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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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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浅安心里哂笑,面上无辜,调转视线望天,一副雨好大走不了的忧愁状。
    昭德帝龙眉一跳,似乎找到了新的迁怒目标,“刘文圳!给朕出去看看坤宁宫养的都是什么奴才!主子说话容得他们又吵又闹!坤宁宫的规矩是该好好抻一抻了!”
    “不劳刘总管费心,这里可不是乾清宫。”周皇后眼里没皇上没龙威,上一刻满脸讥诮,这一刻似笑非笑,“若是皇上允我搬离坤宁宫,许我不用再担中宫之名,别说刘总管,随便哪来的阿猫阿狗想管我都不介意。”
    不再提和离,话外之意却一样。
    本就没动的刘文圳干脆深深躬下老腰。
    昭德帝哪里还有心理会其他,倾身逼近周皇后,咬牙切齿道:“朕只当皇后一时气话,不治皇后的言语过失。坤宁宫,是朕给的。别想,永远都别想离开坤宁宫。”
    电闪雷鸣,他背光的脸上忽明忽暗,明明恼怒非常,眼底却卷着怨。
    周皇后看进他眼中,却是巧笑嫣兮,“既然如此,坤宁宫的主儿我就做得。规矩是好是坏,不劳皇上操心。底下奴才爱吵爱闹,我一个人说的算。”
    走不了不能走,那就怎么舒坦怎么来。
    昭德帝松开牙关一瞬怔忪,忽然低低长叹,似败下阵来,“当年也闹着要走,要离开朕。朕知道,是恼朕忘了当初许下的诺言。朕说过会爱护,从来不曾忘却。记着朕新婚时许下的誓言,朕又怎么会忘记?”
    “所以说皇上背信弃义。皇上怎么就不肯承认?”周皇后又是一声长哦,似恍然似稀奇,“皇上心里装着江山装着后宫,原来皇上认为抬举妃嫔庶子一个接一个生,算不得违背誓言。我没皇上心胸广大,只知道奴才背主该死,皇上食言也该知情识趣些,别妄想破镜重圆。没意思,我也没兴趣。”
    殿外雷电打进殿内,诛心之语更添惊悚。
    饶是见惯帝后吵架的周姑姑、刘文圳,也听得冷汗涔涔,缩了又缩恨不得消失在墙角里。
    念浅安却扭头探身定定望住上首,在心里疯狂鼓掌:周皇后好棒!简直刚得没边儿了!
    昭德帝自然不知念浅安所想,缓缓抬起龙爪,自然也不是要为周皇后喝彩,而是指天一字一顿道:“皇后不必歪缠。妃嫔皇子与朕的誓言无关。这么多年,坤宁宫的地位何曾动摇过?朕的爱护之情,皇后若是不明白,若是不肯信,朕就再发一次誓又如何?”
    不如何。
    哀莫大于心死,再听多少遍誓言照样不能如何。
    周皇后如是想。
    念浅安也如是想,握在手中的水杯贴上嘴角一碰,噗嗤声再次响起。
    发誓未遂的昭德帝:“……”
    小六媳妇怎么回事,喜欢养猫又不是猫,嗓子眼是有多小喝水老呛着?
    忍了一次不想忍第二次的周皇后:“……脏死了。”
    她爱美也爱洁,这一打岔昭德帝反而龙颜舒展,转头关切问,“安安可还好?”
    “儿臣还好,谢父皇动问。”念浅安答得很官方,抹把脸又抬头望天,比刚才更忧愁了,“儿臣就是担心,这雷声轰隆闪电一道紧接着一道,不知道又是哪个倒霉男人在发誓。”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誓言还是不要乱发的好,小心天打雷劈哟亲!
    念浅安不看皇上亲,看着老天弯起笑眼:来啊对号入座啊!不掺和人家夫妻吵架是一回事儿,帮仙女皇后怼大猪蹄子是另一回事儿。
    皇上治罪她也认了!
    念浅安挺了挺小腰板。
    周皇后愣怔过后却笑弯了腰,畅笑着斜睨一眼昭德帝,冲念浅安招手,“好孩子,快过来。别坐在门边上,吃着风雨没得伤了身子。”
    念浅安表示好咧,迈着不畏皇权的小步伐,飘进周皇后怀里,一副很听话的乖样子。
    昭德帝的龙颜相当精彩,变换不停的神色在对上周皇后流转睨视时,转瞬拨云见日又软又柔,下意识收回的龙爪再次抬起,点了点念浅安,又虚点着周皇后,摇头失笑,满是说不尽道不完的无奈之色。
    周皇后视而不见,搂着念浅安只是笑。
    念浅安也笑。
    皇上居然被暴怒没治罪,当然更好。
    这俩儿不愧是天下最尊贵的夫妻,吵起架来喜怒哀乐完全无迹可寻。
    这算是吵完了还是中场休息?
    她在继续吃瓜的边缘偷偷试探,然后就听周皇后笑够了开口道:“如果没别的事儿,皇上就请回吧。与其留在这里纠缠旧事,不如问问姜姑姑审得如何了,有了结果,皇上也好替姜氏向母后说情不是?”
    旧事,听起来像旧誓。
    昭德帝虚点的龙爪一顿,握拳背到身后捻了捻,沉声道:“此事不急。”
    他刚从椒房殿过来,姜姑姑尚且忙着审人不见身影。
    却听殿外小黄门一声报,刘文圳出外听罢回转道:“姜姑姑求见。”
    “皇上不急有人急。”周皇后抬起美目,笑看殿外,“宣吧。”
    第235章 村口小李
    刘文圳应声嗻亲力亲为,念浅安觑着空档戳周皇后的脸,“母后,时辰够了。”
    敷面膜的时辰够了,真难为皇上对着脸上只露三个洞的周皇后照样吵得下去。
    她表示佩服,周皇后泰然自若,揭下面膜丢给周姑姑,自顾按摩水润脸颊,半阖着眼似满意似享受。
    坠在刘文圳后脚的姜姑姑跨进偏殿,叩首请安规行矩步,该看清楚的却一样没落。
    帝后一坐一站,皇后面无表情斜倚椅中,搂着六皇子妃似在平复心绪。
    皇上喜怒难辨,唯有背在身后的手似透露着不耐。
    皇上这是不仅为贵妃口头出气,还对皇后动上手了?
    宫中谁人不知,皇后不喜喝茶偏爱白水,那一脸水光岂能是喝出来的,只能是被泼出来的。
    皇上为了贵妃,连皇后的体面都不顾了。
    姜姑姑心头大喜,面上一派肃穆,“禀皇上,奴婢幸不辱命,总算叫那小宫女吐了实话。”
    周皇后置身事外,昭德帝莫可奈何,目光掠过周皇后停在念浅安身上,“正好小六媳妇这位事主在,你且和小六媳妇仔细说清楚。”
    姜姑姑再一叩首,半抬头恭谨道:“那小宫女出身穷苦,当初打点门路进四皇子院,已是倾尽家财。至今不过三等,这半年家里却盖新房置田地,果不其然是叫人暗中收买了。施恩小宫女家人、指使小宫女害人的,竟是小李氏!”
    念浅安微愣,昭德帝也愣,听刘文圳附耳提醒才想起来,不无意外道:“小三纳的那位李家庶女?”
    “正是尚郡王屋里的贵妾之一。”姜姑姑不敢直视龙颜,倒瞟了念浅安一眼,“也是六皇子屋里贵妾大李氏的庶妹。据那小宫女供认,小李氏本就与大李氏不和,又记恨大李氏当众扇她巴掌,多年来无不在伺机报复。
    此次是瞅准六皇子妃新进门,东跨院伸不进手就设法引十然姑娘入套,算计着攀咬大李氏污蔑六皇子妃,谋害四皇子妃母子!可喜人算不如天算,十然姑娘本分端正,不仅没入套,更没直接牵连大李氏半分。大李氏名下大丫鬟好心好报,反而有功。
    事败至此,那小宫女哪敢瞒下宫中暗鬼不松口。暗中操控她的老嬷嬷,却是当年教导小李氏规矩的教引嬷嬷之一。早早被小李氏拿银子喂饱了,这些年一个在内一个在外,没少互通消息。小李氏选在此时动手,也是那老嬷嬷提议的。”
    说罢一顿,满脸沉痛恼恨,“小李氏其心可诛!说是报复大李氏,却剑指四皇子和六皇子!分明是想借内宅私仇,构陷四皇子六皇子兄弟嫌隙!果真是心思歹毒一箭数雕!”
    四皇子和楚延卿不和,小李氏能有什么好处?
    还不是着落在夫主尚郡王身上。
    一番话哪是说给念浅安听的,而是专门说给皇上听的。
    姜姑姑撇清了干系,倒是东引得一手好祸水。
    特意瞟她一眼想咋地?
    念浅安暗翻白眼,只字不提李菲雪,表情比昭德帝更意外,神色比姜姑姑更沉痛,“当年中秋宫宴,小李氏殿前失仪,是皇祖母赏了罚,也是皇祖母做主指派的教引嬷嬷。没想到一场无妄之灾,竟是因小李氏不服皇祖母处置、对皇祖母心怀怨望而起。”
    混淆概念升华高度什么的,她也会!
    念浅安心里哼哼,刻意留白给刘文圳科普小李氏旧事的时间,见昭德帝恍然过后脸色阴沉,才离座蹲身,意外变肃然,沉痛变气恼,“皇祖母是两宫之首,地位身份更在母后之上。更别说皇祖母从来严正公道,罚谁谁必有错。小李氏不知感恩戴德,反倒夹裹私心乱泼脏水,简直是活打皇祖母的脸!”
    其实不用她求,以陈太后对她的疼爱,事后晓得姜贵妃不给她体面,也定然会替她找回场子。
    所以说陈太后罚小李氏没错,罚姜贵妃也应该。
    皇上有本事找陈太后理论去,别来找周皇后瞎咧咧。
    而宫里宫外,从来只有别人揣测上意,没有皇上揣测别人的道理。
    但昭德帝听懂了,阴沉脸色转瞬又有片刻精彩,末了再次虚点念浅安,摇头笑道:“朕说你童言无忌,你就真什么话都敢说。”
    和皇后一样什么话都敢说。
    太后就爱皇后这点。
    怪不得太后、皇后都偏疼小六媳妇。
    比起老被御史参的安和公主,面对他都敢淘气的小六媳妇,才是真嚣张真跋扈。
    昭德帝不怒反笑,亲手扶起念浅安,摇头的幅度更大了,“你啊,真正是孩子脾气。”
    肃然气恼不下去的念浅安:“……”
    傻龙的心思好难懂,她就差明着怼了,傻龙到底哪来的感叹?
    同样恼恨不下去的姜姑姑也:“……”
    皇上的圣意好难测,她就差明着指责尚郡王和大李氏了,皇上居然没半点迁怒?
    她心里发急,耳听小黄门又是一声报,刘文圳去而复返道:“禀皇上,尚郡王入宫后径直去了乾清宫,正跪在宫门外请罪。”
    姜姑姑精神一振,忙接道:“奴婢来上复结果前,慎刑司已经协宗人府,往尚郡王府提审小李氏去了。”
    皇子妾罢了,姜贵妃肯知会宗人府,已然很给尚郡王面子。
    昭德帝果然无二话,龙须往下一撇,“内帏不修,是该请罪!”
    念浅安的嘴角也往下一撇:做儿子的内帏不修,做老子的也一样。皇上和楚延卿妥妥亲生,说起别人来都这么理直气壮。
    不对,傻龙怎么能和亲夫相提并论?
    念浅安暗道罪过,姜姑姑却暗暗失望。
    皇上一句内帏不修,罪过就全是小李氏一人的了。
    然后就听昭德帝话锋一转,看向她道:“你去告诉小三,要跪就去椒房殿跪,要请罪就去找小四、小六请罪。”
    姜姑姑强忍着喜色应是,失望变欣喜。
    尚郡王跪椒房殿,静嫔知道了必会去跪万寿宫,为尚郡王求情就是替贵妃减罚。
    由庶妃晋静嫔又如何,侍寝次数最多又如何。
    还不是只生了一个尚郡王,还不是被皇上随手当成安抚贵妃的工具?
    这么一来,竟不觉得尚郡王可恶,而是可悲了。
    管不好妾室,遭罪的是生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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