←这个东西宫肆认得:是磨刀石。
    大伯正在用那块磨刀石磨刀,刀宫肆也认识,是他们家厨房的菜刀。
    “你醒了。”注意到宫肆,大伯抬起头看了宫肆一眼,对他道:“家里的菜刀太钝了,我拿出来磨磨。”
    张了张嘴巴,宫肆解释了一下:“我之前有定期磨刀的,就是这阵子没在家……”
    “嗯,看得出你把这把刀保养地不错,不过,从刀面的磨损上可以看出来你磨刀的方法需要调整一下。”大伯说着,对他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过来:“你看我的动作,要这样磨。”
    说完他便不再言语,继续之前的动作磨了起来。
    明明只是普通的磨刀,大伯做起来却非常有美感,只见他双膝打开,肩膀也打开,单薄的大褂下可见明显的肌肉线条,紧接着,他右手持刀柄,左手四指并拢放在刀面上,磨刀石已经被他撒上了水,他便就着水开始一下下打磨刀刃,他的动作并不快,甚至比一般人还慢一些,从前往后,一下接一下,非常稳。
    普通人的磨刀就是磨刀,然而大伯磨刀却非常有仪式感,仿佛他正在做的是一件非常肃穆的事,他神情专注,每磨一段时间就把刀举起来仔细观察一下,然后再变换角度磨,不知道是不是戴上滤镜看大伯的缘故,宫肆总觉得大伯磨刀的声音都和别人不一样了,一声一声,宛若演奏一般……
    “你看,磨到现在这样,就算是磨好了。”大伯说着,左手拉起自己一根头发,右手持刀轻轻贴上去,下一秒,刀过发断!
    宫肆看直了眼——
    “你看看。”又拿水冲了下刀,大伯将磨好的菜刀递给了宫肆。
    有点颤巍巍的将刀接过去,宫肆觉得自己拎着的怕不是把菜刀而是把凶器:“那啥……我还没用过这么锋利的菜刀呢……”
    大伯就冲他笑了。
    没错!一直以来表情平静无波仿佛台机器的大伯忽然对他笑了,虽然只是浅浅的,然而那也是个笑容!
    一瞬间,宫肆只觉得冬天结束了,雪化了,花开了……
    他晃晃头,一切只是错觉,冬天仍然在继续,雪花还在落,大伯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用用就好了,用过磨好的刀,你就受不了钝刀了。”
    大伯说着,站起来开始收拾东西了,他把磨刀石和前面的机器都收到了后面的仓库,宫肆这才想起来自己原本过来的目的之一就是想要看看这个仓库的,刚刚光看大伯磨刀都忘了……
    拿着刀,宫肆向大伯身后的仓库望去,里面有炉子,唔……还有什么,看不清了。
    “想看看里面?那就进来吧。”大伯一眼看穿了他的好奇心:“这里是我平时制刀的地方,里面的炉子可以烧到很高的温度,除此之外都是些重家伙,你爸爸说有了你,我怕将来你爸爸带你回来、你误闯进来受伤,所以走得时候才锁上的。”
    站在大伯旁边,宫肆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房间,果然,如大伯所说,房子靠墙的地方就是个大火炉,非常巨大的火炉,使用风箱的那种!占据三分之一房间的大火炉,此时,那个大火炉已经烧上了火,不过大概还没烧透,温度并不算高,然后旁边还有个巨大的水池,一个大铁墩,靠近铁墩的墙上则挂着大大小小不同型号的铁锤,其中最大的一个铁锤有半人高,上面的锤子异常巨大,宫肆严重怀疑自己双手都举不动,想象着大伯单手抡起那把锤子一下下打铁的样子,宫肆忽然对眼前的大伯充满崇敬。
    “多练习,你也可以的。”仿佛看出了宫肆在想什么,大伯对宫肆道。
    “你和秋夏平时可以过来,冬春和阿吉还小,这里平时还是锁着。”他又对宫肆道。
    宫肆愣了愣:“您知道我们的名字?”
    他这才想起来,他昨天没自我介绍,啊!对了,大伯看了他们的身份卡。
    “不用看身份卡,我早就知道你们的名字,你父母有定期和我说你们的事。”拥有一双可以看透人心的眼睛,大伯再次答道。
    大伯你是鬼吗?心事每每被猜中,宫肆惊悚了。
    然后他就看到大伯又朝他笑了笑,然后示意他离开了。
    这个房间和厨房相连的那一侧有扇门,之前宫肆在厨房就发现了,不过怎么推都不动,宫肆就想应该是被从另一面锁上了,如今等他们过来宫肆却发现这一面的门上也没锁,然而大伯一推就开了……
    “这扇门是我用平时打刀的余料铸的,有点重。”大伯简单解释了一下。
    原来只是因为重所以推不开吗……宫肆再次对大伯的力气有了清楚的认识。
    紧接着,宫肆看到大伯熟练地从充当冷柜的缸里挑出肉,又从其他柜子里找出面,开始做饭了。
    分了一些诸如剥蒜剥葱的小活儿给宫肆,大伯承担了剩下的全部工作,接下来简直就是大伯的厨艺秀!
    好吧,其实大伯并没有做多复杂的东西,他先和面,将适量面粉倒入大盆中,又加了适量的水,他先是把面粉朝一个方向搅和,然后面的稠度差不多之后便将两手放下去开始揉。他揉的力度很稳,一下是一下,简直就像在给面团做按摩一样!也没见大伯手指上被面粉沾的到处都是弄不下来的湿面,没多久大伯就将一个漂亮的大面团揉出来了。
    十指修长而干净,大伯揉完面的手愣是跟没干活一样整洁!
    然后他开始准备肉。
    大伯就是把肉切成丁然后再剁成茸而已,然而他的动作实在太快了!又快又精准,只切肉,宫肆几乎没有听到刀砸在案板上的声音,就在这样安静的情况下,大伯飞快的剁好了肉馅,然后又加工了一下宫肆准备好的葱姜蒜,将各种调味料放进去之后朝一个方向打,然后又将它们打散重来,大伯三两下又把肉馅准备好了。
    然后他开始包包子。
    宫肆还真的不会包包子,他觉得揉面麻烦,再者镇上就有非常好吃的包子店了,所以他一直以来也没有学包包子的念头。
    然而大伯如今却开始教他如何包包子了。
    “托着,把馅放进去,然后捏一溜褶……”大伯手托一张包子皮,手把手的教他。
    没办法,宫肆只好跟着学起来。
    好在他手巧,平时又是做惯了饭的人,没多久,他手上就出现了个漂亮的小包子。
    唔……和镇上的大肉包不同,大伯看来是小包子派,让人一口一个的那种。
    “小包子比较好吃,肉汁和肉一口吞下去,不用担心弄脏手。”大伯又用读心术了:“你爸爸小时候吃外面卖的包子容易漏,弄得身上哪里都是,我就在家给他包小包子,这样就可以少洗几件衣服。”
    是了……大伯也是老大喔……
    对于大伯的幼年经历,宫肆秒懂了。
    “你比你爸手巧,他从来包不成这样。”紧接着,大伯还称赞了宫肆包得包子。
    弄得宫肆乱不好意思的,然后手上暗暗努力,赶紧包了几个比刚刚那个还漂亮的包子。
    伯侄俩就这样安安静静的包包子,没多久包子上了屉,大伯还现熬了米粥,就是最简单的米粥而已,然而大伯熬得米粥浓稠适度,米都格外香,宫肆都忍不住饿了!等到第一笼包子出炉,大伯让宫肆先吃了一个之后,宫肆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这也太好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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