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尔扎哈克这些刀剑的问题在于……他们做了让他不喜欢的事。
    都彭没有继续说下去，但他已经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得十分明确。他闭上嘴，安静地望着眼前的刀剑，等待着他们的应对。出乎他的意料，这次率先开口的，并不是显然非常希望能得到他青睐的龟甲贞宗，而是不怎么热衷的三日月宗近。
    “审神者大人，”这振太刀难得没有以魔性的“哈哈哈”作为开头，而是认真地说，“也许你会觉得……我要说的话，仅仅是在为大家辩解和开脱。但是，是巴尔扎哈克大人将我们从本体中唤醒，是他供应灵力，为我们手入疗伤，保证了我们这些年的生存。”
    “当我们拥有人形后，第一眼见到的人类便是巴尔大人。是他教会我们很多事，陪伴我们适应了新的身体，让我们一天比一天更像人类。虽然以刀剑之身，已经接触过很多人类，但巴尔大人是不同的。在我们心里，他既是大家的主人，又像是父亲。”
    蓝衣的付丧神语调温柔，眼中金色的新月熠熠生辉。
    “而我们因此回报他忠诚，坚定地站在时之政府的立场上，维护着历史的原本走向——即便一次次地目睹原主人依照历史死去，也从不动摇。”
    三日月宗近的外貌和声音，会让人很容易忽略他所说的内容，产生一种“他说什么都对”的效果。但都彭不为所动，目光冷漠，看起来丝毫不认可三日月宗近所说的话，这让天下五剑中最美的太刀带着轻愁叹了口气。
    “相比清光，我们确实有所不足。做错的事，我们也会反省。无论因此付出什么样的代价，继续接受什么惩罚，或者像今天一样被您拒绝，也都能够接受……”三日月宗近轻声说，“只是希望您不要误解，审神者大人，我们并不是在试探主人的底线，也从没有想过要神隐他。”
    “我们啊……只是想把自己所能做到全部努力尝试一遍。并不是想要以此要挟什么、换取什么。仅仅只是……把能做的都做好，希望他能够喜欢，然后改变主意……”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略微思索，突然笑了起来。
    “哈哈哈，不过确实特意破坏了时空转换器，怕他被大家吓跑……这样说起来，真的像是在狡辩一样……”
    都彭瞥了一要哭出来的太鼓钟贞宗和物吉贞宗，终于松口说，“如果你们真的想做我的刀剑，可以先在这里住下。”
    似乎终于被三日月宗近的话打动，他微微柔和了语气说，“算是试用期好了，给我和你们一个双向选择的机会。等两天，看看你们的表现，我再决定是否留下你们。”
    他紧接着补充道，“让巴尔回去继续找好了，如果他离职前找不到能让你们满意的人选，他离职后，我也可以帮你们继续物色新的主人。”
    在他宣布了自己的决定后，贞宗一家照顾到龟甲的心情，都表示要留下来经受审神者的考验。除了鹤丸国永之外，小狐丸也愿意先在都彭的本丸住下。加州清光还是会暂时留在巴尔扎哈克身边。
    至于三日月宗近、莺丸和石切丸，则表示也要在巴尔扎哈克身边护卫，等他安全离职回到现世里去，他们就暂时挂靠在都彭的本丸接受试用考验，如果仍然被嫌弃，那就麻烦都彭大人帮忙物色新主人好了。
    ——反正他们现在的主人，可以说是完全信赖都彭大人，甚至愿意将真名和现世的住址和联系方式托付给他。三振上了年纪的刀剑纷纷表示，自己也十分信得过都彭大人的眼光和人品。他们的说辞和选择，让龟甲贞宗突然觉得，自己果然还是太年轻了……
    在定下这样的主意后，大家聚在一起吃了点堀川国广准备的点心。巴尔扎哈克自己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做，表示自己就不继续留在这里蹭午饭了——昨天付丧神们搞出来的麻烦给他平添了相当多的工作。想要正常离职可能需要加班加点的赶工。
    送走了他之后，清点和整理他送来的礼物着实废了不少时间。这个狡猾的宅男，把据说和石切丸密不可分的小云雀也打包送了过来，明显是从开始就打着送清光附赠全本丸的主意。
    都彭站在回廊的阴影下，看大家忙碌心情，心情稍稍有点微妙。一不小心，他似乎就凑满了三个小队的刀剑——审神者决定暂时停止收刀，专心跟自己现有的刀剑们好好相处，给他们精心的照顾。
    在他走神计划未来的时候，堀川国广贴心地给审神者送来茶和加州清光买的限量版点心，摆好垫子请都彭坐下。
    如果不是仍自觉无颜面对审神者大人，黑发少年一定会留在他身边捏肩捶背，打扇倒茶。不过眼下，他还没有鼓足勇气去主动碰触都彭，于是只能在把礼物安顿好后，主动担当起了带着新来的小伙伴参观本丸的任务。
    在看到专注于与自己对弈，甚至没察觉到其他付丧神靠近的歌仙兼定的时候，新来的付丧神们纷纷感慨万千。
    他们已经被加州清光科普和安利过“都彭大人是个特别特别温柔体贴、准备充分、细心照顾到所有付丧神喜好和需求的审神者”，立即认定这是审神者专门为歌仙这个风雅爱好者专门设立的棋室。
    物吉贞宗和太鼓钟贞宗压低声音交头接耳：“歌仙殿真的好专注啊，都没有注意到大家的脚步声呢。”“自己跟自己对弈都这么紧张吗？他不光出汗，连眼睛都红了呢。”“嘘，我们还是不要打扰他了，一会再来问好吧。”“好的呀，哎呀好期待小光回来看到我的样子呢。”
    天真的小朋友们聊着天走掉了。仍沉浸在藤原佐为棋道中的歌仙兼定，遭受着毫不留情的碾压和摧残，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他们眼中已经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棋痴，在今后的日子里，将会得到很多很多大家出于真挚的关心而拱手相让的、不会糟蹋衣服的、内番中最为风雅的……棋当番。
    第79章 试用期（2）
    都彭吃完了堀川国广准备的东西后, 带着山姥切，找到了仍在本丸里参观的刀剑们。
    为了迎接巴尔扎哈克的到访, 他还没来得及对山姥切的新装进行调试。刚才，也正是考虑到他们恰好能在这件事上派上用场, 审神者才会如此容易地松口, 提出试用期的建议。
    叫上巴尔的这些满级付丧神，都彭带他们来到了还没派上过用场的演武场。审神者让山姥切先上场等候，叫堀川国广搬来桌椅，将不同品种和品质的刀装逐一排序放在桌面上。接着，他又在桌上摆出了自己的笔和本子, 拿出昨天从藏马那里要来的妖力测试器。
    在准备好这些之后, 都彭先对山姥切国广说：“一会只防御就行了, 不要攻击。”然后, 他转向其他刀剑们问，“我需要你们带上刀装攻击山姥切，不要留手，谁先来？”
    大家都很惊讶。堀川国广看了看场中央的金发打刀，以及他身上与其他山姥切国广明显不同的衣服和护甲, 乖巧地举手说：“我先来吧。”
    都彭点了点头，分给他一个特上的弓兵刀装。堀川走上场，在接近打刀之前，率先催动刀装，远程攻击山姥切国广，给金发打刀造成了轻微的伤害。但他的级数和对战经验都不及山姥切, 在短兵相接后，招式都被一一阻拦下来。
    都彭坐在不会被战斗波及的地方，一边记录数据，一边观察付丧神们的战斗方式。看得出来，刀剑付丧神受到原有记忆的影响，战斗间已经形成了一套相对成熟的风格和套路。他们的速度和力量都远超人类，在低魔世界里算是很强的战斗力了。
    等堀川和山姥切的切磋结束，胁差少年想要归还刀装，被审神者又塞到手里了一个，挥挥手赶到一边。他说：“下一个。”
    巴尔扎哈克本丸的刀剑们面面相觑。他们的审神者都已经任职期满，打算回老家结婚了。他们可都是满级的刀剑，如果没看错的话，山姥切还没满级吧？短刀胁差和打刀也就算了，为什么要让太刀不留手地去攻击他？
    刀种和练度的鸿沟，在付丧神们的战斗中，属于公认的难以逾越。这样做，必然会导致山姥切受伤，对他能力的提升作用也微乎其微。小狐丸忍不住说：“审神者大人，我们还是去公共演练场吧！那里有时之政府的结界保护，可以放开了手脚攻击，没有碎刀的危险，受伤后还可以得到免费的治疗。”
    都彭摇了摇头，不为所动地说：“没事。”
    他的眼睛扫过巴尔的刀剑，付丧神接触到这双眼睛，立即警醒起来——这位审神者真的跟他们的巴尔大人截然不同，当他发出指令的时候，显然不接受任何建议，心意不容动摇。所以，这没准也是他们试用期的测试之一，看他们是否会无条件服从审神者的命令，在不清楚理由的情况下，真的不留手去攻击山姥切国广。
    但在审神者心中，到底哪种反应才是加分选项却很难说。在这种情况下，鹤丸国永首先站了出来，在审神者那里领取了刀装，走到山姥切国广的对面，笑着对金发打刀说：“哈哈哈，山姥切，你可要小心咯。”
    山姥切国广点了点头。在战场上，他从不畏惧敌人。即便面对难以战胜的强敌，也认真地举刀说：“好的。”
    这场较量毫无意外，以山姥切国广负伤告终。不过，鹤丸国永也大概猜到了审神者这样做的原因。以他丰富的演练场比试经验来看，这振山姥切比其他山姥切要难啃得多。所以，审神者的实力果然还是会影响到刀剑付丧神的战斗力呀……
    纯白色的付丧神若有所思，露出狡黠的笑容，给场下的小狐丸使了个包含深意的眼色。当审神者用灵力与巴尔扎哈克送来的加速符结合，治好了山姥切国广的伤，让大家继续之后，另一振太刀也走了出来。
    “和狐狸一起跳舞吧！”
    ——他的宣战语，得到了都彭一个包含笑意的眼神。连带着，审神者的眼神又落在了高大的付丧神蓬松的银色长发，以及头顶上仿佛狐狸耳朵的翘起上。
    接下来，三振贞宗也分别上场。来来回回几次之后，就算在受伤后总是能够在第一时间得到及时的治疗，力气的消耗也是十分可观的。就算山姥切国广只专注于防御，始终没有尝试进攻，但也累得够呛，握刀的手已经开始打颤。
    他气喘吁吁、衣服被汗水彻底打湿，刘海湿漉漉地紧贴在额头上。身上的伤能够被马上治愈，但被划破的衣服却不像他的出阵服那样，能够在灵力下恢复原状。
    明明想要好好珍藏的衣服，却在第一天就破成了这种样子，山姥切国广心里多少有些难过。他不擅长掩饰自己的情绪，于是马上就在眼角眉梢体现出来。
    而在战场那边，出阵的第一小队虽然大获全胜，将地图向前推进了不少。但对狐之助来说，没有一期一振的踪迹，就仍然是一无所获。审神者被杀事件已经过去了一周，追捕仍然毫无进展，甚至在疑凶已经现身过一次的情况下，又再次跟丢了他。这种办事效率，着实让时之政府脸上无光。
    在付丧神们应敌之际，狐之助向时之政府汇报了情况。
    在苦等了一天多后，时之政府工作人员不得不再次分析了一期一振现身当时的情况。当时，五虎退并不在都彭的身边，他的身边只有立场不明的一振胁差，以及实力有限、状态不佳的打刀。那么也许，一期一振的思路从来不是带走弟弟，而是杀掉现任审神者，五虎退自然会有新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