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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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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堂上此刻已经是乱糟糟的一片,黄青天坐在上头,看着这纷扰如市集,狗血如话本子一样的场景,实在是一个头两个大。
    喂!你们这些人怕不是忘记了,是老子在审案啊!
    你们怎么像在自己家里扯皮一样,完全无视我了啊!
    他正准备将这一群脱缰的野马给拉回来,就瞧见永平侯眉头一挑,眼眶一红,便又哭了起来。
    许多人没有注意的是,永平侯身边悄无声息的站了一个小娘子,用着只有二人听得到的话,轻声的说了一句,又悄然的退开了。
    永平侯对着黄青天拱了拱手,“张氏这话,太过诛心。我母亲仁慈,又十分的疼爱春华,断然不会做出这等换孩子的事情来。”
    “有一件事,外人并不知晓,春华那会儿身子早就好了,当时官家请了一位姓李的郎中,把她的病治了个八九不离十,虽然寿元不比常人,但生子与常人无异,尤其是她那病症,传女不传男。她怀的是男胎,太医院八个太医确诊过的,断然不会有误。”
    “孩子也是十分的康健,您瞧瞧如今的巡察使谢保林便知道。是以不存在什么孩子有疾,身子虚弱,就要换一个更加健康的孩子,来做嫡子。就算头一个孩子不康健,那春华也还能够生第二个,第三个……”
    “张氏,我母亲当年待你不薄,你怎能如此败坏她老人家的声誉?我们同床共枕这么多年,万万没有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简直太让我心寒了!”
    “春华是公主,有太医固定前来诊脉,太医院中都有详细的记载,黄府尹若是需要,可从宫中请阅……而且”,永平侯顿了顿,眯了迷眼睛,“当年我已经同春华提过,要纳张氏进门为妾,春华同我母亲都知晓,只不过尚未正式同张家提,是以,什么为了让孩子进门换子之类的事情,简直是无稽之谈。”
    “张氏,你我夫妻多年,你欺骗我,害得我同我儿分离多年也就罢了,可你怎么能够在公堂之上,撒谎欺骗世人呢?”
    永平侯夫人看着永平侯,这下子才是彻底的愣住了,她红着眼睛,看向了谢景衣。
    若是可以,她当真想知道,谢景衣对永平侯说了什么。
    可说了什么又有什么关系?说到底,不还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罢了。
    各自飞也就罢了,事到临头还踩上一脚,恨不得置她于死地。
    永平侯夫人想着,垂下眸来,索性不言语了。
    游云得了谢景衣的眼色,立马趁机抢话道,“青天大老爷,事到如今,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是一清二楚的,青天大老爷,我在此以春华夫人娘家人的身份要求,要求给我阿姐开棺验尸,查明其死因!”
    黄府尹看向了永平侯,见永平侯悲恸的点了点头,随即一拍惊堂木,“准,此案复杂,有许多证人证词需要本府派人细细证实,待仵作验过。择日再审!”
    “永平侯夫人张氏以及仆妇陈氏在此案中有重大嫌疑,收监再审。退堂!”
    黄府尹说着,站起了身来,看了永平侯一眼,“侯爷近日还请不要离开京城,若是案情有变化,还需要侯爷到堂听审。”
    永平侯点了点头,看了永平侯夫人一眼,又看了谢景衣一眼,以袖掩面,飘然而去。
    而永平侯府的其他各房之人,全都低着头分开人群匆匆而去。
    谢景衣扶了翟氏上了马车,直到马车开动了,翟氏方才言语。
    “你一早就知道了,你阿爹是公主嫡子。公主真的是被张氏害死的?这么多次,要来杀死你阿爹的人,也是张氏?”
    谢景衣顿了顿,终究是点了头,“我找到了游云,但是因为怕耽误大兄春闱,一直不敢提这事儿。公主的确是被张氏害死的,她的病早就好了。但是来杀我阿爹的人,不一定只有张氏。”
    翟氏一惊,“还有?”
    谢景衣笑了笑,“阿娘莫要太过忧心,我们不过是小心行事罢了。”
    在今日之前,她不确定有没有,可是今日之后,她确定一定有。
    今日在公堂之上,匆匆走掉的那个穿皂色衣衫的嬷嬷,是来给张氏警告的。
    张家虽然也算是世家,但哪里有那种太医都检验不出的毒药,张家害了数条人命,时间往前推,最早的那个,便是春华夫人。若是张家有这药,为何张氏不趁着春华夫人身子虚弱的时候,就直接把她毒害了。
    毕竟她可是在永平侯府住了好些时日。
    可是她没有,她在春华夫人生完孩子出了月子之后,方才用了这药。
    还有一句话,张氏自己没有说错,她一个外人,公主身边的嬷嬷,永平侯府的人,为什么要听她的指挥,帮她做下这等换子大事?还有那些伺候春华夫人的人,都到哪来去了?
    她这些日子到处搜集认证物证,却并未找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这其中,一定还有她没有搞懂的缘由。
    春华夫人,一定得罪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了不得的大人物。
    翟氏忧心的拉住了谢景衣的手,“适才阿娘的心砰砰跳,那张氏好生厉害,险些就让她搪塞过去了。你同你祖父到底说了什么,让他……”
    谢景衣一听,十分鄙夷的摆了摆手,“我能说什么?我不过是说出了渣男的心里话罢了,老娘只有一个,名声污了就洗不清了,娘子可以有许多个,这个名声坏了,休了还能娶下一个……”
    翟氏一梗,“当真说的这个?”
    谢景衣点了点头,“千真万确!”
    翟氏叹了口气,再也不掩饰自己的疲态,“都说侯府千好万好,这才来了京城几个月,我就恨不得咱们一家子回杭州去,简简单单,开开心心的,总好过,坐在那破烂船上,补东补西,一个不小心,便沉船了。”
    “我算是看明白了,你那祖父也不是个善茬儿。今日事情一出,咱们同大房三房在府中就调了个个儿,张氏若真被定了罪,咱们同这两房人,也没有办法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了。”
    “那,咱们就不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等这案子了解了,咱们就分府出去。”
    翟氏抿了抿嘴,压低声音道,“张氏害人,永平侯府又怎么可能是清白的,尤其……尤其是你祖父……阿衣你,为何不……”
    第170章 不能死啊
    谢景衣一听,眼睛都笑成了一道月牙儿。
    翟氏被她闹了个大红脸,清了清嗓子,“阿娘没有什么见识,脑瓜子也不聪明,想不出什么手段。但一双眼睛却也没有瞎,阿娘什么都不要,不要你阿爹封侯拜相,不求你们姐妹大富大贵,只希望你们啊,都平安顺遂。”
    “我命好,前些年的确都安安稳稳的。可自打从永平侯府扯上了瓜葛,那些人简直是拿着刀尖尖往我心窝子上戳!说白了,若非你阿爹的缘故,永平侯府在我心中,根本就什么都不是。”
    “若说以前,我还要顾及你阿爹的心情。可自打出了你阿姐那事,别说你阿爹如今不在,就算他在,我也断然不想再给永平侯府一点好脸色。”
    翟氏说着,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可算说出来了,憋死老娘了。咳咳咳……憋死我了。”
    谢景衣哈哈大笑起来。
    可不是,若不是因为涉及父兄前程,她也不想踩这一家子狗屎,把鞋都给踩脏了。
    “阿娘且听我与你分析,咱们出手,要时刻的权衡利弊。一开始我如阿娘所想,一锤子全打死。但中途却发现是行不通的。”
    “首先,当年目击换孩子的人,除了春华夫人身边的那些嬷嬷,就只有当年年纪还小的陈嬷嬷,以及恰巧路过的杜氏。嬷嬷们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都不见了;杜氏死了!”
    “至于陈嬷嬷,今日你也瞧见了,她愿意出来给春华夫人定罪,便是死忠,这样人,很难撬开她的嘴。黄府尹看着只会拍惊堂木,堂上情况看着也与我们有利,但实际不然。”
    “开封府断案,那是要讲究证据确凿的。你看,永平侯夫人也不是善茬儿,一下子就找补回来了,倘若那时候我们还捶祖父,把他们夫妻推到一边儿去,这事的结果是什么?打蛇不死反被咬啊!”
    “咱们没有足够的证据以及证人,是以只能够使用窝里反这一招,作为权宜之计。”
    “其次,祖父有一个天然的优势。当初春华夫人生我阿爹的时候,侯府的人去追游云的时候,他的确是不在京城的。虽然他在杭州的时候,说得好似在场一般,但我已经查验过了,那段时日,先皇派他出了京城。”
    “他完全可以用毫不知情来脱身。事实上,他已经这样做了,并且自顾自的甩开了永平侯夫人。阿娘,你当真以为他随便混混,就能够成为先皇身边的红人么?他早就心中有数了,这次有好几家已经同意开棺验尸,张家必定脱不了身。”
    “春华夫人是怎么死的,开棺之后是否有毒,他心中会不清楚?你看他反咬得多快啊!永平侯夫人拉扯他母亲的时候,他不言语,就是尚且在权衡利弊,毕竟与被妻子欺骗的老实人相比,亲手送枕边人下大狱这个头衔,他可不想太要。”
    “我那一句话,不过是给了他一个借口,啊,不是我要说的,是我孙女儿逼我说的啊!其他两房的人,不能怪我啊!”
    翟氏一听,顿时怒了,“这也太无耻了!岂不是让人都恨到你头上了!”
    谢景衣无所谓的拍了拍翟氏的手,“本就不是一路人,我们什么都没有做,他们都能够害命了,还怕这点仇恨?”
    “第三,阿娘,若是祖父下了大狱,或者是死了,阿爹同大兄会如何?”
    翟氏恍然大悟,“丁忧。那永平侯夫人?”
    谢景衣嘲讽的笑了笑,“你且等着,待证明春华夫人确实是中毒而亡,我祖父转眼就能休妻。”
    谢保林正在上升期,这可能是他这辈子难得的一次机遇,等丁忧归来,局势早已大变,谁还记得杭州来的一个小官啊!
    谢景泽正在科举,若是运气好金榜题名,结果刚刚授官就丁忧,那岂不是前途尽毁?
    不管从哪里想,谢保林还是好好活着的好。
    这第四,谢景衣没有说。
    春华夫人背后肯定还有秘密,这个秘密,永平侯是否知晓,又知晓多少,她不清楚。
    但是有他在,便是一个继续追查下的途径。
    别说什么父子绝义这种事,上辈子她可以做,因为她是小娘子,不走仕途;可谢保林同谢景泽不是,官场本就艰难,有了明晃晃的污点,随时都要被人拿出来以不孝之名鞭尸!
    除非,你能够证明,谢保林亲手毒死了春华夫人,亦或者是亲手将谢保林扔了。
    但无奈的是,年代久远已不可考,至少,目前不行。
    谢景衣并没有觉得遗憾,且不说她觉得自己做出了最正确的决定,便是不正确,找补即可,不必回头看。
    “阿娘莫要担心,这次回府之后,咱们就不要从大厨房里取吃食了,自己开一个小厨房,亦或者日日去樊楼端都行。且等几日,咱们就分府出门去。平日里也待在自己院子里,听到其他两房人阴阳怪气的,也不要怕,咱们才是受害者。”
    翟氏皱了皱眉头,“如今这事儿正在风头上,咱们是受害者,不是闹分家的最好时候吗?为何要等?”
    翟氏这话说得,十分有底气,毕竟他们早就在国子监附近买好了宅院了。
    有地方落脚,就不怵。
    谢景衣眨了眨眼睛,“阿娘,我阿爹是春华夫人的亲儿子,也是唯一的儿子。那么春华夫人的嫁妆呢?身为侯府嫡长子应该分得的东西呢?我知道咱们如今手头宽裕,不在乎这个。”
    “可咱们不在乎,不代表可以让别人悄无声息的昧了去。说到底,这些东西,也不是属于咱们的,是属于我阿爹的。阿爹现在不在京城,我们也没有办法,就这么随随便便的替他做决定。”
    按道理,就算是分家,也应该是他们这一房住在侯府的主院里,其他房的人搬出去才对。
    翟氏叹了口气,“是我太过诧异,想得不周全。分家之事,咱们的确是不能够越过你阿爹自作主张。”
    她说着,心疼的摸了摸谢景衣的脑袋,“我的儿,你这是遭了多少罪,才要谋划这些。”
    谢景衣一头栽进了翟氏的怀中,“阿娘,我好着呢,我这是天生聪慧!”
    第171章 恍如隔世
    谢景泽抬起手来,眯了眯眼睛,忍不住扯了扯自己的衣领子,“感觉进去的时候尚是寒风凌冽,出来一下子便是春日正暖了。日日窝在里头奋笔疾书,感觉凉飕飕的,竟不知道穿袄子已经不合时宜了。”
    他说着,转过头去,看了看一旁的柴祐琛,见他依旧是清清冷冷的站在那里,衣服上连片褶子都没有,惊讶的啧啧称奇。
    “逸天,你瞅我这衣衫,跟咸菜沫儿似的,你倒好……莫不是站着考的?”
    考完了之后,整个人都轻松了一截,谢景泽觉得自己胆子肥了不少,连柴祐琛的玩笑,都敢开了。
    他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一个有些怕妹夫的怂包大舅哥。
    柴祐琛用手抚了抚衣衫上的灰,“阿衣做的,舍不得弄皱了。”
    谢景泽看了一旁焉了吧唧的杨皓,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牙,齁死了齁死了!
    明明长着一张冷面阎王的脸,说起话来怎么跟春天的小百合似的,甜得发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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