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0节
“我奶奶不分青红皂白,糟蹋我娘的名声,有错;柴氏从我奶奶那听一两句话,就到我家门口辱我娘亲,有错;我爹爹枉读二十余载圣贤书,上不能劝谏老母慈善,下不能管教妻子守德,是为无用。这事儿该怎么办,里正爷爷、族长爷爷、陈四爷爷给句话吧。”
我无用?我枉读圣贤书?陈祖谟只觉得胸口疼得厉害,“你这个不孝女……”
“就是因为有你们这样的长辈,所以小草才成了这样啊。这叫上梁不正下梁歪,家门不正全家坏!”小草歪着小脑袋,说得理直气壮。
听了小草的话,众人都不知道该说啥才好了,陈家这现世报来得真是快。
柴玉媛怒了,颤抖着道,“这件事便是有我不对在先,你们也强不到哪儿去!你们纵奴伤人,打得我浑身是伤,这事儿怎么算?”
“汪!”见她还敢吼小草,大黄不干了。
小草拍拍大黄的背,眨着大眼睛诧异地问,“我们纵奴伤人?大伙儿都眼睁睁看着呢,你可不能说瞎话骗小孩儿。大伙说说,她说了啥绿蝶才打她的?”
门口立刻有人回道,“她陈夫人你姐说:‘你这个不孝的东西,有种你抽死我!’”
众人纷纷附和。
小草好言好语地跟柴玉媛解释道,“柴氏,我姐是我爹的种,你说不抽死你就是我姐没种,所以我姐当然要让人叫你明白她有种,否则我姐就是不孝啊。”
这话还能这么讲?众人瞠目结舌,陈祖谟的嘴角渐渐渗出血丝,柴玉媛气得五内惧焚,“我,我……”
早莺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夫人,生怕她栽倒在地上或再抽鞭子打人,那样这事儿就更不好收场了。
皮氏沉着脸道,“小草,你这骂人本事是跟哪个学的?!你一个姑娘家,小小年纪就学了满嘴脏话,看以后有没有人家敢娶你进门!”
“小草这些话都是跟奶奶学的呢,姐姐和小草在陈家时,每天被奶奶骂上几十遍,奶奶骂的每一句,小草都记得清清楚楚。至于找婆家的事儿您老就不用操心了,小草是要招上门女婿的。”小草说到这里,脸往下一沉,拿出她姐姐的架势,“你们哪个也别想拿名声压我陈小草,名声这玩意儿,小草不在乎!”
第一零九八章 陈祖谟吐血
这……也太牛了!
一个还没椅子高的小女娃儿,愣是挤兑得陈家三口说不上一句话来,众人都恨不得给小草啪叽几巴掌。
别人只是想想,韩二胖直接伸出大巴掌啪叽上了,他冲着皮氏嚷道,“陈家伯娘,啥也不用说了,小草这嘴皮子不随她爹也不随她娘,十足地随了您啊!您老后继有人,该高兴才对。”
高兴她奶奶个爪!
皮氏恨不得回头呸韩二胖一脸,这个死胖子在家门口开了个店,天天在店门口蹲着啃猪蹄、鸡爪子等着看他家的热闹。要不是打不过,皮氏早就早就拿着笤帚疙瘩招呼他了。
见韩二爷他们还没商量好该怎么处置这件事儿,小草等得不耐烦了。她从椅子上跳下来,拎起她的小棍子往前走了几步,站在他爹和柴玉媛面前,大黄也跟着跳下来,站在小草身边给她助威。
陈祖谟强忍着不适,扶着柴玉媛低头问小草,“你要作甚。”
“爹,前边的事儿咱就不说了。大过年的,你媳妇趁着我和我姐不在家,找到门上去欺负我娘,小草很生气!”
“汪!”大黄也很生气。
“你要如何?”陈祖谟皱起眉头,一个小丫头,还能翻了天不成。
小草将她的小棍子往地上一戳,“我娘和我姐心善,才由着你们欺负,我陈小草可不行。柴氏,你说绿蝶打你打得疼,那是你不知道什么叫真得疼!”
这死丫头,口口声声给自己叫柴氏,分明就是没将她和夫君看在眼里,柴玉媛咬牙,恨不得将她一脚踢开。
“大过年的,我也不想让里正爷爷家见了血、破了门框。”小草示意莲年和友鱼将担着柴玉媛的架子拿到屋外去。
莲年友鱼将架子上的铺盖扔到一边,将由两根比碗口细不了两圈的榆木制成的架子戳了起来。院里众人立刻让出场子,屋里所有人也瞪大眼睛看着。
小草拎着比她高了一截的棍子,到了木桩前,抡起棍子狠狠抽了过去。
“啪”地一声,榆木没断,小草的滚子折了。
众人……
韩二胖已经张开的俩大巴掌,不知道该不该拍了。
小草连一沉,把断了的棍子仍在一边,小草拿起架势,抬起小脚。
“哈!”
“咔嚓!”
“哈!”
“咔嚓!”
见小草两脚就踢断了两根木棍,韩二胖都忘了拍手了。这是一个八岁小丫头难干的事儿,这是一个八岁小丫头能有的腿劲儿?
小草很满意大家的反应,收脚回头,“我的功夫是绿蝶姐姐教的,如果她方才那顿鞭子没手下留情,现在早就断成好几截了!”
柴玉媛咬牙,虽然嘴上不承认,但她见到小草能踢断木棍,心里也很吃惊。
随后,小草又挨个警告屋里的奶奶、爹爹和柴玉媛,“我娘心善脾气好,我姐忙,以后跟你们陈家交涉,都由我陈小草来。想吵架斗嘴皮子,找我陈小草,奶奶会的我都会,奶奶不会的我也会;想咬文嚼字、之乎者也摆大道理糊弄人也来找我,我陈小草师承名家,虽然比爹爹少读了二十年书,一点也不比你差;想打架也来找我陈小草,咱们下生死状上擂台单挑,生死不论!”
“你们讲理,我就跟你们讲理;你们不讲理,我就比你们还不讲理!子厚哥在这儿等个结果,大黄,咱们回家。”小草说完,把目光转向贺风露。
贺风露会意,上前扶住小草,提起纵身,直接窜出院墙,上了院外的马车。
上马车后,小草的小脸再也绷不住了,抱着小脚倒吸冷气,“疼……”
“那两根木棍,对二姑娘来说太粗了。”贺风露立刻褪下她右脚的鞋袜查看,“幸好未伤及脚骨,二姑娘将体内真气运转两周天,回去再抹上药油,应能缓解。”
待绿蝶拎着折叠椅上了马车后,莲年和友鱼冲着小草竖起大拇指一顿夸,“二姑娘方才这一战,好比当年诸葛孔明舌战群儒,太厉害了!奴婢等出来的时候,院里的人还没回过神儿呢,连个说话的都没有。”
小草慢慢穿上鞋子,一本正经的谦虚着,“先生舌战的是张昭、虞翻等孙吴重臣,小草的对手只是一老妪、一腐儒、一泼妇,与孔明先生差远了。”
友鱼瞪大眼睛,“姑娘连张昭、虞翻都知道?”
小草得意地一笑,“方才本姑娘说了什么?”
莲年立刻回答,“我陈小草师承名家,虽然比爹爹少读了二十年书,一点也不比你差!”
待小草回家,跟娘亲和姐姐连说带比划地讲了自己方才的壮举后,给她抹药油的秦氏心疼着,“你说就说骂就骂,踢木头干啥,怪疼的。”
“因为这样显得厉害啊。”小草骄傲地抬着小脑袋,她天天练,就是为了这个。
小暖看着妹妹的小脚很是心疼,“玄舞,帮小草找个趁手的兵器,以后能用兵器的,尽量别动脚。”
玄舞立刻应了,“姑娘年纪还小,用浑铁棍不合适,还是木棍为好,属下写封信进京,为姑娘寻一根。”
暗卫用的都是带刃的短小兵器,最好的木棍应用百年以上的铁木制成,得好好选。
贺风露道,“小师姑,我师父几年前炼制了一根铁木棍,长短粗细正适合二姑娘用,待师侄写封信,让大师兄派人送过来。”
小暖笑了,“三师兄炼棍子做什么?”
贺风露苦笑,“师侄也不记得了,但一定与兵器无关。”
小草谢过贺风露,又眼巴巴地望着窗外,“也不晓得怎么样了?姐,你说里正回怎么罚他们?”
“韩二爷会来事儿,估计会罚柴氏抄写族规或《女戒》之类的书文。”说完,小暖又笑得打滚,“小草你真绝了,没让咱爹捞到机会讲一句话,这会儿他怕是要气死了。”
以后陈家再来找事儿,派小草一人出战,足矣,小暖觉得有个这样的好妹妹,真是太顺心了。
小草爬到姐姐身边,眼巴巴地问,“娘,姐姐,小草是不是越来越争气了?”
“嗯,小草比娘有出息。不过,以后咱可不兴跟你奶奶一样,张口闭口都骂骂咧咧的。”秦氏欣慰又担心。
小暖夸奖道,“小草非常棒,姐姐八岁的时候可比你差多了。”
小草露出一口小白牙,“姐姐以后出去做生意,家就交给小草好了。”
小暖笑着点头,“田庄的事儿由娘管着,生意上的事儿由子厚和管事们管着,有人不讲理找事儿,全由你去应对。”
这时,管家黄子厚在门帘外言道,“夫人,姑娘,陈家的事还没审清就散了,因为陈先生吐血了。” .
第一零九九章 光杆管家
陈祖谟表示,他现在很想以头撞柱!
他好好地在族学教书,什么错都没有,却被秦氏家的下用鞭子抽、被不孝女小草当众羞辱!
陈小草说他无用,说他枉读二十年圣贤书,说他虽然读了二十年书,却还不及她一个八岁的孩子!
想着想着,陈祖谟又觉得胸口翻腾嗓子发热,又一口血吐了出来,染红了雪白的帕子。皮氏吓得眼泪汪汪,躺在旁边贵妃榻上的柴玉媛也担心起来,“夫君,你莫忍着,把血都吐出来就好了。”
都吐出来,是要他血尽而亡么!陈祖谟颤抖着擦掉嘴角的血渍,长叹一声,“我陈祖谟这一生,便是被你们这帮女人给毁了……”
柴玉媛闻言,眉头立刻竖起,“明明是你娘信口雌黄,夫君为何连妾身也骂了!”
皮氏立刻瞪了眼睛,“我是你婆婆,你当面辱骂婆婆,是要我陈旧休了你不成!”
柴玉媛冷哼一声,“要休便写休书,当我怕你不成!”
“写就写,留着你这等悍妇家门难兴!儿啊……”皮氏一转身,却见儿子又在用帕子捂着嘴呕血,立刻又心疼得眼泪汪汪,“儿啊,我的儿啊……”
第一庄内,秦氏担心起来。这件事本来是她们占理,但陈祖谟一吐血,却不一样了。怕是很快,就会有“小草把生父气得吐血”的话传出来,这可有损小草的名声。
小草却满不在乎,“小草又不嫁人,要好名声没用。”
说完,两人都看着小暖,等她拿主意。小暖懒洋洋地躺在热乎乎的炕上,“我和小草还要照顾被柴玉媛气病的娘亲呢,他吐血了,自有柴玉媛等人照料,跟咱们无关!”
对啊!自己还被他们家气得发烧了呢!秦氏琢磨过来后,又觉得陈祖谟真像小错说得一样没用,若是被说两句就吐血,这三年她有多少血都能给吐光了,“你爹这会儿在家里,一定指摘你奶奶和小棉她娘的不是呢,他从来不觉得他自己有错,错都是别人的。”
小暖深以为然地点头,“娘说得对。”
小草晃起小脑袋,“《论语》有云:‘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荀子曰:‘君子博学而日参省乎己,则知明而行无过矣’。我爹爹的书,果然白读了。”
自己只会说“对啊”、“有道理啊”这等没学问的话。小草却能引经据典地把娘亲说得话再提升一个档次,是有学问的。
小暖无语望着房顶上的椽子,小草识字还是自己教的呢。三年过去了,小草天差地别,自己还是在识字阶段晃悠。同为人,差距为何如此之大?
翠巧又进来报事,“夫人,陈忠来请华郎中,说陈先生在家吐血不止。”
秦氏慌了,小草也心里没底,两人又看着小暖。
吐一两口血就死人,他当自己是周瑜么!小暖慢条斯理地吩咐道,“去跟他说,我娘被柴玉媛气得高烧不退,华郎中要照顾我娘,无暇出诊。”
“奴婢明白了。”
翠巧出去后,还不等娘亲说话,小暖就解释道,“如果我爹真不行来,那来的一定是我奶奶而不是旁人。他们这时候派人来,无非就是坐实‘小草气得我爹吐血,咱们心虚派郎中去给他诊治’这种说法罢了。”
秦氏一想也觉得是这么回事儿,便忐忑地派人去秦家村打听真实情况,再做安排。
果如小暖所言,陈祖谟的病情并不严重,没从第一庄请去华郎中,陈忠便进县城医馆请了位郎中。这郎中去陈家不过两盏茶的功夫就出来了,陈忠又随着郎中去药铺抓了五服药回陈家,面上并没有多少焦急的神色。
后晌,柴玉媛便带着陈小棉坐马车返京,陈家只留下一对母子。黄子厚道,“陈夫人带走了她嫁入陈家时带过来的仆从,连在族学巡守的马得银、做饭的张婆子都带走了。现在陈家只剩下管家陈忠和一个车夫。”
看来是吵架了,而且吵得还挺激烈。柴玉媛撤走她从柴家带来的下人,就是以后再也不打算回秦家村了,这样也挺好。小暖又问,“看来回去后是吵架了,里正那边怎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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