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筱乔微微怔了一下，脸色并没有因此而缓解分毫。
    “郗天祁。”
    她直视着他的目光，是格外严肃的模样，“我不喜欢与你这样的沟通方式。”
    虽然刚才，他说的这番话，让她的确是在心里生出了几分希望来，但她也知道，一切终究不过是自己的一场幻想。
    郗天祁一天不放弃如今在做的危险的事情，就一天不可能真正陪在她的身边，他们也不可能会有一个安稳的婚姻，给孩子一个安稳的家。
    她会终日在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又会突然离开，不知什么时候又会受伤，甚至都能不能活着回来的担忧之中。
    而他所谓的承诺也是亦真亦假，一会给她希望，一会又令她绝望。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相信了。
    尤其是他现在这样的态度方式，看似正经的时候又不忘说笑起来，令她有些不安的抓狂。
    郗天祁敛了敛唇边的笑意。
    “筱乔……”
    突然，房门被敲了两声。
    两人的神色蓦地一紧。
    郗天祁的上衣还没穿好，露出胸前刚刚换过的纱布，一眼就能看得出受了伤。
    关筱乔连忙上前一步，赶紧替他将上衣给穿好，想要替他掩饰。
    因为太过慌乱，将扣子给扣都给扣错了位，衣襟上一排扣子斜着，被高大的人穿着，显得格外滑稽。
    “……”关筱乔脸上露出一丝尴尬。
    郗天祁已经越过她，走过去开门。
    是秦姨。
    关筱乔连忙过去，将她拉进房间来，“你有没有事秦姨？”
    想到谢丽云一脚踢到胸前时，秦姨当即就变了的脸色，她心里就忍不住一阵担心。
    “我没一点事情。”秦姨神色如常地笑了笑，不忘转了个身，以表示自己安然无恙。
    “夫人起的这么早，是不是肚子饿了？”
    秦姨说着，一边将手上的东西递给郗天祁。
    关筱乔看见，那是一板没有包装盒的药片。
    药是蓝色的，她前些日子住院的时候吃过，是用来止疼的药。
    原来郗天祁受伤的事情，秦姨其实早就知道。
    “我不饿。”
    可能是自打起来就情绪激动的缘故，她现在只觉得胃里翻腾的厉害。
    “不要紧，我先去准备上。等你想吃的时候，随时可以吃。”
    “不用的秦姨，你也多休息一会吧。”
    才不过凌晨三四点的光景，她就已经起来给郗天祁送药，又要给她准备吃的，关筱乔觉得过意不去，更多的是一种心疼。
    心疼她为了一个不可能的男人，守在这栋深宅中几十年。将所有的情感埋藏在心，将所有的精力用来服侍那个男人甚至是他的亲人。
    “时候还早，你们也再多睡一会，有事叫我，我都在。”
    回过神来的时候，秦姨人已经走到了门边，说完将门又给轻轻带上了。
    房间里又恢复到只有他们两人的状态，一时间寂静无声。
    郗天祁走过来，将她扶到床边坐下。
    “天凉了，咱们被窝里说。”
    说着也一起挨着边坐下。
    见她愣愣地盯着他，不忘提醒了一句，“给我点位置。”
    从前都是郗天祁睡在床的外侧，她睡在里侧。郗天祁不在的日子，她一个人，为了方便，就直接睡在了外侧。
    此时，她坐在郗天祁从前的位置上，郗天祁紧挨着床沿，一副无处可睡的可怜状态。
    给他腾个位置，好像是应该的。
    可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她不做出任何的回应，郗天祁干脆直接跳上床，越过她到了床里侧，直接钻进了被子，还没忘顺手一起将她给盖上了。
    被子被她给整个掀开，早已经没有了一点热气，但是多了一个人进来，立马就觉得温度迅速上升。
    郗天祁伸臂将她一把捞过去，整个人紧紧贴在她的身上，“我也不喜欢待在卫生间里说话，夫妻俩沟通，还是应该到床上。”
    说的很是正经，听起来却莫名其妙带上了几丝暧昧。
    她明明说的不喜欢的沟通方式，是始终得不到一个令她安稳的回复，并不是说想要从卫生间换到被窝里来说的沟通方式……
    关筱乔稍稍挣扎了一下。
    “嗯……”突然听见他闷哼一声，带着几分痛苦。
    以为碰疼了他的伤口，立马不敢乱动了。
    “疼？”过了一会，她终究还是不放心地问道。
    郗天祁点点头。
    “我看见秦姨刚才给你拿了止疼药来，疼就赶紧吃点。”
    紧紧相拥在被子里的两个人，近在咫尺的距离，让人连说话声都忍不住轻柔了许多。
    郗天祁静静地看了她一会，低了低头，将脑袋与她相抵着，然后自然而然地吻了上来。
    关筱乔也不敢乱动。
    可他倒是毫不客气地，手不老实地到处游走。
    关筱乔实在没法忍，“……郗天祁！”
    郗天祁又黏黏糊糊地缠了一会，这才总算是停了下来，换做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止疼药不行，还是亲亲管用。”
    “……”
    趁机揩油竟然还给自己找个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真是死性不改！
    “那你现在不疼了？”
    不疼就赶紧拿开你的爪子！
    好似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些什么，郗天祁点了一下头，然后连忙重新凑过来，“还有点疼，要继续。”
    说着又重新吻上去。
    关筱乔，“……”
    一颗心沉沉浮浮的，一点也没法专心，脑子里想的都是他身上的伤，以及他们之间那虚无缥缈的未来。
    等他终于觉得差不多了，将她给松开的时候，关筱乔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在被子下剥的差不多了。
    “郗天祁！”
    她急了，一把拽住他的手，神色紧张。
    “你都已经这样了……”
    竟然还想入非非，死性不改。
    郗天祁的脸色微微有些泛红，眸色幽暗，“爷还正常的很。”
    在关筱乔的恼意即将升起，就要跟他翻脸的瞬间，突然深叹了口气。
    “但你放心，我不会怎么样的。”
    说完将手轻轻覆在她的小腹上，又深深吸了一口气，好似在竭力克制些什么。
    亏他知道，她现在怀了孕。
    关筱乔心里也一下子松了口气。
    温暖的掌心紧紧贴在她的小腹上，好似有一股暖流传来，让她清晰地告知到，此时肚子里的那个小生命。
    一下子，与肚子里的孩子拉近的距离。
    他们一家三口，也好似在这一瞬间，亲密无间了起来。
    关筱乔的思绪，一下子就变的缥缈起来，恍惚间又回到梦里，小女孩软软地喊着自己“妈咪”，而身边的男人，也不是将她给抱走，而是陪着她开开心心地在玩耍。
    一家三口，岁月静好。
    思绪就这样飘忽不定地，感觉到抱着自己的人浑身滚烫的气息，她渐渐地忍不住有些心烦意乱起来。
    稍稍挪动了一下身子，让自己与他不至于贴的那么近，也让自己好正视着他的眼睛。
    “天祁。”
    她平复了一下情绪，让自己心平气和下来。
    “你什么时候，还会再走？”
    有些时候事情到了一定阶段，就会慢慢地逼着自己学会去接受。
    选择离开郗天祁，还是继续提心吊胆地保持着这样的关系，都不是她心底所情愿的。
    可就像是秦姨所说的那样，想到自己永远离开，这一生都不会再见到那个人，就觉得太疼了，疼的接受不了。
    所以就选择将这些疼痛给分散掉，也许时间长了，也就渐渐麻木了，不觉得什么。
    她觉得自己如今也实在是有些怕疼了。
    更多的，是对那一份不切实际幻想的期待。
    她想试一试，不顾一切。
    感知到她语气里的无奈，以及内心的那一份无奈之下的选择，郗天祁的神色微动，一双狭长的眸子里，忽明忽暗。
    是对她这样选择的惊喜，也是对她这个问题的思量。
    对于他们而言，的确从来都不该让任何人对自己产生牵绊。
    关筱乔，以及这个孩子，都是一个莫大的意外。
    可也许，也是最好的安排。
    “这阵子，都不会了。”
    他忍不住，轻吻了吻她的额头。
    “多久。”
    这阵子，又是多长时间。
    郗天祁沉默了一会，“半年，也许会更久。”
    关筱乔扬起脸来看他，水光潋滟的一双眼里，也不知是惊喜还是担忧，“最近，都不会吗？”
    想到他身上的伤，她有些话，都不敢说的太过完整。
    尤其是离开这样的话。
    半年，其实对他们而言，真的是想都不敢想的奢侈。听上去已经足够长久了。
    可是，分明又是那样的短暂，短到他们的孩子那个时候，都还来不及出生。他就又要离开，去参加那样令她不解而又危险的事情。
    想到这儿，她的心就好似揪了起来，钝钝的疼。
    好似明白她此时的欢喜，以及那更多的不安与担忧。
    郗天祁将她给抱紧了紧，“不要紧，有何毕在。”
    最近，就算是有事情，还有何毕。
    他会尽一切可能地留下来，陪在她的身边。
    好似那难得的一丝侥幸与希望，瞬间被破灭般，她眼底的光亮瞬间熄灭。
    可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地，紧紧朝他怀里靠了靠。
    今朝有酒今朝醉，管它明日是与非。
    原来，有些事情，真的只能只顾当下，思量太远，也都是徒劳……