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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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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哥哥?那不可能!”陈思雪第一时间否认,她抿了嘴唇,然后搓了一下手,似是不愿意想起那件事,“我哥哥死了以后……当时……是我收的尸。而且是和房东一起,随后各种的手续,也是我亲自办理的。”
    “现在我们也在核验这个结果,作为陈颜秋现在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你是否愿意给警方提供一下自己的dna?”那警察又问。
    陈思雪思考了片刻,然后点头道:“好吧,你们查吧。”
    对面的警察出去,然后过一会,有个人进来,引导陈思雪张嘴抬头,然后有个触感像是棉棒的东西,在她的口腔黏膜上刮了一阵。
    “好了。”那个人轻声说,提取后的dna被放入溶液之中。
    “这检查,多久可以出结果?”陈思雪合上嘴,活动了一下下颌问。
    “一般,三四天吧。”那个负责检验的警察回答了她。
    陈思雪低下头,在心里盘算着,她沉默了片刻,又颤声问:“你们,会把结果告诉我吧?”
    “当然,如果确认死者是陈颜秋,我们会核查以前工作的疏漏,也会在核验后通知你认领遗体。”
    陈思雪的左手轻轻颤动了一下,然后用右手按住了,很快,那个负责检验的人出去,门又被关上了,她的头低垂下来。
    “你哥哥,是你很重要的人吧?”警察的声音又传来。
    “我妈妈……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就离家出走了。后来很多年后,我才从亲戚那里听到了她的死讯,我爸爸,是在我十七岁的时候出意外死的。可以说,哥哥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了。这几年,我们都是相依为命过来的。”
    “我想问一下,你哥哥之前的相关情况。”
    陈思雪听到了一阵翻动纸张的声音,警方肯定进行了一些调查,但是他们还是需要她的复述。
    “我父亲死后留了一些钱,还有一套房子,后来我和我哥哥就相依为命,我哥哥读完了大学,我也从盲校毕业。再后来,哥哥开始工作,而我在酒店里弹琴为生。直到两年前……我哥哥在单位的体检中,检查出了癌症……”陈思雪的声音哽了一下,那时候,她几乎觉得天塌了下来。
    “再后来,哥哥的病情逐渐恶化,无法工作,时常需要住院,为了给哥哥看病,父母的积蓄花得差不多了,我们卖了父母留下来的房子,才给哥哥做了一次手术,而且为了支付他的药钱,我接了几分工,住到了酒店提供的宿舍,哥哥就在医院附近的居民区租了一套地下室。”
    “你的打工地点都是哪里?”
    “我在咖啡厅还有酒店弹琴……有时候还会接点企业开业之类的活动。”陈思雪顿了顿又说,“对于残疾人用工,国家是有税收补贴的,我琴弹得不错,他们都愿意照顾我。”
    “你和你哥哥的关系怎样?”宋文问。
    “我们关系挺好的,我每个月打工的钱,基本上留下自己的生活费,都补贴给哥哥了。”
    警察继续发问:“那为什么,你哥哥死后那么多天,你才发现他的尸体?”如果之前陈思雪说的话都是真的,那这显然是不合理的,他的哥哥重病,她不在身边照顾不说,经常联络的亲人,怎么会在几天以后才发现尸体?
    陈思雪道:“我哥哥因为生病睡眠不好,电话总是按成免提,之前也经常漏接我的电话,加上我那几天活动多,挺忙的,我开始没有多想,第三次试图联系他联系不到时,才慌了。”
    “你为什么没有直接过去找他?”
    “我毕竟眼睛看不到,不是很方便。”
    “所以这一耽误,就过了那么多天?”警察又问,“如果是一天两天还算是正常,可是这时间……也太久了吧。”
    陈思雪没说话,低头默认。
    审问继续:“你哥哥租住的那套地下室多大?只有你哥哥一个人住吗?”
    “地下室是两室,有一间洗手间,没有厨房,那里有时候会有他的病友短租。毕竟那是离医院最近的地方,就算环境差一点,也好过来回跑来跑去。”
    陈思雪记得每次过去,都可以闻到,那个屋子里有一股发霉的味道,还有一种……很难以形容的味道,大概,是死亡的味道……她的心里很清楚,陈颜秋的心里也很清楚,他是在那里等死的。想到此,陈思雪的双手又绞在了一起。
    “在你哥哥去世之前,和他合租的人你认识吗?”
    “有一些病友和他合租过,很多是临时住一下,后来……有个叫做张瑞的,那个人和我哥哥关系挺好的,曾经和他住过很长一段时间。”陈思雪照实说了,她知道警方也很快会查到那些。
    “你对你哥哥的这位室友了解多少?“
    “那个人,我眼睛看不见,没有见过,他和我哥哥差不多大吧。家里是农村的,还有个弟弟,所以父母不太想掏钱给他看病,他……病得比我哥哥重一些,快要死了。我哥哥大概是同病相怜,那时候很同情他,给他免了一半的房租,有时候还把自己的药给他吃。后来,他连房租也付不起了,我哥哥也没有赶他走……再后来,我听我哥哥说,张瑞他实在在城里扛不下去了,就离开了。”
    “后来呢,你发现哥哥死了的时候,是谁报的警?”
    “那时候因为快过元旦了,我给我哥哥发了短信问他是不是一起跨年,可是他没回我,后来我又打了他的电话,手机关机。我有点着急,哥哥给我留过房东的联系方式,我就叫了房东,来到了地下室,一打开门……就闻到了一股臭味……”陈思雪说着话低下头来,“房东说,哥哥躺在床上,看样子已经死在地下室里好几天了……房东就报了警……”
    “虽然这么说,有点抱歉,但是……你能够确定那尸体就是你哥哥的吗?”
    “那尸体,躺在我哥哥床上,穿着我哥哥的衣服,哥哥的手机,钱包,钥匙,身份证都在常放的位置,当时房东和我都确认是我哥哥,法医也验过了。说是正常死亡。”陈思雪说着话嘴唇颤抖起来,失去唯一的亲人,对她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哥哥曾经是她相依为命的亲人。哥哥死了以后,天大地大,她却只有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陈思雪抬了一下头,随后马上低头,微微蹙了眉,低头咬了嘴唇,稳定了一下情绪继续说:“房东阿姨人很好,虽然一直说晦气,但是还是帮了我不少,帮我收拾了我哥哥的遗物,又帮忙一起给他收的尸,当时看过病历,公安局查看现场的人认为是病故,开局了死亡证明,尸体于两日后火化,一切都是按照规矩办的。”
    “那么他的室友张瑞呢?你们有过联系吗?”
    “在我哥哥死了以后,我曾经给我哥哥的朋友们群发过短信,那时候,他还回了我。”陈官静回忆着。
    “他说了什么?”
    陈思雪回忆了一下:“他说自己已经于一个星期前回乡,对我哥哥的死表示遗憾,感谢我们一直以来对他的照顾,最后让我节哀。”她翻出手机,摸索着,有人接了她的手机过来,查验了短信,过了一会还给了她。
    “你哥哥曾经和什么人有过什么摩擦之类的吗?”
    “我哥哥……他的性格很好一向是与人为善的,并没有惹过什么人。”
    “那他主要是和什么人在一起?”
    “大概是那些医生护士病人?还有那些病友?后来他生病以后,我们的交流不太多,我也只有在周末的时候去看看他。”陈思雪说着话低下了头,她结结巴巴地问:“那么现在是怎样?也就是说,你们怀疑,当时死在地下室的人,根本不是哥哥吗?而现在死的那个人才是哥哥?”
    她犹豫了一下,继续问:“那我哥哥,可能不是病死的,而是被人谋杀吗?”
    “目前案子还在查办之中,我们也只是在了解情况,还没有实质证据。“对面的两位警察似乎是耳语了一阵,然后有警察道:“你说的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感谢你的配合,我们暂时没有问题了,稍后如果有消息再联系你,我们等下会有人送你出去。”
    “你们有消息,一定要第一时间联系我……”陈思雪说着话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时,地上似乎有个箱子,她手中的导盲杖一时慌乱,险些摔倒,忽地有一只手拉了她一下。
    “谢谢……”陈思雪急忙站起。
    “注意安全。”从她的身旁传过来一个声音。
    那声音陈思雪认得,是那个年轻警察的,可是刚才主要是另一个警察在问话,他并没有说太多。
    陈思雪自己一路往外走着,清新空气迎面而来,她就快要走到门口,不自觉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就在这时,她忽然被人拉着,进入了旁边的一间房间。
    那瞬间,陈思雪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弄得措不及防,“啊”地叫了一声。然后她反应了过来,这里是在警局,自己总不会在警局被人劫持。
    对方却是打开了灯。屋子里站着两个人,就是刚才审问她的两位警察,那个斯文白净的此时站在屋内,另外一个站在门口,堵住了她的退路。
    “你们……这是干什么?”陈思雪低了头小声问。
    “我希望,你能够告诉我们实话,这样我才能查出你哥哥的真实死因。”站在门口的那位警察先开了口。
    “实话?我刚才说的就是实话……”陈思雪说着,声音却有些不由自主地发抖。
    那个之前主问的警察直接点破:“你看得到吧?也许原来看不见,但是至少现在你看得到。”
    “警官你在说什么?”陈思雪往后退了一步,她想要出了这间房间,可是退路早就被人堵住了。
    那门口的年轻警察侧了头道:“首先,刚才在问询的时候我就发现,你的眼睛对审讯室的灯光是有反应的。所以,我和我的搭档就商量了,在门口放了一个空的快递盒来测试你。你手里有导盲杖,作为一个眼盲了二十年的人,应该可以判断出来门口的正确方向,我们所放的箱子的位置并不在正门口,而在门侧的地方,结果我们刚才都看到了,你直奔着那个盒子走了过去,差点绊倒。因为你在假装自己看不见,觉得撞上去比较逼真,可却反而露了破绽。还有,我拉你进了这间房间,如果看不到,你又为什么要问‘我们’要做什么呢?”
    陈思雪的秘密被戳穿,她墨镜后的眼睛眨了眨,脸色越发苍白,一时缩在了墙角,低头不语,她本来就身形瘦小,这么看上去,更加楚楚可怜。
    那警察的语气缓和了下来:“你不要紧张,我们只是想要了解情况,找到杀害你哥哥的人。”然后他看向陈思雪,目光锐利,“当然,前提是你要配合我们的工作,你如果继续说你的眼睛还是看不见的话,我们不介意去找个眼科医生做个鉴定。”
    “好吧,我的眼睛是能够看到了,不过在其他的事情上我没有说谎……”陈思雪说着话心虚地低下了头。
    “我们在抓紧时间破案,谎话就不必浪费大家的时间了。”另外一个冷清俊俏的小警察终于开口,“你在刚才的审讯中,的确是对新发现的尸体表示了疑惑也表达出了对哥哥的关心……可是你却少问了一个问题。”
    “什……什么问题……”陈思雪结结巴巴地问。
    那人看着她的眼睛,声音沉静:“地下室死的是谁?”
    然后那年轻警察抬起了头,看向女孩,那双眼睛在屋内的灯光下照着,内里好像有水一样,他的下颌点了点,轻轻眨了一下眼,有点内双的眼皮卷了下来,又忽地带着长长的睫毛抬起,眼眸像是星光忽地一闪:“作为一位年轻女孩,你去地下室里收了一具尸体,就算是有房东的陪同,这依然是再恐怖不过的经历,就算你看不见,尸体的那种味道,临近死亡的那种体验,依然可以让人终生难忘,可是,你为什么不关心那如果不是你哥哥,死的是谁?”
    除非说,她知道一些什么。
    比如,她早就肯定,死去的人是张瑞。
    第82章
    审讯陈思雪的两位警察, 正是宋文和陆司语。
    此时他们把陈思雪拉入了警局门口不远处的一间证物存储室,这里是存放非关键证物用的。为了方便家属认领, 几位队长都有这里的钥匙。
    屋子里开着一盏白色的节能顶灯, 这里安静,无人,正好适合说话。
    陆司语坐在里面的一张凳子上, 宋文则是站在门口,两个人的位置正好把陈思雪夹在了中间。
    现在,陈思雪无疑是知道一些什么的,如果她能够开口,那他们能够节省大量的时间。
    如果七个月前的尸体不是陈颜秋的话……地下室死亡的人, 极有可能是张瑞,毕竟, 张瑞的离开, 也只是出现在陈思雪的口述之中。似乎从他所谓的离开,所有的人就再没有见过他。
    话挑明到了这个份儿上,陈思雪终于承认,她取下了自己的墨镜, 擦了擦眼角,“是的……我知道, 那天死的不是哥哥, 而是张瑞。是哥哥让我帮助他,假装死去的人是他……张瑞死后,是我哥哥换了他的衣服, 然后留下了他的证件,他……拿走了张瑞的手机和一些东西。”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陆司语点头道:“你最后出示的短信,有些刻意了。那个短信的存在是为了证明,你一直认为张瑞活着,对此不知情。但却恰恰是它告诉了我们,你知道的不止如此。”
    陈颜秋大概是想让这个谎言看来更圆满,所以才发了那条短信,但是她忘记了,哥哥的尸首被找到之后,一但身份确认,无论怎么掩盖,都绕不过那个问题,之前的尸体是谁的……
    警方很快就会顺藤摸瓜,查到陈思雪是知情人。而那个刻意为之的短信,更早暴露了这一点。
    刚才的审讯之中,陈思雪提到了张瑞,宋文就马上让朱晓去调取了张瑞的资料。现在,资料早已经查询了出来,从信息上看,张瑞和陈颜秋的年龄,身高,甚至是血型都是一致,张瑞忽然病死,正是一具非常好的替身。
    张瑞的家人对他冷淡,加之后来和家人有着短信交流,所以他的家人可能根本不知道,他们的儿子已经死了,这才对张瑞的失踪没有报警。
    或许还有一种可能,张瑞的父母早就已经知道,自己的儿子已经不在人世,毕竟张瑞得的是绝症,就算陈颜秋曾经假扮了张瑞一段时间,‘张瑞’也已经有六个月左右没有联系他的家人了。
    物证室内,宋文看着眼前的女孩,对陈思雪说:“这间房间没有监控,你如果有什么难处,在这里对我们说的话,我们可以帮你保密。”
    陈思雪的嘴唇轻颤着动了动,她低头沉思了片刻,这才继续开了口:“我……我的眼睛之前是看不到的,在过年的时候动了手术,看得见了。这件事,别人都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和我的同事还有领导说……如果别人知道我已经不是瞎子,我过去的那些工作,可能就不会聘用我了……”
    过年的时候,陈思雪请了几天年假,去做了手术,再回来之后,眼睛就在慢慢恢复,眼前从朦胧变得清晰,在欣喜能够看到的同时,她也在惶恐着。从小到大,她已经习惯了作为瞎子的生活,可是现在,如果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那意味着她的生活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宋文问:“你做手术用的钱是哪里来的?”他思考了一下,“你哥哥想办法弄到了钱?”
    陈思雪轻轻点了一下头,手指有些紧张地握在一起:“我哥哥,一直在留意治疗我眼睛的方法,后来他终于打听到了,外省的一家医院可以治疗我这种情况。我们去初诊过,医生也愿意给我手术,可是因为哥哥的病,花去了大部分的钱,剩下的钱根本不够我做手术。哥哥去年知道了这件事以后,就一直郁郁寡欢的,他觉得是他连累了我……所以……所以他去打工了。”
    “打工?”宋文感觉这会是个有用的信息,追问了下去。
    陈思雪点点头:“嗯,这是他们绝症群里的叫法,有人在雇佣那些绝症病人打工,给的钱还不少。”
    “所以,他就选择了去打工?目的是为了给你留一笔钱?”宋文看着她继续问。
    陈思雪抿了一下嘴唇:“在那些绝症病人看来,打工是一件好差事,他们都打破了头想争抢那个机会,但是哥哥并不那么认为……”陈思雪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我哥哥他,比较信命,他相信,一个人的福报,好事也好,坏事也好,都是有一定数量的。人生就像是一个天平,固有的运气和实际的运气,维持着两端的平衡,如果得到了横财,那么一定会遇到大的灾祸。所以,在过去的时候,路边捡到了钱,他都会固执地找到失主,或者是把钱捐出去……我哥哥得了病以后,也很释然,一直觉得是他命该如此。”
    “那他,为什么又去‘打工’了呢?”宋文问她。
    “是……为了给我看眼睛……即便如此,也是张瑞求他去他才去的。张瑞那时候病得挺重的,他得到了一次打工的机会,说把那机会让给哥哥,是为了报答他对他的收留。”陈思雪小声说,“张瑞那时候对哥哥说,‘你去了以后小心些,如果他们让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你可以拒绝,也可以报警。’哥哥觉得有道理,就去了……”
    那些病人生病以后,交流最多的就是那些病友……群管理对“打工”的描述经过了美化,打过工的人不久于人世,把秘密带走,不了解打工真相的病人甚至对“打工”十分向往。
    张瑞无疑就是那样的人,他可能至死都觉得,自己是在还陈颜秋对他的恩情,才把这宝贵的机会让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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