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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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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柴夫人安安稳稳的活到十四岁,那是一年上元节,先皇带了宠妃出去看灯。她们这些留在宫中的人,也不可能在家中闷头睡觉,便随着皇后一道儿,在宫中饮小宴。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阿鹤。
    他十分的单薄,穿着仙鹤羽衣,翩翩起舞。那是十四岁的她,头一次痛恨自己,为何是一个公主,还是一个不受宠爱的公主。
    若她不是公主,那她便可以嫁给阿鹤;若她是受宠爱的公主,那她便可以同山阴一样,将阿鹤收入裙下。
    “大郎跳舞的样子,同阿鹤一模一样。”
    柴夫人说着,略有些怀念的叹了口气,苦笑道,“皇兄的癖好,你应该知晓,就好乱点鸳鸯谱,这京城里没有几家大臣家中和睦,多半是拜他所赐。”
    谢景衣托着腮,有一搭没一搭的听她说过去的事,别把人家想得那么糊涂,指不定先皇才是高人,大臣家中鸡飞狗跳了,那就没有心情在朝堂上狗跳鸡飞了不是。
    你看看,前朝的时候,哪里有人敢嘴他?
    当然了,因为他脸皮厚,被骂了也豪不在意,甚至可能当场撸着袖子骂回去。
    久而久之,也就懒得骂了。
    “指婚的甚至下来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在羡慕我。那可是齐国公啊,家中人口简单,他又年少英雄,文武双全,乃是打开国以来,便存在的名门柴氏。”
    “倘若没有先遇到阿鹤……”
    第322章 错误的开端
    倘若柴夫人没有先喜欢上阿鹤,能嫁给齐国公,那她是应该喜极而泣。
    看看元婴的母亲,都嫁的什么狗屁玩意儿,就知道,这个驸马有多一骑绝乘了。
    “我毫无喜悦之情,当时也半点不知晓已经有了大郎,若是早知晓……”柴夫人拿帕子擦了擦眼泪,“我去寻大师,大师说,这是一桩孽缘,叫我不要嫁过去。”
    “可是皇命难违,我虽难过,但也知晓同阿鹤并非是长久之计。痛下决心,同他断了往来。可大师说的话,怎么会错。我嫁去柴家不久,便诊出了喜脉。”
    齐国公深受器重,乃是先皇看好的封疆大吏,大婚不久便出京去了任上。他家中又无长辈在侧,对此全然没有起疑心。
    可天道好轮回,谁能饶过谁?
    柴夫人早产产下了柴大郎,那孩子一出生,便有恶疾。
    生得像是个小猫崽子一般,太医瞧着,都觉得活不过三日了。柴夫人不得同阿鹤在一起,对这孩子,那是百般期盼,宛若心头之宝,尚在月中,便亲自进宫求药,用了不知道多少灵丹,方才救下了柴大郎的一条小命。
    这人呐,渡过了一次大劫,担惊受怕的秘密一直没有被人发现,眼见着就要过去了,便容易松懈嘚瑟起来。
    柴夫人向宫中求了阿鹤来,在柴大郎的满月宴上跳舞。谁想齐国公紧赶慢赶,在孩子满月宴那日赶回了家。他虽然是个武夫,但能执掌一方的人,又岂能是个眼瞎心盲的。
    嘴能骗人,可眼睛骗不了人。
    齐国公惊天暴怒,若非当日人多眼杂,让他有所顾忌,怕不是当场便要直接一剑捅死阿鹤。
    可阿鹤离开了国公府,回宫之后,当天夜里,还是踏上了阎王殿。
    这东京城里,哪里有什么皇帝不晓得的秘密?便是他不知晓,那黑羽卫的人,也定是知晓的。
    齐国公是肱骨之臣,阿鹤只是一个供人玩乐的宫人,官家眉头都不用皱一下,便知取舍。
    若故事说到这里,顶多也就是个夫妻反目成仇,从此老死不相往来的结局。
    哪里会有什么柴祐琛!
    齐国公也不能弄死公主,公主也不能轻易同他和离,日子就这么僵持着过了一日又一日。
    “我带着大郎,遍访名医。那时候,他其实还没有如今严重,只是比寻常的孩子不康健一些,习不得武,但尚能读书。我对他要求十分的严格,恨不得他是当世的神童。”
    “大郎很努力,但并不聪明,这我是后来有了二郎之后,对比之下,方才知晓的。大郎要背三日的文章,二郎看一遍就会了。”
    柴夫人一边请了夫子来家中磨,一边又派了家丁出去,请那些民间的“神医”来瞧。可是柴大郎依旧是毫无起色。
    “我心中焦急,便请了大师给大郎算命。大师说,大郎生机,在于一来者。我当时并不明白其中的玄机,可到了年末的时候,遇到了一位神医。”
    “那神医姓曹,他懂得一种奇术,但需要以亲弟妹的血为引,妹妹为最佳,实在不行,弟弟也可一试。我那时候年纪小,痛失了阿鹤,眼见着大郎又活不长久,简直就是病急乱投医。”
    柴夫人说得凄惨,谢景衣却已经是怒发冲冠。
    她冷笑出声,“所以,你便信了。想要给柴绍芜生一个小弟或者小妹,于是才有了柴祐琛。”
    柴夫人点了点头,“大师说了,生机在于来者,正好同这神医的奇术,对上了。我当时欢天喜地的。”
    柴夫人说着,顿了顿,显然不想说她同齐国公之间的旧事,于是跳了过去。
    “神医是个骗子,我委屈求全,生了二郎,可二郎的血没有用,大郎不但没有起色,反而身子越发的差了。我去问大师,大师却是只摇头叹气。”
    “二郎不但不是大郎的生机,反倒是他的死穴。”
    柴夫人说着,有些激动的端起了桌上的茶盏,茶水已经凉了,因为她的手抖,落了几滴水下来,洒在了桌面上。
    但是她毫无察觉。
    “你对大郎深信无疑,是以打小儿就对柴二不闻不问,若非齐国公厉害,是不是你想要弄死这个妨碍?”
    “那一年的冬天,柴二同官家在结冰的湖面上玩儿,为何他会掉下去?你出手了?”
    柴夫人一愣,摇了摇头,“我还做不出,杀死自己亲儿子的事。更何况,当时大郎也在那里,大郎也落水了。”
    谢景衣眯了眯眼睛,“因为这件事,你更加相信了大师说的,柴二是柴大郎的妨碍,所以不许他们兄弟二人相见。你将大郎落水之后,身子大不如前的这件事,一股脑儿的全都怪在柴二的头上。”
    “一遍又一遍的折磨一个小孩子,说都是因为他,他的哥哥才要死了对不对?我就说,柴二那么聪明的人,做事情也一直十分的强硬,为何连带柴大出去看个郎中,都下不了手。”
    “他在害怕!害怕像小时候一样,因为他的勉强,柴大郎不但不会变好,反而会死!都是你一直这么对他说,是不是?”
    “我之前只想着你这个人恶心,没有想到你这么恶心!”
    “柴大郎是惨,可是柴二呢?你有没有想过,他不是药引子,他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别的孩子,父母满怀爱意的把他生下来。他呢,哦,你的哥哥快要死了,需要你的血,你一定要是个有用的药引子啊!”
    “你还好意思骂姓柴的,你那么喜欢阿鹤,怎么不嫁阿鹤,别扯那些规矩束缚。你若是那么受规矩,又怎么会有柴大郎的存在。”
    “人总是不承认,自己个就是捧高踩低,贪慕虚荣罢了。一边舍不得阿鹤,一边心里面也嫌弃他只是一个跳舞的宫伎吧!要不然的话,昨夜里在象棚,你瞧见柴大郎跳舞,会说出辱你二字?”
    “你打心眼里,也觉得跳舞给人看,十分的低贱,辱没了你公主的身份吧!”
    “血没有用。你怎么不怪自己是个废物,生下了一个生病的孩子不说,还救不了他,你怪一个刚出生的孩子,说他没用,药引子都当不好;说他克他哥,说他会害死他哥!”
    “这话你怎么没有勇气当着齐国公说!我但拍着胸脯保证,你但凡说一句,他能杀了你。现在,我就很想杀了你!”
    第323章 大师
    柴夫人慌了神。
    谢景衣的眼里满是认真,她是真的在想着,要杀了她。
    “你……我……”
    谢景衣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不能弄死柴祐琛的母亲,即便她如此的恶劣。
    “所以,你现在来找我说这些做什么?你知道柴二的血为何没有用么?”谢景衣冷笑了一声,“当然是以为,他同柴大郎,压根儿就不是一个父亲生的,隔了一层呢!”
    柴夫人的脸,一瞬间就白了。
    谢景衣直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所以,他死了,不怪柴二,怪你!”
    柴夫人一下子捂住了头,尖叫出声。
    门口传来了脚步声,谢景衣瞥了门口一眼,柔声说道,“夫人在说陈年旧事,你们过会儿再来吧。”
    脚步声又远了一些,他们都是贴身伺候的,谁又不知晓柴夫人的往事,乃是不能触碰的禁忌。
    “所以,你今日同我说这些,是想要我们滚远一些,不要再妨碍到你们母子二人了么?”
    谢景衣说着,心中酸涩起来。
    她突然想着,等到年节的时候,齐国公回了京城,她一定要请他喝最好的酒。
    齐国公为何要同公主将府邸一分为二,在中间砌上一堵墙。他为何宁愿将他扔在宫中同小皇帝作伴,也不愿意把他送到母亲身边养着。
    为何早早的就让柴祐琛住到国子学来,从不强迫他住在齐国公府。
    又为何只选柴二喜欢的小娘子,不在乎对方的家世出身,这一切她以前不明白,现在统统都明白了。
    眼前这个偏执到疯魔的人不爱柴二,可是齐国公很爱他。
    谢景衣深吸了一口气,方才让自己平静下来,如果没有特殊情况的话,她想自己个是最后一次,见柴夫人了。
    “大师是谁?你很听他的话。”
    谢景衣问道,世间的确是有高人,但柴夫人哪里来的那等好运气,遇到真高人。
    若那大师不是真高人,那他关于柴二的卦,说的可就别有深意了,别有目的了。
    气归气,可能危害到柴祐琛的人,她绝对不会轻易放过。
    柴夫人有些发懵,显然被之前谢景衣说的话给镇住了。
    “大师?大师是南裕女尼。”
    谢景衣皱了皱眉头,南裕女尼?她可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
    大陈信佛的人很多,出名的多半是些名山主持,女尼姑倒是很少。
    “她在哪座庙做主持,你成亲之前,应该没有出过宫,那是怎么认识大师的?”
    柴夫人第一次提到大师的时候,是说大师给她算卦,这亲事成不得。那会儿她还没有嫁进齐国公府,出了不宫,那只能是南裕大师进宫去过了。
    “大师……”柴夫人说了这两个字之后,陡然惊醒,摇了摇头,“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你说得没有错,我不是做柴二的母亲。所以,以后请不要再有任何的往来了。”
    柴夫人说着,慌忙站起了身,夺门而出,头也不回的跑走了。
    谢景衣皱了皱眉头,看了桌子上的茶水,若有所思起来。
    ……
    东京城的午后,暖洋洋的,茶楼门前趴着的小黑狗,听到了谢景衣的脚步声,半睁开了眼,又迷迷瞪瞪的睡了过去。
    那门前的小厮,笑眯眯的甩了甩身上的白帕子,“您慢走呢,您下回再来。”
    谢景衣挥了挥手,径直的朝着柳树下走去。
    她踮起脚尖,轻轻的拂了拂柴祐琛的头发,“上面沾了柳絮花儿,倒像是白了头一样。今日好不容易休沐,怎么也不多睡一下。”
    柴祐琛双目灼灼的盯着谢景衣看了又看,“谢嬷嬷今日待我,怎地如此和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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