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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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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第四庄的管事田归农陪着,黄子厚在田庄里四处转悠查看。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他找了半天才明白过来,这第四庄实在太整齐了。
    且不说棉田里齐刷刷的棉花、没一根杂草的路梗、干净得像刚被雨水冲刷过的小路,就是围住庄子的篱笆上的金银花藤,居然也整整齐齐地往上爬,每根藤蔓间的距离竟相差无几。
    这得多有闲工夫,才能把杂乱的藤蔓捣腾成这样……
    黄子厚转头看着田归农,“这是你们理顺的?”
    田归农无语望天,“黄管家,你知道这庄子里的人,俺最羡慕的是哪个吗?是函昊兄弟。他天天蹲着的暖房,三爷不会进去,所以那里边最自在。这些没人让咱们干,是咱们自己干的。因为你看着别的地方都整整齐齐的,就这藤蔓不整齐,就觉得碍眼了。”
    主要不是他们觉得碍眼,是怕三爷觉得碍眼……三爷冷飕飕地盯着一个东西看的眼神儿,实在是太可怕了。
    黄子厚安慰地拍了拍田归农的肩膀,“以后暖房,想怎么捣腾就怎么捣腾,夫人让王函昊送棉花回去,翠巧有身孕了。”
    田归农……王函昊做着田庄里最自在的活儿,与媳妇聚少离多,还能让媳妇怀孕,他更羡慕了。
    王函昊听到翠巧有了身子,立刻乐成了傻子,“她咋样,身子还好不,能吃的下东西不?”
    黄子厚也是个半大小子,哪能知道女人怀了身子什么算好什么算不好,“我看她跟往常一样,应该挺好的吧。夫人让你把这里的事儿弄清待棉花回去,以后就跟在夫人身边,跟夫人一起琢磨种田的事儿。”
    王函昊留在第四庄,是为跟着花匠木地平学本事,现在也学的差不多了。翠巧一直跟在夫人身边,王函昊回去后他们小两口就能在一处了。王函昊惦记着翠巧的身子,自然是欢喜万分。
    第二天,黄子厚送了王函昊上路,又去永宁街查看过要开张的棉坊铺子,再去京城的绫罗分号见过展聪,折腾了两日,还不见秦三和绿蝶回来。
    南山坳和第一庄有一堆事儿等着他,这么等着也不是个法子。就在黄子厚要跑去晟王府再打探消息时,玄其跑了过来,跟他说秦三和绿蝶两人真的失踪了。
    “这俩人应是发现了什么重要线索,扎进深山不见了踪迹。”绿蝶在暗卫时没出师缺少经验,但秦三是个靠谱的,按说他不该做出这样冒失的事儿才对。秦三既然跟着不见了,就说明山里有料子可挖。
    “你放心,秦三的身手虽然不是最好的,但他保命的功夫不差,不会出事儿。”玄其见黄子厚着急,安慰道。
    怎么自保,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吗?黄子厚默默地看着玄其。
    玄其点头,“就是你想的那样。”
    “第一庄南边艾草丛里,那个把他自己埋起来的家伙,听说也很会藏,但还不是被大黄挖出来了。”黄子厚担心啊,绿蝶是姑娘最在意的人,秦三担着绫罗霓裳东家的身份,这俩人可不能出事儿。
    “放心吧,大黄这样的好狗,世间只此一条。”玄其与有荣焉。
    “狼呢,老林子里有群狼啊。”黄子厚央求着,“玄其大人,您再派人帮着找找吧,看在……大黄的面子上,成不?”
    玄其板正的脸微微松动,“你莫当心,三爷不会放着他们不管的,已经派人去查了。”
    跟踪郑笃初的秦三和绿蝶此时不在密林里,而是宫中的地牢内。这俩人跟踪郑笃初的手下时一时不查,被大内侍卫给黄雀了。
    五花大绑关在阴森森的监牢里,秦三低声对绿蝶道,“待会儿都推到秦某头上,你只管说不知。”
    一脸土的绿蝶咬唇,“咱们本就没干什么坏事,就突然被人从洞里挖了出来,对吧?”
    秦三点头,“当然。”
    绿蝶低下头,大内地牢她早就听说过,这是惩戒重犯,有命进来没命出去的地方,她已抱了必死之心。她并不怕死,只怕姑娘会伤心,毕竟姑娘在她身上花了那么多心思,夫人还给她做了好几双鞋,有一双新的还没上过脚呢。
    不过,绿蝶还是怡然抬头,“东家,你必须活着出去,姑娘可以没有绿蝶,绫罗霓裳却不能没有东家有事我来扛!”
    秦三的心忽然像被人攥住了一样,闷得他想打洞,“我是男人,如果有事儿,你活我死。少说话,小心隔墙有耳。”
    绿蝶转头看着一脸土的秦三那狼狈样,忽然觉得他这样也挺男人。
    安静等了一个多时辰,绿蝶困得睁不开眼靠着牢房的墙睡着了。隔壁牢房内的秦三静静地看着她发呆。
    地牢中的时间难熬,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的秦三听到铁链子声,立刻警醒,脑袋中一遍遍地过着被提审时要说的话,还有木刑讲过的应付刑具减少疼痛的法子。
    他娘的,拼了,是爷们儿就得抗住!
    绿蝶也在衣裳上蹭了蹭土,平静地望向地牢入口。
    火光渐渐亮起,待两人见到从台阶上走下来的德喜时,心更沉了。德喜是圣上身边的红人,也是手段最狠辣的老阉人,由他亲自审问,还能有了好!
    德喜迈步下了地牢,尖声尖气,点头哈腰地道,“您仔细脚下。”
    第七三六章 九死一生
    您?
    这是哪尊大神来了?
    秦三和绿蝶瞪大眼睛悬着心看着,待看到紫袍金靴的三爷出现在火光里时,九死一生的两人立刻眼泪汪汪。
    三爷来了,他们就不用死了!
    一个时辰后,被脸臭的三爷亲自领出皇宫后,大难不死的秦三蹲在马车里,一边拍打身上的土一边嘀咕着,“这是贵人住的地方,秦某福薄,以后还是不来为妙……”
    刚爬上马车的玄散幸灾乐祸道,“黄子厚已经带着棉衣进京好几天了,就等着你进宫给圣上献棉衣呢。”
    这是必须得干的正事儿,秦三擦了擦眼泪,眼巴巴的看着绿蝶,“绿蝶,你……”
    “我不能陪你进宫,我是郡主的丫鬟不是你的,陪着你进宫不合规矩。”绿蝶直接拒绝,俩人共同经历了一场生死后,绿蝶跟秦三说话的语气少了些火药味
    “不是,俺老三是想问你看俺咋样,你给俺当媳妇成不?俺会像三爷待姑娘那样,用心待你的。”秦三直愣愣地问,刚才在地牢里想到死了还没娶媳妇,他脑袋里就全是绿蝶。姑娘说了,做生意就是要该出手时就出手,他不想拖拉
    这一句话,把马车上的玄散听呆了,绿蝶也被问愣了。
    玄散见绿蝶不吭声,心急火燎地催促道,“绿蝶,成不成你给句话啊!”
    绿蝶这才有了姑娘家该有的想法,她一拳头狠狠揍在秦三肚子上,转头不吭声了。
    秦三则夸张地捂着肚子,嘿嘿笑了。
    玄散……“你小子被揍傻了?”
    “大人您不懂,这是……”见绿蝶的拳头又过来了,秦三又哎吆几声,躲到了玄散边上。
    绿蝶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要下车。
    玄散拦住她,“不能走,三爷有话要跟你们说。”
    只这一句话,秦三和绿蝶就乖乖并排坐在马车上,不动了。秦三小心翼翼地问,“大人,三爷打算怎么处置我俩?”
    玄散抱着肩哼了一声,“放心,你们是姑娘的人,三爷不会把你们怎么样,不过你们这次真的很丢人!”
    秦三惭愧低头,的确是他大意了,竟然被大内侍卫抓住。给三爷丢了人不算,还让三爷亲自去牢里捞他们,这要是他还在暗卫中,就不用混了。
    绿蝶一直没出师,只能算暗卫预备队,但她也明白这次错很严重,若是她没有到姑娘身边,此事以前足以毁了她的前程,让她这辈子都没机会升到暗卫一流队中。
    待到了晟王府,脏兮兮的两人跪在三爷面前,低头认错。
    三爷静静看了他们一会儿,才冷冰冰地道,“若非为了你家姑娘,本王绝不会多此一举。”
    两人深深低头,他们给姑娘丢人了。
    “这次怎么处置你们,由你们姑娘说了算。不过事不过三,若有下次,现在的位子你们俩都不必担了,都回炉另造。”
    “是!”绿蝶和秦三郑重应下。回炉另造的意思是把他们打会门内,从头再来,他们的道路会跟现在完全不同,这辈子休想在出现在姑娘面前。
    “秦三,你把发生的事儿,再仔细讲一遍,不可有遗漏。“三爷吩咐道。
    秦三立刻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属下奉了姑娘的命令,进京查看铺子和追查杀死护院的凶手的出处,我们的首要目标是郑笃初和右相府……”
    在秦三跟踪郑笃初的过程中,发现他暗中跟几个人有勾连。秦三和绿蝶商量过后,便决定跟去一探究竟。哪知他们跟了那些人几日,进密林之后失去了对方的行踪。秦三便出主意,挑了一处他觉得敌人的必经之地挖坑埋伏,哪知他俩埋伏了不过半日,两人就忽然失去知觉,再醒来时已经被大内侍卫捆了拎着了。
    秦三很聪明,跟德喜讲的都是实话,这样漏洞最小。三爷点头,“这么说,你们也不知是不是德喜的人,把你们从洞里刨出来的?”
    秦三和绿蝶惭愧低头,“属下等无能,不知不觉就中了对方的道。”
    三爷没有追究此事,“你们如何发现跟郑笃初有关的那几个人不妥的?”
    绿蝶耿直道,“直觉,属下跟在姑娘身边多年,也多少学了些皮毛,那几个人一看就有问题。”
    玄散偷偷扶额,小暖姑娘每次的直觉都是带来财运,绿蝶这直觉怕是要命的。
    秦三也道,“那几个人一看就是有功夫的,跟郑笃初见面后那几个人明显有事儿要去办,属下才决定跟去看看,只是没想到属下低估了他们,跟丢了。”
    “或许也不是跟丢了,而是着了对方的道。”待秦三和绿蝶走后,玄散分析道,毕竟德喜说的是侍卫在河边发现了他们二人,并没说是侍卫把他们从洞里挖出来的。
    “不管是着了谁的道,这里有两点已经明了。其一,圣上对郑笃初的疑心未去,放他出来或许是要放长线钓大鱼;其二,郑笃初与一帮有些本事的人有来往。你派出高手,根据秦三的描述,小心查探这些人的底细。”三爷吩咐道,“不可动郑笃初。”
    “是!“玄散领命而去,三爷让人请了幕僚进来,如此这般的吩咐一顿,让他们分头去做事。
    待交代清楚后,三爷靠在椅背上望着桌上跳动的灯火,很想见一见小暖。
    朝堂纷争得越厉害,越是步步为营、勾心斗角之时,三爷就越想小暖,因为这小丫头能让他觉得心里安宁。
    本来想这几日借着秦三献棉衣取悦建隆帝后,三爷借机上折子请婚的。不过他刚把这俩人从建隆帝手中救回来,此时不可冒然行事。三爷站起身,直接点了玄其,“让我看看你最近的功夫可有长进。”
    玄其称是,心里则把秦三骂翻了。
    回到第四庄的秦三和绿蝶梳洗过后,被黄子厚拉着一顿问。今日发生的糗事,秦三在德喜面前讲了一遍,再三爷面前讲了一遍,过两日还要在建隆帝面前讲一遍。他实在没有精神再给黄子厚讲,直接道,“待见了姑娘,秦某再细讲,姑娘让你来,都有什么吩咐?”
    三爷可是说了,如果他再犯错就要回炉另造的,秦三不敢有丝毫松懈。
    因为三爷可不是好说话的小暖姑娘,他治下及严,言出必行。比起回去苦练,秦三更想留在姑娘身边做事。
    第七三七章 秦三见建隆帝
    “姑娘没有别的吩咐,就是让东家献衣时圣上留个好印象,最好能讨些实质的好处回来。”黄子厚叹了口气,“东家刚从地牢里放出来,再进宫能囫囵出来就不错,千万别勉强。”
    讨好处?秦三挠了挠头,“姑娘的吩咐,就是肝脑涂地秦某也得完成。你把最近发生的事儿给某说说,进宫时圣上闻起来,某也好有个应对。”
    第二日,秦三就早早地到带着棉衣到宫门口等着,一直等了两日,才得圣上的召见。秦三背着大布包进宜寿宫给建隆帝磕头,待建隆帝叫起后,他再拜道,“草民不该跟踪郑笃初,草民有罪。”
    至于罪该万死什么的,秦三可不能说,万一他说了,圣上接着说那你就去死吧咋办?他刚找到媳妇,觉得日子有了奔头,可得好好活着呢。
    见这厮顶着背上的大包跪在地上,跟玉案上小水缸中四脚乱刨的小乌龟一模一样,心情烦躁的建隆帝心情忽然就好了,“平身吧。”
    等得心都快凉了的秦三立刻爬起来,“万岁,今年第一批棉花摘下来了,这是用棉花织布制成的衣裳,您看还中用不?”
    秦三说完,抬起头两眼努力变得精神闪闪,再把嘴角往两边一扯,露出标准的大黄式微笑。
    建隆帝见了,果然看着这厮更顺眼了,“呈上来。”
    待小太监将包袱放在玉案上打开,建隆帝见里边从帽子、外衫到布袜,应有尽有,看着倒也不错。德喜抖开一件淡青色绣着瑞锦纹的长袍,建隆帝上手摸了摸,“质地和颜色,都比去年的棉布好了不少。”
    秦三立刻道,“这一年来,文昌郡主带着登州的工匠们苦研棉布染布工艺,让棉布更加细密厚实、耐拉拽磨损。这些棉布衣裳外穿能防风保暖,内穿能吸汗舒坦,您看堪用不?”
    建隆帝用力拉了拉,轻轻点头,“比起绸缎如何?”
    “棉布没绸缎轻薄、光滑、颜色艳丽,但胜在厚实、耐寒、吸汗且价钱便宜。”这些词秦三背了多遍,说起来一字不差。
    这正是建隆帝满意的地方。前两日他见了登州知府递上来的折子,折子上说登州土质适合种棉,种下的棉花丰产,今秋估计能得棉六十余万斤,出十六万余斤棉絮。一斤棉花可以织出数丈粗棉布,织细布则更长,这就是数十万万丈布!若真是如此,那么“万民皆有衣蔽体挡寒”的历代君王的夙愿,在他这里终于要实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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