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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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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浅安即紧张又担忧,忍不住道:“这一路过来,竟连个武僧的影子也没看见!也不知远山、近水有没有事……”
    “别担心。我进桃林时先看见你的丫鬟晕倒在树下,才顺藤摸瓜找到你的。”柳树恩宽慰她道:“我知道你在寺里,因头先脱不开身才来晚了一步。我先安置好你的丫鬟,才去找你的。她们不会有事,那些追兵发现不了她们。”
    至于巡逻的武僧,不是事先被支开了,就是已经凶多吉少。
    念浅安放下一半心,给柳树恩加油打气,“盖世英雄,你要撑住啊!等找到地方躲藏,或是跑出三怀山就好了!他们既然来阴的,就不敢大张旗鼓地搜山找人!”
    只要躲过这一劫,就万事大吉了!
    柳树恩脚下不停,疑问再次冒头,“盖世英雄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这么叫我?”
    念浅安没空回答,眼见来路半空中突然射出几根折断的树枝,劲道不输利箭,忙惊呼道:“弯腰!”
    柳树恩早有所感,忙箍住念浅安的双腿矮下身子避开,瞧见一处茂盛的矮树丛,就调整着微乱的脚步,弯腰往里头冲。
    念浅安还来不及松口气,身下突然猛地刹住,急停的惯性迫使她几乎甩出半截身子,视野越过柳树恩的肩头,看清了令他不得不停下脚步的原因:矮树丛后并不是隐秘的山路或花树,非但没有藏身躲避之处,反而是条死路。
    而身后追兵的动静越来越近,被矮树丛暂时挡住的断枝,也越来越多。
    进一步是死路,退一步则是险路。
    但死路未必不能盘成活路,两害相权取其轻,念浅安决定选择进一步,她干脆放弃和惯性抗衡,任由身子探出柳树恩肩背,俯瞰着死路尽头外的山涧“奇景”,不由露出苦笑。
    断崖?流水?跳呗!
    “我们俩果然是命中缺水。”念浅安借着惯性,握住柳树恩的肩头轻易就带着他一起翻身跳水,吃着满嘴山风自嘲道:“看来不用特意往太后的佛堂求签问佛祖了,我们俩和水的缘分没跑了。”
    柳树恩对误闯死路没防备,对念浅安的“勇敢”选择也没防备,没有机会做出反应,已经被念浅安拽着坠下断崖。
    他听着被疾风揉碎的娇脆话语,忽然无声笑起来,旋身将念浅安抱进怀中,张开手脚牢牢护住她,他在下她在上,他望着急速变远的天空,偏头冲怀中人道:“入水时可能会有点痛,千万别乱动。”
    这次和上次在宫中不同,山涧流水可不是人工湖,即湍急又深广,坠落的高度更不能相比。
    念浅安这点常识还是有的,无声点头不敢乱动,却控制不住才平复没多久的心,暗搓搓动了一下。
    她心口砰砰跳,眼花缭乱的下坠视野,定格在柳树恩调转身形前,一闪而逝的笑颜上。
    不是错觉。
    柳树恩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不等念浅安脑洞大开,破水而入的震感掺杂着些微余痛,透过柳树恩的身体传递给了她,随即就被灌了满耳朵乍暖还冷的水,迅速包裹二人的水压迫使原本紧密的拥抱,不得不被湍急的水流破开。
    大自然的力量果然好强大!
    念浅安边在心里吐槽边张牙舞爪,一顿狗刨奋力游向柳树恩,再次被求生欲支配,不管不顾地如八爪鱼般缠上柳树恩,仰头对准,果断放弃自救,直接求渡气。
    旧事重演。
    柳树恩即觉得无奈又莫名觉得好笑,认命地闭上眼睛,将注意力都集中到如何一拖一不沉底,不被水流冲散二人上。
    一回生二回熟,他的配合给了念浅安喘息的空间,也打开了念浅安还没关上的脑洞。
    她偷偷睁开本就没闭严实的眼,描摹着柳树恩在水中仿佛自带滤镜的脸,连那道被水波模糊的刀疤都越看越顺眼,越看心里越止不住冒出个声音,怂恿着她:到底是被救后的错觉,还是真的心动,验证一下,不就知道了?
    念浅安决定遵从自己的心声。
    她闭上眼,偷偷歪了下头,贴着柳树恩的唇瓣,也跟着动了一下。
    柳树恩猛地睁开眼睛,看着“专心”渡气的念浅安,映着水纹的眼中微微有些困惑。
    念浅安自然没发现柳树恩的反应,她非常“专心”地闭着眼继续验证,小心而轻微地又歪了下头,彼此的鼻尖有短暂的磨蹭,带动水流引发奇异的触感,即温柔又温软。
    不讨厌,反而有点小小的欢喜。
    她偷偷亲了柳树恩两下,即没有生理上的不适,也没有心理上的排斥。
    她的身和心都没有出问题。
    念浅安有些苦恼又有些小激动,眉心不自觉地皱了皱,不忘再把头转回原位,自以为验证完毕且毫无破绽。
    殊不知辗转摩挲间,就算是没有经验的男人,也知道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救命渡气了。
    柳树恩震惊地瞪大双眼,气血涌上脸的同时仰头避开,心慌意乱中下意识就推开缠在他身上的念浅安。
    念浅安猝不及防,水流瞬间贯穿二人之间的空隙,她被水波裹得歪了方向,忙鼓着腮帮子疯狂狗刨,顾不上其他,只顾奋力往水面刨,爆发力惊人地扒住水下湿岸,哗啦一声探出头,张大嘴狂吸新鲜空气。
    缓过劲地视野里,再也看不到刚才跳落的断崖,甚至分辨不出方向,视线所及尽是遮天蔽日的葱郁树木。
    竟似被湍急的水流,冲到了不知什么鬼地方。
    唯一能肯定的是,追兵就算不要命地跟着跳下来,也未必能准确无误地找到他们。
    念浅安吐出几口水,觉得心肺没那么疼了,又狠憋了口气重新钻入水里,瞪大眼睛看清柳树恩的所在,忙比手划脚地传达水面上的情况,示意他可以出水了。
    结果柳树恩毫无反应,依旧飘啊飘地离她远去。
    念浅安正疑惑而错愕,脸颊边忽然飘来一缕血水。
    她心头大惊,忙一手拽住岸边垂落的强劲根叶,一手狂刨破开水流揪住柳树恩的衣摆,手脚并用的将柳树恩拖了回来,好歹没忘记急救措施,动作十分标准地扣住柳树恩的脖颈,刨啊刨,终于在她险些又憋不住气之前,将人带出了水面。
    “说好的英雄救美呢?为什么英雄突然变狗熊,要我来救?”念浅安边咳嗽边吐槽,使出吃奶的劲儿箍着柳树恩的肩,一步一个脚印地往远离水面的干岸上拖,“看来今天的狗屎运还没踩完。贼老天,快累死我了……”
    她自己和自己说话,想借此强打起精神来,否则经过几番亡命般的折腾,真的很想直接晕过去了事。好在她手脚彻底发软之前,柳树恩终于被拖到了挡风挡水的大石后头。
    念浅安脱力摊倒,半晌才撑起身子喘着粗气,俯身去看昏迷不醒的柳树恩,上下其手地帮他检查起伤处来。
    虽然画风好像不太对,但更不对的,是柳树恩的后脑勺。
    念浅安看着掌心上摸出的新鲜血迹呆了呆,福至心灵地闪过柳树恩突然推开她的画面。
    不是柳树恩突然行事失常,而是她低估了柳树恩的……纯情程度?
    貌似是她的验证方法,惊吓到了柳树恩,才令他忘了二人当时的处境,不仅一把推开她,还不小心撞上了水里的碎石,磕破了后脑勺,才晕过去的。
    原来是她造的孽。
    念浅安抽着嘴角干笑,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又扯了扯柳树恩乱糟糟的衣襟,心虚地赔罪道:“前言撤回。你不是狗熊,我才是险些害人害己的狗熊。对不起啊柳公子,都是我的错。”
    自己造的孽,自己还。
    念浅安撸起又重又湿的袖子,尽量轻手轻脚地脱去柳树恩湿透的外衣,一边拢起树叶充当枕头,一边小心翼翼地让柳树恩侧卧,又仔细检查了下伤口,松口气道:“还好还好,没有磕得太严重。血好像也不流了……”
    她找来新鲜的绿叶,拿碎石头捣烂,不管能不能止血,先糊上柳树恩的伤口再说。
    “睡眠是最好的伤药……吧?”念浅安松开裙摆,抖落收集来的干树叶和枯枝,看着依旧没有反应的柳树恩,自言自语道:“你等着,我去给你找吃的。希望等我回来,你能好好儿的醒来。千万别有事……”
    外头应该还是斜阳西坠的傍晚,此处山涧却已经黑得吓人,不自己跟自己说两句人话,真心静得可怕。
    念浅安碎碎念地一步一回头,独自钻进密林里。
    等柳树恩清醒过来睁开眼时,首先感知到的,是空无一人的无边黑暗。
    第44章 暂时保密
    习武之人五感敏锐,充斥鼻端的古怪土腥味,以及笼罩周身的奇异温暖,很快让柳树恩意识到:蒙住视野的“黑暗”不对劲。
    他猛地坐起身来,耳边随之响起一阵阵清脆而单调的飒飒声响,视野恢复些许光亮的同时头上身上抖落无数枯枝落叶,身下垫着的更多枯败枝叶半干半湿,早已经被他压得又扁又平,甚至压出了一道完美契合的人形。
    他被人用枯枝树叶“活埋”了。
    这个人,只可能是念浅安。
    柳树恩有些讶异,没想到念浅安那样骄娇的小姑娘,会知道并完美运用了这样周全的野外保暖措施,他握了握温热的手,渐次清明的眼底浮起浅浅的笑意,本能摸向隐隐涨疼的后脑勺,动作忽然一顿。
    无边黑暗是错觉,空无一人却不是错觉。
    “念六姑娘……”柳树恩哑着嗓子低呼几遍,声音才恢复正常,“念六姑娘?念六姑娘!”
    “来了来了!我没事!也没丢下你不管!我回来了!”念浅安窸窸窣窣地钻出密林,惊喜地奔向柳树恩,“柳公子!你醒了!太好了!你没事了吧?”
    她又是咧嘴笑,又是举手挥啊挥,不仅言行很忙,身上的“装饰”也很忙——头上顶着编得超丑的花冠,身上披着编得更丑的枯树枝,脱下的脏污白袜套在绣鞋外扎着一片大树叶,肩上挂着一只翻白眼的野兔,挥来挥去的手里还抓着几枚野果。
    用尽一切外物保暖的意图很明显,但真的很像浑身长草的野人。
    还是脑子不太正常的那种野人。
    柳树恩惊呆了,嘴角却不自觉地往上翘,哑然道:“……多谢念六姑娘替我盖上树叶取暖。”
    还好没给他穿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可能更愿意选择受冻。
    “不用谢我,说到底是我害你受伤昏迷的。”念浅安边说边忙,物尽其用地解下花冠枯树枝当柴火用,随口叼了枚野果,将剩下的和野兔一起塞给柳树恩,“倒是我不告而取,动了你的随身荷包,借用了你带的匕首。野兔是猎成了,但我不会杀。你荷包里的火石我也不会用,现在应该已经风干了,生火烤兔子的事,就交给你了。”
    她怒嚼野果,声音含糊道:“还好你没事。还知道喊我念六姑娘,就说明没衰到失忆那么惨。”
    柳树恩心口一跳,低头见身上中衣完好,错眼见外衣正盖在大石上吹风,才暗暗松了口气,结果一转头,对上死不瞑目的野兔:“……”
    他可能宁愿失忆,也不愿看到他十七年来对老中少女人的所知所闻,被太“自力更生”的念浅安无情动摇。
    念浅安不知他正在怀疑人生,递过火石盯着他道:“柳公子,你的伤不疼了吧?”
    柳树恩默默打着火石,乍然窜起的火光映得他脸庞微红,“不、不是很疼。”
    结巴啥哟!
    纯情小刀疤肯定是想起了她在水里偷亲他的事!
    念浅安暗暗坏笑,面上一本正经地扯淡,“没想到那流水看着平静,底下水流那么急那么猛。我的耳朵被冲得疼死了,不换换方向八成得七窍流血。当时我只顾着自己,忘了不能乱动,倒害得你也乱了方寸,撞上碎石晕了,对不起啊柳公子。”
    所以是他想多了,她真的只是在渡气而已?
    柳树恩又动摇了,随即想起念浅安的年纪才稍稍释然,顿觉自己这误会太龌龊,还险些害了二人,映衬着火光的脸色不禁更红,也描补道:“水流确实太湍急,我在水里也有些支撑不住。不全怪念六姑娘。”
    纯情小刀疤这么好骗?
    念浅安又是好笑又是欢喜,弯着眉眼果断翻篇,“我看你随身荷包里有瓶药,闻着和你给我的祛疤药膏很像,就给你涂上了。现在不疼了,也止血了吧?”
    柳树恩收拾好野兔架好,闻言脸不红了,忙抬手抹掉后脑勺上糊着的绿叶和膏药,示意念浅安看他掌心里又绿又黑又红的血迹,嘴角漾开的笑无奈却明亮,“我带的,是活血生肌的药,不能止血。”
    念浅安:“……”
    颜色和味道那么相似,作用居然完全相反,这不科学!
    她露出个不失礼貌的尴尬微笑,“柳公子,对不起。”
    她好像一直在和他说对不起。
    虽然能干到让他大开眼界,但时不时总会做出些令人捧腹的举动。
    柳树恩心里那些动摇和疑惑一扫而空,握拳掩唇,忍不住笑出声来,“没关系。念六姑娘已经很对得起我了。即没让自己出事,也把我照顾得很好。我应该谢谢你才对。怎么又叫我柳公子,不叫盖世英雄了?”
    纯情小刀疤真心三观正人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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