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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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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有人提议立嫡,才好引出立长立贤的争议不是?
    皇上自己是嫡子承统,总不能视嫡子于无物,不管喜不喜欢嫡子,都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脸。
    朝中谁不知道,魏相相当于皇上的传声筒,由魏相首先提议立嫡,即合情合理,也全了皇上的颜面,省却皇上费口舌。
    场面话罢了,哪个聪明人会较真?
    何况没有争议,何来结论?
    正好借此机会看清楚,都是哪些人支持哪位皇子。
    孔震和长随对视一眼各有了然,收声不再多说,沉默着离开朱门坊直奔宫门,照着魏无邪的交待汇合陈氏婆媳后,又打道回朱门坊。
    宫中宴席未散,太和殿正热议储君人选,很快就传进相隔不远的交泰殿,少不得引起一阵又一阵人心浮动。
    走了魏相家眷,在座的还有不少高官女眷,觥筹交错的交际走动间,气氛难免流动着别样意味。
    而远离喧嚣的万寿宫,依旧只洋溢着浓浓的除夕喜庆氛围。
    小豆青、小豆花停在早被清理过的后花园门外,目送念浅安走远后,就指点着园中布置闲聊,心照不宣地守在原地放风。
    念浅安一路分花拂柳,依照陈宝留下的指示,在梧桐树下的八角凉亭找到了楚延卿。
    她先看一眼好久不见的梧桐树,才去看凉亭垂挂的帷幔间长身玉立的楚延卿,“小表舅,给您拜年啦!”
    边说边伸出爪子勾了勾,笑得双眼弯成元宝状,“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要钱的时候就叫小表舅,白得我那四万两银票还不满足?”楚延卿探手打落念浅安伸到眼前的爪子,又接住握进手里,轻轻一拉将念浅安带到身前,低头沉下脸,仿佛很嫌弃很气恼,“又贪吃又贪财的笨兔子!这会儿不叫树恩了?”
    噫!
    这什么暧昧的姿势!
    假正经小男票这行为好霸道皇子范儿哦!
    念浅安抖着少女心往楚延卿胸口蹭了蹭,脸皮超厚道:“哪有白得你四万两?我娘虽然把银票还我了,但还是得留着做驰古阁的支出。我可没有公款私用。太后皇后我爹我娘,还有太妃们,疼我的长辈都给过我压岁钱了。我叫你一声小表舅,你只说疼不疼我,给不给压岁钱吧!”
    “你说我疼不疼你?”楚延卿顺嘴接道,说完耳朵根又后知后觉地红了,半失笑半无奈地紧了紧手掌,不轻不重地捏一下念浅安的爪子,“但凡你除夕进宫,哪一年我没有给你压岁钱?现在倒来翻脸不认账?”
    原身居然没少拿楚延卿给的压岁钱吗?
    拿人手短,就这样原身还能和楚延卿闹这么多年不和?
    楚延卿情商堪忧,原身也确实是脑子进水。
    念浅安心里腹诽,面上干笑,心甘情愿地给原身背锅,“今年也给的话我就认账!”
    楚延卿松开又往他身上挂的念浅安,“笨兔子别小鸟依人了,拿去。”
    他摸出一封红包丢给念浅安,表情仿佛更嫌弃了。
    呵!
    浪漫什么的,果然不存在的。
    念浅安一脸冷漠地打开红包,瞬间被满满一包又好看又沉手的金银锞子闪瞎双眼,闪得顿时呵不下去了,一张笑脸又甜又软,“小表舅最疼我了!树恩最好了!”
    楚延卿被她变来换去的称呼闹得没脾气,俊脸微红地瞪眼,“心里知道我疼不疼你就行了,不用挂在嘴边说出来。”
    听着莫名有点……羞耻。
    念浅安一脸“少年你不是一个人”的沉痛表情:她装嫩撒娇也觉得很羞耻好不好!
    顶着身后冷风冰雪,一颗御姐心抖上加抖,果断表示好的,“别杵在这里了,好冷。”
    楚延卿牵她进凉亭,边掩好帷幔,边皱眉道:“陈宝怎么选了这么件大氅给你?”
    又长又大,相当漏风。
    念浅安裹紧大氅坐好,说起陈宝来,“陈内监说话,有点奇怪。”
    第179章 好人好事
    楚延卿本想让念浅安脱了大氅,这会儿只将暖炉推向念浅安脚边,拨弄着炭火抬眼看念浅安,“你直呼他陈宝就是了。他说话怎么奇怪了?”
    念浅安心想直呼其名就算了,皇子身边的总管大太监还是敬着点好,遂将陈宝路上闲聊的内容说了,歪头求证道:“是不是有点奇怪?我总觉得他想让我知道什么,又好像不太方便直说。”
    “陈宝倒有心。他不好直说我的私事,也是顾忌你的心情。”楚延卿笑道,将陈宝的含沙射影归结为好意,深看念浅一眼,“我请你来看烟火只是借口。陈宝最清楚这借口是怎么回事。他说话奇怪,无非是有意提醒你,让你自己来问我,我每年除夕都是为了谁亲自放烟火。”
    这气氛果然和浪漫没有半毛钱关系。
    她完全不意外并且不失望是怎么回事?
    然而这不是重点。
    念浅安跑偏三秒,顿觉耳朵疼:需要顾忌她的心情进而隐晦提醒的那个“谁”,肯定是个女的!
    心里忍不住冒酸泡泡,手里攥着超厚的红包求治愈,小声哼哼道:“所以那个谁是谁?”
    楚延卿微微一笑,“魏四姑娘。”
    念浅安微微一愣,“魏四姑娘?”
    “魏四姑娘魏明安。”楚延卿肯定地重复道,伸手去握念浅安的爪子,语气透出三分安抚七分缅怀,“还记不记得你从东郊回来后,我们在这里见面时,说起过小时候的事儿?更早之前,我在你面前还只是’柳树恩’,我们在魏四姑娘出殡时遇见,我曾说过魏家人对我有恩?”
    念浅安不愣不求治愈了,闻言瞬间质壁分离。
    她当然记得,只是记忆断片,至今想不起来她还是小小魏明安时,到底对小小楚延卿做过什么坏事,导致楚延卿记了这么多年。
    当时她几番试探,楚延卿都臭着脸不肯说,并且毫无不留情地嘲讽全开,现在居然温言软语地主动提起,果然未婚妻的待遇就是不一样!
    念浅安又跑偏三秒,然后眨着眼一脸分裂表情,“所以,对你有恩的魏家人就是魏四姑娘?”
    楚延卿嗯了一声,语带追忆道:“我打小养在万寿宫,启蒙也比别的兄弟晚。八岁上才搬出万寿宫,进上书房读书。那会儿大哥、二哥已经开始帮父皇办差了,偶尔会代父皇去上书房,查我们几个弟弟的功课。
    上书房可谓群龙无首。三哥自小就没变过,对谁都是一副笑脸,谁都帮,谁都不得罪,哪里肯多管我和四哥、五哥的事儿?那时候,姜贵妃刚怀上八弟,五哥也还在。一个母妃得宠,一个母妃溺爱,没少看我不顺眼。”
    贤妃溺爱后来夭折的五皇子,陈太后恐怕也没少溺爱小小楚延卿。
    偏陈太后是所有皇子的皇祖母,更是后宫地位最高的女人,四皇子五皇子当时年纪小,难免藏不住嫉恨。
    放在寻常人家,这样的例子同样屡见不鲜。
    念浅安瞬间脑补出“嫡皇子一人疼万人嫌,荣宠不再落差忒扎心”的苦逼上学记,反手握住楚延卿的大手表示同情。
    果然就听楚延卿接着道:“用你的话说,当年我和四哥、五哥都是熊孩子。他们联手欺负我,我气不过,又不屑玩他们那些手段,只知道他们欺负我一次,我就要双倍还回去。桂仪没少帮我动手打人。也是因为这个,姜贵妃动不了我,就挺着肚子和父皇哭,把桂仪武学伴读的差使给哭没了。”
    小屁孩能有什么欺负人的手段?
    无非是课堂上捣乱,课堂下联合伴读们搞小团伙排挤人。
    妥妥的校园欺凌啊!
    难怪楚延卿和徐月重能成老铁,原来是一起揍过人的患难真情!
    她算是知道楚延卿阴郁、脸臭、脾气差的风评是打哪儿来的了。
    念浅安的表情出卖了她的内心。
    “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如果是替我骂四哥、五哥,大可不必。”楚延卿低眉笑,把玩着念浅安的爪子轻声道:“后来,我遇见了魏四姑娘,还有你。那年除夕,四哥在我饭菜里掺了巴豆,五哥偷偷把我的茶换成烈酒,我接连跑了几趟官房。
    再回席面时,刚到我身边的陈宝反而被四哥、五哥嫁祸罪名,父皇斥责陈宝伺候不周,当场赏了陈宝一顿板子。那是陈姑姑唯一一次板起脸教训我。她问我,我凭什么不服?有本事动手打人,就要有本事先保全自己和自己的人。”
    怪不得陈宝能做总管大太监,原来也是一起挨过骂的患难真情。
    念浅安默默感叹,一脸“熊孩子果然很烦人”的追恨表情,反过来玩楚延卿笔直好看的细长手指,“你听进去了,就跑来这里躲到树上生闷气了?”
    “不是生闷气,而是想着怎么替陈宝报仇才好。”楚延卿沉声笑,张开手指任由念浅安摸一下捏一下,语气中的追忆之色越发浓重,“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就被魏四姑娘和你打断了。魏四姑娘怂恿你爬树,你傻傻地就去爬,那会儿你才多大?有没有满四岁?
    手脚比现在更短,哪里是爬树,根本是撞树。魏四姑娘笑得没心没肺,你又不肯服输,直摇得枝桠乱晃,吵得我心烦。我出声喝斥,是想吓走你们,结果探头就看见魏四姑娘和你穿得跟福娃娃似的,没被吓着,反而咋咋呼呼地要我下去。”
    大过年的,小姑娘哪个不打扮得跟福娃似的?
    再说了,人不犯熊枉幼年嘛!
    念浅安决定不偷骂曾经熊过的四皇子了,好奇地催促道:“然后呢?”
    她的记忆卡在楚延卿跳下树的画面,接下来的内容才是她所不记得的,“然后,魏四姑娘看出我心情不好,比那些教养嬷嬷还啰嗦难缠,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你还在一旁跟着聒噪。我嫌你们烦,只想快点打发你们离开,就说了。”
    楚延卿话音一顿,双手牵起念浅安的爪子,垂下眼朗声笑,“我以为,魏四姑娘小孩子爱装大人样,会跟陈姑姑似的,或教训或安慰我。听我说完一开口,口吻倒是老气横秋,却是给我支招儿,教我怎么捉弄四哥、五哥。”
    那些他原来不屑的手段,从魏明安口中说出来,仿佛镀了层诱人的魔力,让他恨不得立时就用到四哥五哥,还有他们那些助纣为虐的伴读身上,后来他确实那么做了,得到的结果,也确实比他直接动手打人更可喜。
    “我没听进陈姑姑的话,反倒听得进魏四姑娘的话。”楚延卿微微倾身,微凉的额头抵上念浅安的手背,笑声转而低沉,“再后来,五哥没熬过种痘,那样突然地就没了。大哥、二哥只要得空,就会去上书房、演武场,教我和三哥、四哥读书、练弓马。
    父皇也常去看我们。但我们都发现了,父皇常常看的,是五哥那副空置的桌椅。三哥开始试着管教我和四哥,我和四哥慢慢长大,他不欺负我了,我也不捉弄他了。现在说起这些,我只记得见五哥的最后那一面……”
    五皇子吊着一口气,越过围在床前的皇上和贤妃,看向他们兄弟几个,似乎想笑,最终却没能牵起嘴角。
    “父皇不喜欢我,无所谓。兄弟们如何对我,也无所谓。”楚延卿仍低着头,用力握了握念浅安被他拖在手中的一双爪子,缓声道:“我做好我自己就是了。以后,你也别过分在意父皇、兄弟们的态度,好不好?”
    念浅安一边感叹楚延卿果然三观超正,一边心疼地摸摸略伤感的楚延卿,先表示好的,然后果断活跃气氛,“魏四姑娘一心教你使坏,你还一心觉得她对你有恩?”
    怎么没恩?
    至少那是第一次,有同龄人不在乎他是谁,像个一见如故的老朋友般和他说话、帮他出馊主意。
    那个除夕夜,大概是他搬离万寿宫后,在外过的那短暂却又漫长的一年中,最快乐最放松的时刻。
    幼时只是不肯外露的感动,越大越觉得那一夜的短暂相处难能可贵,怎么不值得他感恩在心?
    如果没有魏明安那一打岔,他不知道他会长成什么样。
    或许也不会知道,曾经让他烦恼甚至受伤的那些人和那些事,哪些事其实不要紧,哪些人其实才是重要的。
    “魏四姑娘,算是一个契机?让我慢慢明白了不少事儿。”楚延卿抬起头来,曾经彻骨的伤感过尽千帆,他眼中浮现清亮的笑意,捉住念浅安摸他脑袋的爪子,又低声笑起来,“她还向我讨压岁钱,教我也要给你压岁钱。
    说是预祝我报复成功的彩头。我不过比她大三岁,从皇祖母和魏夫人那头论,她还得叫我一声表哥。当时我哪里去找压岁钱?也没有给平辈压岁钱的道理。她不依不饶,我就摘了身上玉佩给她,你呢,是新年朝贺补上的。”
    后来的每一年,他都会给原身压岁钱。
    念浅安听得双眼狂眨,露出个优雅而暗藏惊恐的微笑。
    貌似是有那么一块水头上佳的玉佩,然而被她转手当了,交给孔震做奈香阁的起步资金去了。
    果然是作孽哟!
    早知今日,她一定会留着那块不好看但很值钱的玉佩的!
    虽然她逗完就忘,根本不记得那块玉佩是怎么顺来的。
    念浅安一口老血捂心口,突然很庆幸初恋即初见之人,语气严肃道:“原来如此,真是感人肺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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