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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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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扶意不等他说完,便应:“请留着吧。”说罢便欠身告辞,带着香橼匆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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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章 我能给她什么?
    香橼一脸茫然地跟着小姐回到房中,扶意亲手关的门,在镜台前缓缓坐下,却不敢抬头看一眼她在镜中的模样。
    好奇的小丫头凑到边上问:“三公子说要给您送什么?”
    扶意随口道:“我渴了,给我倒茶来。”
    香橼哦了一声,一步三回头,思忖着方才的事,打量着小姐此刻的神情,忽地一个激灵,热血沸腾,跑回来压着声儿问:“三公子要给您送定情信物吗?”
    扶意的眼珠子几乎要惊得掉出来,起身按住香橼让她坐下,捂着她的嘴,急道:“看了几出戏,就满口胡言,你再敢说!”
    香橼比小姐还紧张,伸头向窗外门外看,待扶意放下了手,她怯怯地担心着:“小姐,您的脸比胭脂还要红,您要发烧了吗?”
    扶意捧着双颊,背对过去,她的脸比冬日的手炉还滚烫,反衬的一双手冷如寒冰,这样激烈的情绪下,真怕要病一场,努力缓缓呼吸,想要平静下来。
    “小姐……”
    “香儿。”扶意放下手,转回身道,“没有你说的那些事,有的只是我非分之念,看多了书听多了戏文,见到英俊潇洒的公子哥儿,就胡思乱想,枉费我读了那么多圣贤书。”
    香橼看见小姐眼角的泪光,一时心疼:“到底怎么了?”
    扶意拉着香橼的手说:“这些话,我只对你一人说,但从今往后我们都不再提,过完这一年,我们原样回家去。”
    这满腹患得患失的情绪,显然也影响了香橼,但之后翠珠来敲门送热水伺候姑娘洗漱,她便也收敛了面上的神情。
    一顿忙碌后,清秋阁熄灯入寝,当屋子里的蜡烛一盏一盏被吹灭,那挂在窗下的琉璃灯就越发明亮。
    风一吹,灯轻摇,斑斓五彩的光芒满屋子闪烁,迷离绚烂如梦境般。
    扶意怔怔地看着,吩咐香橼:“吹灭了明早收起来,这灯太刺眼。”
    香橼站在灯前,在华彩缤纷里,想起到这家里后,小姐和三公子的每一回相遇,他们总是不欢而散,小姐总会不高兴生气,而后独自呆上半天。
    如此不怪她看不出来情意绵绵,也看不出小姐动了芳心,可一旦知了原委,又觉得那寸寸都是暧昧。
    小丫头笑起来,匆忙吹灭了蜡烛,回身跪在床边脚踏上。
    “做什么,要跟我睡?”扶意问。
    “小姐,我想明白了。”香橼却贼兮兮地说,“那日我说老太太要把您相给二公子,您气成那样,错不在我说这些闲话,错在我说的是二公子,不是三公子呀。”
    扶意一颗心乱跳,气急了扬手要打,香橼已经跑去她的小床上,钻进被子里,笑得花枝乱颤。
    “香儿!”扶意又羞又恼,唤了一声后,半晌说不出话来。
    “小姐……”香橼才伸出脑袋,轻声问,“您真生气了,我再也不说了好不好。”
    夜色里,一把失落的声音道:“再别说了……”
    这晚,扶意辗转难眠,祝镕亦是无法入睡,半夜起来将那收在匣子里的耳坠看了又看,反复念着扶意那句“请留着吧。”
    一夜匆匆而过,后来迷迷瞪瞪几个时辰,也够正值青壮的人养足精神,早早更衣要出门当差,临出门,祝镕又转回来,将那小匣子收在怀里。
    进宫交班,这个时辰大殿上朝,他带着侍卫巡视每一位文武官员,但见闵延仕随他的祖父和父亲而来,朱衣官袍之下,风华正茂、意气风发。
    闵延仕刚好也见到祝镕,待祖父与父亲入殿后,立在阶下向祝镕作揖,祝镕一手持剑,大大方方回礼,彼此便别过,待大臣们都入殿后,祝镕也带着侍卫离开了。
    他巡防至西门下,见慕开疆坐在背阴的角落里,算了算他的当班,走上前道:“大清早就没精神,昨夜喝得烂醉不成?”
    “呵……我倒是想喝酒。”开疆眼神如死鱼般,行动僵硬缓慢,扶着墙从阴地里缓缓走出来,明媚阳光之下,露出一双乌青的双眼,凄惨地说,“那小丫头,昨晚逛了一夜的京城,她简直疯了。我要上奏皇上,恢复宵禁,我看她再出门……”
    祝镕失笑,立时明白怎么回事,左右看了眼,方道:“别挂在嘴边,这话你当真敢对皇上说。”
    开疆抓着祝镕的胳膊,几乎要哭出来:“我是不是已经被发现了,她才作弄我?”
    祝镕道:“才两天,你好歹撑上十天再向皇上请辞。”
    开疆就差抱着祝镕的腿,苦苦哀求:“我跟你换,你手头所有的事,都我来做,我一定给你干得漂漂亮亮,就这事儿我跟你换。”
    祝镕道:“人家郡主美若天仙,我们京城里也找不出几个这般品格的,你没听宫里有人说,安国郡主像极了画像上太祖秋皇后的容貌,你这可是美差。”
    “鬼才知道秋皇后长什么样,不过是恭维的话,再说她就是天仙下凡,也不和我相干。”开疆道,“皇上为什么要我去监视她,他觉得我看起来很有能耐吗?”
    “莫要言语放肆,老实当差。”祝镕道,“仔细慕大人又打你。”
    “你不说我忘了,我回去讨一顿打,让老爷子打断我的腿。”开疆昨夜仿佛被折磨疯了,胡话连篇,带着侍卫朝反方向走,被手下急急忙忙捉回去,一路带着铠甲刀剑磬磬锵锵,还发出一声低吼,真真被逼急了。
    祝镕又好气又好笑,然而笑过之后,不禁沉下了脸色。
    那日,他连夜奔波出城,查探纪州王府来京的行踪,却也查不出来,是谁将京城里的消息送到纪州。
    王妃母女能那么快就赶来,只怕皇后病倒没多久,千里之外的纪州就已出发动身,母女二人此番上京绝不是为了皇后侍疾,必然另有目的。
    祝镕眼中一片冰寒,他当差不过两年,但为皇帝办事,已有四年光景。
    扶意说五年来纪州人不曾放弃寻找王爷父子,相信他们尚在人间。事实上,过去的四年里,祝镕也无时无刻不在为皇帝寻找那对父子的下落,只不过他要找的,是尸首。
    而眼下,最要紧的是如何向王妃交代长姐一事,养母已经自乱阵脚,这件事迟早要闹得满城皆知。
    祝镕心疼大姐要成为旁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世上又能有几个人来真正可怜心疼她,他们巴不得看世家贵族的笑话,巴不得高门大宅落魄潦倒。
    整理心绪,带着侍卫往别处去巡防,心中坚定,他在一日,便要为祖母和父亲守护这家宅门庭。
    这日午后,祝镕换岗,卸甲时问起开疆何在,同僚说他身体支撑不住,已是早退回府。
    祝镕策马往尚书府来,进了宅门,跟开疆的小厮却说公子不曾回来,他便知开疆又去跟踪安国郡主,径自转到他书房里,喝茶静静等。
    一个时辰后,疲倦至极的人,扶着门进来,见到他弱弱一声:“来了。”
    高高大大的年轻男子,四仰八叉躺在窗下暖炕上,虚弱地哼了一声:“我的骨头,要散了……”
    祝镕深知,开疆虽满腹牢骚,但尽忠职守,他借口早退,必然是因得到动静,又亲自上阵去跟踪郡主。
    “有事吗?”开疆侧过脑袋,“我困死了。”
    “原本有件事,要和你商量。”祝镕道,“你这样子,罢了,往后再说。”
    “说吧,我还死不了,就是不服气,我不信我能被那小丫头弄死。”开疆愤愤不已,一骨碌翻身坐起来,自行倒茶猛灌一碗,抹了嘴说:“什么事?”
    祝镕从怀里掏出一方小匣子,开疆信手打开,见是一枚耳坠,不解地问:“谁的东西?”
    “我家那位女先生,言姑娘的耳坠。”祝镕道。
    “嗯……”开疆不以为然,但心下一转,猛地瞪大眼睛,一脸笑意,“小子,你怎么了?”
    祝镕恼道:“和你正经商量事。”
    开疆却立刻有了精神:“老实交代,你拿人姑娘的耳坠做什么?”
    祝镕便缓缓说了与扶意的一番经历,说到家中事,说到他们屡屡发生争执,又说起昨夜,他有意归还此物,可人家却叫他留下。
    “傻子傻子!”开疆上蹿下跳,急得什么似的,“你非要人家姑娘亲口对你表白什么,你这个蠢东西,剃头当和尚去吧。”
    祝镕恼道:“跟你商量,好好说话。”
    开疆一屁股坐下来,满脸喜色:“傻子,你拿着人家东西,就总要有归还之日,那一日不来,你和人姑娘都断不了关系,你以为人家为什么叫你留下,留下的可不是一枚不值钱的耳坠,是个念想。你若懂便懂,若不能懂,也不过如此,言姑娘也不会上赶着来纠缠你。”
    祝镕谨慎收起匣子,默声不语。
    开疆问道:“你到底怎么想?”
    祝镕手心有汗,少见的仓促:“回想起来,我这辈子第一次和陌生女子搭讪,本以为萍水相逢,自此相忘江湖,谁知一回家,她就在眼前,可我……能给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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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章 宅门家事
    开疆啧啧:“你们祝家三百年家业,你还来问我能给人家姑娘什么?”
    祝镕眸光暗了几分:“那也不是我的。”
    “祝公爷若不能把家业传给你,他必然死不瞑目。”开疆说话毫无顾忌,“怎么让你认祖归宗,那是公爷和老太太的事,你家大夫人心里也是有本账的,她不喜欢你,可她没儿子,难道将来叫二房三房夺了爵,她落得被送回娘家的下场?而那时候杨家什么光景,谁当太子谁做皇帝都……”
    “越说越放肆。”祝镕喝止了开疆,“还不住嘴。”
    开疆却道:“我说真的,将来的事,谁也无法预料,你也别谦虚非要把一切让给平珒,就那孩子的身子骨,你让给他只会拖垮他,不如你来撑着大天,叫他好乘凉。”
    这几句话,倒是中肯,弟弟身体孱弱,能不能活到成年都难说,祝镕有心为他遮风挡雨,只是家业爵位,要让他这个“养子”来继承,可没那么容易。
    “我就问你。”开疆问道,“你想不想继承爵位?”
    祝镕苦笑:“实话说,我并没有认真想过,平日也不过是敷衍父亲和老太太。”
    开疆道:“那就从现在开始好好地想,别忘了再仔细想想,你能给人家姑娘什么。我的三公子,你两榜出身,状元及第,校场里一人单挑群雄,你还不能许人家一个将来?”
    他又四仰八叉地躺下,长叹一声:“像我就好,轮不到我烦恼,我们家没什么爵位要继承,也没有三百年的家产,等我爹娘两脚一蹬,这家也就该散了。”
    话音落,外头婢女传话,道是夫人听说祝家三公子来了,要留晚饭。
    开疆闻言冲他苦笑:“我娘一定游说你,叫你劝我赶紧娶亲成家。”他冲外头嚷嚷一声,“就来,我们商量要紧事。”
    转身戳了戳祝镕的心口:“早早给人姑娘一个答复,人家可把念想留你这儿了。”
    此刻祝宅里,扶意给妹妹们默了书,做了联句,老太太那儿送来点心瓜果,见屋外还有几分春日,便围在太阳底下。
    姑娘们说起昨日王妃母女登门的事,三妹妹赞叹:“纪州水土真真养人,昨日来的郡主,可真好看,我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若说言姐姐是芙蓉,那郡主就是牡丹。”
    韵之笑着问妹妹:“我是什么?”
    三姑娘满脸坏笑,指了墙头说:“那藤上爬的喇叭花儿啊。”
    “臭丫头!”韵之跳起来捉了妹妹要打,三姑娘娇声求饶,闹作一团。
    扶意嗔道:“静静坐会儿吧,就五妹妹最乖。”
    只见慧之依偎在扶意身边,软软地说:“二姐姐爱欺负人,三姐姐嘴上也不饶人,就我和四姐姐好。”
    四小姐道:“可不是五妹妹好吗,年纪最小最懂事,就昨日那情形,吓得我不敢说话,还是慧儿能劝住三婶婶。”
    底下三个妹妹,不过十二三岁,差不了多少,可当姐姐的知道疼人,做妹妹的眼里有敬重,这一家子的姑娘,才真正是莲花托生,凭大人们明着暗着阋墙争斗,也与她们不相干。
    大一些的韵之,自从大姐姐嫁人后,便当起了家中长女,处处爱护妹妹,此刻亦不忘叮嘱三姑娘、四姑娘:“慧儿能劝婶婶,她是亲闺女什么做不得,不是姐姐要挑唆你们和大伯母,但你们心里要明白轻重,往后不相干的事不必费心,你们是金娇玉贵的小姐,只管在家享福玩乐,这天便是塌了,也轮不到你们来撑。”
    扶意递茶给她:“别吓着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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