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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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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明明说得很小声,慕昱清本来不该听到,他却猛地回过头来,筱镜打了个寒战,心不甘情不愿地上了马。
    这个麻烦虽是师妹惹出来的,宇白却也不愿意看她太过可怜,安慰了一声:“我觉得,这一回可能找的方向是对的。”
    他只说了这一句,慕昱清的眼光立刻如狼般地看了过来,显然是想听他的高见。
    宇白原本只是胡乱安慰,但慕昱清这么殷切地一看,哪里还好意思这么说?只得在心里苦笑一声,道:“你还记得当日我们在塌了的地下室里找到的一个碎片吗?”
    筱镜困惑地看宇白:“记得,不过,那不是一块碎碗吗?这有什么好注意的?”
    宇白摇了摇头:“那瓷片很薄,应当不是碗。”
    筱镜不以为意:“我却觉得就是碗,师兄你难道忘了,瓷碗里比这还薄的胎质都有不少呢。”
    宇白失笑:“师妹你别忘了,当时他们在牢里,能跟我们平时吃饭一样,用精美的餐具来盛饭食吗?”
    筱镜被他问住了,连慕昱清之前冲过了他们一个马身,此时也略微勒慢了速度,身子微微向他这个方向倾了过来。
    “万一药谷就是有这个习惯呢?”筱镜不甘心地问道。
    宇白道:“我当日离开时,看到他们的看守也不过是用的粗瓷碗,你觉得,一个囚徒的餐具会比看守还要好吗?”
    筱镜终于不作声了。
    宇白却没急着往下说,直到慕昱清忍耐不住地催问道:“那依你所见,那瓷片是什么?”
    看来他很快抓住了重点,宇白只想让慕昱清知道,自己这方并不是一无是处,能任他呼喝来去的,目的达到,自然不会再多卖关子:“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瓷片应当是南边的特产,一种小饰品‘抱娃’!”
    筱镜问道:“那又如何呢?即使知道那东西是叫‘抱娃’,产在南方,可也不能证明他们两个去了南边吧。”
    宇白笑了:“依药女所说,他这个师叔极为痴情,你想想,他连被囚时都舍不得丢下,还要藏在身边的物事该会有多重要?那必是他买给妻子,却没有来得及送出的礼物。临清城也是在南边,还是抱娃的产地,这么多原因撞在一声,想让我不信她师叔去了南边都不可能。”
    筱镜心里已经是信了宇白的分析,可还要反驳一番:“这也不能说明,青岚跟药女的师叔就在一起啊。”
    宇白看慕昱清一眼,见他表情还算平静,方道:“别忘了,这一位是药女的师叔,他医术的造诣不低。”
    筱镜还没有明白,慕昱清却是知道了宇白的意思,连紧绷着的背部都放松了一些下来。
    宇白道:“你想,药女说过,她师叔必无行动能力,要想从狱中出来,必须借助其他的人的力量,那牢里除了他就是青岚,他还能借助谁的力量?”
    筱镜撇了撇嘴:“师兄,这我也想到了,可那跟此事又有什么关系?”
    宇白无奈,这师兄在武学上的天赋没得说,可就是不爱动脑子,他只得一句一句地分析:“如果没有好处的话,青岚会冒险给她师叔帮忙吗?你可别忘了,她的性命不剩下几个月,你觉得,以你当日见到她的情形,她是会主动逃生的那一类人吗?”
    筱镜咬着嘴唇不说话了,慕昱清身形却微不可闻的一振:宇白刚刚的话就是在暗示,青岚其实已经放弃了想要活下去,她,甚至,说不得是在一心求死。
    慕昱清狠狠抽了一下马臀:“驾!”
    筱镜傻眼:“还要提速?他疯了吗?真不要命了吗?”
    宇白叹一口气:“别多说了,快追上去吧。”他之前发现这件事一直没说出来,就是看出了青岚在慕昱清心里到底有多重要,他可不愿意随便讨论这个话题来刺激他。
    只是,没想到他的进步如此神速,宇白不知道他是否用了什么秘法来提升身体的潜力,只得把自己早前想到的事情分析出来,好给他吃点定心丸,免得人还没找到,他已经疯了起来。
    炎宗为什么覆灭?不就是因为那些人全是疯子吗?
    他们战力虽然无敌,可这门功夫极之难练,一个不好便会走火入魔,甚至是反噬他人!只希望他现在给的这一点线索能拉住郑王爷心底的一线清明,至于,能不能在南边找到人,若是没找到,该怎么办,这些,已经被他全然抛诸脑后了。
    这三人赶路的时候,青岚几人也坐上了船,蒋玥正给她施针,她顶着一脑门的针,仍有些不敢相信:“你说,这世上真有九节七叶虫?”
    蒋玥不悦地道:“我说了有,当然是真有,怎么,你还不信我?”
    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大夫啊。
    青岚忙笑道:“不是,我不是怀疑你,我只是见识少嘛,见过的竹虫都是一节一节的,哪里来的九节?”
    蒋玥道:“你懂什么?你以为虫是九节鞭哪?还一节一节的。”
    见青岚眨巴着眼睛,显然还在等他说下去,他只好道:“我们医者所说的九节七叶虫不是指的这个,而是那虫身上有九个环,栖息在竹林下的一种七叶草中,并以此草为食,这才是九节七叶虫。”
    青岚之前野外作战,到最艰苦的时候连虫子都吃过,她们作训时,这些昆虫都被分成有毒无毒被详细地介绍过。她原以为自己已经算是见多识广的了,但这什么九节七叶虫,她别说见了,更是连听都没听说过。
    但大夫的话是不好随便质疑的,何况这两天蒋玥已经证明了他的专业性:对方这几天对她连施针灸,辅以汤药,让她之前每天只要一躺下,腹中便有些发凉,隐隐作痛的症状轻了不少。
    她之前就是因为睡在雨夜当中,才引起了阴毒的第一次发作,以至于宇白师兄妹刺两个不得得仓促给她施术,引起了后面一连串的事。
    当时宇白连她的肚子都划开了,还没能控制住病毒的发作,由此可见,这病毒是有多么的厉害。
    而蒋玥只是用了针术,就能把毒暂时镇下来,他露的这一手还是让青岚安慰了不少。
    “那此去蜀中,至少不下一月,先假定我们能找到九节七叶虫,那还有剩下的几味奇药,该从何寻起?”
    青岚没想到,她之前跟宇白聊天时,他随口说来的几味能拔除她毒素的奇药竟是真的,现在蒋玥就带她走在找药的路上。
    蒋玥轻蔑地看她一眼:“年轻人,这么暮气沉沉可不好,若是因为觉得难就不去办,那世上的事大家都不要去做了。”
    青岚这几天被他教训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闻言顿时识时务地低头:“您说的是,那您接下去是怎么计划的?”
    蒋玥语塞:他之前真只是为了忽悠青岚,才说服她,说自己能给她治病的。事实上,那三样药虽不是名贵难得的好药,但论稀奇古怪,也不下于那些百年难得一见的药材了。他根本没有把握能找到其中的那些好药。
    但他总不好过河拆桥,便含糊说一句:“你跟着我走就是了,哪有那么多问题?!行了,半个时辰内不要乱动,我到时候自来会给你拔针。”
    说完,他急匆匆地走了出去,真是舍不得浪费与他夫人久别后的一分一秒。
    他没看见,在他身后,青岚黯淡下的眼神:她几次想要问蒋玥到底有多少的把握能把她治愈,却几次心怯,就怕得到的结果是自己所不能承受的。今天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那结果果真不出预料……
    她慢慢燃起的希望渐渐熄灭下去:罢了,既然治愈的可能这样渺茫,还是不要告诉其他人,以免别人跟着一喜一悲,反增烦忧……
    青岚却不知道,她口中的其他人,在她乘舟入蜀的这段时间已经把江南翻了个底朝天!
    大凤皇宫,凤启帝震怒不已:“这混帐到底想做什么?竟然连江浙巡抚的后院都敢闯,还差点烧了他妾室的房!他是一点名声都不想要了吗?”
    曾铨跪在地上,欲言又止。
    凤启帝发了一通火,正巧看见他这个表情,立时指了他怒喝道:“怎么?连你也要瞒着我?到底有什么事要瞒的?快说!”
    引起君王的疑心可是不大妙,即使曾铨自恃与凤启帝关系极深,可也不敢冒着这样的风险来为自己招祸,他忙道:“臣是想说,郑王殿下看来这些时日情绪极为不稳,陛下何不帮他一把?也好先把殿下安抚下来?”
    凤启帝不解:“你是什么意思?”
    曾铨吸了一口气:“臣的意思是,我们在江南留的有人手,既然殿下这么想找到青,呃,白轩,我们可以调集我们的人手帮他一把。”
    曾铨一说完,连自己都先出了一身的冷汗:他是天子近臣,自然对皇帝对青岚是什么感情最为清楚,他觉得自己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才敢说出这样的话来触怒皇帝。
    要是皇帝觉得他有其他的心思,甚至觉得他不忠,那可就……
    曾铨冷汗淋淋地跪在御阶之下,第一次如此后悔自己一时冲动,说出了那样的话。
    凤启帝没有说话,像是在思索。
    曾铨熬不住,偷偷抬眼去看凤启帝,却正与他的视线对个正着,他吓得急忙伏下身子要请罪,却听凤启帝淡淡道:“你说的,倒也有些道理。”并不见多少愤怒。
    曾铨愕然地抬头,凤启帝的神色罕见的柔和:“传令下去,令江南暗字营的所有人待命,找到白轩!”
    待到曾铨退下,凤启帝坐在御椅上轻声笑道:“那个女人,反正她活不长了,我何必再跟那混帐斗气,就帮着他找一找又如何?现在,重要的是,让那混帐别再发疯,免得再出丑丢人!”
    一想到这个素来都跟他对着干的儿子在江南干出的各种好事,他心里的愤怒简直要烧起来:“吴春!吴春!”
    吴春知道,这时候皇帝的心情必然不佳,早就躲得远远的了。
    凤启帝叫了半天,也不见吴春来,只有一个看着有些面生的,年轻一些的小太监怯怯地走了进来:“回陛下的话,吴内监刚刚去了御酒监,说是看看您要的好酒到没到京。”
    凤启帝看了他片刻,便回想起来:这人姓柴,是净事房新送过来的小太监,吴春收了当徒弟,叫柴仁的一个小太监。
    这个人看着有些懦弱,倒也有些机灵。
    他随意点了点头:“那好,朕要去珍妃那里,你去吩咐人准备御撵吧。”
    柴仁目光闪了闪,跪下磕了一个头,却没有马上起身:“陛下,珍妃这几日偶感风寒,为了您的健康着想,奴婢建议,陛下还是过些时日,等珍妃的伤寒好了之后再去。”
    凤启帝原本往外走,闻言有些惊异:他身边除了吴春仗着跟了他大半辈子,有时候他说的命令还能够劝说几句,其他人,包括皇后,谁不是他一旦说了些什么,都不敢反驳?
    除了,那个逆子……
    凤启帝回过神来,看见这身形瘦弱的小太监固执地跪在原地,哼了一声:“妄议圣行,你可真大的胆子!”
    柴仁发着抖,身音也颤巍巍的,却一点不退:“是奴婢惹陛下不快,还请陛下责罚。”
    凤启帝冷冷看他,扬声道:“来人!把这不知好歹的东西拖出去杖责十下!”
    侍卫们迅速进殿,将这不知是吓得说不出话,还是还没反应过来的小太监拖出殿外,不一会儿,板子敲击的声音便传进了殿内。
    刑行完好一刻,凤启帝仍是不见人来,又问道:“柴仁还不滚进来?莫以为挨了罚便可以不伺候人了!”
    殿内外的宫女太监全吓了一跳:本以为这小太监年轻识浅,头一次面圣便得罪了皇上,万没想到事情是这样的一个发展方向。
    柴仁那十杖虽打得狠,却因耗时不长,并没有伤到哪里。没过一会儿,他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先就大礼参拜:“奴婢谢陛下还肯用奴婢。”
    凤启帝不在意地道:“起来吧,去给朕吩咐下去,准备御撵吧。”
    柴仁犹豫了一下,眼睛一闭,心一横:“恕奴婢不能从命,陛下圣体为要。”
    凤启帝沉脸看着他,但柴仁把眼睛闭上,自然也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柴仁只听凤启帝冷冷说了一句:“你也知道你是奴婢,还操起了为臣的心不成?”
    柴仁身子一抖,然而还不等他说话,凤启帝已经起身往外走去:“起来吧,朕要去皇后宫中。”
    不是去珍妃那里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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